今天的天气适合兜风,沈锦旬取车时特意开了敞篷,看云枝垂头丧气,问:“在想什么?”
云枝道:“薛风疏昨晚跟我说,宴焕其实清楚我也许和他有血缘关系了。后来怕打扰我复习,想拖到我录取了再说。”
谁能想到,录取后是这样一番情形?
沈锦旬装作不经意地打听:“薛风疏最近怎么样?”
“没和研究院签约,没有找其他的工作,打算等宴焕回来了再说。”
“看他那样子,我以为他不管这事了。”
“当时只是气话,他不是那样的人。”云枝说。
度过了周末,学生们按时回到画室学习,在暑假中抓紧补习。
即便云枝已经不需要考试,他也没有懈怠,背着书包提早坐到位子上。
有老师一时粗心,下课后落了U盘在这里。她不太好麻烦那些高三同学抽空帮忙,拜托了云枝去学校送一趟。
那是薛风疏的母校,云枝以前去过一次,对地形比较熟悉,很快就将U盘到了老师手上。
就近去教学楼的超市买水喝,他在挑选酸奶的时候,余光里瞥到一抹熟悉的身影。
云枝发现Raglan要往自己这边走,不动声色地避了避,与他错开了两列了货架,再看他拿了两包薯片。
都是宴焕喜欢吃的口味。
奇怪的是,之后Raglan没有离开校园,径直回到了职工宿舍中。
这栋职工宿舍几乎没有多少教授在住了,据说再过段时间就要拆了翻修,估计整栋楼里不到三户人家。
充满年代感的屋子没有安装电梯,Raglan的宿舍在六楼。对于年龄奔向五十岁的中年男人来讲,爬上去有点费力。
云枝看他摸着楼梯扶手,拎着那袋子零食上楼,走到四楼时靠在墙上歇了一会。
琢磨想要上楼,云枝却被一股力道给制止住。
被吓了一跳,他险些喊出声来,转身发现是薛风疏。
“你怎么在这儿?”他道。
薛风疏道:“你当我天天在家自我谴责吗?”
事情没解决,他的自责对宴焕来讲没有意义,所有精力都该放在找吸血鬼上。
他是这里毕业的学生,校门口出入自由,不会打草惊蛇。比沈锦旬委托的那些人,以及宴焕的家人那边,自己更适合跟踪Raglan的动向。
“蹲了一周终于蹲到他买零食了,我猜也是。”薛风疏说。
云枝问:“你专门守在这里在等他买零食?”
“再不吃薯片,宴焕应该会闹翻天。”
薛风疏确认Raglan露出了马脚,抬头看了眼楼房:“五楼没有人住,我一直想顺着上去看看。”
当初建的时候是为了解决住房刚需,构造比较简陋,排水管和空调外箱直接毫无遮掩地陈设在外。
前些年里管得不严,总遭小偷惦记,要从阳台爬上去不是难事。
云枝犹豫道:“那些设施都多少年了,很容易踩塌的,你别冲动。”
他边劝住薛风疏,边将自己看见的转述给沈锦旬。
沈锦旬:[你让薛风疏别脑补太多,说不定是他导师自己想吃。]
云枝看了这消息,匪夷所思:[Raglan会吃薯片和果冻,以后我跟你姓好吧?]
·
Raglan拆开薯片吃了几片,再拧开了果冻的瓶盖。
打开手机,被时刻监控着的宴焕一脸不满。他嚷嚷了好几天,需要零食投喂,这下看到Raglan优哉游哉地吃着,更加生气了。
“你挑衅我?”屏幕里的宴焕挣扎着,锁链发出金属碰撞声。
Raglan闭上眼睛:“只是被你说得好奇味道。”
贫困艰难的年少时光一直在影响自己,即便现在有了条件,生活也止步于温饱水平。除了最基本的衣食住行,不会去享受另外的东西。
最近被宴焕说得烦了,他在烦躁之余,联想起记忆里某道身影也是如此。
爱拿这些填不饱肚子的东西当饭吃,会特意请假去看首映,后来还找了个画家恋人。
零食真的有那么好吃吗?
Raglan不觉得,味道要么咸要么甜,对自己来说很古怪。
宴焕看着薯片的外包装,恨得牙痒痒:“靠,你这样属于虐待你知不知道?”
“这就虐待了,你们吸血鬼也太娇气了一点。”Raglan道。
因为楼凭当时给宴焕喂了丧失自愈能力的药物,所以他暂时动不了这只吸血鬼。
药物是他突发奇想时随手研制的,具体有多少影响都是未知数,这几个月在观察期间,不能对宴焕轻举妄动。
万一有什么副作用残留,用了他的血只能让问题更糟糕。
他把宴焕寄放在了一个老熟人那边,过几天再次验下血样,要是数据没问题就可以动手术了。
想到那位老熟人,他靠在椅子上问:“住在沈家的大宅里,难道不舒服?”
