汤笃狡黠一笑,在魔界屏障里,他可以使用灵力。而且这个魔修看起来比他还弱,拽得过他才怪。
汤笃抓着魔修的手,确定他不会轻易逃跑,这才问道:“你们……”
但他刚说出口一个你们,便发现眼前的这个魔修脸色涨得通红,脸上混杂着惧怕、惊慌……竟然还有一丝羞涩。
汤笃的话一下子卡在了嗓子眼里,竟然想不出说什么了。他反复想了想,自己才是被关住的那个吧,这个魔修怕什么?
汤笃忘了之前的问题,索性先把当前的疑问解决:“你怕我干什么?!”
那名魔修遮遮掩掩,发觉自己真的没办法把手□□,又害怕惊动其他人,再也顾不得其他了,破罐破摔对面前这个穿着白衣的传说中的“圣女”说出了原因。
听到送饭魔修的话,汤笃彻底愣在了当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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距离沽都州城中发生的事情已经过了五天。
这五天中,九仙派派出数组小队前去寻找魔界,却因为种种原因都被迷瘴挡在了外面。而弟子辈最出众的首席弟子白昱修因为受伤无法参与,没了他,其他弟子更加有心无力。
而沽都州城中发生的事一传十十传百,在人界也引起了轩然大波。过去三年中,圣女在人们心中实在太过神圣,这种神圣并不是简简单单一些术法就树立起来的,而是在这三年中风调雨顺、平静祥和,让人们对圣女更加敬畏。
而现在,圣女竟然被魔修抓走了,这个消息传到耳中时,很多人都不由得惊慌甚至痛哭起来。
可以说是修仙者与普通人,都在战战兢兢等待着魔界的说法——为什么把圣女抢走了的说法。
而这次,魔界居然在数天的寂静后露面了,并且传出了一条让所有人都惊掉下巴的消息:圣女要和魔尊成亲了。
据说这条消息传到九仙派的时候,当天九仙派桌椅损坏数量超过去年全年。
这些还不止,更让九仙派弟子们怒气冲冲的是,随着这条消息传出,还有许多十分离谱的小道消息也传了出来,还说得有模有样,十分真实。
据说圣女看见魔尊之后,为魔尊的英俊霸气所倾倒,而且发现魔界并不是人们口耳相传的乌烟瘴气的地方,而是和凡间、和九仙山一样的地方。
修魔之人也并不是十恶不赦,他们只是不同于修仙的另一种途径。而圣女在住在魔界的这段时间里,与魔尊结下了是十分深厚的感情,并且决定和魔尊沙招成亲,结为夫妻。
这个小道消息一传到九仙派,连还暂时维持着平和淡然的长老们都差点跟着弟子们掀了桌子。
但在九仙派众人眼中十分无稽的传言,在人间却不知道怎么,越传相信的人就越多。
实在是因为普通人对于修仙者尚还一知半解,对于魔界更加不了解。所有的了解都只是茶余饭后十分不可信的只言片语。
而且当天数万人在场,很多人都可以证明魔修除了和九仙派的人争斗外,并没有像传言中那样,对普通人大肆屠戮。
所以这九仙派嗤之以鼻的传言在沽都州城居然有很多人相信。而且圣女与魔尊的爱情故事还莫名戳到了一些闺阁少女的心,这个传言甚至在一次次传播中被渲染得更加离奇。
但也正因如此,开始有人对修魔产生兴趣。
一直以来,凡间渲染的都是,只有修仙才是正途,修魔是歪路。修魔的人都很嗜杀,魔界是一个地狱一般的地方。
但自从圣女要和魔尊成亲的这个传言流传出来之后,有一些人就悄然改变了自己的想法——既然圣女大人都觉得魔界是一个和九仙派差不多的地方,那是不是真的修魔就如同他们所说,只是不同于修仙的另一种途径?
加上有很多人在修仙一途上并没有天赋早早就接受了自己不能修仙的事实,而现在却又有很多人活动了心思:修仙不行,也许修魔有天赋呢?毕竟听说修魔和修仙道理并不大一样。
九仙派可以通过一些把戏,引导人心。但当人心不受他们控制而浮动时,九仙派却对此无能为力。
眼看着“九仙派出身的圣女要和魔界最强大的魔尊成亲”这个传言甚嚣尘上,九仙派的众人愤怒,却无能为力。
告诉那些人这件事肯定是假的,是魔修编造的?
为什么?
因为他们当神明一样拜了三年、崇敬了三年的圣女其实是个少年,而且是九仙派一名普通弟子?
