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边开门，边嘱咐珀尔修斯一会儿的安排：“你一会儿变回原型带我靠近那只虫子，我现在的力量不够，需要你帮我维持住防护罩，抵御宇宙中的伤害。收拾那个虫子就我来干好了。”
　　身后的珀尔修斯久久没有回答。
　　奥菲尔德有点着急：“记住了没有？”
　　珀尔修斯在他身后顿了顿，边抬起手边回答道：“对不起，我……”面对奥菲尔德，他不像对维亚一样简单粗暴，抬起手不是为了一手刀劈过去，而是准备了一个睡眠魔法，打算轻轻的点在奥菲尔德的后脑，让他好好睡一觉。
　　他愿意为了更多人的生死陷自己于险境，但他绝不愿意奥菲尔德同他一起面临生死。
　　就睡一觉吧。珀尔修斯心想，等一觉醒来……
　　等一觉醒来，就当做我们没有重逢过，就当我也像其他人一样，早就悄悄地被时光掩埋。
　　然而就在他将触未触之时，奥菲尔德突然回头，出手极快的一指点在了珀尔修斯手腕略下方的位置。接触的同时指尖一缕魔力瞬间侵入其中，极细微的一道魔力却轻易的阻止了他已经成型却还未发出的睡眠魔法。
　　属于已完成魔法的那已经稳定的魔力霎时紊乱，在毁掉这个魔法的同时，还让他的手臂麻上了一瞬。
　　珀尔修斯好歹也是贤者，以奥菲尔德现在的实力，认真来说根本破不了他的防。然而珀尔修斯却对奥菲尔德的气息极为亲近，周身的魔力防卫根本不对他产生反应，再加上奥菲尔德对魔力运行轨迹的极深刻的理解，这才让珀尔修斯吃了亏。
　　但也侧面提醒珀尔修斯，你爸爸依然是你爸爸，并不是缩水了两个号就能任你揉搓的，认真起来依旧能把你安排得明明白白。
　　珀尔修斯很明显也意识到了这一点，知道一击不得手就没法再下手，因此只能脸色郁郁地揉着自己的胳膊。
　　奥菲尔德眯起了眼，盯着他看了一会儿：“我刚才问你，记住了没有？！”
　　“记住了。”珀尔修斯垂头丧气。
　　“那就出发，速战速决。”奥菲尔德将舱门打开，指着外面：“我们俩一起去，什么地方去不了？什么地方回不来？”
　　珀尔修斯回头深深的看了奥菲尔德一眼，直接跳出舱门。
　　是啊，反正和他在一起。
　　……
　　这虫子和以前那些不一样。
　　和它对战之后，卡尔·塞维尔将军做出了和珀尔修斯一样的判断。
　　然而他不能后退，只能带领军队顶上，哪怕明知道它在积蓄能量自爆，也不能后撤。
　　他怀疑这虫子有足够的智商拉所有人下水，一旦他命令军队撤开，它就会直接撞向最近的宜居星T-19。别说它撞到星球后自爆所造成的影响，就以它现在继续的能量来看，它只要在靠近星球的地方自爆，都会给这颗宜居星带来极大的灾难。
　　到时候，一颗宜居星上数亿人口至少有三分之一会受到灾害波及，那死伤就更加难以计数了。
　　因此哪怕知道极其危险，他和自己的军队也不能撤，必须守到他炸开的那一刻！
　　然而到了那时才向后撤，大家都知道，逃生的可能性很小。
　　所有人都知道这一点，可没有一个人，一艘舰船，一台机甲脱离战斗。
　　身为军人，所有人都牢记着保卫联邦，保卫人民的责任！
　　“将军，看那！”塞维尔的一个参谋突然从监视屏幕上看到了什么，立刻将画面调大，传到了主屏幕上。
　　在电磁和魔导武器的魔力波干扰的情况下，画面的分辨度很低，但是能够看出是一只巨大的火龙，像凝固的血液一样的颜色映衬着背后的一片星空，巨大的龙翼呼啸而过，如一道绚丽的电光直直的飞向战场中心。
　　那一瞬间，塞维尔仿佛觉得龙背上还有人，不过又疑心是自己眼花了——那龙是谁，他心里大概有数，他也知道那人能够直接在宇宙中战斗。
　　可现在哪能来另外一个人，能够同样这样战斗？
　　“将军，第一魔法学院那边发来通讯，让我们立刻撤退。”副官上前汇报，“将军，我们退吗？”
　　“后退五公里待命，指挥权限移交给温迪斯少将。”赛维尔拿着装着自己机甲的空间纽，大步走出指挥室。
　　“我去支援他。”


第52章 生死
　　凭借肉身短暂地在宇宙中战斗，这个“短暂”的意思是——最多一个小时。
