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果你再动一下，我就把你丢出去，再也不管你，你的宠物也别要了，我一块儿丢！”
　　聿安眼睛直直地看着艾希，脸上一点儿害怕的表情都没有，虫爪在耳朵里扣了扣，耳塞从耳朵里掉出来，殿下刚才说了什么呀？
　　艾希见状背转过扶着自己额头深吐一口气，感觉无奈又好笑还有点气，他现在都没搞清楚自己怎么就从冷冰冰的雄神变成了一只该打的虫崽的奶嬷嬷！
　　回过身，艾希招来一把椅子坐下，严肃地要将那个小风铃摘下来，聿安顿时哼唧起来，才刚解开一根绳子就开始哭，他就知道！也不知道是对自己还是对这只虫崽，艾希无奈地翻了一个白眼，又将解开的绳子重新绑了回去。
　　“你怎么才肯睡觉？”
　　聿安见小风铃没被拆，也就不哭了，只眼窝处还留着一颗大泪珠，艾希抻着聿安睡袍的衣领给他擦了擦，
　　“安安睡不着。”
　　所以？
　　“要听故事。”聿安期待地看着殿下，奶嬷嬷不给他讲，说不定殿下会给他讲。
　　没有，艾希忽略他亮晶晶的眼神，左右看了看，墙面上长着的安眠藤很茂盛，但如果点燃它的话太呛了，而且他也不知道能不能给虫崽用，思考片刻，艾希取过来几条安眠藤，手指翻飞，精神力透过指间渗透进去，独特的花纹自动浮现，不到一分钟一个还算可以的藤环呈现在手中。
　　不过有些粗糙，看了一眼这只虫崽的细皮嫩肉，艾希垂眸将手环粗糙的地方打磨光滑，而聿安已经从幼崽床上起来了，翻过护栏，爬到艾希的腿上，惊奇地看着殿下手中的玩具，抬手摸了摸，艾希也没阻止，只给他摸光滑的地方。
　　“睡觉吧，梦里会有故事的。”将藤环给他戴好，艾希把他从腿上抱起来，重新放到床上，给他盖好小被子。
　　藤环发挥的作用很快，也可能是聿安真的累了，刚躺到床上就迷迷糊糊地合上眼，含糊了说了一句，“殿下晚安。”
　　“晚安。”想了想，艾希起身在他的额头上亲了一下，算是奖励他终于睡觉了吧。
　　*
　　浴室的门咔得打开，聿安抖了一下，回过神来，看向一边擦着头发一边往外走的艾希，水珠从他的颈间滑过他的锁骨，又隐没在睡衣里，高挑俊美的模样无论怎样都很好看。
　　轻咳一声，聿安摸摸自己的鼻子，将藤环重新戴好，走过去帮艾希擦头发，殿下的头发短了很多，以前都是跟他一样长的。
　　“不用擦了。”
　　艾希将聿安的手拿下来，水分迅速挥发，变得干爽。抱着聿安躺在床上，艾希抚了抚他的头发问道：“刚才在做什么？”他在里面一点声音都没有听到，还以为聿安睡着了呢。
　　聿安摇摇头，他一直在走神罢了，也像是做梦，抬眼看着艾希，如果不是手腕上的藤环触感太过明显，他觉得此时更像做梦，
　　“殿下，这......不是，雄主！”聿安被自己的口误吓得寒毛直立，小心地看着艾希，脑中一下子把要问的问题给忘了。
　　“......嗯？”他刚才叫他什么？艾希看着聿安的目光变得有些微妙。
　　“呃，我......我是想说这个、这个藤环很好看、很特别......谢谢雄主。”
　　“觉得很熟悉？”
　　聿安的心脏停了一秒，“......没有，就有点特别。”越说声音越小，他表现得太过反常了，殿下不是傻的。
　　艾希的眉头开始皱起来，他撑起身，仔细看着面前慌乱到害怕的聿安：“你......”
