只剩下两个人了吗?还有审判日,如果和之前影像一样的话……
喻易的面色当即凝重了起来。
“怎么了?”三危虚弱的声音穿过喉管传来。
“刚才,此界的规则公布了一个坏消息。”喻易用简洁的语言对着三危介绍过审判日,边说着,边扶着三危起身。
他如昨日那般,牵过三危的手,放在自己的肩上。经过一夜的休养,喻易的内力已经恢复了不少,他一边握着三危的手腕,持续不断地往其中输送内力,一边搀扶着三危向着山洞口走去。
清晨的天空烟昏日惨,山洞外的天光并没有多么明亮,放眼望去,林色青缥,洞外扑面而来的空气中,皆为山林轻薄的寒意。
但此时的山林却没有往常的清寂,不知来由的轰鸣声正从四面八方传来,像是战争降临前的击鼓声。
喻易并没有心思去关注清晨山林的模样,他透过山洞外天然掩蔽的植被打量过四周,然后带着三危跃下山洞,站在了一个较为开阔的地方。他燃了一张符纸,抬头向天空望去。
通过带着破妄效果的光屏看去,天空之上,本为幻境的太阳,像湖中涟漪那般向着四周漾去,露出了它背后那个庞大的指针。
现在,这个指针已经恰好指在了这个方向。
耳边是远处沉闷而不祥的轰鸣声,而也是在这时,喻易突然感到了一种被窥视感。
他循着窥视感的来源,霍然转头,向着对面的山头望去,只见重重叠叠的树木遮掩下,站着一道身影。
喻易认出了这个人,这正是之前出现在他庄园的房门前,对他怀有杀意的那个8阶。
第61章
在山林的掩蔽下, 这个穿着灰袍的8阶罪民无论从五官,还是身形来看,都透着一种平平无奇。而这种平平无奇,结合着他身上并不明显的能量波动,刚好降低了他的存在感。
若不是喻易刚好处在对“审判日”的高度警惕下, 兴许便会忽略这个8阶罪民的存在。
一个8阶没什么存在感,这其实是一件很可怕的事情。
在喻易看过去时,对面的山头的8阶罪民正收起了手中的一个物件, 隔了一个山头, 与喻易对视。
看起来,来者不善。
喻易一脸无所谓地任由对面的8阶罪民打量自己, 在心中叹了一口气。
又有麻烦了。
他怀疑,这家伙认识他。
之前他还以为, 这家伙深夜来到他房间门口, 只是为了他身上的那几个金币, 但如今对方明显带有目的性的追杀,让他改变了对这家伙动机的猜想。
不过, 他总共也没在高次宇宙待几天,这家伙, 又为什么要追杀他呢?
难道……
喻易想到了三危。
恰是这时, 一道虚弱却沉静的声音从耳侧传来。
“抱歉, 虽然早有预料,但没想到他们竟然会派一个8阶来对付你,是我连累你了。”
“啊?他们是谁?”喻易刚好想到三危, 冷不防听到正主的声音,面上一时露出心虚之色。
“是高次宇宙的秩序破坏者。此人,以及你之前遇到的黑医生,都是其中之一。此人是在你之前,接受宇宙法庭审理的罪犯,职业是武者,惯用武器是爪,擅长刺杀。你被传送到终局审判世界时,他也趁乱跟了进来。”
“从凯萨琳干预审判结果,让你进入终局审判世界,到这个8阶罪犯,都是有人想借你来暗算我。”说到这里,三危一向冷淡的声音中透出歉意。
“原来如此。”喻易点点头表示了解,随即便反驳了三危,“不过你这话说的,我们之间还谈什么连累不连累?”
“再说这种话的话……哼哼”喻易一指勾起,在三危面前晃了晃,像个欺负良家妇女的地痞无赖那般,威胁道,“我就让你尝尝我喻式脑瓜崩的厉害。”
不过他嬉皮笑脸,面上还架着一个圆墨镜的样子,丝毫没有地痞流氓那般的威慑力就是了。
“不过……为什么是我?难道我们是生死之交这一点,已经人尽皆知了?”喻易依旧未解疑惑。
“并非如此。”听到喻易话中语气自然的“我们”,三危顿了顿,微敛眼睫,“你知道了我的身份。”
“额,这个嘛……”三危用的是肯定句,喻易心知自己是赖不了账了。
而事实上,三危之前说的事情,刚好与他刚才的猜想对上了。
喻易一时眼神躲闪,支支吾吾道,“毕竟高次宇宙的9阶总共也才5个,唯一样貌未知的,也就只有那一个,你又兼修了武者和建筑师两个职业……”
“你放心,我不会让高次宇宙三大未解之谜之一被解开的。”喻易无辜地眨了眨眼睛,当即对着三危伸出了两只手指,承诺道。
“无碍,本就不是什么要紧的事。之前之所以没有告诉你,也是担心他们会因此找上你,没想到他们的势力竟然已经渗透得如此之深了。”三危并不介意自己的身份被知晓,“具体的原因,等回到高次宇宙,我就告诉你。”
“为今之计,最重要的应该是前往最初的庄园。如果审判日确有其实的话。”
“那还真巧,我们想到一块儿去了。”喻易并不追问三危的事,打了个响指,笑嘻嘻地道,“要不,对个关键词?”
