兰斯瞧瞧另一边的玫瑰，有瞧瞧远处的篝火，然后对着卡尔嘶鸣：
　　“ai——ka——”
　　我饭呢？
　　卡尔的眼神诡异起来，他意外地领会了兰斯的意思，然后不好意思地解释起来：
　　“昨天捕的鱼不多。这不，早上一起来，老大就去捕鱼了吗？”
　　请人家过来做客，管一顿早饭，总是应该的吧。
　　卡尔想。
　　兰斯又瞧瞧那边篝火的痕迹，然后看向卡尔的眼神，鄙视了起来。
　　卡尔：“……”
　　红发青年站起来，挠挠脑袋，对兰斯嘱咐道:
　　“我去看看老大的情况，你不要走哦～”
　　然后，卡尔才拿起鱼叉往海边走。
　　等卡尔走后，兰斯才立起上半身，往卡尔离开的方向看去，结果看到海岸边，两个男人卷着裤脚，在海浪里面叉鱼。
　　而海水里面的鱼又不笨，两男人忙活半天，才弄到一条鱼。
　　对此，兰斯表示怜悯。
　　他变成人鱼后，熟练掌握技巧才能捕到鱼，这两人别搞得捕鱼没捕多少，先把自己累死了。
　　收回视线后，兰斯又看向了玫瑰。
　　玫瑰被铁链束缚，于是她的任务成为了处理食材。
　　而现在，她手里正在处理的是椰子。
　　野生椰子。
　　想吃的话，首先要剥掉外面一层厚厚的皮，还要小心地打开坚硬的壳，这对于玫瑰来说，是件不太容易做的事情。
　　“你叫兰斯吗？”
　　玫瑰忽然冷不丁地问道，她抬起头，看向兰斯。
　　兰斯愣了一下，点点头。
　　“看样子，你智商挺高的。”
　　玫瑰的语气依旧冷冷，她装作不经意间问道，“嘴里好些了吗？”
　　兰斯眨眨眼，吐了一下舌头，没感到血腥味了，这说明伤口应该是痊愈了。
　　玫瑰瞧了兰斯半晌，她忽然别扭地从身后的岩石那里拿出半个椰子壳做的碗，递了过去:
　　“多吃点水果之类的……这里面有点椰果，还有一些浆果，你吃点吧。”
　　兰斯觉得这人真奇怪，之前可是直接用鱼叉枪想要他死的呢，现在怎么态度一百八十度大转变。
　　“放心吧，没毒。”
　　玫瑰见兰斯不愿意过来，她叹了口气，把碗往兰斯那边又移了点距离，她背对着兰斯，说，
　　“我以前以为海怪都是怪物……现在看来……果真只有经历了之后，才知道真相是怎么样的……”
　　玫瑰的语气低落起来:
　　“你很像我弟弟，连名字都很像。”
　　兰斯摆了摆尾巴，他瞧着不远处的椰壳，终于忍不住吞了吞口水。
　　“温喻他们还没有跟你说吧。”
　　玫瑰丝毫不知道兰斯的态度软化了不少，她继续说道，
　　“看在你救了我们的份儿上，我告诉你，离温喻远一点，还有，不要对人类太过好奇，赶紧走吧。”
　　“ya——”
　　兰斯忍不住问了一句，为什么？
　　“温喻是末世实验室最重要的资产。”
　　玫瑰如同心有灵犀一般解释起来，
　　“他身上有追踪芯片，实验室里面的人，哪怕是只有他的尸体，也是要回收的……这几天我修好了求救仪，如果不出意外，马上会有救援队来了。”
　　兰斯沉默了。
　　玫瑰的一番话，让他顿时从一场与人类和平相处的梦中惊醒。
　　他的确该走了。
　　他已经在这伙人身上下了不少功夫。
　　现在，既然他们能被救走，那自己存在也没有必要了。
　　但是，现在的人类社会究竟怎么了？
　　为什么会把人类当做“资产”？
　　道德底线这么低了吗？
　　兰斯忽然意识到，——
　　海怪，黑风暴，末日，变异，实验体。
　　这几个词联系起来，人类真不会要灭绝了吧？
　　玫瑰回头，看见兰斯一副若有所思的样子，她不禁放下手里的活，叹了一口气。
　　大自然真的太神奇了，竟然能创造这样的物种。
　　她也说不清自己到底是排斥还是喜爱兰斯，但她并不想欠兰斯一个人情。
　　既然这些话，温喻不愿意说，那她就当这个恶人吧。
　　只是下一次，玫瑰可不敢保证，自己会像如今一样好言相劝了。
　　兰斯有些沮丧。
　　他自暴自弃一般，上前捧起那半个椰壳，然后把里面的水果一扫而光。
　　他现在的确很忙呢，在这里真的太耽搁了。
