恍惚之间，他想起自己的身体的每一寸，可是真的被眼前的这个男人用手丈量过。
　　一个小时后，兰斯已经穿戴好衣物，他坐在泳池边，一边吃着碗里的鱼羹，一边看温喻忙活。
　　泳池里面的水已经被放干了，整个泳池一览无余。
　　温喻把军装脱了下去，上半身只穿着白色衬衣，下半身把裤脚挽高，赤脚站在泳池里面，正在清理泳池。
　　由于泳池里面有兰斯的茧子，于是温喻决定自己亲自清理泳池。
　　把泳池里面的水放干之后，温喻看着东南角的白色茧子，发呆。
　　白色的茧子外壁很光滑，可能是因为茧子里面的人鱼已经发育完毕，从里面出去的缘故，白色茧子在兰斯离开之后变得很光滑，远远望去，在夜空里面散发着温润的白色光芒。
　　简直就像是珍珠一般。
　　唯一一点瑕疵，就是外壁上，有一层蓝色的东西，这是鱼人留下的血液。
　　温喻看了一会儿后，开始拿一条水管冲洗兰斯的茧子，不一会儿，便把茧子原本的样子给冲洗了出来。
　　兰斯这个时候见到自己茧子干净了，他十分高兴，把最后一口鱼羹吃掉后，他从泳池边蹦下来，快步走到温喻身边。
　　然后，他拉着温喻的衣角，十分骄傲地说道:
　　“这就是我的茧子，是不是特别漂亮？”
　　温喻回过神，他回头看了一眼兰斯，被他脸上骄傲的神情逗笑:
　　“是的，很漂亮。”
　　他真的很好奇，小小的兰斯，是怎么做出这么大的茧子的。
　　人鱼真的是身体里面有太多奇妙的东西了。
　　得到温喻的夸奖之后，兰斯满意了。
　　但是下一秒，兰斯的神情就有些低落。
　　他走上前去，伸手抚摸着他的茧子，他的杰作，有些伤感的说:
　　“如果这里是大海的话，就好了。”
　　如果这里是大海，兰斯就可以把茧子留在这里，以后想起来的话，就可以来这里看看自己的茧子。
　　可是，这里是温喻的别墅。
　　如果真的是为温喻着想的话，这个茧子必须毁掉。
　　兰斯知道这一点，所以，他只是朝温喻炫耀一下就好。
　　“我们可以把这个茧子搬回去。”
　　温喻见兰斯不舍，于是提议道。
　　兰斯摇摇头，否定道：“不好搬。”
　　他亲自做这个茧子的，怎么会不知道？
　　为了避免在茧子里面羽化的过程中被水浪冲走，兰斯把茧子粘在了墙壁上，如果非要搬走茧子的话，茧子也会是个不完整的茧子。
　　“没关系啦。”
　　兰斯打起精神来，说，“我只是想给你看看这个茧子完整的样子，这样，它至少能存在于我跟你的记忆里面。”
　　话虽这样说，但看兰斯扑上去，把脸贴在茧子上的动作来看，他的确不舍得这个茧子。
　　温喻张张嘴，他也不知道说些什么。
　　自从兰斯上岸被他买回来之后，他就想着让兰斯在这里筑巢完毕。
　　之所以不让兰斯回大海筑巢的原因有好几个——
　　第一，是因为那时候的兰斯是个人鱼形态，一点都不好伪装和逃跑，一路上有人发现的话，那下场绝对不会很好。
　　第二，出于那么一点点奇特的占有欲吧。
　　如果兰斯在大海里面筑巢的话，温喻可能就不是唯一一个见证兰斯筑巢的人了。
　　第三，则是温喻的恶趣味。
　　他享受就这样一个人饲养兰斯，然后看着兰斯成长和变化的样子，这种成就感无与伦比。
　　所以，温喻会想把这个身份和身体保留下来，即便这个身份和身体在人类当中并不是很好。
　　兰斯趴在自己的茧子上半晌，最后他直起上半身，扭过头，认真地问温喻：
　　“你记得这个茧子长什么样子了吗？”
　　温喻迟疑了一下，最后还是点点头。
　　“很好，那好好的记住吧。”
　　兰斯说，“以后，这个茧子就没有了。”
　　随后，兰斯一咬牙，一拳打在了自己的茧子上。
　　漂亮圆润的茧子立刻在兰斯的动作之下，“稀里哗啦”变成了一堆白色的碎片。
　　“这样销毁证据了，别人就不会说什么了。”
　　兰斯拍拍手，故作轻松，转过头，刚想跟温喻说什么，却一下子撞入温喻的怀里。
　　兰斯:？？？
　　“小笨鱼。”
　　温喻抱着怀里的兰斯有点心疼，也有点开心，
　　“你没必要为我想这么多的。”
