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力忽地放下茶杯，双手撑在桌上，身子往前伸去，居高临下地望着林默，脸上带着莫名的冷意，“要么有神秘人物在帮你，要么你是真的，不属于这个世界。”
　　“亦或者，你也许根本不是人。”
　　被这么连番质问，林默本来波荡的心绪却莫名其妙地平静了下来。
　　他微抬起头，清俊的脸上看不出什么表情变动，只是声音却带着一些淡淡的讽刺，他说：“我失去了记忆，但不意味着我失去了常识。”
　　“我知道自己是人。”林默淡淡地开口，“至于我是不是不属于这个世界，我也不清楚。”
　　李力忽地笑了一声。
　　他重新坐了下来，再次慢悠悠地沏了杯茶，“现在是3905年，人类与厉鬼维持表面和平的第15年。”
　　林默闻言，眸色忽地闪了闪。
　　他想起了先前安阳和他诉说的画面，隐隐觉得有些不对劲。
　　但他没有开口，而是安静地听着李力叙说。
　　“3890年，人类社会的发展已经迈入了全新时代。经济、科技空前繁荣，在物质、精神都得到满足后，人类开始追求一些神乎其神的东西。”
　　李力用着一种悠闲的腔调缓缓讲叙着：“而就在同一年，某种能量体被发现。这种力量自于人类大脑精神海，被科学家提取出来后，进行了一系列研究。”
　　林默听到这里，突然有了些不祥的预感。
　　果然，李力接下来的一番话证实了他的猜测。
　　“结果，就在3890年12月31日，快要迈入新年伊始的时候，这种能量体，产生了变异。”李力顿了顿，忽地放下茶杯，颇为意味深长地说了一句，“同一天，第一只厉鬼，在世界上诞生了。”
　　林默骤然抬眸，黝黑如夜的眸子紧紧盯着李力，眉宇微颤，心中满是惊愕。
　　厉鬼……来自于人类？
　　眼前这个天师，用着一副悠闲的腔调与他讲诉着，让本就荒谬的事实更多了几分不可信。
　　林默没有问他关于这件事情的真实与否。
　　沉默了半晌，在面前这人特地停下来似乎在等待他发问的时候，林默蓦地说了句：“……这件事情是不是机密？你为什么要告诉我？”
　　这话一出口，李力倒是对林默提出的问题有些意外。他连连看了林默好几眼，才颇有些感慨地回道：“很敏锐嘛。”
　　“的确是机密，至于为什么要告诉你……”李力特地卖了个关子，半晌才笑着说道，“你可以去问首席。”
　　“好，那我继续和你说了。”
　　“3895年，‘现世之变’发生，厉鬼大规模入.侵全球，人类数目急剧缩减，zheng治、经济、科技等得到严重打击。而也因为这个事变，全球再无国.籍之分，仅存的人类互相抱团，面临大洗牌局面。同年，天师门派首席斯深率领旗下弟子诛灭厉鬼，并于年底开辟禁区。因为其特殊性，天师力量得到逐渐壮大，并在随后成立了全球天师联盟。而最后，联盟成为了唯一有话语权的团体，并维持了人鬼平衡局面一直至今。”
　　这些都是先前安阳和林默讲述过的，所以林默听着倒没有什么疑问。
　　结果，他再次被李力接下来的一句话惊在了原地。
　　“3905年，我们预测，和平局面将被打破。”
　　李力神情平静，眼中神色却颇有些意味不明。
　　“同时，今夜，你来到了这个世界。”
　　-
　　全球天师联盟总部。
　　偌大的会议室一片昏黑，安静得连根针掉落的声音都可以察觉。并且，半夜三更的，靠着窗的座位竟有个人影融在了黑暗之中，一动不动地坐在那里，好像死了一样，看起来诡异得很。
　　方凝来到门口的时候就看到了这么副画面。她猛地翻了个白眼，啪地一声按下了开关，只见头上吊灯明明灭灭后，终于稳定下来，旋即彻底照亮了这间会议室。
　　“你为什么这么喜欢三更半夜不开灯，一动不动坐在那沉思？看起来很吓人的。”方凝大跨步走了进来，一边走一边还吐槽道。
　　见坐在靠窗前的男人没有搭理她，她翻了个白眼，又问了句：“对了，裴言呢？”
　　“有地方出现意外，他去处理了。”低沉醇厚的声音漫不经心地响了起来。
　　坐在靠窗位置上，一直低垂着头的男人终于抬起了脸。
　　然后，与那双漂亮瑰丽的凤眸对上时，一如既往地让方凝闪了闪神。
　　一大男人长这么好看干什么？
