越戈手上沾着很多稀碎的金属残片,很难洗干净,指纹的缝隙里都留着银色的光泽。
虞翊梗着脖子,在他眼前僵了一下。
冷峻的面容柔和下来,抻了下头,微凉的唇瓣在越戈额间落了一下。
看着越戈沉下去的睡颜,虞翊渐渐合上了眼。
……
一大清早,门外就是叮铃哐啷一阵响。
锅铲在铁锅上擦过发出嚓嚓的响声,听得虞翊一阵头疼。
他洗漱完出去时越戈刚端着一盘炒饭从厨房走出来,身上还挂着一条沉黑的围裙,显得有点手忙脚乱。
越戈看到虞翊走出来,抬头笑着说:“你一会儿把饭吃了,牛奶在微波炉里。”
虞
越戈一愣,以为他是起床气。
走过去在虞翊嘴角啄了一下,抬手在揉了揉凌乱柔软的头发,说:“早上研究所打电话叫我过去一趟,今天可能晚点回来。”
虞翊冷冷“嗯”了一声,眼睛一眨不眨地看着他。
越戈莫名心头有点发毛,以为是自己的错觉。
但是时间赶得紧,越戈来不及多想,接下围裙就出了门。
临出门前还不忘用钥匙把书房的门锁上。
虞翊坐在餐桌前,一勺又一勺把米饭送进嘴里,默然地看着他做贼心虚的动作。
早晨9点。
虞先生终于用好了餐,端着盘子放进水池里洗了洗。
正要回身,视线蓦地扫到了个很熟悉的东西。
一根黑色的一字卡。
还是洗衣服的时候从口袋里掏出来的。
当时被越戈随手放在了置物架上。
虞翊抿了下唇,神色漠然地伸手从置物架上把卡子拿了下来。
卡子的弧度还是和先前一样,正好能怼进锁孔里。
虞翊两指捏着卡子,沉默着朝书房的门走了过去。
啪嗒——
锁技一流的这位先生,挑了下眉。
冷白的手放在门把上轻轻往下压了一下。
门开了。
一股金属的味道从门内漏了出来。
书房门正对着有一扇窗,此刻被人紧紧拉合在一起。
光线被遮光帘一丝不漏地挡在了窗外。
虞翊嘴唇紧抿,伸手在左侧的墙壁上摩挲了一下。
按在大灯的开关上,啪——地拍了一下。
书房的灯骤然亮起来。
是暖黄色的,正对着书房一张木色的书桌。
书桌上摆着的东西在灯光下闪着光。
虞翊眼瞳蓦地一震,尽管早就猜到了,但仍旧一时哑在门前。
·
今天是七夕,基地安排了聚餐。
美其名曰聚餐,其实是个大型联谊聚会。
虞翊和越戈一早就报备过家属的事情,联谊就没给他俩发邀请函。
越戈还没忙完研究,10分钟前给虞翊发了消息说要来,结果半天没见到人。
聚餐结束后,虞翊就走了出去。
基地后门出去是一个露天平台,几乎没有人会过来。
平台正对着一大片田野,一览无余地望尽全貌。
就连上方的
接近晚上8点,天上的星星越来越亮,光芒穿过数十万亿光年,争相撞入虞翊眼底。
吱呀——
矮小的铁门被人推开了。
虞翊背对着门,并没有回头。
身后沉稳的脚步逐渐靠近,呼吸浅淡地在他耳边响起。
虞翊从夜空中收回视线,缓缓转过身。
天台上挂着一串小灯泡,乍然亮了起来,像是不慎从星河中落下的明星。
闪烁着为他们照亮这一方不大的天地。
越戈单膝跪在水泥堆砌的地面上,身上穿着很普通的工装。
应该是刚从研究所出来,透明的护目镜还别在深蓝工装的侧兜前。
脸侧沾着一抹淡黄的粉末,闻上去像是硫磺,散着淡淡的火/药味。
虞翊面色冷然地伸手,帮他把脸侧的痕迹抹去。
越戈动了一下,从衣兜里拿出一枚戒指。
银色的一个素环,最普通的款式。
甚至从虞翊的角度看过去,都能看到参差不齐的边缘,很多地方还留着粗糙的划痕。
“这就是你苦心在书房研究了1个月做出来的?”虞翊垂下头,和越戈对视。
越戈黑黢的眼珠映出了大片星河,中央是一个人影。
越戈低头看了眼手里的戒指,哑声笑了一下,还带着点不好意思:“还没来得及研究,先做了一个代替。”
“一个?”虞翊挑了下眉,继续问:“只做了一个你怎么跟我求婚?”