“铁匠。”三危平静道。
“铁匠。”于此同时,喻易并无惧色地避开了从对面山头飞过来的锋利铁爪,说出了答案。
当两道声音刚好重叠在一起时,喻易与三危俱是一愣。下一刻,三危唇角微扬,不过在喻易发现之前,便恢复了平日里的神情;喻易弯了弯眼睛,因为三危的身体状况,而陷于忧虑情绪的眼底,浮起一丝真切的笑意。
“看来我们的判断不谋而合了。在谈到国王事迹的时候,那家伙的神情可是过于平静了,或者说是冷漠,就像是置身事外的人。”
喻易一面笑道,一面搀扶着三危的手微微施力,然后一个借力,从地上跃起,又在一棵树的树枝上二次借力,向着山脚的方向行去。
三危没有说话,轻点下颌。
而在喻易启程奔跑之时,原本向着他而来的铁爪,勾在了一块庞大的山石上。对面山头的8阶罪犯,当即借着铁爪后面连着的坚韧细丝,在喻易所在的山头落了脚。
8阶罪犯从袍底拿出了一个类似罗盘的东西,输入了能量,罗盘的指针随之颤巍巍地转动,最后坚定地指在了一个方向。
8阶罪犯于是收起罗盘,向着这个方向追去。
……
喻易带着三危穿梭丛林的时候,掐指算过了庄园现在的方位,为了最大限度地节省时间,他现在正朝着庄园的方向直行。
至于直行路上的障碍?
能越过的自然越过,不能越过的,那只好通过内力直接扫平了。
于是喻易扶着三危一路行来,也一路传来了山石破碎,巨木倾塌的爆炸声。
一夜的休息之后,喻易已经从内力枯竭中恢复了八成。他神色镇定地穿过夹杂着风声的爆炸声、漫天飞落的落叶与碎石,同时不忘往三危的体内输送内力。
远处不知来由的轰鸣声依旧在继续,联系起当下审判日的处境,喻易对这些轰鸣声一直有着不祥的预感,但在没有见到山下场景之前,他也不能确定,山下到底发生了什么。
他边赶路,边回忆昨晚的梦境。
是的,昨天,他再一次做梦了。
在他已经差不多确定,三危是他死亡梦境变数的时候,他却再一次做梦了。
梦到的依旧是他死亡的场景。
与以往不同的是,这个死亡梦境中,他的死亡并非如以前那般,是在一个陌生的情境中死去,而是,与他目前的处境息息相关。
准确地说,他梦到了他在原罪伊甸的死去。
梦中,他与三危被没入了流动着灰色液体的大海中。
他原本正抓着三危的手臂,奋力向着海面游过去,但中途,无数双幽魂那般灰色半透明的手,从深海伸出来,想要将他们拉入海底。
三危帮他挡住了几只海底幽魂的手,自己却被幽魂拉扯着,没入深海。他慌忙顺着三危消失的方向潜入深海,却只看到了海下更深处、密密麻麻攒动着的无尽冤魂,再也难找到三危的踪迹。
后来,他只能挣脱幽魂,游回海面。
良久,当他终于从海下破水而出,来到海面上时,却见天空之上,出现了一把悬浮的巨剑。就像是地球古希腊传说中,那把达摩克里斯之剑。
他在半空中被这把剑穿透,然后被海水淹没而死。
最后,他看到从一个倒立的岛屿开始,五个浮在群星之上的岛屿相继下坠,在那之后,唯一还悬浮在星空中的岛屿,破碎成尘埃。
宇宙随即化为混沌。
那五个岛屿,正是高次宇宙的五大岛。
喻易将思绪从昨夜的梦境中拉扯回来,想起了在他转职为预言家后,听到的那则介绍:“梦境、既视感、直觉都将成为他们的感知”。
相比他之前梦到的、与他当时处境没什么关联性的梦境,这个梦境显然更像是一种预知梦。
如果梦不只是梦,他预知到的,竟然是一个死亡的未来吗?
