来来回回几次，他们常去的也就只有教室和天台两个地方。罗哆找了半天，才将怀疑的目光看向一间办公室。这办公室与一楼惠清的办公室在一个位置，门上面还上了把锁。
　　罗哆看看蒙越，蒙队长把之前樊晓琪的手链拿出来拆下一截，鼓捣着开了锁。
　　“你这样……NPC不会来寻仇吗？”
　　虽然樊晓琪一副温温柔柔的样子，但这手链怎么看怎么像是一款重要道具啊！
　　蒙越随口说句没事，往门内看去。
　　这间屋子的构造和楼下的办公室果然一样，不过这里没有任何家具，而是摆了一个又一个画架。有些话架上有画，有些则是空白的纸张，罗哆看了一圈，目光停留在角落里的一幅画上。
　　这画没完工，白裙少女坐在秋千上，细嫩的双手扶着链条，裙摆在风中飘逸。她一只脚则穿着凉鞋，另一只脚赤裸，不远处的地上，正巧遗落着剩下那只鞋。
　　白裙的蕾丝和百褶，与之前见过的那个女人一模一样。
　　画很漂亮，但画上的人却没有脸。
　　“这到底是谁……”罗哆忍不住道。
　　“是我妹妹。”
　　惠清眼里带着泪水，痴痴看着眼前的画。
　　小云——那个新人女生在一边红了眼角，握拳道：“这男的——这男的太可恨了！”
　　艾伦在一边不置可否，时而看看门口，时而听这两个女人聊两句。
　　惠清吸着鼻子，勉强一笑，道：“我一定要杀了叶广之。”
　　当一个女人复仇的时候，坚韧、柔弱等众多有着冲突的属性都会汇聚在一起。带刺玫瑰这个形容词，一点也不为过。
　　细微的脚步声传来，艾伦换站起来看向门口，他等的人终于来了！
　　即使知道程佳没什么事，艾伦还是第一时间走到他身边，把媳妇儿浑身上下都看了遍。这之后心里的石头才落地，可怜兮兮道：“以后不要做这么危险的事情了，你出事了，我和孩子怎么办呢？”
　　惠清、小云：“……”
　　“爸妈会照顾好大毛的。”
　　程佳轻描淡写，仿佛他们真的有个娃而不是条大金毛一样。
　　“你们为什么会在一起？”程佳转而问惠清。
　　程佳这人大多数时候很和善，性格好，人又乖巧，是家长老师喜欢的类型。他看起来毫无杀伤力，又整天沉迷于科研，虽然头上顶了副队的名称，但外人都觉得程佳是走得军方后门，技术入股。
　　可被蒙越丢给程佳调教了俩月的艾伦知道，程佳完全就是表明随便装装，他要想动手，大半队员都打不过。
　　程佳亏就亏在从未进入过游戏，没有获得能力。
　　这样一个人，认真起来是很可怕的。
　　他目不转睛看着惠清，想从她细微的面部变化中看出猫腻。可惠清伪装的十分完美，她道：“原本我和蒙越程佳他们准备去后面看看，突然就起雾了。我在大雾中被困了很久，雾气散了后身边一个人也没。我不敢单独去后面，便准备上来看看。”
　　这是个完美的解释，妖异的雾气任谁也没法解释。
　　“惠清姐姐很可怜的，”小云在一边帮腔：“如果我妹妹被人害死了，我也一定会帮她报仇！”
　　程佳没说话，冰凉凉注视着惠清，艾伦脸上笑嘻嘻的表情也淡了。惠清也没理会他们，走到一副画前，看着秋千上的女孩。
　　女孩没有脸，惠清颤抖着摸摸画，眼泪啪啦啪啦往下滴。
　　小云十分不忍，道：“姐姐，你别难过……我们一定可以找到叶教授的！到时候我们问清楚，到底是谁害死了你妹妹！”
　　小云的话满是幼稚，惠清扯着嘴笑了一下，充满冷漠和仇恨。
　　“不是他，便是他的妻子，他们两个，都该下地狱！”
　　艾伦和程佳没动，却在隐秘的交流着。
　　“老婆你说她像是在说假话吗？”
　　“不像，可我总觉得不对。”
　　“要是假的这演技也太好了……怎么办啊现在，萌哥和哆哆都不见了，我们要稳住！”
　　程佳思索片刻，突然想到樊笙护着的那个小男孩。他想了想，试探道：“你知不知道……叶广之有个孩子，男孩，三四岁的样子。”
　　惠清表情顿时变得震惊。
　　她颤抖着，道：“怎么，怎么可能？叶广之的妻子无法生育，他们一直都没有孩子。三四岁？三四岁！”
　　惠清突然有个可怕的想法，她做出了个比哭还难看的笑，道：“我妹妹，我妹妹是四年前去世的……”
　　+++