听到阳台上有轻微的响动,Raglan警觉地将手机屏幕盖在桌上,看向正好躲藏在自己屋里的楼凭。
楼凭抱着胳膊轻蔑地一笑,随后握住了通往阳台的门把手。
作者有话要说:云枝:叫沈云枝也挺好听的QvQ
第65章
云枝和薛风疏在楼下徘徊了一会,因为小树林里蚊虫多,云枝被叮得受不了,手指关节和脚踝处泛着红。
“那我们走不走?”薛风疏问。
云枝说:“走啊。”
他们不情不愿地说着,对视了一眼,都从对方眼里看出了不同的态度。
——当然要上去看看!
想到宴焕极有可能就在这里,云枝怎么可能乐意走,之前为了安全劝阻了薛风疏,自己却早已蠢蠢欲动。
他比薛风疏瘦小,再由薛风疏在后面帮助,应该能轻巧地翻到Raglan那边。
把想法和薛风疏分享了下,薛风疏道:“你去?算了,有个三长两短的,沈锦旬能恨我一辈子。”
“来都来了。”云枝的态度很坚定。
薛风疏道:“他是被我弄丢的,要去也是我去。”
“不关这个的事,只是我比你合适呀。”云枝道。
两个人一边争执,一边到了五楼。在Raglan那间宿舍的正下方,这里已经被原主人荒废,空空荡荡的,也没有上锁。
跑到阳台上打量了下,错乱的摆设正好利于他们的行动。
薛风疏不愿意退让:“你在这里等着,万一磕了碰了,谁来负责?”
云枝道:“我能给自己负责。”
看着薛风疏踩在原本搁置空调外箱的延伸平台上,因为面积狭窄,所以一米八多的高个子站上去非常吃力。他紧紧拉住薛风疏的胳膊,不让人继续动了。
他说:“你这样上去了要怎么下来?我托不住你的,还是我来吧。”
“不用。”
“在这件事上需要和我客气?你这样和Raglan撕破脸,倒不如我这个早和他闹掰的养子上去。”
最后薛风疏架不住云枝的强硬要求,忧心忡忡地放他来做。
他身形纤细,轻盈地扶住水管,再跨到了Raglan家空调外箱旁边的空隙上,膝盖跪在箱子上面。
听说沈锦旬在读大学期间喜欢玩极限运动,跳伞和跑酷没少做,云枝之前不了解,没觉得有多危险刺激。
这下自己感受了一会在高处的感觉,决定回头就勒令沈锦旬不能再碰了。
“可以吗?实在不行我们就回去。”薛风疏道。
云枝说:“包在我身上。”
亏得小时候没少爬树爬杆子,他在这方面胆子意外地大,摸到Raglan的阳台栏杆后,直接翻身进去。
轻轻地落地后,他没有去推门,蹑手蹑脚地移开了纱窗,继而用手指夹着窗帘,一点点地撩开。
宿舍是单人间,除了客厅外,只有这么一间卧室。要是想藏住谁,只会搁在这里。
视线内,渐渐出现崭新的医学仪器,有呼吸机、心电图仪和挂营养液的设施。
看到这里云枝的心提到了嗓子眼,以为这些都是用在宴焕身上的。
然而并不是。
但场景比自己预想的更加不敢细想,躺在床上的是一只吸血鬼。
长期不能自主活动的缘故,即便被细心照料,他的肌肉也已经不可避免地萎缩,皮肤病态苍白,到了一种快要透明的程度。
眼睛半闭着,露出没有聚焦的红色瞳孔。
要不是心电图上有起伏,云枝会以为他该出现在殡仪馆里。
——不,早该进行葬礼的。
云枝不敢置信地捏住了窗帘:“这是……”
这是被沈习甫签署了协议,理应被拔掉呼吸管的爱人。
他荒谬得僵住了身体,一时间屏住了呼吸。
既然白宜彻在这里,那和沈习甫葬在一起的是谁?!