　　温喻的性格一向冷漠和高傲，他能无视掉所有不入眼的东西。
　　他根本就不在乎人类会怎么样，所以，他对人类的一切行为都保持一种无所谓的态度，甚至不在意人类对他这个身份的挑衅和谩骂。
　　如果真的想要把这个茧子保存下去的话，也是可以的。
　　对于温喻而言，大不了放弃这个身体，把整个基地里面反对他的人弄死。
　　可是温喻没想到，兰斯竟然自己做出了那样的一个决定。
　　这种懂事乖巧的兰斯，让温喻再一次心痒痒的。
　　他甚至产生了一些阴暗的想法——
　　保持温喻的这个身份，让温喻的这个身份变得很惨很惨，以此换取兰斯的同情，让兰斯留下来算了。
　　唯一的一点问题，就是温喻得一辈子扮演人类的角色。
　　“因为你是个好人啊。”
　　兰斯反手拍了拍温喻的背，试图把现在这个暧昧气氛给打破。
　　真是的，怎么又不小心刷了一番好感度。
　　如果这是个攻略游戏的话，兰斯觉得，怕是现在温喻对他的好感度直接爆表。
　　唉，那他后面怎么拒绝温喻啊。
　　兰斯有点愁。
　　一张好人卡让温喻稍微清醒了点，他放开兰斯，看着兰斯一脸愁苦，忍不住挑了一下眉。
　　这小笨鱼想干什么？
　　下一秒，兰斯抬头，他准备认真地跟温喻把他们两个的感情线好好梳理梳理:
　　“是这样的，温喻，我们得好好弄清楚我们两个之间的复杂关系。”
　　温喻忍不住揪了一把兰斯的脸:
　　“嗯？”
　　兰斯整理了一下措辞，说:
　　“我很谢谢你救我，还有照顾我那么久。”
　　温喻挑了一下眉，在兰斯说下一句标配拒绝的话之前，率先强调道:
　　“两个亿。”
　　兰斯:“……”
　　这让他怎么说？
　　温喻的这一击，直接让本来理好思路的兰斯又开始陷入了混乱状态，他支吾了半天，才结结巴巴说道:
　　“我们不能谈恋爱的！”
　　说完，兰斯又及时发了一张好人卡给温喻:
　　“你是个好人。”
　　“为什么？”
　　温喻这么问，可他的语气并不激烈，看样子情绪还算平稳。
　　“人妖殊途。”
　　兰斯语重心长，甚至忘了自己是人鱼，不是妖，
　　“你我是没有好结果的，所以，为了你好……”
　　他抬起头，小心翼翼问道:
　　“我能回大海吗？”


第62章
　　温喻是个小气鬼。
　　这一点兰斯算是体会到了。
　　在兰斯说出他想要回大海以后，温喻当即沉默。
　　随后，他深深地看了一眼兰斯，一言不发地就转身离开。
　　这是生气了吗？
　　兰斯认为，温喻如果生气的话，他也能够理解。
　　但是他真的得跟温喻说清楚这件事啊，不然要是以后他想走，温喻不让，然后两人拉拉扯扯间弄出来一堆狗血的事情就不好了。
　　“温喻？”
　　兰斯跑到温喻身边，看着温喻一言不发地拿起一边的清洁工具在清理，他试图跟温喻分析里面的对和错,
　　“温喻，你别不理我啊，我是为了你好啊，如果我留在这里，你迟早会被像今天早上的那群人围攻……我不希望你出事。”
　　温喻哼了一声，看样子是不打算回应兰斯了。
　　“你这人真的是好幼稚。”
　　兰斯气鼓鼓地跟在温喻身边，做一个自动跟随机，小嘴得吧得吧得，真难想象，兰斯今天才能跟人一样说话，
　　“你不高兴也好，反对也好，你最起码说一声吧。”
　　温喻还是一眼不发，只是这一次，他用刷子刷泳池的力度大了很多。
　　兰斯不满地瞪了温喻的后脑勺一眼，随后小声嘀嘀咕咕：
　　“你怎么跟那个黑尾人鱼一样，莫名其妙就跟我冷战……你们还都姓温。”
　　闻言，温喻的身体僵硬了一下。
　　既然温喻不愿意谈这个话题，兰斯也没有办法，他只好上到泳池边，站在上面，对温喻说：
　　“算了，既然你现在不高兴，那我们就过一段时间再谈这个话题。”
　　说完，兰斯就回到别墅里面去了，他准备继续睡觉。
　　正在清理的温喻停下来，他看着兰斯的背影，眼神十分复杂。
　　虽然早就打定主意会送兰斯回去大海，但是率先被兰斯这么挑明出来，他心里的确很不舒服。
　　那么着急离开他吗？
