烛尤拉下他的手,放在唇边轻轻落下一吻,不动声色道:“你是不是想花月他们了?”
裴云舒一愣,随即有些尴尬地咳了两声,“倒是还好。”
这些日子忙来忙去的,一颗心都放在了烛尤和小龙蛋的身上,真的是好久未曾想起来百里他们了。
这么一想,真的是无比心虚,好友们在秘境中千辛万苦,他还一点儿都没担心。
“他们如今也不知道到哪里了,”裴云舒惆怅道,“妖鬼化妖的秘籍,希望百里他们能找出一个好的功法。”
“会的,”烛尤起身走到他的身旁,伸臂将他拥入怀中,冰冷温情的亲吻落在耳畔,安抚道,“他们找不到,我们也可以。”
语气中的自信和傲慢无视天地,裴云舒噗嗤一声笑了,侧过脸道:“你说得对,但现在最要紧的事,我们要为小龙蛋找来更多的灵液。”
灵液是各种高品阶的灵植浸泡出来的浓稠如粥的透明水液,泛着墨绿如湖水一般清澈的颜色,之前所得到的那些灵植全被裴云舒酿造成了灵液,足足有一个小池子那般的大小,他将小龙蛋放进其中时,却不到五日时光,一整池的灵液已经被小龙蛋吸收得干干净净了。
想要养一条龙,实在是伤财劳力极了。
但效果却很是明显,小龙蛋吸收如此多的灵液之后,明显比之从前足足大上了一圈,以往一只手便能托起来的龙蛋,现在却需要两只手共同捧着,以此看来,破壳终是有望的。
这一日,裴云舒正陪着小龙蛋泡着灵液,他用柔和的手巾沾湿灵液一遍遍擦过龙蛋的整个壳,龙蛋乖乖让他擦,擦过正面之后,龙蛋还会费力地在水中转个圈,让裴云舒好给它擦着后面。
“乖,”裴云舒每到这时,都含笑称赞一句,“我们家的小龙崽还未破壳就已经这么贴心了。”
小龙蛋已经明白一些简单的话语,知道了什么是称赞什么又是告诫,自然,美好的一面总是从裴云舒那里学来,而从烛尤那里得来的,总是一些让小龙蛋听了就想拿屁股对人的不好听的话。
烛尤的声音一响起,小龙蛋就想往他身上撞,因为如此,每日白日时同裴云舒在一起的时间,小龙蛋总是会一天比一天的粘人。
给龙蛋泡完灵液之后,烛尤也正好回来了,他将装满灵植的储物袋递给裴云舒,又从袖中掏出一只被荷叶抱起来的烤鸡,还有一些还留有余温的肉干。
这些东西一拿出来,芳香的肉味儿便传满了整个房间,裴云舒吸吸鼻子,在烛尤身上闻来闻去,忽的灿然一笑,“我闻到了甜丝丝的味道。”
烛尤亲了他一口,默默从袖中掏出了油纸抱着的糕点。
裴云舒脸上的笑意洋溢,他从烛尤的手中接过糕点放在桌上,又把灵液中快要探出整个身子摔落在地的龙蛋也抱了出来放在一旁,打开油纸一看,有些惊讶地低头轻嗅了一口:“都是花香味的甜糕。”
烛尤点了点头,从糕点中拿出一块软糯白玉糕点放在他的唇边,“这几样卖的好。”
裴云舒张口,吃下了一口,慢慢品味了一番,“我倒是认为还是上次买来的那几种味道好吃。”
烛尤记下,吃下手中裴云舒咬剩下的糕点,又拿了另外一个递到了他的唇边。
两个人一个喂一个吃,甜糕的香味同馋人的肉味缠在了一起,在一旁待着的小龙蛋忍不住了,滚着来到了甜糕旁,想吃,圆滚的身子却把甜糕推得越来越远。
裴云舒一下子笑开,烛尤眉眼也带上了笑,他当着懵了的小龙蛋的面,拿着糕点在他眼前转了一圈,才放在了裴云舒的嘴里。
突如其来的恶劣把裴云舒也带坏了,他慢慢吞咽着糕点,装出一副意犹未尽的模样,“真是美味极了,比灵液的味道要好吃多了。”
小龙蛋眼巴巴的看着,浸泡了灵液后的蛋壳慢慢在桌上渗出了水来,烛尤眼尖的看着了,眯眼嘲笑道:“这是流的口水还是在桌上尿了出来?”
被嘲讽的小龙蛋不知道这话是什么意思,但它听出了烛尤话里的取笑意味,顿时生气地转过了身子,拿着屁股对着他。
裴云舒一本正经地教训烛尤,“你怎么能以大欺小呢?”
