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手指在下巴上点了一下。
这是最后一个应急系统, 并不能保证当主机再次出现崩溃后是否还会开启逃生系统。
“她跟进来了。”虞翊脚在地面点了一下:“我觉得可以试试。”
越戈看着他沉声笑了一下。
虞翊转身扫了眼墙壁上的油画,冷声问:“传说中玛丽最后的结局是什么?”
越戈跟着往上撩了一眼, 弧度勾在嘴角:“把玛丽引出油画, 然后——”
他绕了一步走到虞翊身旁,微微垂下眼:“——烧掉它。”
从餐厅走出来,古堡的大门正好被人打开了。
管家指挥着工人把几个木箱搬进来。
管家朝越戈点了下头:“大人。”
越戈问:“这是什么?”
管家答:“是夫人订制的一些家具。”
家具?
虞翊走过去,手指在木板上敲了一下, 问:“这是什么?”
管家笑了一声,说:“是夫人订购的古镜。”
虞翊侧了下脸,从站着的位置垂眸扫了眼管家。
管家下颌线偏后的位置留着一圈粉痕,像是……用线把脸皮缝合在一起?
脑海中立刻浮现出羊头人的样子,也是同样粗细的伤痕。
管家让人继续往楼上搬东西, 大门没关上。
外面还下着雨, 风凉飕飕地刮进来,一下让人在昏暖的环境里清醒过来。
“出去看看?”越戈的声音压在虞翊耳边。
撩起眼皮看着阴沉的云层。
虞翊“嗯”了一下,拎起铁桶里放着的雨伞撑了起来。
·
虞翊举着伞站在古堡门前,眉心微微蹙起。
越戈站在他身旁,低了下头, 问:“怎么了?”
虞翊问:“有没有听到什么声音?”
“嗯?”
虞翊“啧”了一声,视线在雨幕中随意掠了一圈,最终停在花园的入口。
说是一个花园, 其实更像是一个人工堆叠出来的花园迷宫。
虞翊挑了下指尖,指着那个方向:“好像是那里。”
越戈跟着看过去。
迷宫入口耸着两根深黑的铁灯柱,复杂的花纹盘绕在烛火的玻璃罩上。连绵不断的雨顺着灯罩的缝隙滴进去,把烛火打灭,整座阴绿色的迷宫诡异地盘踞在阴云下,仿佛深处蛰伏着一只巨大而可怖的怪物。
两人并肩走了过去。
地上已经积了一层水,踏过水洼,飞溅起的积水拍在虞翊露出的脚踝上,有点冷。
虞翊微微皱起了眉。
·
迷宫的进口分出了两条,一条左,一条右。
虞翊侧了下头看着越戈:“分开?”
越戈扬了下手里拿着的一把没打开的伞,沉沉“嗯”了一声。
哗——
伞撑开了,巨大的阴影遮盖在虞翊脸侧,挡住了更多亮光。
他们被两个巨大的黑顶密不可分地笼罩在一起。
一侧的伞忽地倾斜出一个弧度,坠下的雨水迅速朝那侧泊泊流过去。
两把伞轻轻碰了一下,很快便分开。
虞翊走的左边,越戈去了右边。
迷宫里的路不宽不窄,正好够一个人单独走过去。
虞翊一路很顺畅,不出5分钟就走到了尽头。
到了尽头才发现两边的路都是通向出口的,出口是一个被草墙围起来的小型花园。花园进口被一道黑色勾栏的铁门挡住,上面攀爬着深绿的藤蔓。
但是没看到越戈。
按照他们的行进速度是不可能出现这样的情况。
“哥?”虞翊站在右侧的尽头叫了一声。
没人回答。
“越戈?”