　　因为珀尔修斯的防护魔法要分给奥菲尔德一半，所以这个时间还得更少。要知道有些魔法，施展在自己身上和施展在别人身上所耗费的魔力是不同的。
　　哪怕是珀尔修斯拥有贤者级别的魔力储备，也最多能让两个人坚持十分钟。
　　如果是普通的战斗，这个时间远远不够，那样奥菲尔德也不会要求珀尔修斯带上自己。
　　可他们现在面临的情况是这个虫子要自爆，它根本就不可能再憋个十多分钟不炸，所以十分钟的时间，足够两个人解决掉这个虫子了。
　　如果能够解决的话。
　　“珀尔，后面好像有一个机甲跟上来了。”奥菲尔德骑在龙背上，尽量伏下.身子以保证自身安全。在宇宙的真空当中声音无法传播，所幸大家都是法师，还有传音魔法可用。
　　珀尔修斯也发现了后面的机甲：“SSS级机甲黑刃，卡尔·塞维尔的机甲……不用管他，这个级别的机甲和龙骨舰差不多结实，自爆也威胁不到他。”
　　顿了顿，珀尔修斯还是想替自己解释一下：“奥尔……其实我不是故意要骗你，我就是……”
　　奥菲尔德一拳头敲在龙背上，珀尔修斯果断闭嘴。
　　“我们俩的账回去再算，”奥菲尔德冷哼了一声：“你是不是岁数大了？怎么这么罗嗦？”
　　珀尔修斯：“……”三千岁的老家伙无法反驳。毕竟放眼整个星际，也没有比他年纪再大的了。
　　不知怎么的，奥菲尔德一提起年纪大这个话题总是让他觉得又诡异又心虚，被这种复杂又矛盾的情绪影响，珀尔修斯决定干脆换个话题。
　　必须换个和正事儿有关的话题，不然奥菲尔德不会被轻易地带跑偏。珀尔修斯清了清嗓子，一本正经地问：“你打算怎么解决这个虫子的自爆问题。”
　　奥菲尔德听见这个问题，肃了肃脸色，也不再继续逗他，认真答道：“空间魔法。”
　　“空间魔法？”珀尔修斯思索了片刻：“空间魔法框不住它自爆的威力。我做不到，也许以前的你可以，可你现在……”
　　可你现在连我都不如。
　　最后一句话珀尔修斯没敢说完，而是默默地吞进肚子里。
　　不过虽然没说出来，奥菲尔德也领会了他的意思，气得又一拳捶上了他的脑袋，谁知这龙皮糙肉厚，锤了这一下，人家没什么感觉，自己的手却被震得挺疼。
　　“我教你的东西你都学到狗肚子里了！”奥菲尔德发现自己教了一辈子学生，就这一头最蠢。活了三千年连个大贤者都混不上，简直拖了师门的后腿、给他的光辉史抹黑：“第一，空间魔法可以无视法师等级，只要对其原理理解得够透彻，魔法学徒都能做到瞬移！”
　　当然一个人如果悟性高到这个地步，通常早就不是魔法学徒了。
　　珀尔修斯立刻点了点他巨大的龙头，表示记得。
　　“第二，空间是最为稳定也是最不稳定的，两个强者斗得惊天动地，□□的魔力都不能撕开空间的一个小口子，而一个低级法师却可以通过魔法阵，轻易的撕开稳定的空间裂缝，达到千里之外的另一个地方。”
　　这个珀尔修斯也懂，传送阵原理……可惜当时他都用得现成的，没学过自己画，等后来会画的人都死绝了，才发现自己不会画真是个大麻烦。
　　“所以，就算我现在只是一个四级法师，也可以在宇宙空间中撕出一个空间通道来，懂吗？”奥菲尔德一脸“我愚蠢的学生啊”的表情：“举一反三，明白？”
　　珀尔修斯：“……”
　　诶不，等等，这和你之前说的第一点第二点根本就不是举一反三的关系吧？这就相当于学校里的老师讲“1+1=2”，练“1×2=2”，最后却考用微积分计算心理阴影面积吧？
　　手撕虫洞听起来怎么和让子弹拐弯一样不靠谱呢？
　　而且这一点也不魔法啊！！！
　　也许是沉默让奥菲尔德感受到了珀尔修斯心中那浓浓的不敢说出口的怀疑，他干脆多说几句：“现在空间跳跃技术已经成熟，除了利用稳定的人造虫洞进行转移之外，还可以建立临时的跳跃点进行超时空跳跃——但我们现在并不是要把这虫子搞到别的地方去，确定不好落点容易误伤。我们只需要制造一个类似跳跃点的半成品，将虫子卡在里面，让它的爆炸在其中进行就可以……懂吗？”
　　“道理我懂，但就算是临时跳跃点也需要专业的专家团队测算，专业的设备操作建立，你确定你的办法可行？你以前试过没有？”珀尔修斯提出问题。