　　方凝心底冒出咕噜咕噜的酸泡泡，却也只敢在心底嘀咕了几句。
　　然后，她走到会议桌前，进行了一番操作后，面前的空气突然闪了闪，旋即，一副画面凭空出现在了半空。
　　方凝抬起手，指尖在虚空中操作，两指按住画面放大，很快并停在了一个人脸上面。
　　“喏，今晚出现在暴.动禁区附近的，并且和你曾经说过的人挺符合的，就是这个长得还挺好看的小孩。”
　　绮丽漂亮的凤眸在看到半空中的这张脸时，蓦然有星光亮起。
　　“全球信息库没有他。”斯深漫不经心地说了句，旋即往后靠着椅背，精致如画的眉眼间带着些化不开的困倦之意，“所有方面都调查过，找不到这个人的痕迹。”
　　“你见过他吗？”
　　斯深缓缓道，“没有。”
　　但是，他却有一种错觉，就好像自己和这小孩认识了很久似的。
　　方凝放下手，有些纳闷地望向斯深，“所以，你为什么突然要我们找这么一个人？而且看起来，还真的被你找到了？”
　　“你有没有觉得有些不对劲。”
　　斯深没有正面回答她，而是懒洋洋地抬眸扫了她一眼，声音带着迷人的、能让少女心动的慵懒腔调，“十年前，你、我、裴言三个人找到了破解能量体的机密，就这样开始了反击的道路。”
　　闻言，方凝更是纳闷了，“有什么问题吗？”
　　“你不记得了？在研究室的时候，明明我们差点失败了。”斯深颇有些意味深长地说道，“我们三个人都失去了意识，醒过来的时候，就发现已经拿到了破解的机密了。”
　　方凝沉默了。
　　“或者……我们明明应该失败了才对？”斯深闭了闭眼，太阳穴却不断传来了剧痛之感。
　　“你说的话是什么意思？”方凝被绕得晕头转向，索性直接问道，“你是有什么猜测？但是这和这个小孩有什么关系吗？”
　　“不清楚。”
　　男人忽地睁开了眼，一抹罕见的锐色刺破沉寂的黑海，如将要从沉眠中苏醒而来的猛兽，带有令人莫名胆寒的威慑力。
　　“我察觉到，厉鬼的能力在不断变强。”斯深淡淡地说道，“有一种奇怪的力量在影响着它们。”
　　“和平将破，要做好准备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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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21章 天师与鬼的交战（8）
　　一片灼目的亮光猛然在黑暗中爆发开来。
　　寂静无声，悄然无息，没有发出任何声响，就这样默默在角落中形成了一团刺眼夺目的亮光，光影闪烁之间，也将此刻正安静躺在床.上的青年笼进了里面。
　　“……第二次”
　　一声微不可闻的呓语倏然在黑夜中响起，声音虽轻，却蕴含着浓厚的痛苦之情，其中挣扎、悲伤，竟从这了了几字中得以透露。
　　精致的眉头紧蹙成一团，鸦青的眼睫微颤，清俊的脸庞此刻竟覆上了一层薄薄的冷汗，青年虽仍紧闭着眼，似是陷入沉睡之中，但看样子，他做的并不是个美梦。
　　他还没有醒来，刚刚那声呓语，怕是在不甚美妙的睡梦中，情难自矜，这才脱口而出。
　　而这声呓语，竟让那片猛烈亮起的光团颤了颤，做贼心虚般骤然熄灭后，见青年不再传出动静，这才又悄然地亮起，闪烁的频率似乎也比刚才加快了不少。
　　倘若凝神去看，便会发现，这团亮光竟是从床.上正痛苦躺着的青年手腕中爆发开来的。而被亮光笼罩着的，青年的皮肤上，此刻竟有着一个微小的图案在惊悚地旋转着——是一个正滴落着细沙的沙漏！
　　并且，更令人心惊的是，它此刻正滴落着的细沙，竟隐隐带着些不祥的黑色。
　　而沙漏的身旁，2（3）两个怵目惊心的数字，依然鲜明地印刻在皮肤之上。
　　……
　　林默从睡梦中惊醒了过来。
　　印入眼帘的是一片无声的黑暗。
　　睁开眼的刹那，刚刚仍不断缠绕着他，快要令他窒息的梦魇瞬间就退去，唯有那腔遗留的惊悚，以及莫名的难过挣扎之情依旧紧紧地笼罩在他的心头。
　　他下意识就将左手摸上了自己右手手腕上的皮肤，待回过神来意识到自己在做些什么时，他愣住了。
