什么？
　　外面的哪些人？
　　谢先生一手已经拉开了书房的门，他半边身子都隐没进了黑暗中，有那么一刻，林语忽然发现自己看不太懂这位谢先生了。
　　他分明没有表现出什么特别之处，但是他此刻沉稳从容的神态，无一不再告诉他，他根本不担心外面的事情。
　　甚至林语心中有一个感觉，谢先生知道…他早知道外头的事…
　　对上谢先生的眼睛林语才发现他不知何时摘下了眼镜，他紫鸢花一样的眼睛直直望到他的心底。
　　那双眼睛带着如深渊般的幽暗，神秘、深邃，令人不敢直视，甚至……令人恐惧、压抑。
　　让人害怕。
　　林语发现自己竟不自觉地颤抖起来。
　　没有了眼镜的遮挡，那眼睛直直看向他的时候，林语无法形容那种巨大的恐惧感。
　　就好像他将会溺死在那双眼睛里。
　　危险…
　　极度的危险……
　　林语下意识地退后了几步，脚步几乎有些踉跄。
　　谢先生极深地看了他一眼。
　　他苍白的唇吐出一句话。
　　“他们来自亚斯兰神教。”
　　那一刹那，林语只觉得脑海中仿佛被什么狠狠一击，他面色煞白，忽然心悸地厉害。
　　林语只觉得脑海中升起一阵难以忍受的胀痛，下一刻，林语便陷入了无尽的紫鸢花海。
　　淡淡的花香将他紧紧包裹进无尽的幽暗深渊。


第36章
　　一片黑暗中, 林语意识恍惚地漂浮了许久…
　　广袤无尽的空间里，没有声音…没有光……什么都没有……
　　只有无边无际的黑暗。
　　林语只能听到自己寂静的心跳声。
　　咚、咚……
　　在死寂一般的黑暗中不知过了多久，林语开始感到了一丝恐惧。
　　人在这种地方根本分不清时间。
　　不，或许说, 时间在这里没有什么意义。
　　不仅时间，空间在这里也没有什么意义。
　　黑暗，是虚无, 是广袤, 是无尽。
　　仿佛时间和空间到了这里就是到了尽头。
　　这里的时间和空间都会被吞没，最终只剩下死寂一样的黑暗。
　　又不知过了多久，伴随着自己孤独的心跳声, 林语开始感到了压抑、恐惧…
　　那种恐惧是很难用语言形容的, 这里并没有什么可怕的怪物, 也没有危及生命的危险, 甚至可以说，如果这里的时间真的没有意义的话，在这里的林语甚至可以说是永生的，不存在死亡这个概念。
　　但人类在面对这样无边的时空时，人类的生物本能会让他感到恐惧。
　　如果这个世界真的有某种近乎神明存在，那么在祂们看来，人类大概就是一种存在于某个空间里某个时间点上的生物，在宇宙这个空间里、人类从出现到繁荣跨越了很长的一个时间段, 但是很难说未来人类还会一直存在下去, 很可能到了未来的某个时间点, 人类就会消失，而且也可能在另一个宇宙空间里，根本不存在人类这种生物。
　　抛开时间和空间去看人类是不可能的，可以说，对于整个大世界而言，人类是依附于时空这个大位面上的弱小虫子，但是他们似乎没有意识到自己只是处于某个时空阶段的小虫子，如今将某只小虫子骤然抛到空中，放在神明的视角，去告诉那只小虫子，你们所在的时间和空间对我们而言只是一个平面，而整个大世界不仅有很多个不同的平面，还有很多个比平面更高维的立方体，而你，这只小虫子，对我们而言，甚至比大世界中的一粒灰尘还要微不足道。
　　有时候窥探到世界的真相很可能并不一定是一件好事，那可能给脆弱的人类带来毁灭性的打击。
　　将一只小虫子放到比它本身还要巨大几百亿、几万亿倍的黑暗和未知危险面前，让它直面这个真实的世界，那只会让它崩溃。
　　林语现在就在这样的一个地方。
　　无边的黑暗，没有时空。
　　这是世界的尽头，还是世界的起源…
　　林语的思维到了这里都变得混沌不堪，他感到自己的属于人类的思维在慢慢下沉，沉到意识深处，而有别于人类思维的另一种思维却慢慢浮上脑海。
　　那是一种混沌的、无序的的思维，谈不上邪恶，但是如果放在人类的角度而言，那或许就是邪恶的。
　　在那个思维里，一切都是混沌的，没有明确清晰的东西，除了一样——吞噬。
　　祂渴望吞噬一切，吞噬然后开始无尽的分裂，那就是祂的思维中比较清晰的东西了。
