顾鸣笑:“但你没相信他们吧?”
“我不在乎。”顾九嵘回答,“但其他人都想杀我,我也没办法不反抗。”
“这段经历太特别了,”顾鸣说,“如果好好包装一下,会有很多人感兴趣的。”
“没什么好说的。”顾九嵘说。
“怎么会呢,这点你得相信我……哦对了,如果你想知道你父母是谁,可以让顾钺帮你查查。”
顾九嵘愣了一下:“不是说查不到么。”
“碧空”培养的年轻战士,基本都是孤儿,或是身份或基因验证上查不到的黑户。
“其他人查不到,不代表他不行。”顾鸣笑,“如果他查不到,这个星球上可能就没人能知道了。不过,”他稍微靠近了点顾九嵘,“如果你不想惹麻烦,还是和他保持点距离好。”
“你不也是顾家的么。”
“不一样,”顾鸣又往前凑了半步,笑眯眯的,“你觉得我和顾钺有半点像的地方么。”
顾九嵘:“……这能说明什么吗?”
“你会知道的。”顾鸣只是笑,“所以你们平时相处得怎样?”
“凑合吧。”顾九嵘含糊说,“偶尔打打。”
“打?”顾鸣一脸错愕。
“就比划一下。”顾九嵘想起自己全败的战绩。
顾鸣沉默了一会,拍拍他肩:“……兄弟,我现在相信你不是普通人了,敢打他的人我现在都没见过活着的。我跟你说,你就算只打他一拳,导致了一点几乎看不出的淤血,你就可以上军事法庭了。”
他继续说:“还有他竟然放心你不带项圈就跑出来,也太信赖你了。”
顾九嵘:“……为什么会上军事法庭?项圈是什么?”
顾鸣更震惊了:“你不会不知道吧。项圈,”他组织了一下语言,“是种俗称,是在监视期或者保释期的人要带的,正规来讲叫监视环。”
顾九嵘回想了一下,好像确实对这个有印象。
又回想了一下,他在顾钺身上造成过的伤痕,说:“我只知道他脾气不好,可能还有些肾虚,有点小钱吧。”
顾鸣:“……”他突然笑了,眼睛弯得跟条狐狸一样,“你真是个有趣的人。那你知道,顾钺喜欢男人吧?”
顾九嵘点头。
顾鸣靠得更近了一些,语调低沉:“那他有说过,你长得很好看么?会有很多人喜欢你的。”
“没有啊。”顾九嵘认真回想。
这生硬而不解风情的回答让顾鸣愣了愣,然后大笑:“你真是……”他再次拍拍顾九嵘的肩,“以后有空就来找我,我带你去些……有趣的地方。”
他话没说下去,许檀檀回来了。她买了两件衣服,正被打包送往家中。
“怎么了,你们在聊些什么?”她问。
“没事。”顾鸣挽起她的手,笑说,“我们走吧。”
一路看过很多地方,顾九嵘见到雄伟的悬空图书馆,庞大的废弃星舰,来自不同星系的花盛放在同一片土地。
车辆与飞行器的光融为一体,庞大的楼房上有着色泽分明的投影,再抬头是蓝黑与深紫交杂的夜空。
“这一切,都是我们从虫族爪牙下夺来的。”顾鸣说,“我们顾家生来的使命,就是击溃这种可怖的生物。”
“虫王不是死了么。”顾九嵘说,“还有什么好打的。”
“虫族没有那么弱,”顾鸣笑了笑,“最糟糕的猜测是,我们没杀死西莉亚。虫族现在的行动很混乱,缺少了王虫中心思维的指挥,可根据数据分析,我们感觉到……它们在寻找什么。”
“你的意思是,在找虫王?”顾九嵘说。
“对,这是最主流的猜测,你随便搜下都有大把科学家的分析。”
“哦。”顾九嵘说,“好像不是很关我的事。”
顾鸣笑:“你不懂。王虫西莉亚曾经是所有人的噩梦,并且我们有理由相信,她还有至少一个后代。虫族是种进化飞速的种族,每一代都更加强大,如果她的子嗣没死,我和顾钺大概注定死在战场上了。”
“嗯。”顾九嵘很快对这个话题失去了兴趣,顾鸣也没再继续说下去。
晚上顾鸣把他送了回去,到了门口,他说:“你自己走回去没问题吧?”
“没有。”顾九嵘回答。
于是很快飞行器离开了他的视野。
顾九嵘在原地站了几秒钟,确定顾鸣真的离开了,然后迅速走向和顾钺宅邸相反的方向。
乖乖回家?
