除此之外的三十五个人形轮廓中,有三十四个人形轮廓中被各自比例不同的红绿色填充。并散发着相应的红色与绿色的荧光。
而剩下的那一个是灰色的,虽然也在发光,但光芒暗淡,相比旁边的红绿交织,要单调上许多。
这些人形轮廓的下方,有着一些符号标注。“–”的符号后,有一个绿色的荧光圆点,而“+”的符号后,有一个红色的荧光圆点。其中这个绿色的荧光圆点与喻易回忆中的一件东西对应了起来。
在人渣挑战赛刚开始的时候,那个戴着乌鸦面具,名为红桃的女主持人的心口,有着一个心形的绿色荧光屏。
喻易当时还仔细地观察过那个荧光屏,所以此时,他可以确信,那个心形荧光屏上的绿色和他面前屏幕上的绿色是一模一样的颜色与亮度。
但是,即使把这二者联系在一起,他也难以猜出“+”与“–”意味着什么,是加减号,是正负号,还是某种图形暗示?
喻易仔细看过其中最特殊的不发光人形轮廓,与灰色人形的轮廓,墨镜后的眼睛微微眯起。
灰色的人形轮廓他很眼熟。虽然这个轮廓的脑袋上没有夸张的爆炸头一般的凸起,但是其他特征都与一个人很符合。这个人就是宝贝。想到这里,一个猜测浮上心头。
与此同时,另一个人形轮廓吸引了他的注意。
那是一个内部被红色占据了大多数的人形轮廓。最了解自己的还是自己,喻易看出这个人形轮廓是照着他的身形来的。
紧接着,他也找到了4号对应的轮廓,只不过恰好和他反过来,4号是绿色占据了大多数。
以此类推,莫不是,这36个人形轮廓正好对应了旅店中的选手?可是,算上三危的话,应该有37个人才对。
喻易的记忆力很好,在进入旅馆的开始已经趁机记住了其他选手的样子。这时,他按着对其他选手的记忆,将这36个人形轮廓一个个看过去。其间,经过他的推断,那个不发光的人形轮廓应该是那个死去的选手。
然而,直到他排除掉最后一个人形轮廓之时,他依旧没有找到与三危对应的那个人形轮廓。
事到如今,喻易很难再忽视那些分明存在于他的记忆中,却被他有意压下去的疑点。
在他进入城邦之前,他见过人渣挑战赛的所有200个选手。虽然时间短暂,他还没来得及记住每个选手的样貌,但他可以确定,在城门口他并没有看见一个穿着黑色斗篷,戴着兜帽的人。因为这样的人放在人群中无疑是容易让人印象深刻的。
一开始,他下意识认为,三危是在参加人渣挑战赛之后才披上斗篷、带上兜帽的。
可是,如果仔细思考的话……
在卫生间与三危独处的时候,他在三危身上感受到了一种转瞬即逝的恶意。
经过这段时间的相处,他已经发现,三危是一个说话很讲究的人,如果没有完全的把握,三危并不会用完全肯定的方式得出结论。
然而,在他第一次和三危交谈之时,三危对200个选手的等阶明显了如指掌,并且用肯定的语气说出了,实际上只能说是猜测的第二种通关方法。
此后,即使挑战赛的胜败关乎性命,连他这条咸鱼都不得不动起来之时,三危却对第一关的通关过程,从容得堪称漠不关心。
横穿一整个第五节 车厢时,如果他的横向判断没错的话,三危呈现出了远超4阶的深不可测的实力。
三危曾在列车上消失过一段时间,他消失前的卫生间中,只有一只红目的乌鸦。而此前,红目乌鸦在房东家中变成了鸟怪袭击过他,鸟怪明显是站在选手对立面的存在。
然而在面对背着刀的男人时,帮他挡刀的恰恰是鸟怪。这个被称为禁区的地方,针对了其他选手的乌鸦却偏偏放过了他们。他总觉得乌鸦异常的举动与三危有关。
最令他难以自欺的是,在通关第一关的时候,列车应该是从那个类米什内尔空间的地方来到了另一个空间。三危能与他会合,必然是独自从列车的空间来到了旅馆的空间。
昨天晚上,在他反锁了房间门,确定没人从房门进来之时,三危竟然凭空出现在了房间中。
单独来看这两点,他还可以说是因为三危具备某种穿梭空间的能力。可是,三危消失在列车上的那一刻,理应达成了“逃离列车”这一通关目标。
但在官方通报中,第一关通关的只有36个选手。36是当时在场的所有选手的数量,也就是说,官方通报并没有把三危算在内。
剩下的似乎只有两种可能。
一是,三危并没有通关。那么没有通关第一关的他,是如何逃过主办方的惩罚,安然无恙地行走在第二关的旅店中的?