嘴上是这么说,他却是撕开了烤鸡上的荷叶,浓香瞬息更加浓郁,裴云舒撕了两条肉放进他和烛尤的嘴里,故意道:“这个比甜糕还要好吃。”
背对着他们的龙蛋单纯极了,听不出这是在勾着它转身,它转眼就忘记了刚刚被烛尤嘲笑的事,跳着回到了裴云舒的面前,蹭着裴云舒的手指,想要让他也撕条肉喂给自己。
烛尤嚼着嘴中的肉,看着被裴云舒欺负却不知道自己被欺负的龙蛋,露出抹愉悦的笑。
果然在云舒的心里,他才是最重要的。
看在云舒的面子上,更重要的是看在这颗龙蛋看上去蠢笨无比无法和他争宠的面子上,那便勉强容忍它留在这里吧。
等破了壳,再把它扔出去。
第103章
春去冬来, 山林中银装素裹的时候, 龙蛋已经长到一个大西瓜般的大小了。
它被养得很好,蛋壳也越发的厚, 每日活力十足, 总要晃来晃去的寻找一些好玩的新事物。
而裴云舒和烛尤, 正在这时收到了百里戈和花月的求救传音符。
烛尤为裴云舒建造的世外桃源,裴云舒唤其为“春晓谷”, 百里只知道他们二人就在此处, 却不知道具体是在哪里,为了让他们遇到危险时可以及时求助,裴云舒早就将地点告诉了他们。
所以当传音符疲惫的穿进结界时, 还未知晓传音符的内容, 裴云舒已经准备同烛尤出谷了。
传音符中的内容潦草, 应当是非常危急的时候留下来的消息,上方也只有“南临城花阁船, 速来”这一句话。
南临城是凡间的大城, 留恋凡间的修真人士也不会少, 裴云舒同烛尤没有耽搁, 当日就决定带上小龙蛋一同出谷。
小龙蛋头一次被带着站在剑上,它被抱在裴云舒的怀中, 清散的白云从身边略过,身居高处, 底下的房屋变得越来越少, 最后小到犹如蚂蚁一般。
小龙蛋从裴云舒的怀中探着身子享受风吹, 差点整颗蛋都要摔了下去,裴云舒点一点它,“莫要调皮。”
小龙蛋撒娇地钻进了裴云舒的怀里,裴云舒轻柔地摸着蛋壳,对一旁面色不善的烛尤道:“它如今这般大了,怕是快要破壳了吧?”
烛尤从他怀中接过龙蛋,龙蛋不愿意,用尽全力在裴云舒怀里躲着烛尤伸过来的大掌,晃动得裴云舒都不由前后摇晃了一瞬。
烛尤脸色更加难看了,他粗暴地抢过来龙蛋,一只手掌抓的牢实,锐利而冷酷地对待着龙蛋,“你累到他了。”
龙蛋不晃了,乖乖离开了裴云舒。
裴云舒由着他动作,好笑道:“只这么一个小小东西,哪有这么轻易就能累到我。”
烛尤只好面无表情地说了实话:“你今日已抱过它一个时辰了。”
“好吧,”裴云舒揽住了烛尤的脖子,自己整个人索性都趴在了烛尤的背上,小声道,“你总是吃我抱着小龙蛋的味,我今日也要吃一回,你抱着它,也要背着我。”
前面抱一个,后面背一个,应该很累,但烛尤嘴角却露出了笑。
他托了托裴云舒,将他背得宛如抱着一般的牢实。
*
一天之后,南临城城门前。
裴云舒同烛尤衣着简单,低调地隐藏在百姓之中。
天空暗沉,阴风阵阵,有鸟雀沿地飞过。有庄稼人已经忧心忡忡道:“看这天下,快要下雨了。”
“不知道下雨之前能不能回到家,”有人一同担忧,“我家大郎还在海口做工,这雨一下,今日怕是只能做半天工了。”
裴云舒抬头看看天,陡然一粒雨滴滴在了他的脸上,烛尤蹙眉,用指尖碾去他脸上的这滴雨水,反手朝天上一弹,即将要落下的雨水消失不见。
天色越来越沉,但雨却没有落下来,裴云舒和烛尤匆匆进了城找了家客栈之后,外头才轰然一声雷声巨响,瓢泼大雨跟着脚后跟落了下来。
客栈中的老板正给客栈中的客人人手递来一碗姜汤和手巾,烛尤去接过手巾,拒绝了姜汤。他递给裴云舒一条,裴云舒笑意盈盈同他道谢,才拿过手巾擦去脸上并无淋过的雨水。
因为百里戈送来的传音符着实不同寻常,他们并不想打草惊蛇,打算装作平凡人家的模样,在未找到百里戈之前,还是不要透露修为为好。
老板送完了姜汤,犹豫了一会儿,还是端过来两个碗,劝道:“客官,还是莫要粗心大意,喝一碗去去寒也好。”
他的话音刚落,身后就传来一声响亮的喷嚏声,裴云舒转过身一看,就看到一个年轻英俊浑身贵气的男子没有仪态地揉着鼻子,他衣服湿透,头发也在沥着水,整个人犹如落汤鸡一般狼狈。
身边的侍从正在劝他喝一口姜汤,这人大呼小叫着给拒绝了,瞥着姜汤的眼里全是嫌恶,“爷就算去外面喝上几斛老天爷的眼泪,也不喝这东西一口!”