他可从来没想过这个选项。
顶多是被星际警察抓到。他提前查过了,只要他不做出任何抵抗行为,警察就没办法对他动手。
顾九嵘脚步轻盈,踏足在夜幕中,远处是高大城市不灭的灯火。
他穿了件白色连帽衫,双手放在连帽衫口袋里,晃晃悠悠走过热闹的街头。
他还没享受过这么安逸的时光,心情很好。
周围新鲜的事物太多,所以在确定自己有些眩晕时,他的体温已经升到很高了。
他脚步有些不稳,把脸颊贴到了旁边商店冰冷的玻璃上。
很快有路人询问他的状况,顾九嵘只是摇摇头,说他只要休息一下就好了。
他可不想过早被抓回去,并且把自己的异常归为最近有些小感冒。
浑身的血很热,某种冲动从脊柱如电流般,涌动过每一寸神经。
他感觉自己要窒息了,于是大口呼吸,恍惚间看见玻璃倒影里,他的手骨骼诡异地凸起,根根分明,接着某种黑色的鳞片如水一样覆盖上去。
他被硬生生地吓得清醒了,定睛一看,什么也没有,手还是普普通通、惯于拿刀持枪的手。
接着吸引他全部注意力的,是空气里的味道。
他本来就对各种味道敏感,现在这种敏感被放大了数百万倍,满条大街都是不同的味道混合在一起。
他喘息了很久,才确定,最鲜明的是每个路人身上血液的味道。
不知出于什么原因,他无意识攥紧了手,什么冲动正在缓慢酝酿。
空气里有一道不同寻常的血腥味,并不新鲜,却很熟悉。顾九嵘想起,他曾经在顾钺身上闻到过。
当时他就很好奇,究竟发生了什么事情。
现在或许是知道的好时机了。
浑身的不适似乎散去了一些,于是他推开赶来他身边的医疗机器人,跌跌撞撞往那个方向走去。
他不知道走了多久,只知道自己还是很恍惚,只知道人流越来越少。
顾九嵘走进一片寂静的街区,那里街道上的机器人极少,看房子也是老旧的设计。
血腥味就在这条偏僻道路的尽头。
燥热让他似乎失去了理智,他下意识扯了扯衣服,想要摆脱这种感觉,脚下像喝醉酒一般软绵绵的。
他径直走向那屋子,不顾外头被几个机器人拉出了“禁止进入”的虚拟横条。
还没走几步,他就被四周守卫、瞬间聚拢过来的警察拿枪止住。
“你是谁?!站着别动!”为首者吼道。
顾九嵘知道绝对不应该动手,可他脑子或许烧糊涂了。那股燥热在催促着他——
看啊,眼前的生物是多么香甜。你需要这种营养。
于是他抬眼,打量一下那位警官,勾出了一个笑容。
他甚至能感受到,那些螳螂伙伴们的欢呼与期待。
它们渴望着狩猎,他也是。
对方明显感受到了他的攻击欲望,无声地比了个手势,所有人都做好了射击的准备。
“等等。”一道声音传来。
警官愣了愣。
顾钺从身后的小房子出来,挥挥手:“把枪放下吧,”他走到顾九嵘面前,似笑非笑地看着他,“他是和我一起的。”
作者有话要说:顾九嵘:说来你可能不信,那是我妈=。=
第8章 迷案
顾钺搂着顾九嵘,略带强硬地带着他向屋内走去,一言不发。
他态度如此,外头警察便放低了枪口。
顾九嵘还是恍惚,浑身的燥热在见到顾钺后消退了不少,理智重新占据上风。
他很确定,这不是因为见到了熟人,而是身体趋利避害的一种本能,遇到强敌暂时的一种回避。
毕竟打那帮警察他胜算很大,面对顾钺就完全不一样了。
顾钺感受到了他过高的体温,低声说:“生病了?”
“……大概吧。”顾九嵘含糊其辞。他也不知道发生了什么。
“以后生病了,直接找老李。”顾钺说,“但你应该没有那么老实,这次单纯是知道生病了,乖乖出来找我吧?”