　　按照兰斯的计划，他现在应该早在夕阳海湾了，可是他现在距离夕阳海湾还有一段距离。
　　要是能在夕阳海湾找到自己的沉船，兰斯应该就能知道接下来干什么了。
　　而等忙完自己的事情后，他就可以毫无负担地去找温瑟，跟温瑟一起去探索这个海洋。
　　说不定，温瑟还能教他怎么上岸呢。
　　吃完水果后，兰斯把这个椰壳碗放到玫瑰身边，然后去了海岸边。
　　温喻和卡尔见到兰斯来了，他们都停下动作，看着兰斯，眼神疑惑不解。
　　兰斯把自己泡在在海水之中，散开身上的鳞片和鱼鳍。
　　他对两人叹了一口气，然后一头扎进了海水之中。
　　不到一分钟功夫，温喻和卡尔就看见离他们不远处的海面上，翻起一串激烈的浪花，然后扑棱棱的，好几条海鱼慌不择路地朝他们冲来。
　　卡尔呆住了，他是第一次见到这个阵仗。
　　还是温喻先反应过来，他连忙拿起鱼叉，准备叉鱼。
　　结果却没想到，就算这样，两个人手忙脚乱一番，什么都没叉到，鱼群擦着他们而过，然后就义一般飞到了海滩上。
　　两人:“……”
　　海滩上的鱼，把两个大男人给打击到了，两人表情空白。
　　而在海滩上的玫瑰看到这一幕，她幸灾乐祸地笑了起来。
　　等赶了差不多十几条鱼到海滩上后，兰斯才慢悠悠地游过来，悠长的纱状鱼鳍拂过温喻的腿，他的表情十分嘚瑟。
　　温喻放下鱼叉，他忍不住笑了笑:
　　“好了好了，我知道了，你做的真棒。”
　　哄小孩儿呢。
　　兰斯躲开温喻的手，游到旁边了。
　　既然今天的粮食足够了，那他也应该仁至义尽了。
　　兰斯并没有与温喻多沟通，他冲温喻挥挥手，就游向了远方。
　　就这样简单的道别吧。
　　越纠缠，越是不愿意离开。
　　兰斯知道，温喻再怎么像温瑟，到最后，他终究不是温瑟，不是那条黑尾人鱼。
　　他该离开了，免得他和对方越陷越深。
　　温喻眼睁睁地看着兰斯游走，他呆愣了片刻，并没有特别放在心上。
　　他以为兰斯去捕食了，毕竟，对方是一条人鱼。
　　更何况，昨天晚上，他跟兰斯的情感才有所突破，总不会第二天突然弃他而去吧……
　　温喻心里察觉到不对劲，但是他不愿多想，他安慰着自己，转身去收拾海滩上的鱼。
　　他准备把这些鱼烤好，当做给兰斯的礼物。
　　……
　　晚上，沙滩。
　　温喻三人围坐在篝火旁，篝火旁边有一圈树枝，每一根树枝上面串着一条烤鱼。
　　玫瑰和卡尔大气不敢出，他们一边小心翼翼地啃着手里的烤鱼，一边偷偷地打量温喻的脸色。
　　一边烤鱼，一边散发杀气，他们的老大，真的是太恐怖了。
　　温喻把烤好的鱼放在洗干净的叶子上，然后一直沉默。
　　沉默了很久后，温喻问其余两人:
　　“他为什么走了？”
　　这个“他”自然是指兰斯。
　　温喻后知后觉，一直到晚上，才接受了兰斯已经离开的事实。
　　卡尔支支吾吾，他哪里知道那条人鱼怎么想？
　　“我让他走的。”
　　玫瑰突然开口，“救援队马上就要来了，你希望救援队发现他么？”
　　这句话一出，温喻再次陷入了沉默。
　　夜晚的海滩上，一时之间，只剩下篝火里面柴火“噼里啪啦”燃烧的声音。
　　温喻没有再继续说什么，他拿起烤好了的鱼，不发一言，往小岛的东南角走去。
　　“老大？”
　　“让我一个人静静。”
　　温喻头也不回地说道。
　　走了大概十几分钟，温喻到了小岛的东南角。
　　他走到岸边，把手里的烤鱼和叶子一起放下。
　　明明知道兰斯已经走开，可感情上，温喻并不相信兰斯已经走开，他把烤鱼带到这里来，侥幸地想碰上兰斯。
　　可是，一直等到再次涨潮，天空泛起鱼肚白，附近都没有那尾白色人鱼的踪迹。
　　放在沙滩上的烤鱼被海水带走，什么都不剩下了。
　　温喻抿抿唇，他呆呆地看着沙滩上的烤鱼，脸色越发苍白。
　　想见到那条白色人鱼，哪怕是花上巨大的代价都可。
　　什么代价都可以。
　　温喻放空了大脑，只是翻来覆去在脑海里面想着这句话。
　　一夜未睡，让本来身体情况就不是很好的温瑟到后来，神情恍惚起来。