　　“哦！我、我想起来了，”聿安舔了舔嘴唇，强撑着没有躲开艾希的视线，“我、我好像记得那个皇太子也戴过，就......前几天的新闻，雄主没有来接我，去和他吃饭，他、他的手上也有一个。”
　　具体的聿安记不清了，他只祈祷着丹柏的手上真有，“雄主最喜欢的餐厅什么的。”
　　艾希想起来了，就是那次被霍尔温特骗去商议反重力系统的事，没想到丹柏也在那，隔天还上了新闻，当时丹柏好像是戴了一个，
　　“那个不是我做的，我只给你做过。”丹柏一来叶塞威就仿照聿安这事现在想起来挺恶心虫的。
　　“哦。”聿安点点头，表情尽量自然一些，“我想错了。”
　　“我跟他没关系，从来都没有。”怕聿安再次误会什么，艾希又加了一句，所幸那只雌虫已经死了。
　　“嗯，我知道，”聿安逼自己笑了一下，推了推挡在他上方的艾希，“我想去上厕所。”
　　艾希直起腰将聿安抱起来，亲了一下他的额头，“去吧，但别做别的，我们今天不做什么。”
　　“哦。”
　　聿安缓步走进浴室，背上的冷汗直冒，他总觉得艾希在背后盯着他，一进去就锁好了门，聿安又向前走几步，背靠着冰凉的墙面滑下来，轻呼了一口气，他腿软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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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72章
　　身体的热度降了下来，聿安背靠着墙面思考了一会儿，手里无意识地抚摸腕上的藤环，殿下肯定是想起了什么。
　　心中又慌又堵，脑中回想的事情一件又一件，扰得他头疼，聿安抬手揉了揉自己紧皱着的眉心，眼神又变得无神了一会儿，从他五岁到十八岁，殿下养他十三年，对他很好，但丹柏来了之后什么都变了，最后几个月殿下就没有跟他正常说过话，躲着他能不见就不见。
　　他一直不明白，就算没有他想要的爱情，至少也有十三年的亲情不是吗？怎么对他的态度变化得那么大，怎么能......那么狠呢？
　　将头抵在膝盖上，聿安把身体蜷缩了一点儿，脑中思绪又自动跑回了火光冲天的那一天，锋利的刀尖刺进心脏的感觉他记得，生命流失的感觉他也记得，连殿下不紧不慢离开的脚步他都记得清清楚楚。抬起头揉了把脸，聿安埋首在自己的掌心，神经质一般得将记忆拉回来，又拼命压下去，来来回回地像一场无休止的拉锯战。
　　也就拿他当排遣寂寞的工具吧，他想着，神的生命漫长而无趣，冷冰冰得没有温度，是他太蠢，以为用十三年就能换得他陪他一生，结果十三年对于他来说就是沧海一粟，人家就不在乎。
　　聿安将遮着脸的手放下来，眼圈已经红了，抽抽鼻子，想将酸涩的感觉压下去，但是越压越想酸涩，越压越忍不住了，十三年对他来说不长，但对自己不短啊，明明之前对自己那么好，丹柏一来就态度一百八地转，整天跟他腻腻歪歪，我是碍着你了还是怎么着，那个丹柏还在他的雌神宫里养雄宠呢，你也养一个怎么啦？又不是打不过他，厌烦我了直说，躲着我有什么意思？还最后对我下手，如果平时你对我差点，我也不至于记你这么久，转世了还上赶着把我找回来，你有本事把我找回来就有本事陪我到底啊！现在又想起来干什么？！
　　但是......他还是好喜欢艾希。
　　聿安一边抽抽一边气，还努力控制着自己的音量，想砸东西，也只能拿自己的拳头砸墙，还得小心点砸，把墙砸碎了，他解释不了，气！
　　真想冲动地跑他面前一骨碌地全吐槽出来，但他又不敢，万一他又想起来一点儿怎么办？
　　聿安哼唧着破罐子破摔地往地上一趟，左右翻滚手脚乱扑腾，自己跟自己较劲，上一世加这一世救命之恩大于天，就算找他打一架自己也不占理，自己还打不过！如果、如果自己没对他产生那么多乱七八糟的感情就好了啊啊啊啊啊啊疼！
　　面色扭曲捂住自己刚才不小心踢到浴缸的脚趾，抬起脚来看一看，脚趾甲裂了，再一抬头看那浴缸，被踢到的地方陷下去一块，破了，估计下次使用的时候会漏水。
　　聿安顿时心虚得像做了坏事的虫崽，他也的确做了坏事，一下子其他思绪统统被压了下去，聿安抿着唇打开星网搜索同款浴缸，虚拟屏的蓝光照亮了一小片区域，给周围的物体蒙上模糊的影子，聿安这才突然意识到自己进入浴室之后就没有开灯。
　　虫族的视力太好，他一时没注意到差别，但艾希在外面看得清清楚楚，而且自己进来这么久，没有丝毫水流声。