侍从苦着脸,一个劲的劝着。
这一主一仆说话着实好玩,裴云舒看了个有趣,但被他看着的人好像察觉到了他的视线,不耐烦的抬头一看,正好和裴云舒对上了视线。
这人一愣,又眼睛一亮地指着裴云舒大声嚷嚷道:“这个人不也没喝吗?他长得瘦瘦弱弱的,比爷还不如,他都不喝爷为什么要喝?”
瘦瘦弱弱的裴云舒看戏反而烧到了自己的身上,他指着自己问烛尤,“他说的是我?”
烛尤老老实实的点了点头,又觉得不够,火上浇油道:“对,他说的就是你。”
男子也听到了这句话,特地走过来到裴云舒身边,瞅了瞅被放在桌上一口也没动过的姜汤,摆出一副长者姿态,意味深长地教训道:“你瞧瞧你的身子,自己淋了雨还逞能不喝姜汤,万一得了风寒,遭罪的不还是你?”
“还不赶快喝了?”男子肃然,“没有爷的身子,就不要学着爷放浪。”
裴云舒看了他半晌,突然唇角勾起,笑道:“好啊。”
不待男子疑惑,裴云舒就端起姜汤凑到唇边一口而尽,然后含笑看着这个小少爷,“我喝完了,你也该喝上一碗了。”
男子瞠目结舌,刚想说他怎么能喝?但身体却不由自主地走回了自己的位置上,端起姜汤就咕噜咕噜几口咽下。
辣味儿从心口往脑子里冲,这还不止,好不容易喝完了这一碗,谁知道碗里已经快没了的姜汤又慢慢涨了起来,又变成了满满的一碗。
看着这人连喝两碗姜汤,裴云舒才撤去了法术,但法术刚撤走,这富家少爷就是眼睛一白,留下一句“好难喝”就干脆利落地脑袋一磕,晕了过去。
“……”裴云舒心虚地别过脸,小声同烛尤道,“我好像玩过了。”
“无事,”烛尤扭过了他的脸,“别看他。”
旁边富家少爷身边的侍从似乎已经见多不怪,喊了几声少爷之后,就镇定地同店家将人抬上了楼。
裴云舒和烛尤也跟着店小二回到了房内,将被裹在包裹中的龙蛋放出,让龙蛋在床上蹦跳,两个人走到床旁看着外面的疾风暴雨。
龙蛋怎么也不肯待在储物袋内,裴云舒便将它收拾成了包裹的形状。他们看着雨,躺在床上的龙蛋不堪寂寞,从床边跳了下来,一路滚到了裴云舒的脚侧。
裴云舒回过神,将它抱了起来,在雨幕中再次远眺了一瞬,“烛尤,这处能放得下船的只有南边的一个支流,正好今日下了大雨,我们做些什么事也不会被轻易察觉了。”
烛尤松松筋骨,“我去,你在这看好它。”
裴云舒看了看怀中乖乖依偎在他怀中的小龙蛋,目露无奈,“那你多加小心,若是有何不对也莫要冲动,快些回来与我商讨才行。”
烛尤点了点头,目光温和地看了裴云舒一眼,俯身在他额上落下一吻,就转眼消失在了层层雨幕之中。
龙蛋朝着窗口的方向动了动,似乎是想要知道烛尤去了哪里。
“乖,”裴云舒抱着他往前走了一步,这个位置,雨水已经能被风吹在了他们身上,“是不是舍不得龙父?”
龙蛋又往窗口的方向动了动。
“快快破壳吧,小东西,”裴云舒柔和地抚摸过它,“等你破了壳,就可以吃尽天下美食了,也可以同着爹爹和龙父一起上天入地了。”
“世上美好的东西千千万万,爹爹总是跟你说不完的,”蛋壳上的手温柔而慈爱,“终究是期盼着你快快出生,好自己一一去体会的。”
风雨交加,雨水也飘到了蛋壳上面,但小龙蛋只觉得万分安全舒适,是以往黑暗之中百年来从未感觉过的舒适。
它眷恋地蹭蹭裴云舒的手指,也懵懵懂懂地想着,原来都在期盼它的出生吗?
*
烛尤回来的很快,前后也不过两刻钟的时间,从窗口飞进来之后,去掉一身寒气才坐在了裴云舒的身边,他皱眉道:“船上和周围藏着许多道士。”
“哦?”裴云舒惊奇,追问道,“门派修士还是散修?”
“散修,”烛尤眉眼间露出几分厌恶,“一个比一个的血腥味浓重,他们专杀妖,身上都是妖的血气,煞气也针对妖而来。”
裴云舒面容也不由严肃了起来。
修真门派之中,正道与魔修都不是你死我亡的关系,更何况是人与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