“刚好……逛到了这边而已。”
顾钺嗯了声,不置可否:“待会我们再好好聊聊这个话题。”
顾九嵘知道他肯定是生气了,只是在有外人时,那种恶劣的愤怒还是比较克制的。
刚进屋内,一股恶臭味扑面而来。
顾九嵘早在外头就闻见了,只是突然那么强烈,有点承受不来。
他别过脸,好一会才缓过来。
不出他意料的是,屋内有一具烂掉大半的尸体。
最近新闻不断在报导连环谋杀案,提醒居民们一定要注意安全,可凶手迟迟没找到,所有人都在抱怨。
顾九嵘知道,肯定执政者派了很厉害的人在查这个案子,但他没想到是顾钺。
“乖乖待着,别动任何东西。”顾钺说,眨眼又蹲回尸体前,仔细研究。
顾九嵘本来不想管闲事,直到他看到尸体上的伤口,犹豫片刻后说:“……这是螳螂干的吧?”
顾钺瞥了他一眼:“对。”
于是顾九嵘就知道为什么,迟迟破不了案了。
每个星球上都装有意识屏蔽器,专门阻拦虫王的思维,只要屏蔽器没被破坏,进入星球范围里的虫族就是一团散沙。
屏蔽器如果坏损,就会引起全球性的警告,而显然他们并没有收到。
难道除他以外,还有人能操控虫族?
顾九嵘下意识又摸了摸戒指。如果有,那人多半也是“碧空”出身的。
改造他这枚戒指的,是当时“碧空”里的一个科学家。那科学家被当做疯子,连其他“碧空”的人都嘲笑他。
他几乎一生都在研究虫族,想要找到人类能够控制虫族的方法。
当时顾九嵘得罪了一个强敌,几日后就要被迫应战,迫不得已只能相信他,没想到戒指出来以后真的能命令螳螂。
可惜那老科学家疯疯癫癫,不久后就死了,甚至没知道自己成功的消息。
顾九嵘是感激他的,要是没有螳螂,他活不到今天。
现在另一种可能性摆在他面前:也许老科学家还有另外的产物,他不是唯一那个幸运儿。
他没把这些话告诉顾钺,不想给自己惹上平白的怀疑。
在屋内闲着无聊,他又凑近看了死者身上的伤口。旁边负责扫描的医生看了他一眼,没阻拦。
伤口看上去很奇怪,不是正常螳螂会挥砍出的痕迹。顾九嵘观察了一下周围的环境,从屋顶的裂痕里判断出,螳螂是从一道破损的裂痕里钻进来的。
蜷缩着身子,对螳螂来说不好发力,如果一击没致命也正常。
可这不能解释,为什么死者背部会有那么多伤口,螳螂永远优先的攻击目标都是眼睛和咽喉。
顾九嵘趴在地上,看地面的尘埃。
这里空气不好,尘埃还在上下浮动,最后堆积在地面成了薄薄一层。这场谋杀过了一段时间了,好在,没有久到痕迹完全看不出来。
不同深浅的脚印,清晰地被他在眼中捕捉。
死者是背对着裂痕的,所以螳螂跳上了他的肩膀,利爪勾出了三四个深深的血洞。
螳螂的体重不轻也不重,足以让一个成年人短暂失去平衡。
从脚印可以看出,他从初始位置狼狈地转了半圈,才保持住平衡,继而双手胡乱地挥舞想甩掉肩上的螳螂,也许还试图拿东西去砸,证据就是手指上不同程度的切割伤,和尸体旁边碎了一地的花瓶和相框。
不知为何,光看那一道道死板的痕迹,顾九嵘却觉得自己能推断出整个过程,能看见花瓶以何种角度被击碎,相框又是怎么被拿起又甩出……
受害者穿着皮鞋,想象的画面中,就连鞋跟在挣扎里与木地板相撞的响声、他的惨叫混着螳螂的嘶嘶声,顾九嵘好似都能听到。
或许根本没有“推断”,所有复杂难辨的信息毫不费力地聚在一起,他就是知道了。
血淋淋沥沥滴了一地。
等受害者去厨房拿刀具的时候,伤口已经很重了,血液在走过的路上一大片一大片的。在这个过程里,他被螳螂的利刃戳穿了后心。
顾九嵘再次把整个现场看了一遍。
在死者能够着、包括他能投掷物品的最远范围里,没有一件是能有效制止螳螂的,都太脆弱了。
也就是说,他前胸到头部没有东西遮挡。
这就解释不了,为什么螳螂没有直接扎穿他的喉咙,尤其它还处在身后这种优势位。
尽管时间充足,螳螂没有享用自己的猎物,尸体上没有一点点多余的咬痕。
那头顾钺差不多也结束了这晚的调查,走过来和顾九嵘说:“走吧。”
他们走出了腐臭的小屋。
顾钺一言不发,似乎还沉浸在这个案子里。
他们从错落的居民区穿过,顾九嵘忍了又忍,终于没耐得住好奇心,问:“他是拿什么东西挡住螳螂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