这话根本无法说出口,一旦传出去“圣女”是个男的,那么九仙派树立的威望也会随之如大山崩塌。
不解释,不行,解释,更不行。
所以在这件事上,九仙派竟然处于了恒定的失败之地。
几名真人长老谈论起这件事都有些苦恼,有年长者看向清瑛仙尊的眼神中暗暗含着责备之意。
但事情发展到现在这个局面,也是清瑛仙尊预料不到的。他揉了揉从最近开始有些作痛的额头,难得有些愧然。
其实当初顺手指了个小弟子扮女装,是他这些年来难得的一次趣味。但仙尊的趣味,别人都当成一件正经无比的事情去执行,到后来连他也只好对这件事报以严肃的态度。
但没想到,就是这一次难得的脱缰,造成了眼下这个局面。
不过好在,“魔界既然能放出这样的风声,看来并没有准备害他们的性命。”清瑛仙尊端起茶,优雅地抿了一口,淡然地把角度引开。
这确实是不幸之中的大幸。其他的真人长老深以为然,纷纷点了点头,开始重新商议起如何进到魔界。
终于脱身,清瑛仙尊回到寝殿,他受伤的弟子依然躺在榻上。
清瑛仙尊触了触他的手臂,察觉到灵力慢慢地灌注进去,才放下心来。
就在这时,白昱修突然睁开了眼睛,清瑛仙尊竟然没有察觉到他已经醒过来了,一时有些愣住。
白昱修虽然已经调养了好几天,但脸色依然苍白。
平日里面对师弟和外人冷冰冰脸现在也荡然无存,他看着坐在榻边的清瑛仙尊,近乎露出了一个苦笑。
不知道为什么,平时冷心冷情的清瑛仙尊,此刻却觉得心底有些闷。
“师弟是不是还没有找回来?”白昱修突然开口问道。
清瑛仙尊明白,白昱修仍在为这件事自责。但他不惯于撒谎,一五一十地将事情说了出来。
只是那魔界传言太过于难以启齿,清瑛仙尊也就将这节掠过去,只对白昱修安抚道:“暂时应当性命无忧。”
但白昱修脸上的神情却没有宽慰多少。
而清瑛也不知道该再说些什么了,只是静静地坐在那里。
不知道过了多久,白昱修突然又开口说道:“师尊……我是不是离你还很远?”
听见声音,清瑛仙尊愣了一下,反应过来时安慰道:“你天资很高,过不了几年说不定就可以追上我了。”
白昱修从进九仙派之时就将同辈人甚至年长者远远甩开,在九仙派的数年都是天之骄子。清瑛想,大概是这次让他受了打击了。
白昱修又轻轻笑了一下,没再开口说话,静静地养着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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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圣……圣女大人,您要和我们魔尊成亲了……快饶了我吧……”送饭魔修战战兢兢说出来的这句话,让汤笃如同被雷劈般,石化在了当场。
“什……什么成亲?!”再开口时,汤笃的声线已经有些抖,此刻他只觉得自己肯定是做了一个怪异的梦,这也太奇怪了!
反正已经说了出来,那送饭魔修也就慢慢没了顾忌,一股脑地把他从其他魔修那里听说的话全倒了出来:“陆大人说让您跟魔尊大人成亲,那些不修仙的普通人就会来我们魔界修魔,到时候我们魔界人丁兴旺,就会重新繁华起来……”
每一句话汤笃都仿佛能听懂,但却完全不能理解,趁他注意力分散,送饭魔修连忙抽出了自己的手,飞快地躲远了。
汤笃忽然意识到什么,低下头看着自己那将身体线条勒得紧紧的白色衣裳,一时之间竟无语凝噎。汤笃扯了扯脸上的面纱,想要发脾气扯下来扔掉,却还是停住了手。
如果暴露出圣女其实是个男人这件事会造成多么严重的后果、会给九仙派带来多大的灾难,这件事情,已经经由师兄白昱修严苛的训导,深深印在了汤笃的脑海里。
汤笃不敢、也不愿意将九仙派拖到一个被众人非议的境地。
更何况,作为九仙派弟子,汤笃再清楚无比魔修对于修仙者的敌意有多大。一旦自己是个男的被发现了,说不定到时候魔界会将这件事渲染得更加夸张,让九仙派背负上欺世罪名。
想到这里,汤笃停下了手,不敢再动身上的衣服。
但他心中却更加焦虑了起来,汤笃觉得这肯定是魔修胡乱说的,但却又怕并不是乱说——毕竟魔修干出什么也不奇怪。