他往里走了两步,仍旧没人。
耳边又响起了支吾不清地低吟,仿佛是吟唱着某种古老的咒语。
虞翊从右边往回走,走了一圈,又绕了回来。
别说越戈了,戈越都没见到。
他又回到了终点,雨势猛然加大,滴答着打在黑色的伞顶。
虞翊木着脸把铁门推了一下,没推开。
嘭——
两片铁门被暴力踹翻在地。
花园应该是很久没有打理过了,杂草繁茂地生长着,几乎有半人高的长度。
正中央突出一块方形的平台,上面摆放
除此之外再无其余东西。
虞翊抬起纤薄的眼皮,打眼看向前方。
是两个很奇怪的雕像。
男人立在中央,披着一头及腰的长发,手中握着一柄雕刻着繁复花纹的权杖。
眼眸低垂,注视着下方,嘴唇不带一丝弧度,仿佛冷漠地注视着世间众生。
他脚下匍匐着一条巨龙的雕像。
很奇怪,跟虞翊见过的龙的形象都不大相似。
浑身布满鳞片,修长又狭窄的翅膀在身后怪异地蜷缩着,头部伸出几根触手一样的根须,有种莫名的真实感。
比虞翊之前看过的龙的形象都要更加……
……邪性一点,隐隐透着一股诡异的邪恶感,
就是这样一个让人看着都心底生寒的怪物,头颅低垂着,双脚跪爬在男人眼下,仿佛收敛着一切罪恶与险恶,臣服在男人脚下。
男人身上散发出的神性与巨龙的邪性混和在一起,形成一种奇异且莫名的美感。
法师与他的龙。
虞翊仰着头,静静注视着男人。
似乎想象出了一副鲜活的画面。
骤然,虞翊眼瞳一缩,迈了一下长腿,一脚跨上高出地面的平台。
男人衣领的地方别着一只雕刻出来的玫瑰,沉黑的玫瑰。
虞翊敛起眉目从他衣领捏起那只玫瑰,是可以拿下来的。
雕塑没有遮挡,雨水打湿了玫瑰,握在手里带着冰冷的湿意。
让他一下想起了昨晚和今天有些别扭的地方。
昨晚的国王游戏,伊丽莎白让他们到外面采一朵玫瑰,可是整个古堡花园根本就没有种一朵花。
这是最奇怪的一点。
偌大的花园内竟然全是杂草,像是没人能打理这些花园。
就仿佛……
虞翊蹙起了眉心。
……有些人不能离开古堡?
他立刻想到了早晨看到管家驾车运进来的猪,是一个人。
没有仆从跟在他身边。
就连刚才搬运家具都是管家卡门之后把东西拉进来,仆从才开始上手帮忙。
虞翊转了个身,身后仍旧没有越戈的身影。
他冷着脸左右扫了一眼,朝左边的小路走过去。
回去的左边,就是越戈刚才进来的右边。
刚踏进去,虞翊立刻感觉到了不对劲。
他一
在古堡里看到外界的雨水是在一种很慢的时间流速下坠落。
可是刚才他们出来后雨水仍旧是正常的速度。
很容易被漏过去的一个细节。
他刚刚才发现,因为打在伞顶的雨乍然慢了下去。
啪嗒。
啪嗒。
啪嗒。
雨水以一种近乎奇迹的速度缓缓坠落下来。
眼前的光线似乎比刚才还要暗下去,天更阴了。
虞翊加快脚步往出口走去,他在出口看到了越戈的身影。
“哥。”虞翊轻声叫了一下。
越戈没回头,低沉地动了下喉结,挤出一声“嗯”。
保持着某个姿势望着上空。
巨大的伞顶把虞翊的视线遮挡住了。
他往前走了几步,并肩和越戈站在一起。
越戈见他过来,才收回视线,抿了下唇:“这里好像是两个时间里的古堡。”
“阿秀?”虞翊问。
越戈摇了下头:“不太一样,有种很奇怪的感觉。”
虞翊疑惑地看着他。
越戈抬了抬手,修长的手指指着前方。
虞翊侧身看过去。
很奇特的一幕。
古堡保持着原来的形态,被一片黑雾缭绕在里面,墙壁上攀延着亮红的蔷薇。
不对。
虞翊半眯起眼,仔细分辨了一下。
是玫瑰,从墙壁夹缝中生长出来的玫瑰。
整个世界变成一片灰黑,只有玫瑰红得刺眼。
古堡正在湮灭。
稀碎的石块以一种极其缓慢的速度从四方坠落下来。
仿佛失去了重力,脱离了时间,尘埃在空气中四散,又渐渐缀下地面。
古堡尖角已经尽数坠落,紧紧伫立着一个灰色的墙柱。
好像一切都陷入了一种缓慢的消磨之中。
“那里是不是有个雕像?”越戈眯起眼,过暗的光线让他的视线变得模糊不清。
虞翊顺着他指的方向看过去,古堡的某处角落里立着两个黑色雕像。
和花园里的一模一样。
不……好像有点区别。
虞翊:“过去?”
