伍兰走后,魏乐茜脸上的戏谑笑容还在,但眼里却没有了多少戏谑,她认真地看着娄清,问道:“你以前也有过是什么意思?”
娄清捋雪豹毛的手一顿。
魏乐茜等了一会也没等到娄清的回答,她笑了一下,“没必要这么戒备吧,从你人造人身份被发现那天起,大家也都知道你这个身体里灌装的意识另有其人。我就是有些好奇。”
娄清看过来。
“你这什么眼神?很惊讶吗?”
魏乐茜好笑道,“虽然我对意识复刻不了解,但陛下他们怎么会不知道?只是陛下接受了你——他一开始遇见的也是你,并没提前去接触过小太子本人。所以你身体里的意识是谁对陛下来说并不重要。”
魏乐茜说着,似乎也觉得自己刚才的话有些多余,她摆摆手,“算了,当我刚才没问。我就不该多这句嘴。”
娄清依旧没说话,不过心里已经缓过来了。
稍微一想,其实也是这个道理。
德源卡在国家层面上一直被联盟针锋相对,对联盟各方面的高科技技术垂涎若渴,势必也时刻关注着。
意识复刻这种骇人的技术到底是个什么进度,德源卡不可能没有谱。更何况他还自曝“失忆”,这样不完整的复刻却有完整的人格,傻子也能看出不对劲。
但闫禹并没有追究的意思,甚至没有因此诘问他。
娄清笑了笑,“嗯。时机合适了跟你说——怎么也得跟闫禹先说了再说。”
魏乐茜幽怨地叹了口气,问娄清:“我这个第一个对你伸出橄榄枝的小伙伴就没有一丁点的特权吗?”
娄清捏着雪豹的前爪玩,点头:“有,你最近弄的德源卡和木源城水果供应平台如何了?如果缺少资金,我这里还有点嫁妆可以支援。”
那个平台就是魏乐茜转型“女强人”的第一步。听到这个魏乐茜就来劲了:“你说的啊!”
于是这下午娄清都没能小睡一会,被魏乐茜拉着叭叭了一脑袋的策划和渠道,送走魏乐茜的时候,娄清的眼睛都失去了高光。
他前脚把魏乐茜送出门,后脚陆一扬就过来了。
陆一扬看到娄清的脸色愣了一下,疑惑问道:“你怎么了?丢魂了?”
娄清沧桑地长叹了一声:“我再也不跟茜姐聊经商的事了。”
陆一扬:“?”
娄清又看向陆一扬:“你来有事?”
陆一扬点头:“陛下说晚上不会过来吃饭了,让你别等他。”
娄清的嘴角翘了起来,“嗯,他之前跟我说过了。”
陆一扬跟着跨进小院,“咱晚上吃什么?”
娄清:“……”
陆一扬眨巴着那双幸福青年的大眼睛,期盼地看着娄清。
娄清无奈败下阵来,一边往回走一边哔哔:“你身为近卫队队长,时刻陪着闫禹难道不是你的职责吗?”
陆一扬双手枕在脑后,吊儿郎当地跟着:“陛下去了研究院,用不上我啊。”
娄清的脚步一顿:“研究院?去做什么?他身体出什么问题了吗?”
陆一扬被娄清强大的联想能力弄得目瞪口呆,真诚问道:“你就不能盼着陛下点好?”
娄清听了明白不是闫禹出了什么事,心里松快了一些,“那是为什么?”
陆一扬把手放下来,“是昨天带回来的那只人化虫兽,说是解剖发现了一些东西,陛下过去听现场报告了。”
“解剖?那只人化虫兽没救回来?”
陆一扬耸耸肩:“二级感染本来的治愈率就极其低下,特别是它这种已经异化了五成以上的。不过就算是这样的,我知道的人化虫兽异化速度也没有它快。研究院那边说这两只人化虫兽的基因被人动过,跟棘虫的融合度超级高。如果说普通人感染是注射,那他们的感染就是接触式的。”
娄清抓住一个关键词,“两只。是之前在火场疑似被人刻意转化成虫兽的那只吗?”
陆一扬点头:“我听说的是这样的。”
娄清皱眉。
陆一扬看他表情,连忙安慰:“你也别多操心,陛下已经让人抓紧去排查了,应该很快就能找到那个故意让人感染的团伙。”
娄清沉吟片刻,问陆一扬:“我能去研究院看一看吗?”
陆一扬这下显然没想到:“你去那儿干嘛?”
“好奇。”
“那你让陛下带你去吧。研究院这种机构门禁很严,我也只能进到前三层,你如果想参观的话,最好让陛下带你去。我是没有带人参观的权限的。”
娄清也没纠缠,“好吧。时间差不多了,去做饭吧——红油宽面吃吗?”