　　房间的电子钟里显示着2019.1.20，而这幅画的落款则是2015。
　　“四年前的画。”
　　这女人到底是谁？
　　罗哆脑壳疼，呼出一口气，看向蒙越：“不想了不想了，也不知道程佳他们怎么样了。”
　　“不用担心他。”蒙越道。
　　罗哆一排排画走过去看，看不出什么。蒙越也四下检查着，这间画室可比叶广之家里丰富的多，里面的东西都是真实的物品。
　　画室角落有张孤零零的桌子，上面摆着不少学生作品，很有可能就是传说中的“作业”。罗哆随手翻着看，突然一顿。
　　有一张署名是樊晓琪。
　　罗哆看着那画不眨眼，觉得樊晓琪特别大胆。
　　没看出来啊。
　　蒙越见罗哆半天不动，走过去一看，顿时变了脸色。
　　罗哆眨着眼睛看那对抽象的裸体男女，安抚蒙越道：“艺术、艺术。”
　　蒙越反正脸色不太好。
　　罗哆咳了一下，翻到画纸背后看作品简介。
　　这似乎是叶教授所要求的，每个学生的作品背后都有一小段解释。樊晓琪写的大胆，简介只有两个字“我们”。
　　罗哆无语，将重要道具交给了蒙越。
　　他刚想嘟囔两句，却猛然抬头看着教室外，喊：“谁！”
　　蒙越在他喊出来的一瞬，已经冲出去了！罗哆两步跟上，只见蒙越站在十米开外，手上拿着一个本子。
　　“看见了吗？”罗哆紧脏问蒙越。
　　蒙越摇摇头，将手里的东西上缴给罗哆，道：“只落下了这个。”
　　罗哆翻开，发现是本日记。
　　14.09.11
　　我喜欢这里的一切，同学老师以及教学楼，连花园里的玫瑰都是那么好看。感谢上苍可以让我来这里读书，如果有机会的话，我一定要带姐姐来看看。
　　14.10.25
　　今天老师夸我画得很好。
　　画画是件很难的事情，但是就像姐姐所说，只要坚持就有一切，我一定会成为一名大画家！
　　14.11.12
　　换了位新老师，竟然是叶教授！我好喜欢他的，但他好像不太喜欢我。
　　14.12.24
　　今天是平安夜，和他一起过的。
　　罗哆和蒙越面面相觑。
　　“看来是本……少女恋爱史啊。”
　　虽然日记这种东西没有署名，但两人一眼就能看出来是樊晓琪的东西。樊晓琪14年九月来到这里学画，零零散散记录不少日常，但提及最多的就是“他”。
　　用脚趾头想都能确定，他就是只出现过一次姓名的叶教授。
　　少女的哀思总是悠长的，平安夜过后，年轻的女孩误入了温柔陷阱。她知道自己这么做不对，甚至知道他有家庭和妻子，但还是忍不住接近他。
　　15.2.18
　　今天是大年三十。
　　我从家里跑出来，偷偷去见他，十二点的烟火很美，在他笔下的城市更美。
　　我觉得我更爱他了，我知道这样是不对的。然而他的从不拒绝，却给了我无尽的勇气。
　　我要告诉他一件事，他一定会开心的，我们会组成一个家庭，会像一对正常的夫妻一样。
　　15.3.4
　　开学了，不知为什么，我觉得他不想离开那个女人。
　　15.3.14
　　姐姐来看我，说我胖了很多。我们一起去买了手链，很漂亮的颜色。
　　我不敢告诉姐姐。
　　日记在这里戛然而止。
　　罗哆突然有一个疑问。
　　“你觉得……惠清说得是真话吗？”
　　罗哆本来是不怎么信任惠清的，可看到樊晓琪的日记，突然有点犹豫。
　　这个日记，又是谁故意留下的呢？
　　+++
　　听到惠清的话，小云最先反应起来。
　　“啊！难道说……那个小孩是你妹妹的孩子？”
　　惠清脸上还是比哭还难看的笑，她哆嗦着问程佳：“他长什么样？那个孩子长什么样？我要去看看……我看一眼就知道了。”
　　小云还是怕，可跟NPC聊天让她放松了警惕。她小声道：“姐姐，外面很可怕的，我们不敢去。”
　　“你能保护我们吗？听说后面……有很可怕的人。”
　　惠清果然道：“我连死都不怕，还怕什么呢？你跟我走，不要怕。”
　　小云立刻喜上眉梢，还朝艾伦挤眉弄眼。
　　罗哆是程佳亲眼看着被蒙越拽进墙里面的，两人早就想去一探究竟。奈何樊笙战斗力恐怖，这下有了惠清，事情便好解决了。
　　俩NPC争锋相对，总不可能掉头携手揍他们就是了。