越戈被问得一傻,眼神难得迷茫了一瞬。
嘴里“呃”了几声,听声音是有点紧张。
虞翊往后退了一步,垂在身侧的手拎了下裤缝。
今天穿的是条牛仔裤,紧绷在腿侧,有点难蹲下去。
虞翊披着洒下的月光,在越戈的视线中缓缓蹲了下去。
他从衣兜里拿出一个蓝丝绒的盒子。
盒子很大,是他从家里翻遍了才找到的一支装手表的盒子。
里面装的手表是越戈送他的成人礼。
虞翊在星河下,冷峻的眉目被璀璨的光芒点亮。
他缓缓打开那个并不相衬的盒子。
盒子里躺着一枚戒指,也是银色的,做工要比越戈的好很多。
越戈傻了,捏着戒指的手微微颤抖了两下。
虞翊同样单膝跪在越戈面前,问:“Willyoumarryme?”
越
虞翊伸手把戒指戴到越戈左手的无名指上。
一个正合适的大小。
我们的踩着光锥,又彼此重叠。
未来在不可预测中被恒定,过去在不可追溯中被探寻。星河绚烂,宇宙浩渺,唯一能被确定的只有一件事——
我们,终究会在一起。
越戈眼里闪烁着星河,问。
“Willyoumarryme?”
“Yes,Iwill。”
如果我注定要和你相遇,那我一定早就爱上了你。
作者有话要说:不行了!!!我写不出来但是我在脑补!!!好浪漫!!!(发出鸡叫!)
第93章 生日礼物
沉睡中, 虞翊猛地睁开眼。
正对上一双黑且沉的眼瞳。
越戈俯身撑在虞翊上方,两臂按在他身侧,手臂上的肌肉薄薄一层贴着长袖在外侧隆起。
“哥?”虞翊不确定地喊了一声。
越戈没说话,沉默着把脸贴进虞翊颈窝, 炽热的气息喷洒在虞翊微凉的皮肤上。
虞翊抬手揉了下眼睛, 扭过头看了眼床头。
床头摆着一架辉光管的时钟, 是越戈自己做的。
密密匝匝的网格线脉络发着淡淡的橙光, 像是蒙着一层雾气,柔和地挥发在夜色中。
才凌晨2点。
虞翊正准备伸手把越戈拽下来,余光蓦地瞥到辉光管后的日期。
12月21日。
虞翊垂眸想了一下, 原来到今天了吗?
他转过头,腰腹使力撑起上半身, 长臂跟着攀到越戈后背。
微凉的唇瓣在他耳垂上啄了一下。
越戈喉结上下滑动了一下,从喉管中挤出一声极其低沉的“嗯”声。
虞翊在他耳边问:“来吗?”
每年12月21日, 越戈总要像今天一样,兀自陷入得病时的状态。
仿佛对外界开启了自我屏蔽的状态, 和小时候一样。
·
2011年,12月21日, 7岁, 越戈从星星福利院被叶玲接走。
研究所能够给他的物质生活并没来的多好。
几乎就是军事化的训练。
每天4点30分准时起床, 晨跑。
5点吃早餐。
5点10分开始执行研究所制定的课程。
直到晚上11点,他才能回到那间狭窄的、密不透光的房间。
房间里仅有一张矮小的书桌,一张铁质的板床,以及一架顶着天花板的书架。
在研究所的日子里, 越戈被教授了很多知识,甚至就连军方必备的要素都掌握地炉火纯青。
14岁开始练习射击,枪\\械的后坐力让他的胳膊几近脱臼,直到现在越戈右手有时仍会出现微微的颤抖。
当一切结束,他只能蜷缩在那张狭小的硬板床,面无表情地捧着一本原文书籍,一点点兀自舔舐着所有烦恼与伤痛。
……
2022年,6月8日,清晨。
高考的最后一天,研究所的人老早就给越戈在北京市郊准备了一套小房子。
不大,正好两室一厅,在一个老小区里,四
开着一间很大的阳台,正对着阳光照进来的方向。
此时太阳刚刚从地平线跃起,露出一抹清亮又温暖的光芒。
阳台一角放着一架腾空的摇篮椅,上面还摆着一个蓬松的羽毛枕。
越戈站在阳台上,面无表情地凝视着空荡的客厅,嘴角轻轻勾了两下。
又缓缓放下。
2022年,6月8日,下午。
无数蝉鸣叫来了盛夏,送走了一批人的青春。大家无措又茫然地走出高考的考场,有人哭着,有人笑着。
他们终将迎来成长。
但他人的喜怒哀乐具与越戈无关。
越戈面无表情地招来了一辆出租车,透过后视镜注视着司机关切的双眼。
“去老城区。”他说。
司机打了把方向盘,聊起天:“小伙子刚从考场出来?”