　　聿安的心脏又开始狂跳，他抖着手将星网关闭，摸了一把额头上的冷汗，愣愣地从地上站起来，手脚略显僵硬，脑子里乱嗡嗡的，首先抽动一下马桶，再洗一把脸，然后出去。
　　聿安给自己出着主意，抽完马桶就开始洗脸，但脸洗完之后一照镜子，两个眼圈就像两个大红灯笼，这样怎么可能出得去？！
　　头疼得要死地蹲下身揪自己的头发，哭过之后感觉脑子里的水更多了，晃荡晃荡的。
　　静默了半晌，聿安还是出去了，走之前又抽了一下马桶，假装自己上了两回厕所。
　　将头发布拉布拉遮好自己的眼圈，聿安的手按在浴室的把手上，深吸一口气，然后一狠心，快速地打开门，以百米冲刺的速度冲进被子里，把自己严严实实地捂好，
　　“雄主晚安。”语速也是相当之快的。
　　艾希将手里的书放到一旁，看向把自己裹成桶的聿安，他算了一下，聿安在浴室里待了二十分钟，是平常的四倍了，而且估计不是去上厕所，而是在里面理思路，再见这模样，他的安安估计是想起来不好的事情。
　　“没有想对我说的吗？”艾希问道，声音清冷而温和，他不确定聿安的记忆到了哪，也不想偷偷摸摸地通过他身上的虫纹探查他的精神域，他们是伴侣，若他想说，他便听着，若他不想说，他就等到他想说的时候，只要他不会离开他。
　　把自己裹成蛆一样聿安闷在被子里没有反应，他不是没听到，而是不知道怎么说，该不该说。
　　艾希等了一会儿，见他一动不动，便知道了，没有强迫他，只是伸手想把他的被子解开，“裹成这样不闷吗？”
　　不闷，聿安往旁边动了动，躲开艾希的手，不能打开，打开看见他的两个大红灯笼多丢虫，而且他还没有想好理由解释他为什么哭呢。
　　“安安，听话。”
　　艾希皱着眉揽住他，再往外移就掉下去了，“解开，这样怎么睡觉？”
　　这么睡也挺好的，只敢在心里哔哔的聿安最终还是拗不过艾希，所有的防护功亏一篑，两只大红灯笼还是露了出来。
　　艾希看见的时候愣了一下，“怎么哭了？”手指轻轻抚上去摸了摸他的眼圈，自己偷偷哭什么的，艾希皱着眉叹了一口气，简直就是往他心尖上扎针。
　　“我......我......”聿安看着艾希皱眉的样子嗫嚅了几下嘴唇，最终低着头小声地说道，“脚趾疼。”
　　“脚趾？”艾希把他从被子里抱出来，放在自己的腿上，小心地抬起他的双脚看了看，右脚的大拇指裂了。
　　“我不小心踢到浴缸，浴缸破了，对不起。”
　　“说什么对不起。”艾希抬手捂住他的脚趾，手指微动，从脚底引了一条虫纹，包裹住裂掉的指甲，伤口很快便恢复如初，他没让聿安看见他是怎么做的，等聿安恢复记忆再告诉他身上虫纹的秘密，现在说免得他多想。
　　聿安看着自己完好如初的指甲，些微的钝痛散去，握着自己双脚的那只手的温度便凸显出来，很温暖。
　　“就因为这个才哭的？”
　　聿安愣愣地点点头。
　　艾希轻笑一声，意味不明，“娇气。”骗虫精。
　　“睡觉吧。”
　　“嗯。”聿安躺了下来，窝在艾希的旁边，艾希平躺着，没有抱他，卧室内的灯光全部熄灭，暗了下来，聿安睁着眼睛等了一会儿，脑中还想着那双手的温度，但艾希迟迟没有动，聿安看着他紧闭着的眼，又看了看他放在腰腹部的手，到底没敢强行让艾希抱着自己，只是悄悄挨他更近了些。
　　*
　　次日一早，艾希将聿安送到学校，从起床到目的地，没有开口说一句话，他大抵是有些生气的，气旁边这只笨虫总是对他说谎。他也想看看如果他不开口，这只笨虫能不能主动点。
　　但显然，笨虫就是笨，坐旁边脸都丧到了极致，也不肯开口说一个字。
　　艾希在心里又叹了口气，到了学院他把聿安放下来，还是没忍住说了一句：“晚上我来接你。”
　　聿安看着飞行器走远，直至消失在天边，完全看不到了才往里面走，突然觉得做虫好难啊。
　　“聿安！”爱里墨从飞行器下来就跑过来揽住聿安的肩膀，哥俩好似的往教学楼走，一转头脸上的笑容顿时卡壳，“哇，你的脸好丧啊。”
　　聿安瞪了他一眼，虽然觉得爱里墨说的是对的。
　　“不是，你咋啦，昨天晚上不还好好的吗？”
　　“没事，你不懂。”
　　天天我不懂我不懂的，我看你也不怎么懂，爱里墨翻了一个白眼，“你跟艾希殿下吵架了？”
　　聿安摇摇头，他现在心里堵得快喘不上气了，路过格斗场馆，立定几秒，开始拉着爱里墨就往里进，“陪我打一架吧。”
　　“哎哎，不行，我们早上有理论课。”
　　聿安停下来仰天叹了一口气：“想翘掉。”
　　“哎呀，胆子不小啊，都学会翘课了？”爱里沙从场馆里走出来，摘下手里的拳套，眼神锐利如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