万一这件事是真的,那么在成亲那天,自己的真实性别就再难藏住了。
到时候不但要担心魔界是否会借此对九仙派不利,而且还要担心会不会激怒魔尊,一怒之下把自己杀了。
第10章 纸符
而且,就算抛开这些,一想到自己要和一个男的成亲,汤笃就觉得浑身起了一层鸡皮疙瘩。
种种因素加在一起,让汤笃急得在屋子里直转圈。
一着急之下,一片小纸符从袖子里滑落下来。汤笃看见那纸符才想起来因为刚刚听到消息过于震惊,都忘了将这纸符粘在送饭的魔修身上了。
明明是个大好的机会却这样白白错失,汤笃懊恼地拍了拍自己的脑袋。
一次不成还有二次,但汤笃现在都接触不到其他的人,只能把主意打在那送饭魔修身上。
他想找机会再把纸符送出去,没想到那送饭的魔修虽然脑袋不灵光,但也不算太笨,被汤笃抓了一次之后就十分警惕,每次送饭前后都要观察汤笃在没在附近。
而且他还不知道从哪里找了一根竿子,直接用竹竿挑着饭盒送进来。
就算汤笃抓住了竹竿也没用。
魔界上空魔气笼罩,白日与黑夜都是昏昏沉沉的,日升月落并不明显。在这里时间的流逝被拉得无比漫长,汤笃连找个说话的人都找不到,更是煎熬。
终于,在汤笃攀着院墙看了不知道多少天之后,终于看见了一个很有希望的突破口。
当那穿着青色布衣的人影出现在汤笃视线里的时候,汤笃起先并没在意。在观察的这几天中,虽然这附近出现的魔修很少,但也不是没有。只不过他们连靠近都不靠近这座宫殿,所以汤笃根本没把希望寄托在他们身上。
这个青衣人出现在汤笃视线里的时候,汤笃最开始并没发现不对劲,视线在他身上匆匆一扫便过去了。
但很快,汤笃就重新把视线移回到那个青衣人身上,心脏鼓鼓地跳了起来——这个青衣人好像是沽都州里的人。
魔界的魔修不知道出于什么样一种流行趋势,十分尚黑,几乎人人都穿黑色。而这个青衣人穿得太像凡间的普通年轻人了,斯斯文文,十分瘦弱,一副读书人的样子。而且他身上的魔气稀少到在这魔界之中几乎算得上是没有。而这魔界离沽都州这么近,难保没有魔修像抓自己一样抓了一个普通人回来?
当然,这些都只是汤笃下意识的推断,连他自己都觉得只有两分可信。
但这条线索,已经是汤笃到现在为止找到的最有用的线索了,就算只有两分可信,他也要试一试。
汤笃攀上院墙,把面纱拿在手上努力挥动。白色在这里实在十分显眼,很快那个青衣人仿佛察觉到了,但却只是在原地顿了顿,并没有过来。
汤笃十分着急,更加用力地挥动着面纱,殊不知他整个人穿着白色的衣裳站在高处,其实比面纱更显眼。
也许是看汤笃挥得太卖力,那个青衣人在原地站了一会儿之后,终于往这边走过来。
等他离院墙已经没多远的时候,汤笃才想起来什么,慌忙将面纱重新系在头发上。
而那青衣人,已经走到了离院墙不过三四米远的地方。
汤笃既兴奋又紧张,正要开口,就听见那青衣人疑虑重重的声音:“……圣女?”
汤笃顿了一下,极轻微地点了点头。
那青衣人的眼中瞬间闪过一丝讥笑,不过汤笃并没有发觉。
他小心翼翼地试探着开口:“你是……从别的地方来的吗?”
“是。”出乎汤笃的意料,青衣人十分快地给了肯定的回答。
汤笃已经掩饰不住声音中的兴奋,再接再厉地追问道:“是沽都州?你是不是也是被他们抓来的?”
那青衣人顿了一下,但依然在汤笃饱含着期待的目光中点了点头。
汤笃高兴地差点从院墙上翻下去。
但他知道现在才是最关键的时候,汤笃飞快地瞥了一眼四周,没有见到任何魔修。他从袖子里掏出一张纸符,下意识想递出去又缩回了手。
汤笃对青衣人说道:“你试试,可以把手伸进来吗?”
那青衣人愣了片刻,但还是如汤笃所说,伸了伸手,轻而易举便进到了院墙之上。汤笃两眼都放出光来,他一边将纸符放在青衣人的手上,一边说道:“不用担心,你什么也不需要做,这纸符会自己去求救的,到时候九仙派的人会把我们都救出去。”
要不是一直被困在魔气屏障中,汤笃早就把纸符送出去了。这纸符在九仙山和凡间都可以随意游走,除了一些被设禁制的地方。汤笃也不确定在魔界是不是同样可行,但这是现在成功几率最大的办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