　　这次去宿舍楼的时候，程佳多研究了几分钟那副壁画。
　　艾伦本来哼着歌蹲旁边和程佳一起看，但程佳玩游戏到现在对歌声有阴影，走过去踹了艾伦一眼。艾伦委委屈屈站起来叹口气，满脸无聊跟着程佳看画。
　　他们在这停留，惹得惠清不悦，道：“我们赶紧上去看看！”
　　“你们先上呗。”
　　艾伦加入特役队是真的走了后门，不像程佳蒙越等人经过严格训练，很多细节方面他都不如他们。
　　比如现在，程佳看出了画里的异样，艾伦就看不出来，只能打嘴仗先支开其余两人。
　　小云虽然觉得自己已经取得了NPC的保护，然而想来想去还是跟人类玩家在一起比较安心，扭扭捏捏站在那不愿意走。惠清又看了眼时间，有点急躁道：“不上去看看吗？”
　　艾伦瞥她的表，上面时针分钟指着十一点零五。
　　这节课是十一点二十下。
　　程佳总算收回目光，道：“走，上去。”
　　惠清松了口气，表情略有忌惮，缓缓上楼。
　　艾伦听到耳机里传来程佳的声音。
　　“这画不对，我在里面看见了蒙队和罗哆。”
　　+++
　　罗哆和蒙越不知道他们的身影已经显示到了偌大的壁画上，对着日记研究半天，罗哆还是决定先去找一二三。
　　这三个小鬼虽然不顶什么用，但打听点东西还是可以打听到的。
　　“你们和樊晓琪是同学吗？”
　　一二三似乎早就料到罗哆会回来，她们叽叽喳喳讲个不停：“是的呀！”
　　“那可不是个好女生。”
　　“她挺可怜的。”
　　“可怜人必有可恨之处！”
　　女生似乎燃起了八卦之魂，叽叽喳喳的说个不停。罗哆接受着一条一条通过提示，可就是抓不住重点。
　　就在这时，一边的蒙越突然问了个不想干的问题。
　　“你们真的不知道怎么出去吗？”
　　三少女顿时卡壳。
　　她们喜欢罗哆，但似乎有些怕蒙越。蒙越虽然长得帅，可凶起来的样子还是很可怕的。一二三被他看着，不约而同往后退了退。
　　“你们见过艾伦。”
　　蒙越肯定道。
　　罗哆也突然想起来，一二三曾经说过艾伦是储备粮，等那位大人吃饱了就能出来。那位大人必然是攻击过蒙越的怪物，这怪物难道一直隐藏在画里？每到什么契机就出去？
　　这也能解释为什么这玩意来无影去无踪。
　　罗哆看着一二三，有点不高兴。
　　二怯生生道：“哆哆，你不要生我们气。”
　　三更是哭唧唧，绝望喊道：“哆哆生我们气了！哆哆生气了！呜呜呜不活啦哆哆生气啦！”
　　一出声：“你不本来就死掉了吗？”
　　三卡壳，然后哭得更凶，喊：“虽然我死了！但我也想要自由啊！”
　　二非常难过，对罗哆道：“储备粮等那位大人吃饱了就能出去，可是，可是那位大人已经吃不饱了啊。”
　　一和二对视一眼，道：“没有这么多人，那位大人一直吃不饱，马上就要吃储备粮了！”
　　罗哆为艾伦哀悼了那么几秒，又开始飞快转动大脑。
　　据艾伦所说，每个游戏中，通关条件都会经过提示给玩家，不存在让完结一头雾水找不到目标的情况。游戏进行到现在，该出现的npc也出现了，该死的玩家也死了，通关的秘诀，也一定给了他们。
　　排查所有记忆，得到“被要求”干的事情，有两条。
　　一则是找到叶教授，一则是帮惠清复仇。
　　然而惠清的复仇对象是谁？杀死樊晓琪的凶手有两位嫌疑人，叶教授和樊笙。
　　叶教授杀了自己儿子亲妈？听起来有点残忍，樊笙的嫌疑还是要大一些的吧。
　　罗哆思考的很认真，没发现三正在怯生生地看他。蒙越察觉到，视线移到了三身上，三吓了一跳，慌慌张张移开视线。过了一会，又忍不住偷偷打量蒙越。
　　蒙越挑眉：“怎么了？”
　　三急急忙忙道：“没事！没事！”
　　可过了一会，她又忍不住偷看罗哆。
　　蒙越有些不高兴，上前一步吓唬小女生道：“说！”
　　三果然要被吓哭，嘤嘤道：“我就是，就是想找哆哆帮个忙。”
　　蒙越的一声“说”把罗哆也吓了一跳，听三哭唧唧这么讲，有点不忍心，道：“什么东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