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放心,为师知道该怎么做。”语罢,关璟瑄看向柳心禾,道:“柳姑娘今夜可好好休息,有我们在尽管放心。等明日事毕,便能恢复昔日的生活。”
说着,他从袖中摸出一只浅绿色的香囊递给柳心禾:“这只香囊里装着安神草药,姑娘若实在睡不着,可将它挂在床头,定能彻夜安眠。”
柳心禾接过香囊,向师徒二人道谢后,在侍女的陪伴下回了卧房。
沈自流将手往关璟瑄面前一摊,理直气壮道:“我也要!”
关璟瑄好笑道:“你又没有失眠,要什么安神香囊?”
沈自流噘嘴道:“师父若是不给我,我今日就要失眠了!师父不知道赠女子香囊是什么意思吗?”
关璟瑄斜睨着他,似笑非笑道:“为师不太清楚赠女子香囊是什么意思,为师只知道方才柳姑娘对着小流脸红,倒是有点意思。”
沈自流一愣,随即喜上眉梢,凑近关璟瑄,道:“师父这是吃醋了?”
关璟瑄推开他的脸,故作嫌弃道:“去!为师有什么好吃醋的?你受姑娘欢迎又不是这一两天的事了,为师见得还少吗?”
沈自流牛皮糖一样粘回来,双手一揽搂住关璟瑄的腰身,笑道:“师父就是吃醋了。”
两人之间过近的距离让关璟瑄有些不自在,却又说不上讨厌,只是莫名心慌。他推了沈自流两下没推开,佯怒道:“说什么胡话?真是越来越放肆了!快放开为师!”
谁知沈自流闻言反而一收手臂,将关璟瑄抱得更紧,两人的鼻尖都差点撞到一起。
沈自流的笑容里夹杂着几分无赖:“师父亲我一下我就放开。”
关璟瑄脸一红,掐着沈自流的手臂微微后仰,拉开两人的距离,瞪着他恼羞成怒道:“喂!讨打是不是?!”
沈自流眼中笑意更甚,低声道:“好罢,那我亲师父一下也可以。”
话音还未落,一个轻吻便落在了关璟瑄的鼻梁上。
关璟瑄怔愣了一瞬,随即爆红着脸怒吼道:“沈——自——流!!”
偷到腥的某人赶紧开溜。
“弟子去买点东西,师父好好休息吧!”
直到走出院门穿过一条小巷,沈自流都无法压下自己止不住上扬的唇角。
还差一点……只差一点了。
望着沈自流的衣角消失在门口,关璟瑄的心绪也久久难以平静。
这个小兔崽子,最近越来越放肆了!可自己好像……
并不讨厌。
第175章
沈自流说出门买东西,倒不全是借口。临安有个不大不小的书局,喜欢刊印一些市面上并不热销的书籍,其中一部分是内容或文风太偏,不符合大众口味,还有一小部分则是编撰者无甚名气,传阅度太低,但作品本身很有意思。沈自流从前便来过这书局一次,淘得一些话本放到清梦集售卖,在“随安公子特荐”效果的加持下,颇受欢迎,很快便售罄。这次来临安,正好可以看看有没有新的。
挑书不似买别的东西,即便沈自流一目十行,也颇费时间。等他扛着选好的一袋书回到别院时,已是黄昏时分。师徒二人都很有默契地没有提早上的事,共用晚膳后便各自安顿了。
次日,所有人都按照沈自流的安排就位。一上午过去,风平浪静。午间侍女将饭食送到柳心禾房中,柳心禾本想邀沈自流一同用膳,无奈她瞧遍了整个卧房,都没看出来沈自流藏在哪里,只好作罢。
吃过午饭,柳心禾渐渐有些犯困。在此之前她已经连续半月难以入眠了,即便睡着也只是浅眠,稍有风吹草动就会惊醒。因着关璟瑄给她的香囊,柳心禾昨夜难得地睡了一个好觉,今日这香囊还挂在她床头,清幽的药香无声地安抚着她紧绷了许久的神经,人一放松,倦意便加剧袭来。加上柳心禾的卧房前后都种着树,挡住了大片天光,房门和窗户一关,房中的光线便昏暗下来,更是催人好睡。
原本柳心禾还顾忌房中有个男子,硬撑了一会儿,后来实在扛不住汹涌的睡意,便放下床帏躺上了床。
就在柳心禾睡下不久,房门忽然被人敲响。也不知是实在太困了,还是香囊效果太好,一直草木皆兵的柳心禾竟没有被这敲门声惊醒,依旧呼吸平缓地睡着。倒是捏着隐身诀坐在床尾立柜边上的沈自流,瞬间打起了精神。
“叩叩——叩——叩叩叩。”
没有等到屋中人的回应,不疾不徐的敲门声再次响起。
沈自流正暗忖这五通鬼虽是色鬼,耐心倒是颇好,就听门外响起一个熟悉的声音。
“小流,你在里面吗?”