陆一扬忙不迭地点头:“吃吃吃!”
娄清晚上做了红油宽面,虽然闫禹说不回来吃,但娄清还是顺手给他煨了一盅鸡汤留着。
娄清抱着雪豹弟弟在客厅等到晚上十点,闫禹还是没有回来,娄清昨晚本来就没睡好,有些扛不住,于是留了个纸条放在客厅显眼的地方,就抱着雪豹弟弟去卧室洗漱了。
这种时候娄清就让雪豹弟弟变回人形——不知道是不是雪豹形态更舒服的缘故,弟弟变得不情不愿。等娄清给他洗漱完后,弟弟就立刻变回雪豹样子,夺门而出,半秒都不乐意在浴室多待。
娄清看了蹲坐在门外五米远的雪豹一眼,好笑地摇摇头,开始收拾自己。
哗啦啦。
清澈温热的水淹没白瓷的面盆,娄清捧着水洗干净脸后抬头,却在水里看到了一丝还没散去的红。
娄清一开始没反应过来,接着——
滴答。
一滴朱砂般的液体落入水中,化开丝缕如纱线的红,与之前的红色痕迹融为一体,接着化入水中,了无痕迹。
娄清眨眨眼,抬头的同时伸手摸了摸自己的鼻子。
镜子里的娄清满脸湿漉漉的,人中和手指上一片血红。
流鼻血了。
娄清终于反应过来,然后连忙捏鼻子,同时冷敷自己的后颈。
好在出血不多,很快就止血了,只是鼻腔里凝了血块,有些不舒服。
娄清擦干净手脸,刚跨出浴室门,雪豹弟弟就缠了上来,他仰头看着娄清,担心地一个劲蹭娄清。
娄清弯腰揉了揉雪豹的脑袋,瓮声瓮气地说道:“弟弟看到了?别怕,应该是晚上吃太辣了,明天我喝点菊花茶就好了。”
说完娄清直接抱起了雪豹弟弟:“乖,咱们去睡觉啦~”
雪豹弟弟乖乖地被娄清抱着,直到娄清睡着后,他立刻从娄清的怀里钻出来,然后身体变得透明,转眼消失在了房间里。
作者有话要说:1551,这次真正写到16章前误以为的节点了,没有脱纲!!太感动了!!
最近陷入了“我真five”的自我怀疑中,对下一篇文的设定开始严重动摇。
一边感动一边动摇,自我分裂ing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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晚安!OVO
第61章
德源卡的研究院就在王宫里面,沿着海边山崖的另一边,纵深超过了三百米。
在三百米的尽头是一个层层封锁的反应舱,能进来这里的人屈指可数,95%的工作由机器人操作。此刻的反应缸里刚结束一次实验,机器人正在清扫爆-炸后残留的痕迹。
闫禹取下戴着的护目镜,随手放进旁边的机器人置物匣里。
“严格来说还要在进行三次实验才能确认,但现在来看,这些奇怪的晶体结构的确跟联盟机甲的能源相似度极高,如果排除提纯度的干扰,可以说它就是联盟机甲能源的来源。”
研究院院长还戴着护目镜,仰头看着闫禹,脸色不太好。
他叹了口气。
“我们一直以为联盟机甲能源是源自黄金岛、或者是人工培育的白水晶。但是没想到居然是人化虫兽。”
闫禹依旧没什么表情,“这两个人异化前的数据分析如何了?”
“第一只人化虫兽已经异化完全,提取到的样本有限。第二只的话,她的基因能跟棘虫的高度契合,这能让她在极端的时间感染、异化完成,可以说是一感染就没有逆向治愈的可能。
昨天拿到样本的时候,我们原以为这种感染是那段异于常人的基因导致的,但我们今天发现了新的东西——应用于白水晶周期的衰败实验显示,昨天捕获的那只人化虫兽,她的细胞衰败速度是正常人的两百倍。
也就是说,她的寿命很短,时间在她身上是加速的,她之所以能和棘虫基因融合那么快,契合度是一部分原因,但更重要的原因是她的基因加速了感染的过程。”
闫禹皱眉:“是天生的基因问题,或者病变吗?”
