裴云舒见他吃的专心, 便小心翼翼地走到里间, 连鞋子都来不及脱, 就半跪在床上, 将床幔放了下来。确定床幔的厚度让外面的烛尤看不清楚他是在做什么后,裴云舒才表情难受地解开了衣衫。
凡人的衣衫也分好坏,裴云舒身上穿的这身明明已经算是好的了,但还是磨的生疼,现下才好不容易有了些时间上药。
他低头一看,早上抹上的药都被蹭到了衣衫上,非但没有起到半分作用,看起来还更严重了。
难怪愈加疼了。
裴云舒蹙眉,又回到看了一眼烛尤,隐隐约约见到桌旁还有到人影,便安下心来,拿出药膏,指尖只轻轻抹了一点,就给自己上着药。
他低着头,格外认真,恍然不知身后披散的床幔已经被风吹开了一条细小的缝隙。
*
怕衣衫再次把药膏蹭掉,裴云舒穿上衣衫之后还不敢先将腰带系上,直到觉得药膏被吸收了,他才紧紧束上了腰带。
这才想起来他进来里间那么长时间,烛尤竟然也没来催促他。裴云舒心下奇怪,走到外间一看,烛尤不在桌旁,屏风后的浴桶处有水声响起。
天边只是微黑,现在就沐浴了吗?
从屏风四面,还有雾气往这边飘散。
“烛尤,”裴云舒问,“你是不是用了很烫的热水?热气已经朝这边飘来了,若是用热水沐浴,那不能多泡的,会不舒服。”
他话音刚落,屏风里面就传来一声重响,裴云舒一惊,下意识越过屏风往里面一看,表情愕然。
烛尤浑身冒着腾腾的热气,身上没有穿着衣服,也不知道刚刚发生了什么,此时此刻,他头上的两只角在浴桶上撞穿了两个小洞,那两个小洞卡住了他的龙角,烛尤便也跟着无法动弹了。
裴云舒愕然过后,就是忍笑。
烛尤见他进来,面上的妖纹更加殷红了,他抿着唇,眉目不悦,正打算强硬拔出头上的龙角,裴云舒连忙阻止他,“等一等。”
他尽力不去看浴桶中一丝不缕的烛尤,绕到前方蹲下,去看木桶上的两个突出了一点的小角,试着动了一下,确实卡得相当紧。
裴云舒突然抬头去看烛尤,疑惑,“角不可以收回去吗?”
“……”这个角度,裴云舒无法看到烛尤的表情,只能看到他的黑发,只看了一眼,裴云舒就接着去看烛尤卡在木桶里的角了,只听烛尤道,“收不回来。”
“为何?”裴云舒好奇了。
烛尤道:“想交尾。”
蛟龙想交尾,自然要把自己最漂亮的一面展现出来。无论是妖纹还是蛟龙角,在情欲未散时,是怎么也不会消失的。
裴云舒猝不及防之下就听到了这个回答,烛尤直直白白,不好意思的人反倒是他了。他连咳好几声,咳得脸也带上了薄红,便开始专心致志地想法子将烛尤的角推回去,不再去问烛尤话了。
角比浴桶硬了不知道多少倍,若是那些城镇里面,一个浴桶坏就坏了,奈何这里是个小小村镇,浴桶也没有多的,店家如此窘迫,若是这个浴桶坏了,只怕这几日也是没法去买新的。
裴云舒用尽了各种办法,最后好不容易才把烛尤的龙角给推了回去。烛尤能动的下一秒,就猛地从浴桶中站了起来,他伸手去攥住了裴云舒的手腕,黑眸沉积欲望。
裴云舒被他拉住,“怎么了?”
烛尤低低地说:“想交尾。”
热水从他身上流入水中,嘈杂的水声满是浮躁,烛尤攥着裴云舒手腕的手,烫得让人想要瑟缩。
裴云舒想要甩开他的手,但他觉得自己好像也不对了,皮肤开始滚烫,手脚开始无力,好像还有什么奇异的香味在空中四散,闻了几下之后,就更觉得浑身发烫了。
“我想喝水,”他掐着手,不知道自己这是怎么了,“烛尤,我要出去喝水。”
烛尤忽的皱起了眉,鼻尖一嗅,“好香。”
他朝着散发香味的地方闻去,竟闻到了裴云舒的身上,裴云舒呼吸都觉得困难了,他拉开烛尤的手,烛尤放开了他,只闭着眼睛去闻他身上的香味。
裴云舒从屏风后跑了出来,足足喝了满满两杯冷水,又尽力平复呼吸,空气中那股奇异的香味才终于变得淡了下来。
冷静下来之后,裴云舒就想起了他体内的那只蛊虫。
怎么这么快溢出香味了?
莫非是烛尤的情动,让情随蛊也跟着动了?