沈自流微愣了一下,听声音的确是关璟瑄,但他并没有忘记五通鬼最拿手的就是模仿他人的容貌和声音,于是留了个心眼没有立刻作声,只听外面那人又道:“为师遇到点麻烦,小流能来帮一下忙吗?很快就好——”
这句话带着些颤抖,说话的人似乎在强忍着什么痛苦。沈自流不自觉微蹙起眉,迟疑片刻后,终究还是放心不下,解了隐身诀起身走到房门口,抬手拉开了房门。
就在卧房的门打开的一瞬间,门外的人裹挟着一股异香跌跌撞撞扑进了沈自流怀之中。
看清怀里的人之后,沈自流的身体有一瞬的僵硬。
衣衫不整的关璟瑄,眸光带水神色迷离,脸上浮着不正常的红晕,整个人都冒着热气,浑身上下散发着一股奇异的香味。那香味争先恐后地钻入沈自流的鼻腔,不遗余力地挑拨着他的神经,企图将他拉入迷离的漩涡。虽然不知道这香味到底是什么,但沈自流一闻就觉出这一定是某种可以使人情动的媚香。
“唔……好难受……小流,你帮帮我……”
关璟瑄的嘴唇被自己咬白又迅速充血,红得娇艳欲滴,令人想入非非。他紧贴着沈自流,无意识地蹭着他,似乎这样就可以缓解身体的不适。
沈自流的眉头皱得更紧,他抱住怀里的人,沉声问道:“发生了什么?”
关璟瑄眼眶湿润,本就颤抖的声音带上几分哭腔:“我……我不知道……方才进来一个人,我还没看清就闻到一阵奇怪的香味,然后就……”
他无力地揪住沈自流的衣襟,满眼依赖和渴求地望着他喃喃道:“小流……你帮帮我……帮帮我……”
沈自流眸色愈发幽暗,一只手缓缓朝怀中人的腰带伸去。
* * *
炉中香料燃尽时,关璟瑄轻舒一口气,放下手中的刻刀。
“呼——终于完成了。”
将手中的剑穗翻来覆去检查了一下,确认没有哪里有遗漏后,关璟瑄从乾坤囊中翻出一只精致的小盒子,将剑穗规规矩矩收了进去。
“等回了扬州再寄给溪风吧,左右也不差这几日……”
自言自语着,关璟瑄将盒子收进乾坤囊中,转头看了看窗外的天色,不禁有些担忧:这个时辰了还不来,莫非是察觉到了异样,躲了?
关璟瑄正想着,房门忽然被人叩响,不等他应声,一个人便推门而入。
“师父,我回来啦!”
关璟瑄看着来人微微挑眉,道:“可还顺利?”
沈自流大步流星地走到桌前坐下,端起关璟瑄面前的茶杯一饮而尽,笑道:“区区一只五通神,弟子还没放在眼里。”
关璟瑄笑容微妙地看着他,没说话。
沈自流放下茶杯凑上前,撩起一缕关璟瑄的头发绕在指间把玩着,笑容暧昧地望着他,道:“弟子完成了任务,师父是不是该给弟子些奖励?”
关璟瑄面不改色道:“你想要什么?”
“我想要——”
沈自流忽然站起身来,朝关璟瑄欺身上去……
第176章
就在沈自流即将触碰到关璟瑄的时候,一道青光乍现,一把黑刃长剑瞬间穿透他的肩窝,将他钉在了地上,顿时血涌如注。
关璟瑄诧异地看着扎进“沈自流”肩膀的守心剑,正要摸入梦的手一顿,又放了回去。与此同时,一声凄厉的惨叫声自门外传来。被钉在地上的人闻声神色大变,立刻要起身,刺进肩膀的长剑却像是有意识般光芒更甚,又往下刺入一寸,那人顿时痛得惨叫一声,面色苍白如纸。
关璟瑄看着地上这位“沈自流”这痛极又凄惨的模样,心里顿时有些不舒服。虽然从他进门起关璟瑄就知道这人并不是沈自流,但看到自家徒弟这张脸上出现痛苦的表情,依旧让他忍不住皱眉。
就在这时,房门被人一脚踹开,一道夹杂着怪异腥味的风灌入房中。
“师父!没事吧?!”
沈自流三两步来到关璟瑄身边,随手将拎在手中的东西往地上一扔,紧张地上下打量着关璟瑄。
关璟瑄摇摇头:“为师没事。”
他话音还未落,一声怒号响彻整个别院:“三郎!!”
关璟瑄转头看去,这才看清方才沈自流丢在地上的是一只已经断了气的白猿。那白猿长得十分魁梧,腹部开了个大洞,内丹已被挖出,身上大片毛发被血浸透,粘成一绺一绺的,散发着浓重的腥气。
地上那人挣扎着要起身,无奈守心剑扎得太深,又有灵性,他肩上拉出一道一掌宽的伤口都没能摆脱。那人又痛又怒,瞪着沈自流目眦欲裂,面目狰狞道:“区区凡人——你怎么敢?!”