　　他抬头看向远方的天空，一半黑，一般白，思绪渐渐飘远，整个人也陷入了一种很神奇的状态里面——
　　他整个人轻飘飘的，好似飞到了很远的地方，又好像已经死了。
　　“你……过来……”
　　在温喻半梦半醒之中，仿若有谁听到温喻的祈求，一道声音陡然出现，它呼唤起来。
　　“谁？”
　　温喻一愣，他回过神来，在夜风之中，他似乎听到了什么低语。
　　他抬起头，环视了一番四周，却什么都没有看见。
　　难不成是幻觉？
　　温喻揉了揉太阳穴，有些心烦意乱。
　　这已经不是第一次幻听了。
　　“往……这边……走……”
　　那个缥缈的声音再次响起，似乎不存在，又好像哪里都有，在温喻耳边呢喃。
　　刹那间，温喻眼前闪过几个零碎的画面——
　　画面之中，他似乎是在海水里面，白色的人鱼从他面前游过，背景是一片不断闪烁的蓝色火焰。
　　白色人鱼在蓝色火焰中游动，惬意而优雅，宛如在银河里面游动的精灵。
　　温喻看着视野之中的白色人鱼离他越来越远，忍不住伸手，去抓。
　　然而，本来就是幻觉，他能抓到什么？
　　温喻这么一动，眼前的幻想顿时烟消云散。
　　“这边……来……我们……见他……”
　　那个声音断断续续，最后越来越近，甚至像是从温喻胸腔里面发出来的。
　　那是什么？
　　温喻倒是一点都不惧怕，听着这个幻听，他的神色恍惚起来。
　　等眼前的幻象消失后，他站起身，仿若傀儡一般，往声音传来的方向走去。
　　他渐渐地进入小岛森林之中，走了几个弯之后，温喻看到了一个山洞。
　　山洞在小岛深处，里面黑黢黢的，一丝光线都没有。
　　“进来……快……”
　　恶魔在里面低语，有什么东西在里面游动，传来窸窸窣窣的轻响。
　　温喻不再犹豫，走了进去。
　　“你……就是……我……”
　　“我们……”
　　“他……是……我们……”
　　黑暗中，山洞里面低语不断，幽远而缥缈，没人知道，里面究竟发生了什么。
　　……
　　第二天早上，玫瑰和卡尔才等到温喻。
　　“老大，你没事吧？”
　　卡尔忍不住上前。
　　昨晚温喻没回来，卡尔为温喻担心了一晚上，但是因为知道自己几斤几两，卡尔不敢在夜晚去找温喻。
　　“没事。”
　　温喻对卡尔笑了一下，看样子他的精神特别好，脸上的病气都少了不少，
　　“我很好。”
　　“老大，你……”
　　卡尔打量了一番温喻，欲言又止。
　　不知道是不是他的错觉，他觉得，温喻的瞳孔眼色似乎变成了纯黑。
　　老大瞳孔颜色原来有这么深吗？
　　卡尔疑惑地想着这个问题。


第21章
　　离开温喻他们之后，兰斯没有再停留了，他一直往西边游，游了一天之后，他终于到达了水母口中的“夕阳海湾”。
　　而兰斯之所以那么肯定自己到达了夕阳海湾，是因为明眼人一看就知道——
　　这里是所有船的坟墓。
　　而沉船，是夕阳海湾的标志。
　　兰斯下潜到海底，被海底下面无数的沉船震惊。
　　他之前想过这里是什么样子，猜测夕阳海湾里面说不定也就是沉了几艘大型船只，然后被水母它们夸张了一番罢了。
　　而实际上，这里的情景远超兰斯想象:
　　大大小小的沉船布满了海底，一层接一层堆叠，最下面的沉船布满了铁锈，残破不堪。
　　最上面的一层沉船看上去也有些时日了，上面长满了各种海生生物，比如藤壶。
　　而且，有的看上去是被什么东西暴力拉扯下来的，中间一截硬是瘪了下去。
　　很多海鱼在这些废墟里面穿梭，看样子它们已经适应了这里无数的沉船，见怪不怪了。
　　兰斯在这些废弃的船坞里面游了许久，心中没来由地感到害怕——
　　他忽然想到一个问题。
　　这么多船，肯定是需要时间积累的吧，那么，他从那天游轮失忆到现今变成人鱼，这中间，到底过了多少年呢？
　　会不会，他只是自以为睡了一觉，而实际上，已经过去了很久很久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