二是,三危根本就不是选手。这么一来,他不包括在这36个通关选手中,就说得通了。那么三危到底是怎样的身份?
结合现在他知道的信息,可能性也有两种。
要么,三危并不是从新手村来到筛选世界的,而是从高次宇宙来到了这个筛选世界。筛选世界,既然是筛选新手村人选进入高次宇宙的试炼性质世界,高次宇宙对筛选世界必然有着一定的掌控。
如果三危是高次宇宙对筛选世界管理人员,那他就能一定程度无视通关规则,并对筛选世界的某些NPC,比如乌鸦,进行操控。
这就能解释三危言语中表现出的,对高次宇宙的熟稔,也能解释他对筛选世界所有选手等阶的了如指掌。
要么,三危是这个筛选世界具有一定管理权限的人,也就是类似副本BOSS这样的存在。
这么一来,他自然能够无视一般的通关规则,也能够操控乌鸦这样的NPC。根据第一关开始,种子选手的屏幕下方的数字可知,挑战赛主办方也是清楚各个等阶的,再根据高次宇宙与筛选世界的联系,熟悉高次宇宙的一些事情也并不奇怪。
但不管是上面的哪一种身份,三危与他合作的动机都值得推敲。
对于副本BOSS来说,三危与他的合作理由是不成立的。而对于一个在高次宇宙拥有一定权限的人来说,为了高阶预言家的某种能力,来投资他这个看起来就没什么前途的0阶,似乎也不是一个好主意。
除非三危在他身上看出了什么,或者说,三危接近他另有缘由。
喻易推了推鼻梁上的墨镜,悄悄叹了一口气。
之前出于对朋友的信任与尊重,即使三危留下了疑点,他也并没有多问,甚至会下意识帮对方圆个理由。
因为对他来说,既然是朋友,就不该有猜忌,就算对方在他背后对着他举刀,只要刀没有真的砍下来,他都愿意信任对方。
只不过三危留下的尾巴实在太多,当这些成堆出现的时候,他就算情感上有意无视,理智也会先一步自动分析出结果。
“怎么了?”见喻易久久地凝望着面前的屏幕,原本正环顾着仓库四周的三危转头看过来,问道。
“没什么。”喻易很快调整好了表情,一脸苦恼地叹息道,“只是觉得这些信息一股脑地出来,不仅没让局面变得简单,还让我的脑子彻底变成了一团浆糊。”
不管三危是怎样的身份,又怀着怎样的目的接近他,现在都是一个救了他数次的朋友,他相信三危并不会害他,所以不打算挑明这些影响感情的事情。
闻言,三危沉默了一下。在他沉默的片刻时间里,他在脑海中默默推翻了十几句模板化的安慰之词。
可惜,最终他都没有想到什么既真诚又有效果的表达方式,于是只是语气平平道:“这里有一扇门,门内说不定有别的线索。”
客观而言,三危的声音听起来堪称冷硬且不近人情。但唯一的听者喻易不仅不郁闷,还眼前一亮。
根据他现在的猜测,三危不管是什么身份,都是对挑战赛的通关有一定了解的人,所以三危这么说,大概率不是普通的猜测,而是门后真的有什么线索。
当这扇通往另一个房间的门被暴力打开时,呈现在喻易面前的是一股类似员工休息室的地方。
这个员工休息室体积不大,但布满蛛网,桌椅书架上均匀地散落着一层均匀的灰尘,看起来很久没有人来过。
虽然需要搜查的面积不大,但把房间里每一件东西都排查过去无疑是一件繁杂的工作,比如看起来容量不容小觑的书架,与书架上列满的书籍。
二人分了工,喻易负责搜查房间中的大小物件,三危负责查看书架上的书。
喻易找了一会儿,就手痒地想去碰挂在腰间的金算盘,不过还没等他的手碰上金算盘,身后就传来了三危的声音。
“看看这个。”三危的手中拿着一个黑皮笔记本。
喻易当即给了足够的重视,快步上前,接过了三危递过来的笔记本。翻了几页,喻易便发现这是一个日记本。准确地说,这是一个普通城邦公民的日记本。
喻易从第一页开始翻,翻到笔记本的一半处时,看到的日记都只记录了再普通不过的日常琐碎。喻易并不认为三危会让他看一本无意义的日记本,于是耐着性子继续翻,没翻几页,一个词蹦进了他的眼中。
这个词是“永生”。
自那页之后,每一页似乎都与这个词息息相关:
“城主的永生实验成功了,明天就是洗礼日,这样大家就可以一起获得永生了吧。”
“今天城主公布了一个宵禁制度,下午18:00到隔日6:00,每个人都必须待在家里。我是不太搞得懂这个宵禁制度的用意,不过既然是城主立下的规定,一定是有道理的。洗礼之后整个人都轻松了好多,感觉充满了生的希望与喜悦。”
“今天也是为我们的城邦自豪的一天。自从洗礼日后,大家都学会了与人为善,这样和谐美好的城邦,就跟传说故事里的理想乡一样。”
“最近不知道为什么,总觉得晚上的记忆有些模糊。难道是提前进入了更年期,记忆力退化了?有时候就连自己什么时候,又是怎么受的伤都能忘记。”
“我真不明白,大家都和睦相处的城邦里,怎么会发生绑架的事件?但是它确确实实还是发生了,还不只一起。现在那些失踪的人没有一个是被找回来的。那些破坏城邦和谐的人迟早会遭报应的!”