越戈点了下头。
……
雕塑是一样的,就连动作都一样。
两处雕塑唯一的区别就是这朵玫瑰。
虞翊手指捻了一下,钢铁铸造的玫瑰在他指尖转了个圈。
还能摸到茎秆上精
眼前的雕塑是没有玫瑰的,男人衣领前空着一片,缺少了一点装饰。
越戈舌尖在上颚划了一下,说:“放过去看一下。”
说着,朝他伸手。
虞翊垂眸看了眼他露在空气中的手腕。
之前一直没看到过,越戈之前像是刻意藏着,不让他看到。
光洁的手腕内侧刻着两个深痕,竖着切开的。
致死的刀口,两道重叠着,已经形成淡粉的疤痕在皮肤上微微突起,似乎再也不会恢复到从前的平整。
越戈感觉到虞翊的沉默,侧过头看了一眼,沉沉笑了一声。
嗓音又低又暗哑,漫不经心地在虞翊头上抚了一下:“之前做了个手术。”
“……”
空气静止了。
“什么手术?”
虞翊眼瞳明亮地看着他,很冷很冷。
越戈收住笑,脸色冷下去:“骨骼改造。”
虞翊下颌线蓦地绷紧,一字一句地不断朝前逼过去:“骨、骼、改、造?”
“你他妈告诉我怎么改?!”
虞翊往前迈了一步,手骤然揪紧越戈的衣领,青筋倏地在手背上凸显出来。
作者有话要说:嘻嘻,里面出现的法师和龙是新文《恶龙不OK》里的啦~~~我想把每本文都联系起来(咕叽咕叽扭来扭曲)
第87章 玫瑰
越戈沉默了好一会儿, 黑沉的眼珠直直看着虞翊。
虞翊眼眶泛起红色, 手指用力捏着。
伞被他丢了下去,冰冷的雨水一滴滴又轻又缓地打在虞翊脸颊。
像是泪痕从眼角缓缓划下。
越戈把手里的伞往前面倾斜了一下, 举在两人中间。
阴影笼罩着他们。
有人轻轻低了下头,柔软又带着凉意的唇瓣吻在一起。
越戈身手在虞翊脸侧揉了两下, 良久后分开。
虞翊眼珠蒙着一层水色, 瞪着眼,有点僵硬地看着越戈。
仿佛稍稍眨一下,就会流出泪。
“没有成功。”越戈和虞翊额头相抵。
低沉沙哑的嗓音不断在虞翊耳边重复:“没有成功……”
虞翊陷入了痊愈后的应激状态,独自徘徊在思维空白的角落, 眼瞳逐渐扩散。
“……虞翊。”
“虞翊。”
熟悉的声音在耳边不断响起,一遍又一遍。
虞翊蓦地回神,渐渐松开越戈的衣领,瞥开眼。
脸色看上去不是很好。
越戈也没吭声,试图从他手上接过玫瑰, 被虞翊避开了。
越戈:“…………”
虞翊弯下身, 衬衣下侧随着上身的弧度滑下去一截,露出一段冷白劲瘦的腰身。
越戈眸子猛然一缩,喉结不自觉滑动了一下。
虞翊从地上捡起伞,甩了两下,撑在头顶走过去。
走近了, 才能看清雕像上的细节。
这里的雕像和花园里的不一样,细微上的一些差别。
刚才的男人表情毫无起伏,但是在这里的雕像上。
男人的嘴角被刻了两个上升的弧度。
原本冷漠的表情一下鲜活起来, 空洞雕刻着的眼瞳都看起来有了温度。
温柔地注视着匍匐在脚下的怪物。
怪物的动作也变了。
由原来紧绷着尖锐利爪的四肢,变成了一种外放的姿势。即使露着尖爪,却让人丝毫感受不到那股寒意。
像是被……
驯化了?
虞翊轻轻眨了下眼,把黑色玫瑰缓缓放进男人衣领的位置。
蓦地,周围开始了急速地变化。
坠落在地面上的废土,悬浮在空中的尘埃以及压在低空的黑云,逆向着升空。
万物回转,时
古堡正以一种缓慢的速度慢慢修复,而墙壁上攀爬着的玫瑰花逐渐枯萎了。
一朵朵蜷缩在一起,最终碎成尘埃被雨水打落在地面。
海浪一下又一下在山脚下的岩壁上拍打,发出呼呼的绵响。不知从哪里出现的海鸥展翅盘旋在泛起白浪的海面上方。风吹过松叶林,带起沙沙的细响。
红日从海平面一跃而起,灿烂的阳光把大地照地通明,驱散了头顶层层叠叠的云层。
世界正在以某种速度完成转变,一个全新的世界在他们眼前形成。
这里是地球,一个虚假的、复刻的,却又几近真实的地球。
·
面前的两座雕像消失了,直接随风化成灰,缠绕着坠入闪着碎光的海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