喻易克制着面上的表情,不让三危看出他愈发沉重的心情。几番思索之后,眼前山脚的景致让他回过了神,在目光投落到山前的那片平原时,喻易的眼中闪过惊色。
山脚下的平原,似乎回归了游戏盘初始阶段的那片荒原。
喻易几次落脚,停下了脚步,踩在了荒原边缘的大地上。
从脚下的大地上,传来了一种熟悉的,缓慢旋转的感觉。
不,此时大地的旋转速度,已经不再如一开始那般缓慢了。至少在他踩上去之时,地上的旋转感已从并不明显,变得明显起来。
但这并不是喻易惊讶的最大原因。
他之所以惊讶,是因为以他的方位望去——
前方的荒原,冒出了滚滚烟尘,滚滚烟尘之中,一头有十多米高的庞大木马,正向着这个方向奔来。
而激起大地烟尘的,不是这头庞大的木马,而是从这个巨型木马下方的肚膛中,不断跳下来的小木马。
坠落下来的小木马很快像军队一样地整合成一列列,而每一个小木马的身上,都连着一根根和红色蠕虫一样的细线。
所有细线的来源,都指向庞大木马的肚膛,仿佛小木马是扯着大木马肚膛里的肠子诞生人世。远远望去,原本黄色的烟尘,正随着这些木马的行进,逐渐变成了淡红色。
巨型木马的上方,站着穿着铠甲的大地骑士。
【大地审判开始】
一道来自天外、不含感情的声音出现在了喻易的耳侧。
在这道声音出现之时,轰鸣声依旧从四面八方传来,喻易放眼四望——
荒原另一侧,群山奔溃,山峦石筑的身躯正以肉眼可见的速度,风化成尘。
后方的荒原,离他最近的建筑群墙壁开裂、房屋坍塌。
一眼扫过去后,从身后骤然爆发出来的一道轰鸣之声,让喻易当即运着轻功,向着前方疾行了几大步。
等他找了暂时的落脚点,回头望去时,便见自己刚刚走出的山,正轰然倒塌。山石的崩解而成的碎块,在半空中,扬成漫天黄沙。
在这黄沙里,传来了8阶的能量波动。
手持两个铁爪的8阶罪犯,从天而降。两道携着杀意的铁爪,分别从两边夹击而来。
“锵”的一声,只听金属与金属之间的碰撞与摩擦,两道铁爪在达成近身目标之前,便都被一件倏忽横现的东西挡住了。
然而这件与金属爪相撞的,并不是什么利器,而只是一把黑伞的伞尖。
执着黑伞的,是一只肤色冷白的手。
正扣着棕色伞柄的修长手指微动,原本合着的黑伞便被撑了开来。色泽冷淡的纯黑色伞面,恰恰挡在了喻易的身前,稳稳地挡住了金属爪接连不断的冲击。
这只手是从喻易的身侧斜着过来的,黑色外袍因着骤然伸长的手臂,自然上滑,露出了袖扣扣得妥帖的白衬袖子。
在伞外的冲击声消失之后,这只手手腕上的硬骨微动,伞柄便立了起来。
被遮挡在伞面后的、不远处的8阶罪犯,这才重新露脸。此时,半空中几不可见的细线亮光一闪,两只金属爪就被他收回手中。
但刚刚还被袭击的喻易,现在却半点不在乎对面现在的情况。因为比起这个,他更在乎肩上这个家伙,也就是手的主人三危的身体状况。
喻易闲置的那只手,当即将伞柄从三危手上夺了过去,他本人也与他的手表现得一样愤愤不平。
喻易看着三危那张似乎无事发生的、冷淡而从容的脸,一脸无奈道:“兄弟,算我求你,在伤好之前都别出手了,你这一出手,我差点连心脏病都吓出来了。”
他刚刚的确为此心惊胆战。要不是他时时搭在三危手腕处的那只手告诉他,三危的脉象还算平稳,他觉得自己差点跟脱缰野马似的心跳,绝对能让他当场去世。
尤其是,在做了那样的梦之后。
“抱歉。”三危收敛了望向对面8阶罪犯时眼中的冷意,微移视线,解释道,“这把伞是从储物空间中拿的,不碍事。”
其实他知道,自己现在不适合出手,他也相信喻易,但刚刚完全是出于条件反射。
在看到有人袭击喻易的时候,他下意识就从储物空间拿出了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