沈自流面若冰霜地俯视着他,冷笑一声道:“腌臜鬼祟,竟敢变作我师父的模样,万死不足惜。”
说着,沈自流忽然上前两步一脚踩在地上那人胸口,握住守心的剑柄用力一抽,随即将正在滴血的剑尖抵在他喉间,眼中寒光凌冽:“现在轮到你了。说——方才可曾碰了我师父?”
大约是看出沈自流不会放过自己,那人咳了一口血后扯出一个猥琐的笑容,道:“如此美人,本神自然要好好疼爱。”
守心剑光一闪,那人喉间顿时多出一道骇人的伤口,深红色的血喷薄而出。
对着这张和自己长得一模一样的脸,沈自流下手却毫不迟疑,眉毛都没抬一下。
地上那人已经痛得说不出话了,沈自流却没打算罢手。他在掌中凝出一丛火焰,蹲下来将手移到那人腹间,目光森然道:“既然碰了我师父,自然要付出些代价。如你这弱小的鬼祟,内丹也没什么用,不如熔了。”
那人顿时面如死灰。
沈自流正要动手,却被人轻拍了一下肩。一转头,神色立刻柔和下来:“师父,这里太脏,你出去稍等片刻,马上就好。”
关璟瑄微皱着眉道:“小流,算了吧,它方才没碰到我。”
沈自流微微勾唇,道:“我知道,守心已经告诉我了。”
关璟瑄不解:“那你为何还如此生气?”
沈自流眼中冷光一闪而过:“它肖想师父,就是不可饶恕。难不成师父同情这孽畜,想替它求情?”
关璟瑄摇头道:“它作恶良多,没什么可同情的。只是此刻它还顶着你这张脸呢,为师看着心里不舒服。”
“哦——”沈自流笑起来,“原来师父是心疼弟子了。”
关璟瑄瞪他一眼,转身往外走去,边走边道:“你快些解决了,为师去前厅等你。”
别院中的下人早已被两间房内的动静惊动,既害怕又好奇地躲在回廊下张望。柳心禾在沈自流对付她房中那只五通鬼时就醒了,此时正由贴身侍女陪着坐在前厅,惊魂未定地喝着一杯压惊茶。见关璟瑄进来,柳心禾立刻放下茶盏迎了上去。
“随安真人,那畜生死了吗?”
关璟瑄随便挑了张椅子坐下来,在柳心禾紧张的目光中颔首一笑道:“柳姑娘放心,其中一只已经死了,还有一只也会很快解决。”
柳心禾惊惧道:“不是只有一只吗?!”
关璟瑄接过侍女递来的茶,道:“柳姑娘莫慌也莫怕,稍坐片刻,等我徒弟回来了我在一并解释给你们听。”
第177章
不一会儿,沈自流果然也从门外走了进来,边走边用巾帕擦着手,抱怨道:“这鬼东西的血太难闻了。”
关璟瑄朝他招招手,沈自流立刻喜滋滋坐了过去,丝毫不见方才斩杀五通鬼时的残酷模样。
坐定后,沈自流问道:“师父,五通鬼到底是什么东西?为什么会有两只?而且原形还各不相同。”
关璟瑄没有马上回答,而是问另一只的原形是什么。
沈自流一脸嫌弃道:“一只大□□。”
关璟瑄这才解释道:“五通鬼是淫鬼,最擅长以化形迷惑引诱女子与其欢好。这种鬼祟每五只相互关联,原形各异,但通常不会两只同时出现,至今仍不清楚它们是如何修成又是如何结队的。”
柳心禾闻言惊恐道:“五只?!那若是另外三只来寻仇,该如何是好?!”
关璟瑄道:“柳姑娘放心,五通鬼本就不是什么强大的鬼祟,今日我们斩杀了两只已足够震慑它们。稍后我再给这座别院打个昆仑的印记,寻常妖魔邪祟见到了绝不敢轻易来犯。”
柳心禾这才放下心来,可再一想到自己这些日子被一只甚至几只不知道是什么的东西欺辱了这么久,今后也不知富商会不会因此厌弃她,便忍不住掩面哭了起来。关璟瑄和沈自流都没有说什么安慰的场面话,这不是他们的职责,也没有什么实质作用。人生在世种种经历本就有因果定数,其中的苦辣酸甜,只能自己去消化。
解决了五通鬼的事,师徒二人没有在临安多留,和试炼三人组打了声招呼后,当天便动身往钱塘而去。钱塘大潮就在这几日,慕名去观潮的人众多,一路上比他们来时热闹了不少。等到两人骑着马抵达钱塘时,整个钱塘县的客栈都早已住满。无奈,两人只得在城外河边找了块空地搭起了帐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