裴云舒怎么想,都觉得这个可能性最大,他直接收拾了东西,连夜跑到了隔壁花月的房间,如今情况特殊,他怎么都不可能和烛尤待在同一个房间里。
花月为他打开门,惊讶极了,“美人,你怎么过来了?”
裴云舒避而不答,“我今晚在你这打坐一夜。”
*
说是打坐一夜,但是到了夜半的时候,裴云舒还是睡着了。
狐狸正在灯下看着书生与狐妖的话本,见裴云舒睡了,就想将他抱去床上,但还没靠近裴云舒,就将一条突然窜出来的白色布条狠狠打在了手上。
狐狸倒吸一口冷气,一双玉手都被打肿了。
下一刻,烛尤就突然现身到了裴云舒身旁,他俯身抱起了裴云舒,冷冷瞥了花月一眼,就将裴云舒抱走了。
待将裴云舒抱上了床后,他低头瞅着熟睡过去的人良久,才弯下腰,在裴云舒的唇角旁,轻轻碰了一下。
唇上的肿度已经消了许多,烛尤一下一下的吻着,轻轻落下再轻轻抬起,不像上次那样粗鲁,若是只是这样,应当就不会肿了。
*
妖鬼集市还有四天举行,若是一直御剑前行,不到一天的功夫就能到了集市。因为时间充足,他们也是走走停停,也算是游山玩水一回。
距离妖鬼集市的地方愈近,见到的妖魔鬼怪们也就愈发多了起来,裴云舒一路来大饱眼福,只觉得眼花缭乱,从来没有想到,这世间除了人之外,还有如此精彩的庞大世界。
但快要到了妖鬼集市举办的地方时,他们却见到了花锦门的人。
他们掩在道路两旁的妖群之内,看着花锦门的魔修抬着两顶玄色轿子从空中张扬飞过,在经过他们时,裴云舒微微侧过了头。
玄色轿子远去,那架势却极为惊人,花月在一旁冷哼一声:“那该死的大魔修竟然也来了!”
裴云舒轻轻嗯了一声,看着远去的花锦门众人,握紧了手中的青越剑。
杀意萦绕在心头,狐族秘境中的侮辱,他永不会忘。
紧握着青越剑的手被另一双手一一掰开,裴云舒侧头看去,烛尤垂眸看了他一眼,然后远远望了一眼远处的花锦门一众魔修,眼中煞气横生,裴云舒都能看出他眼中幽深残酷的戾气。
“烛尤大人,”一旁的花月也感觉到了这股令他毛骨悚然的杀气,忙说,“妖鬼集市开始后就不能杀人了,这是妖鬼集市的规矩。我们要是想搞一搞这个花锦门,要么需赶在妖鬼集市开始之前,要么在妖鬼集市结束之后。”
可花锦门的魔修众多,修为高深,赶在妖鬼集市来临之前搞,怕是搞不完。
烛尤不悦,“杀人还要等?”
花月想了想,严谨道:“等的吧。”
他们二人说的不是搞不搞花锦门,而是什么时候搞。一个比一个杀意浓重,裴云舒平静之后,反而勾唇笑了起来。
“那就等妖鬼集市之后吧。”
这次的妖鬼集市之行,找到鬼医才是主要的,邹虞可没有这么重要。
花月忽而担忧道:“云舒美人,可是邹虞那大魔修见过你。”
那日烛尤大人带着云舒美人飞走时,花月可是将邹虞说的那句狠话听得一清二楚,其中的狠意,让他这个妖都觉得头皮发麻。
这花锦门可是臭不要脸的魔宗,手段阴损着呢,若是那日云舒美人没有被烛尤大人救走,谁知道这大魔修会做到什么地步,臭不要脸!
闻言,裴云舒也皱起了眉。
帷帽,他是不会再戴的。更何况周围如此多长相各异的妖鬼也不曾带上帷帽去遮掩容貌,他戴了,岂不是更加显眼了?
他想了想,“妖鬼集市里可有卖面具?”
“倒是有,”花月眼睛一亮,“各种鬼怪的面具都有,戴在脸上的时候,任美人你从花锦门面前走过,他们也不会知道你是谁!”
“那便带面具吧。”裴云舒一锤定音。
烛尤皱起了眉,他这一皱,就皱到了一行人进了客栈里面。
等房门关上,他才抬眸看着裴云舒,“为何不杀?”