　　和人类生存繁衍的本能一样，吞噬和分裂或许就是祂的本能。
　　祂吞噬时间空间，让自己无止尽地扩张、膨胀，然后开始分裂，分裂出无数的空间、时间…
　　林语不敢放任自己的深入去触碰那个思维，那就像四周的黑暗一样让它感到恐惧。
　　渐渐的…
　　又不知过了多久，林语只是静静感受着脑海中道不太清晰的意识，他好像慢慢漂浮到了更深更浓郁的黑暗中。
　　在黑暗中的深处，林语忽然就感受到了一点微弱的光。
　　那点光在黑暗中显得那么地耀眼，林语努力地睁开眼望去，他看到一大团漂浮在上方的黑色泡沫。
　　因为它周围散发着微弱的白光，所以林语才能判断那是一团黑色的泡沫。
　　那团“泡沫”离林语很远很远，但是它太大了，所以即使隔得这么远林语还能清晰地看到它。
　　那团泡沫在慢慢地蠕动，或者说，分裂。
　　每时每刻都会有新的黑色小泡沫出现，也会有一些像肥皂泡沫一样破灭掉的黑色小泡沫。
　　林语漂浮在那团巨大的黑影的下方，耳畔的心跳声渐渐清晰了起来。
　　咚、咚…
　　咚，咚…
　　那是谁的心跳……
　　林语努力竖起耳朵，企图寻找那声音的来源。
　　他抬眼看着头顶那团巨大的黑色泡沫，是它吗…
　　咚、咚……
　　忽然，林语慢慢低下头。
　　他捂住胸口，他忽然发现，不知何时他听不到他的心跳了。他的胸口安静极了，胸腔里的东西仿佛死了一样。
　　与此同时，耳畔的心跳声却越发清晰。
　　林语抬头，他发现那团黑色的泡沫的每一次分裂都让它看上去微微膨胀了起来，而每一次那些小泡沫的破裂让它整团看上去像在微微收缩。
　　每一次膨胀都带出无数细小的泡沫，每一次收缩都消失了无数之前产生的小泡沫…
　　它就那样漂浮在上方，永无止尽地膨胀、收缩，然后再微微收缩、膨胀……
　　就像是一颗真正的心脏。
　　*
　　清晨的阳光透过透明的玻璃照了进来，刺耳的闹钟在耳旁喋喋不休地响起。
　　林语猛地睁开眼，他只觉得脑海中昏沉地厉害。
　　关掉刺耳的闹钟，林语从床上坐起来。
　　捋了一把额前湿透的碎发，他在床上失神般地坐了很久。
　　渐渐地，他才似慢慢缓过了神。
　　一旁的电子主脑依旧静静地呆在桌上，林语拿起主脑查看了一番，最终也没看出它有被强制绑定什么游戏系统。
　　当代社会每个人都会绑定一个主脑账号，这可以让人自由地在星网上冲浪，星网简而言之就是星际网络，可以浏览查询整个星际的信息，主脑账号只有一个，且直接绑定人的精神波，但是主脑设备可以有很多个，林语现在的这个主脑设备就是不久前妹妹强烈安利给他的，说是可以用更有趣地观看他喜欢的番剧，事实证明也确实如此，这个主脑可以连接当前最新的501g星际网，网速快到难以想象，再也不存在卡顿一说，而且看视频可以立体播放，360度无死角欣赏他喜欢的人物。
　　但是他买回这个主脑以后，动漫还没看几部就被莫名拐到这个游戏里去了。
　　而且游戏还强制绑定了他的主脑，不完成游戏任务不让他退出。
　　关键的是，他当时连怎么进的游戏都不知道，有一些流氓软件确实会不经过用户同意就莫名地出现在主脑里，还可能在各种时候莫名跳出来强制启动，还不让用户退出。
　　林语想到自己上次进游戏的经历，以及游戏强制不让退出的经历，已经把这个当成了一个流氓软件。
　　林语还想再查看一下主脑，但是却忽然感到肚子很饿，像是饿了几天一样。
　　这就是不用全息舱的后果，一般进这种游戏都需要用全息舱，那里面有补充人精神力和维持身体营养的营养剂，进全息游戏对人的体力和精神力都耗费很大，没有全息舱冒然进入，如果太久很可能对现实世界中的身体产生损害，严重一点都可能就直接被困在游戏世界了。
　　林语只好先放下在主脑里查看那个游戏软件的念头，他先起来简单洗漱了一下，然后就把主脑戴在手腕上出了门。
　　看了下时间，其实也就过去了一个夜晚，但是他胃里却已经饿的有些痛了，精神也很疲惫。
　　在平日里吃得比较多的早餐店点了一碗牛肉面，吸一口香滑筋道的面条，再喝一口热腾腾的汤，听着周围人来人往的声音，林语这才感觉自己终于活了过来。