匪夷所思地又看了好几眼,他确定眼前的这一切真实地发生着,心里的恐惧感放肆地扩大,完全遏制不住。
他甚至没办法集中注意力,重新折返时,步伐有些踉跄,不经意间发出了动静。。
露出破绽没到两秒钟,遮遮掩掩的窗帘被粗暴地掀起,楼凭满身戾气地出来。
与此同时,阳光照了进去,吸血鬼正常都有排斥反应,可床上的白宜彻依旧半死不活地躺着,毫无生气可言。
云枝站在延伸平台上险些重心不稳,勉勉强强地抱住水管。
他悄无声息地蹲了下来,没敢看身后的情形,也幸好他没有回头。追上来的楼凭在东张西望,虽然没有关注到侧下方的死角,但目光几次与自己所在的方位擦肩而过。
如果看到的话,他大概没有勇气再有任何动作。
之后云枝被薛风疏架住胳膊,稳稳当当地拖了回去。
“有没有保安电话?”他问。
薛风疏立马拿出手机拨通,在楼道响起脚步声之前,飞快地向后勤部报了自己的楼栋号。
遗弃在这里的柜子落满了灰尘,被云枝拖出来顶着门口,接着脆弱的木板被楼凭迅速击碎,裂开了两条缝隙。
云枝往后跌了半步,接着薛风疏示意他离远点,用背顶住书柜。
快要散架的书柜被努力支撑住,但在一次次踢打中慢慢往后挪,门逐渐被撞开了一小段距离。
“谁在里面?”楼凭狠戾地问。
没人回答他,薛风疏调整了下姿势,用肩膀抵住书柜,朝云枝摇了摇头。
云枝混乱的思绪没来得及理清,看着即将失控的形势,努力地让自己冷静下来,试图想出一点解决途径。
找沈锦旬?他习惯性地冒出了这个念头。
不,不行。
他没有思考到沈锦旬赶过来需要多少时间,就否定了这个方案。
实在太危险了。
眼前这种发狠的架势,是自己从来没有见到的,他一下子对宴焕的情况感到绝望。
“再不说话,我真要撞了。”楼凭威胁道,“给你半分钟。”
见楼凭以为这里只有一个人,薛风疏朝云枝稍抬下巴,让他去里面躲起来。
云枝懵懵懂懂,被薛风疏推去了房内,再做了个警告的手势,不准他出来。
他看到散乱的木条,想要握紧了充当防卫工具,可是自己的手脚抖得不像话,捏都捏不起来。
就在他害怕地闭上眼睛的时候,门外“轰”的一声响起。
冲劲过大,薛风疏整个人随着柜子晃了晃,险些摔在地上。
“干什么呢!五楼的是谁!”保安呵斥道,“哪来的学生干坏事?”
云枝不敢有丝毫松懈,跑了出去,瞧见薛风疏揉了揉肩头,冷静地保安说这里有身份危险的外来人员。
可惜楼凭跑得太快,也不可以直接闯入Raglan的家中,保安一无所获。
云枝被送回家里,才知道薛风疏的伤势有多严重。
薛风疏的肩膀直接疼得没了知觉,沈锦旬垂着眼睛看着这些淤血,骗云枝说要截肢。
云枝为楼凭显露出来的实力感到惊慌,也算知道楼朔明明不弱小,为什么会被打得浑身是血。
在如此强大的对手面前,能够留下一命已经是万幸。
他没心思打岔:“别开玩笑。”
薛风疏被沈锦旬上药,这下缓过劲来,疼得龇牙咧嘴,死命要从沈锦旬手中逃脱。
而沈锦旬牢牢地摁住他,不带什么感情地说:“你能不能忍忍?”
“我现在就忍到极限了!你是不是故意使劲的?”薛风疏道。
沈锦旬感叹:“看在你好好保护住云枝的份上,我真的没和你过不去。”
薛风疏冷声说:“这是应该做的,不需要你给面子。”
只要云枝比他年纪小,是处在弱势的一方,不管彼此关系如何,有多少交集,他从小的教育都告诉他必须提供帮助。
话音落下,沈锦旬没再放轻力气。自己在道馆里是怎么给受伤的同学包扎的,就怎么对待薛风疏。
疼得薛风疏脸色煞白,差点要和他打起来。
云枝没工夫拦架,挑了个僻静的角度给宴岁打了电话,全盘告知自己所看见的。
“怪不得抢走了宴焕。”他说,“普通病人即便是癌症晚期,也犯不着让纯血族去初拥。”
以白宜彻的情况,和他换血约等于找死。楼凭即便被Raglan控制,也不会接受这种手术,到时候鱼死网破,双方都没有好下场。
所以Raglan让他去抢宴焕,刚成年的宴焕就和当年的云枝一样,反抗起来也是无关痛痒。
被这信息量冲昏了头脑,宴岁难得语气激烈:“白宜彻?他是不是疯了!刚出车祸的时候,医生就说过他不可能醒过来,是沈习甫异想天开,一直要求继续治疗,到现在都没拔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