裴云舒倒了两杯茶水,放在了烛尤面前,“若是杀了,我们就要耽搁妖鬼集市了。”
“耽搁便耽搁,”烛尤淡淡道,“谁若不满,那便杀了谁。”
他语气虽淡,但黑眸中有血色浮沉,是真真对了花锦门产生了沉沉杀意。
“要是你在妖鬼集市中杀了人,我们就要被千妖百鬼一块追杀了,”裴云舒细细说着,“烛尤,即便他们不能伤你分毫,但这些天,我们也不能休息。妖鬼集市没了,鬼医也无法去寻,白白浪费了时间。”
烛尤又皱起了眉,他若有所思。
裴云舒见他好像懂了,颇有些做人师的成就感,他笑意盈盈看着烛尤,瞧见他鬓角微乱,便想抬起手为他整理发丝。
谁想烛尤一下子抓住了他的手,微闭着眼,着迷地在他腕边嗅着,轻声道:“好香。”
第26章
他说香, 可裴云舒并没有闻到自己身上的香味。
烛尤眯着眼, 一副已经沉浸其中的样子,他撩起裴云舒的袖袍,顺着玉般的手臂一点点往上嗅去。
淡淡的香味深入五脏六腑,裴云舒几乎是惊骇地看着他的脸上冒出了龙角,再现出了妖纹。
烛尤说他情动时就会有这些东西。
裴云舒猛地抽出自己的手,就往窗口的方向跑去,只堪堪将窗口打开了一条缝,身后就有人抱了上来。
烛尤搂紧他的腰, 头埋在他的颈窝间,“好香。”
“不香,”裴云舒抓着窗沿,努力去推窗, “烛尤, 我一点儿也不香,是你闻错了。”
烛尤不满地收紧手臂:“你香。”
窗口终于被打开, 一阵微风吹了进来,裴云舒松了一口气,去掰开烛尤的手, “现在总算是没了香味了吧?”
他是真的没有闻到什么香味,明明上次体内的情随蛊被烛尤带得情动时, 他也闻到了淡淡的清香, 现在又是怎么回事?
烛尤不说话, 但裴云舒掰开他的手, 他就再重新放回去,头埋在肩颈,龙角总是会似有若无地划过裴云舒的脖颈。
龙角如此锐利,只怕一个不小心就会捅穿了脖子,裴云舒不敢大动,最后见他只会在颈窝间拱来拱去,只好无视他,去看窗外的景色。
房间正好对着街道,街道中来往的人形形色色。远处有一座三层高楼的客栈,高耸挺拔,分外醒目,那是这里最好的一家客栈,花锦门的魔修就在那里入住。
裴云舒从高楼上移开视线,就见底下有人在卖丹药,裴云舒心中一动,他偷偷从储物袋中拿出一颗清心丹,“烛尤?”
烛尤从他颈窝里抬头,下一刻嘴里就被塞进了一颗丹药。
丹药入口即化,裴云舒紧紧盯着烛尤,但烛尤脸上的妖纹没有丝毫褪去的影子,非但如此,他眼中的暗色还在逐渐加深。
窗户被一道劲风吹上,门窗皆被关得死死,烛尤抱着裴云舒,不顾他的挣扎,硬是把人抱到了床上。
裴云舒气得眼都红了,“烛尤!你给我停下!”
他拍打着烛尤的背,踢着烛尤的腿,每一个反击都用了大力气,烛尤好似感觉不到疼似的,稳当当地将他抱在了床上。
烛尤堵在床边,裴云舒无处可逃,他真的是被气狠了,一个个法术往烛尤身上扔去,烛尤生生受着,垂眸看着床上的他。
衣衫在挣扎中变得松垮,一双眼睛含着怒气。
烛尤喉结滚动了下。
雕木刻花床堪堪能睡下两人,裴云舒真以为这蛟是开了什么不该开的窍,他把青越剑挡在身前,泛着火气看着他,若是烛尤真的敢为所欲为,他也就不客气了。
客栈中的卧床上有两层床幔,一层薄,一层厚。
烛尤去解薄薄的那层床幔,解开了绳子后,纯白色的两层纱布般厚的床幔就散了开来,隔开了裴云舒和烛尤。
床上的裴云舒一怔。
烛尤在床幔外面道:“你上药给我看。”
裴云舒觉得自己好像听错了,他隔着这纱一般的薄薄床幔,去看站在床旁若隐若现的烛尤,不敢置信,“你说什么?”
“对着我,”烛尤,“上药给我看。”
*
裴云舒一剑,将这薄纱给斩断了一半。
青越剑的怒意鼎盛,朝着烛尤而去,只是气势滔滔的青剑还未靠近,就被一股水流裹住,被禁住不能动了。
烛尤皱眉看着被砍断一半的薄薄床帐,他动动手,把剩下的半截拽了下来,又把另一层较厚的床幔给放了下来。
薄的床幔没起到几分隔绝作用,这厚的,就不一样了。
至少能阻挡六七分的视线,只影影倬倬地露出些人影,雾里看花,不清不楚。
烛尤固执道:“我想看。”
打也打不过,若是烛尤真的想做什么,裴云舒真的拦不住。他咬牙看着面前的厚厚床幔,心中开始摇摆不决。
半晌,他开口道:“你只需站在这,不准往前一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