越戈深不见底的黑眸透过镜子看着他,良久后沉沉“嗯”了一声。
司机手放松地搭在方向盘上,问:“考得咋样?难不难?”
还没等越戈回话,又兀自唏嘘了一声:“现在的考试真是一届比一届难,我女儿明年就要考了,在家里压力大着呢。”
越戈靠坐在沙发座位上,没有回话。
身旁放着一个灰色的书包。
车窗是开着的。
盛夏带来的热浪并着司机在前面的家常,还有劣质收音机传来滋滋啦啦的电流声。
越戈的前半生画上了一个句号。
也就是同时,他做了个决定。
还有两天就是他18岁的生日,他打算送自己一个生日礼物。
“不好意思,转道儿去一下星星福利院。”他说。
司机一愣,但也没说什么,转到了另一条道上。
星星福利院在这一带很出名,培养出了许多自闭天才。
司机有点好奇:“小伙子去福利院干啥?”
越戈沉默了片刻。
甚至让司机觉得问了人家隐私有点尴尬。
司机刚想岔开话,就听到后座上的人说。
“回家。”
啪——地一声,车门被越戈从外面关上,司机笑着朝他挥了下手。
车尾气带着炙热的温度喷洒出来,头顶烈阳把半边天照得通明。
越戈站在星星福利院门前。
蓦地,微微仰了下头,二楼某个房间的玻璃窗。
有个男孩同样面无表情地和他对
男孩大概15、6岁,头发应该很长时间没有搭理,凌乱地落在头上。
越戈嘴角动了两下,最终朝他扯起一抹笑。
然后男孩……
眼神冰冷地在他脸上停留了一会儿,像是看傻子一样,面无表情地转身走了。
越戈:“…………”
·
福利院院长有些吃惊地看着越戈。
好半晌,才支支吾吾“呀”了两声,撑着笑,走过来,在越戈身上拍了怕:“长这么高了呀。”
越戈低下头,沉黑的眼珠深不见底,盯了她好一会儿。
看得院长心里发毛,以为他是从研究所逃出来报复社会的。
良久,越戈笑了一下。
一个院长从来没见过的表情。
她一下呆滞在原地。
越戈嗓音低沉地说:“我想来领养一个孩子。”
院长好半天才找到自己的声音,连连“啊”了几声,磕磕绊绊着说:“你要领孩子?”
越戈“嗯”了一声,把双肩包从背上取下来,刺啦一声拉开拉链。
取出一沓证件。
房产证、身份证、户口本……
准备的很齐全,就像是一早就做好了万全的准备。
院长狐疑地拿起他的户口本,翻了一下。
16页的薄本子上,就填满了1页,整个家,只有越戈一个人。
院长把东西推还给他:“你年龄太小了,手续很难批下来。”
越戈没说话,从口袋里拿出手机。
手机还是关机状态。
他们又保持着不失礼貌的尴尬默默等了好一会儿。
手机屏幕亮了起来,越戈拨通了个电话。
“我需要领养一个孩子。”越戈对着电话那头沉声说了一句。
很奇怪地说法,让院长不禁侧目看着他。
他说的是‘需要’而不是‘要’,也不是‘想要’。
为什么会需要领养一个孩子?
院长看着面前高大的青年,已然不再是十几年前那个冷漠的孩子。
但他不开心,即使他笑着,他仍旧不开心。
越戈把手机递给院长。
院长迟疑了一下,从他手上接过手机。
跟对面说了两句,又瞥了眼越戈。
“好的,我明白了。”院长等对方挂了电话把手机还给越戈。
笑着说:“我带你先去看看,最近来了挺多小朋友的。”
院长疑惑地看着他,又想起刚才电话那头的人说过的话。
她笑了一声,慈爱地在越戈身上拍了两下:“那你先去找他,我这边帮你办一下手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