　　快速吃完了早餐，林语的思维也渐渐清晰了起来。
　　那种混沌而沉重的心慌感终于渐渐消失了些。
　　外头太阳很大，许是意识沉溺在黑暗中太久，看到这样大的阳光，林语下意识地戴上了兜帽。
　　在小区的附近漫无目的地走了走，看到前面有接收邮寄物品的站点，林语发现上面的有他的一件快递就顺手取了。
　　回到家换了拖鞋，林语脑子里还是一团乱。
　　他隐隐发觉好像发生了一些他无法控制的事。
　　略有些烦躁地抓了抓头发，林语看到被放在一旁的快递，他本着想要换换心情地拿起了那个纸盒子。
　　林语前段时间确实在星网上卖了一些东西，还有一些是他喜欢的动漫角色的手办，每一个都是他披荆斩棘抢了好久才抢到的，每一个都是宝贝。
　　明明距离他上次在星网上抢货的日子也没过去多久，但是他现在居然已经完全没有了当初那种兴奋激动的感觉。
　　现实中之过去了几天，游戏里他却好像过去了太久，这种错乱的感觉让他有点不太好受。
　　林语强行打起了精神。
　　他慢慢拆开了盒子。
　　来吧，让他看看会是哪一个宝贝！
　　纸盒子被完全拆开了，露出里面的物品来。
　　但那却不是林语所期待的任何一件“宝贝”，而是一本书。
　　黑色古典的滚金封面，上面是血红的三个大字“黑山羊”。
　　很寻常的惊悚恐怖小说的包装，这本书甚至也可以说得上是家喻户晓，看到这本书的一瞬间，林语愣了一下。
　　他拿起那本书，书的封面有些旧了，一看就是经常被翻阅的样子，里面有些字句语段还有主人的批注。
　　林语随手翻了翻，慢慢的，他忽然发现这本书有些熟悉。
　　忽然间，他猛地想起自己在哪里看到过这本书。
　　在他第一次进入游戏的时候，谢英翔当时和他谈论了他的兴趣爱好，告诉林语，他喜欢看悬疑小说。
　　林语记得，他有说过他最喜欢看的是什么。
　　看着面前的这本《黑山羊》，林语忽然觉得浑身发冷。
　　当时，为了拉近和谢英翔关系，他向谢英翔借阅了这本《黑山羊》。
　　看着手里这本书微微发旧的封面，还有那熟悉的书页的字迹…林语很确定这就是当时那本。
　　当时他借阅了那本《黑山羊》后，就把书放在了他随手携带的箱子里，后来也就忘了去看。
　　而现在，那本林语在游戏里向谢英翔借阅的《黑山羊》出现在了游戏外他的手中。


第37章
　　游戏中的物品能否传送到现实世界中？
　　答案是不可能的。
　　那只是一串数据，一串代码。
　　但是当代的一些游戏公司有时候会在游戏里开启一些有趣的玩法, 玩家在游戏中如果购买了某个道具或者其他的东西, 游戏公司是可以在现实世界中打造出玩家在游戏中购买的物品然后快递给玩家, 以此来获得一种别样的穿越感，玩家购买的那种东西就相当于动漫爱好者购买的手办一样。
　　比如在某个探险类游戏中，玩家在游戏中获得了一把宝剑，他可以选择购买, 回到现实中后，玩家就看到来自游戏公司快递而来的一把宝剑了。
　　有的游戏公司为了追求绝对的还原度, 快递过来的东西确实可能和游戏中一模一样。
　　林语心中冒出了许多这本书之所以会出现在他手上的原因。
　　目前已知, 这本书应该就是在游戏中他向谢英翔借阅的那本了。
　　但他在游戏中显然没有支付一分钱购买这本书, 甚至可以说，他玩这个游戏也没有花一分钱，但这本书还是到了现实中他的手上。
　　这倒是和这个游戏的流氓风格很像。
　　林语拿起快递单仔细地看了看, 是到货后强制付款…？
　　但快递单上并没有需要他付款的字眼, 甚至快递单上连来源地都被隐藏了，发件人也是匿名。
　　太奇怪了…
　　如果是游戏公司发来的, 为什么连公司名称也不标注？
　　这看上去就是发件人有意想要隐藏和这本有关的一切信息。
　　如果是这样，这本书的来源就很值得讨论了。
　　一股极淡的诡异感从林语背后升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