“最近总是莫名其妙陷入抑郁,走出来了之后又觉得那些抑郁的理由都很没有道理,这可能就是当局者迷吧。”
“……”
从日记中看来,城主的永生实验带来的是一个更为和睦的城邦,这似乎是一件好事。
可是,他来到城邦后遇到的种种事情都在告诉他,这个城邦并没有那么简单,至少绝对不会是一个“理想乡”。
日记的最后一部分也证实了这一点,这个城邦似乎存在着一些不为人知的隐患。
其中“夜间记忆模糊”这一点让喻易很是在意。
他刚进入城邦时,还是白天,平心而论,那时无论是前台还是房东一家都对他表现出了足够的友善。
然而到了夜间,房东一家就像是突然换了芯一样,从绝对的善意变成了绝对的恶意。
宵禁的昼夜之隔仿佛也隔开了善恶。而从夜间到白天的转换中,房东一家的言行也呈现出了一定程度的模糊。这说明这种记忆模糊很可能不是个例。
如果这种记忆模糊与善恶反差在整个城邦都普遍存在呢?
那大概是,半日理想乡,半日地狱。
但白昼的理想乡中,又是如何出现绑架这种事的呢?
……
吃完早饭后,宝贝就开始了在旅馆中的闲逛之旅。虽然他的早餐无论是从味道,还是从可消化程度来说都对他不大友好,最终只能当个观赏品,但是这不妨碍他的信息处理器呈现出“开心”的数据。
换了个和废星全然不同的环境,周遭的一切对他来说都显得很新奇。
视界中的绿色滤镜让墙上的牡丹难以呈现出它们该有的艳丽,但宝贝依旧一面墙一面墙地看过来,看得津津有味。
宝贝再次伸出手指戳了戳墙上的花瓣,指尖硬邦邦的触感让他颇为失望地鼓起了嘴。
还是硬的。
宝贝隔着雨衣揪了揪毛衣。以前妈妈一边织着毛衣,一边告诉他,基地前面曾经有一片很大的花圃,花圃里的雏菊花瓣是世界上最柔软的东西。
他一直很想知道,那个比妈妈的手还要柔软的,世界上最柔软的雏菊花瓣是怎么样的,只可惜他当时在花圃掘地三尺都没有找到一朵雏菊。
他后来才明白,他待的破烂星球上才没有花这种娇贵的物种,不仅没有花,连可以称之为“植物”的生物的也少得可怜。战争废弃物的辐射并不会怜惜那些娇嫩的家伙,唯一能在心狠手辣的辐射下活下来的植物只有同样心狠手辣的魔鬼藤。
介于辐射的威力要大得多,他始终觉得魔鬼藤能活得下来,纯属辐射的偏心作祟。
他算是看出来了,辐射和魔鬼藤其实是远房亲戚,因为它们同样喜欢吃人,还都长得丑。虽然他没有见到过辐射的样子,但想想都知道,不敢见人的一定是丑八怪!
总而言之,他本来以为一辈子都见不到花了,没想到这个古怪的旅店里竟然有一种叫“牡丹”的花。虽然不是雏菊,但既然都是花,应该也差不了多少吧。
可是从昨晚到现在,他一路摸过来的牡丹居然都是硬的!
同样是花,这差距也太大了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