　　但是，看着兰斯自觉回到别墅里面睡觉的时候，温喻不由得严肃地想到了另一个问题——
　　兰斯他，为什么那么自觉去他的床上睡觉？
　　半小时之后，兰斯还睡得迷迷糊糊的时候，他突然感觉自己的被子被掀开了，然后一个人挤了进来。
　　兰斯睁开眼看了一眼，发现进来的是温喻。
　　温喻身上还带着水汽，看样子是刚刚洗了一个澡之后，再进来的。
　　“你想好了没？”
　　兰斯打了一个哈欠，半梦半醒之间，他努力看向温喻，用黏黏糊糊声音问道。
　　一边问，兰斯还一边往旁边挪了挪，给温喻空出了一个位子，他任由温喻凑过来，两个人在黑暗里面嘀嘀咕咕。
　　本来床上有两个枕头，温喻跟兰斯一人一个。
　　但是温喻非要挤过来，他靠在兰斯的枕头上，黑色的眼眸在黑暗之中看着兰斯，轻轻地“嗯”了一声：
　　“你应该回去。”
　　兰斯被温喻这种果断的回答弄得愣了一下，随后他精神了起来，搞清楚了温喻是赞同他回去的，不由得对温喻一笑，露出一个小酒窝。
　　他还以为自己要花上不小的功夫，才能说服温喻同意。
　　倒是没想到，温喻这么快就想通了。
　　之后，两人是长久的无言。
　　在黑暗里面，兰斯凭借着自己良好的视力，肆无忌惮地打量着温喻的样貌。
　　唔，人鱼的视线很好的，人类应该不知道他在看吧？
　　兰斯心想。
　　而越看温喻，兰斯越发觉得温喻像是温瑟。
　　这种像，不仅是指五官外貌上像，而是指内里好像。
　　就像是温瑟的灵魂，现在在面前的这个皮囊里面一样。
　　兰斯被自己的判断给吓了一跳，下意识就想着蜷缩起来，而这么一动作脚无意间碰到了温喻的腿，只是稍微碰到了温喻的腿骨，兰斯就忍不住轻呼一声：
　　“嘶——”
　　“怎么了？脚疼吗？”
　　温喻紧张起来，他一下子坐起来，把灯打开，然后掀开被子，在昏黄的灯光下，抓住兰斯的脚，放在手里面揉捏。
　　兰斯的脚在他还是人类的时候，就已经算人类当中脚小的了，他经常在为买不到合适的鞋码儿发愁，而现在变成人鱼，然后又变出了脚之后，他的脚……好像还变得小了点。
　　现在，温喻正好一只手就能把他的脚包裹住。
　　温热的手掌包裹住冰凉的脚，那种感觉很舒服，就好像谁抱着他的鱼尾巴，从头到脚的梳理了一遍一样。
　　兰斯半抬起身子，他靠在床头，看着床尾的那个男人包裹住他的脚，揉捏，他倒是一点都没觉得这么做有些害羞。
　　“温喻。”
　　兰斯挪动了几下屁股，脚还在温喻手里，但是人靠近了温喻，他几乎是把自己团成了一个团子，靠近温喻，好奇地问道，
　　“你为什么对我这么好啊？”
　　如果只是报当年在海上的救命之恩的话……说实话，如果角色互换，兰斯自己都认为，自己做不到像温喻那样。
　　这个时候，温喻只要一抬眼就能看见兰斯，他手里还捏着兰斯的脚。
　　“因为我喜欢你啊。”
　　温喻的语气有些漫不经心，
　　“而且，算是为了我自己。”
　　兰斯：？？？
　　都要把他送走了，还算什么为了“自己”？
　　“你呢，为什么一直想要回到大海？”
　　温喻反问道，
　　“你原来不是人类吗？按理来说，你不是应该喜欢待在人类社会吗？”
　　兰斯张了张嘴，猛然想起，一开始的时候，他的确是跟温喻说过他是人类的事情，并且温喻当初还承诺去帮忙查找。
　　“根据我的查找，只知道你曾经是玛丽王后号的‘遇难者’。”
　　温喻不紧不慢地说道，同时手里还轻一阵重一阵地捏着兰斯的脚，玩似的，
　　“你的父母后期收到了一笔捐助金，本来可以安享晚年的，但是后来，地球爆发了一场疾病……你的父母并没有撑过去。”
　　闻言，兰斯的情绪一下子低落下去。
　　虽然早就知道那场疾病让地球人口大减，但是陡然知道这一点，还是让兰斯有些沮丧。
　　“这不是你的错。”
　　温喻伸手，摸了摸兰斯的头。
　　兰斯：“……温喻，你用来摸我的手，刚才摸了我的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