“不是。零号异变我无法确定,但这两只虫兽的相似一定是人为——虫兽异化在每个人身上的体现都不同,凝结出的白水晶结构也有明显的区别,所以作为能源的白水晶才需要进一步的提纯析出。但这两只人化虫兽的水晶结构完全一样,就是复制的结果。
在排除了他们的亲缘关系后,可以确定这种复制是那一段不明的基因导致的。但这段基因并没有植入的痕迹,应该是胚胎期的操作。”
研究院院长转过身,脸色凝重地说道:“德源卡的生物技术暂时没有达到这个高度,所以我倾向于他们来自于联盟,可以说他们就是为了生产能源水晶的基床。
可我不明白,如果是这样,那他们不应该出现在德源卡。毕竟联盟已经有培育棘虫的技术——虽然技术并不成熟,棘虫在德源卡外生存的条件也很苛刻。但按照这两个人的感染速度,不成熟的棘虫培育技术也足够让他们感染。
完全没必要把人偷渡到德源卡,然后再把水晶送出去。”
闫禹闻言没有答话。
的确,这样做得不偿失,但如果这个故意让人感染棘虫、生产能源水晶的团伙不是联盟官方,接触不到培育的棘虫呢?
那对他们而言,比起从联盟官方偷来他们自己无法培育的棘虫,显然把人偷渡到德源卡来感染是最简单的办法。
至于这些被他们当做能源水晶基床的人,一定来自联盟官方,但为什么出现在这里。可能是被人私下交易了,也可能是联盟的淘汰品。
按照这两只人化虫兽身上的囚禁和感染痕迹来看,这个团伙的手段成熟,显然有一定的规模。
因此闫禹更倾向于后者,毕竟要大量、长期地偷卖能源水晶基床的话,联盟官方不可能不发现,但淘汰品却好处理得多。
但这些淘汰品,这些人,又是怎么回事?
病人?囚犯?志愿者?或者人造人。
当最后一个猜测从脑海里冒出来的时候,闫禹的心脏忽然紧缩了一下。
就在这时,伴生回归了。
透明的光膜忽然出现在闫禹自然垂落的尾巴上,转眼又没入甲壳消失不见。
与此同时,闫禹十字星芒的瞳仁猛然收紧。
一边的院长看到闫禹的神色骤变,顿时心里咯噔一下,小心翼翼问道:“陛下,是我说错什么了吗?”
闫禹摇头,转身朝外走了一步又忽然停下。
“明天我会让人送来一份样本,你跟今天的虫兽样本对比。结果直接报告给我,不要让第三个人知道这件事。”
院长闻言很是不解,但什么也没问,连忙躬身答道:“是,陛下。”
闫禹快步离开了研究院,回到了娄清的小院里。
伍兰还在院子里等,见闫禹来了,忙去把娄清给煨着的鸡汤和娄清留下的纸条都给端到了闫禹跟前。
闫禹拿过纸条看了眼——要喝光哦。
依旧是鸡爪扒拉一样的字,但闫禹觉得它们像是刚冒出春泥的花,莽莽撞撞又让人心生喜悦。
闫禹把纸条收进兜里,对伍兰说道:“汤先放着,我去看看他再来喝,你去休息吧。”
伍兰乖乖点头:“是,陛下。”
卧室里没有开灯,但窗帘只拉了一层纱,院子里朦胧的光落进房间,把所有轮廓都变得模糊柔软。
娄清侧卧在床上,习惯性稍微蜷着腿,手臂却豪迈地朝上举着。
窗外倾漏进来的光斜斜地落在被子上、娄清的手臂上,微光中,有萤火虫一般的亮点在悠悠飞舞。
闫禹走到床边,挡住了照过来的光,那些发亮的光点更加显眼了。
它们似乎被惊动了,一下散开,缩回了床头柜上放着的铃铛一样的梦语花朵中。但很快它们又慢悠悠地晃了出来,确认新来的家伙不会威胁到它们后,就再次朝着床上飘去。
它们落在娄清的发丝里、手臂上、被子上,欢快地蹦跳着、翻滚着,像是喜欢不够似的。
闫禹就站在床边静静看着它们,过了一会,他伸出手把床头柜上的那盆梦语连根拔起,折断了花枝,然后扔进了一边的垃圾桶里。
当花枝被折断,簇拥着娄清的光点们也随之消散,房间里恢复了夜的平静。
闫禹弯腰在床边坐下,侧身看着睡得一无所知的娄清,伸手拉过娄清举起的手臂塞回被子里,然后低头在娄清的额上吻了一下。
晚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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娄清这一觉睡得十分香甜,而且一睁眼就看到了床边坐着的闫禹,顿时心情就美了。
娄清学雪豹弟弟一样,直接在床上打了个滚到闫禹旁边,把脑袋搁在闫禹的腿上,笑嘻嘻地问:“你什么时候回来的?”
“你睡着了之后。”
闫禹伸出手指顺了顺娄清的头发,“跟你说件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