　　额头依旧带着薄薄的一层冷汗，是刚刚在噩梦中惊吓出来的。
　　然而，奇怪的是，他却丝毫记不起一丝和刚刚梦境所相关的内容，记忆里干净得根本没有一点痕迹——然而却正是这样，让林默越发地心惊起来。
　　幽暗的瞳孔在黑暗中散发着凛冽的寒光，林默紧抿着唇，面上一片冷然之色。
　　有些奇怪。
　　他微低下头，借着窗外黯淡的月光望向自己的手腕——青色的血管交叉分布于白皙的皮肤之上，光滑干净，看不出一丝异样的痕迹。
　　然而，林默却分明记得，在一个星期之前，刚被安阳安山捡到的时候，一个奇怪的图案突然在其上浮现出来，正往下滴落的沙漏、古怪的两个数字……除了他之外没有人看到这副诡异的画面。
　　“时间沙漏？”
　　林默垂下眼睑，盯着手腕处的皮肤，突然低声说了一句。
　　代表时间流逝的沙漏，没来由得会让人产生紧迫之感。
　　尤其是在今夜，在经历了一场诡异的梦魇之后，从睡梦中惊醒过来时，一阵更为焦灼的紧张之感充斥着他的心脏。
　　然而，事实上，自那夜之后，他已经一个多星期没有发现过这个奇怪的景象了。并且，在之后的日子里，因为莫名其妙地被那个叫做李力的中年男人收为实习弟子，并开始进行一系列繁琐疲惫的练习之后，林默的大部分精力都花在了任务之上，也就没来得及去思索这件事情背后的古怪意味了。
　　今夜的噩梦，却莫名让他联想到了这件事情。
　　……
　　林默放下手，沉默地收回了视线。
　　一个多星期过去了，他丢失的记忆依旧没有回来，无数谜团仍然沉甸甸地坠在心头，让他无法轻松下来。
　　他到底是谁？
　　他为什么会在这里？
　　他属于这一个世界吗？
　　他……到底要做些什么？
　　-
　　“紧急任务！紧急任务！小兔崽子们别睡了，都给我起来出任务！！”
　　林默正静坐在黑暗中沉思着，一道熟悉的声音刺破了黑夜，点燃了门派里的躁动。
　　“卧槽！！师傅你叫得太大声了！！吓死我了！！”
　　安阳带着困意的声音从窗外也传了过来，音量之大，比起他师傅有过之而无不及。
　　一阵鸡飞狗跳之后，只听砰的一声，林默所在房间的门被猛地拉开，旋即一个瘦高的身影出现在门边，伴随而来的是一道中气十足的大吼，开始持续不断地冲击着他的耳膜，“起床！执行任务！今夜，是你发挥实习弟子作用的时候了！”
　　林默面无表情地望着门口站着的李力，头一次冷漠地，对他翻了个白眼。
　　安阳说的果然是对的。
　　这小破门派在他没来之前，师徒加起来才只有三个人。在得知林默被收为实习弟子之后，安阳居然没有提出反对，而是有些同情地跟他说：“要照顾好自己。”
　　林默起初还没有理解这话是什么意思，后来，在第一天被训练得跟条死狗之后，林默终于明白了——李力，堂堂门派之主，因为门派人数过少身为掌门都得晚上出任务，为此他产生了极大的怨言。
　　并且由于门派小又破旧，有天赋的天师看不上他们这小破门派，李力就这样悲惨地持续了多年的晚上巡逻生活，和徒弟们过着六工一休的无加薪日子。由此，在好不容易撞上林默这死耗子后，他欣慰且心安理得地退出了巡逻。
　　——因为凑够三个基本执勤人数就可以了。
　　……
　　“我只训练了一个星期，就这样去执行任务太草率了。”
　　灯火通明的厅堂里，师徒四人面对面站着，林默见状，果断提出了抗议。
　　李力笑眯眯地望向他：“你是有天赋的人，方副首席都亲自肯定了，我相信这种小场面不会把你难住的。”
　　林默：……？
　　“我只训练了一个星期。”林默面无表情地再一次重复道，“而执行任务，实力不够的话，我会分分钟没命。”
　　闻言，安山也有些为难地望着李力，觉得自己师傅的这个决定的确是有些不妥，“师傅，他说得有道理。我们当初起码训练了几年才敢出任务，他这么短时间，会有危险的吧？”
　　李力却意味深长地瞥了林默一眼，旋即才淡定地回道，“没事，不过是个小任务，不会有生命危险的。”
　　“况且……”李力目含深意地望向林默，这一次，他不再移开视线了，“这一次，首席会带着出任务，不会出事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