　　“就算没试过，也比你傻愣愣的冲上去强。”奥菲尔德自认为还算了解他，知道他就算是冲上去，估计也只有空间封锁一个办法，绝对顶不住自爆的威力不说，最多能做到为军队撤离争取时间，用自己的命换一舰队的命。
　　可奥菲尔德又何尝不是如此。
　　他的方法也只是理论上行得通，这一趟那么多风险那么多变数，虽然他好像是自信满满，不过也只是让两人多了一线生机。
　　一线生机也好……总好过一丝希望也无。
　　奥菲尔德定了定神，慢慢地从龙背上站了起来，他将之前珀尔修斯送他的那个新魔杖拿了出来，立在面前，口中一段段艰涩的咒语流淌出来。
　　蕴含着魔力的咒文在空间中震荡，仿佛每一个字句都能沟通到宇宙的最本源，让它回应来自人类法师的召唤。
　　那不是人类的语言，更不是曾经在艾斯他们面前展示过的夹杂着古精灵语的古老魔咒，那是曾经属于神明的语言……每一个字音都包含着无上的力量，在传说中，远古的神明可以只凭借语言，就可以影响这天地间的规则。
　　珀尔修斯身躯一震，但又极力保持镇定，让自己飞得更平稳些，不要打断奥菲尔德的施法。
　　他怕……
　　这语言让他从灵魂深处发出战栗。
　　不是因为语言中的力量，而是因为在三千年前，奥菲尔德突然离世之前的那段时间，手中正在研究的东西，就是神语。
　　他在一处极其古老的遗迹中得到了有关神语的残缺传承，那段时间，他一直在研究这种传说中来自古老神明的语言。那时他还只是研究，甚至没有真正的使用过……
　　也许之前他的离世，就是因为碰触了那本应该只属于神明的神秘领域，那本该是人类的禁区。
　　随着咒语的吟诵，空间中仿佛有不明来处的气流在不断涌动，渐渐地在他们面前汇聚，一个拳头大小的黑洞吞纳这前方漂浮着的小块陨石，并且它的吸力在逐渐变强，最后连光线都被吸纳其中。
　　由奥菲尔德主导的魔法继续在这一方蔓延着，虫子终于感受到了这来自对它来说本不起眼的生物所带来的威胁。
　　不过等它醒悟过来，已经太迟了。
　　此时，奥菲尔德的魔法已经完全成型，吸力是之前的百倍不止，更何况双方距离如此之近。
　　红色的火光层层缠绕在巨大的虫子身上，却又被不断吸走，连绵的光亮从它的身上一直牵引到奥菲尔德他们面前，像一条巨大的光带，连接着两方。
　　巨型虫族早就做好了与人类同归于尽的准备，然而一眨眼，围着它的人类军队不见了踪影，反倒是两个“小虫子”对他造成了威胁。
　　“嘶——”虫子不甘心的仰天长鸣，想要进行最后一搏，突然一阵刺耳的噪音一样的声音直直的钻入两个人的脑袋中，突如其来的冲击差点就将奥菲尔德的魔法打断。
　　奥菲尔德胸口一阵血气翻涌，猛地呕出了一口血，嘴里满满的血腥味让他头脑发昏。在意识到自己受到了精神力攻击之后，他立刻收束自己的力量，让自己保持清醒。
　　可巨型虫族哪来的精神力……
　　来不及多想别的，奥菲尔德用手蘸着漂浮起来的血珠，借着自己的血液在面前画出了一个魔法阵。
　　面前的魔法阵成型的那一刻，以奥菲尔德为中心的脚下同时也浮现出了一个相同的法阵，两个法阵呼应着前方的黑色空洞，让其范围又暴长了一倍，奥菲尔德握住一直立着的法杖，朝前一指。
　　“去！”
　　扩大的黑色空洞向巨型虫族猛地靠近，终于将不断挣扎翻滚，又试图把自己炸开的虫子扭曲、绞碎、吸入其中。
　　“成功了！”
　　然而还不等珀尔修斯开心，他就感觉背上的奥菲尔德猛地摇晃了一下，接着全身脱力的从他身上滑落下去。
　　“奥菲尔德！”
　　“轰——”失去了主人控制的魔法也有暴走的迹象，这样庞大的空间魔法造成的震荡使这附近的空间都极其不稳定，或细小或宽大的空间裂缝在这个范围内张开又消失，肆意的吞噬着周围的一切，而奥菲尔德已经失去了意识，随时有可能被这些裂缝吸入其中。
　　这些缝隙通往何处根本无迹可寻，甚至可能没有出口，只能飘荡在无边无际的空间与时间的夹缝中，从此渺无踪迹……
　　“吼——”巨龙嘶吼一声，张开翅膀就向奥菲尔德的方向追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