封沉不吭声。
　　花四拿起那个键帽，探出头看了眼柜台那边，网管正低头玩着手机，看样子一时半会注意不到这里。他拿着键帽尝试装回去，一边安慰封沉：“没事，小场面别慌，这能按回去的，保证一会儿他们谁都发现不了。”
　　花四一只脚压在自己的椅子上，上半身探过去帮他修键帽，封沉就这样盯着他的脸。
　　“行了！”大功告成，花四拍了拍手，正要坐回自己位置上。
　　封沉问了他一句：“你真的不打职业了吗？明明一点也没有荒废。”
　　花四重重坐回座位里，脸上的笑意渐渐消失，他知道今晚多半躲不过这一劫，但他内心还是有点抗拒。他歪了歪头，语气稍显冷淡：“不打了。”
　　A哥看了眼呆呆站在游戏里的变色龙，直接退出了游戏，也没有多劝：“如果你改主意，随时来基地找我。”
　　花四又恢复了平时的样子，笑得一贯的不正经：“你这话说得，跟包养小明星的大老板似的。”
　　封沉倒像是认真考虑了一下：“百万年薪加送一个我，你来不来？”
　　花四装作不好意思地捂住脸：“哎呀，人家还是纯情男大学生呢，你说什么呢。”
　　封沉知道今天多半出不了结果，摇摇头，先从网吧出去了。
　　他离开后，花四才缓缓把捂着脸的手放了下来，他窝在座位里发了一会儿呆。
　　他其实当过职业选手的，四年前，那时候他刚满十八岁，正好是《巅峰之战》热度逐渐上涨，决定试水做电竞赛事的那一年。花四跟学校申请了一年休学，参加了第一年试水性质的比赛。
　　最初的他们陪着联盟试水，甚至还参加官方会议一起讨论怎么更改赛制，经过了差不多一年时间的摸索，官方终于决定举行《巅峰之战》职业联赛。当初的联赛远没有如今的规模，官方拟定由八支战队参加第一届联赛，而参赛名额要通过一场类似海选的线上赛争夺。
　　他们曾经拿下过那个名额的……原本他们的队伍应该是初始八队之一，原本他十九岁的时候就应该站在职业赛场上了。
　　花四面无表情地垂下眼，只差一步一场空这种绝望，他再也不想尝第二次了。


第10章 掉马
　　花四要从网吧出去的时候，低头玩着游戏的网管如梦初醒般抬头看了他一眼，有点奇怪：“咦，你这就走了？和你一起来的人呢？”
　　花四这才想起来：“哦，你刚刚说走的时候退钱对吧。他刚刚先走了，你没看见吗？”
　　网管挠了挠头：“我没注意啊，刚刚那人也没退，一起给你呗？哎，他怎么先走了？”
　　花四摸了摸下巴，一本正经地胡说八道：“嗯，大概是被我菜走了。”
　　网管傻呵呵地笑，把钱递给他：“这么夸张，你得打成什么样啊。”
　　花四耸了耸肩：“扶不上墙的烂泥什么样，我就什么样。”
　　他说这话的时候笑容灿烂，好像一点都看不出一点羞愧来，把网管笑得一愣一愣的。花四把钱放进口袋里，封沉的那份也找给他了，他觉得有点好笑，自己出来网吧一趟，不仅没花钱，还赚了点。
　　他走出门外，即使是夏天的夜里也不免透出点凉意，一阵夜风吹来，他有点后悔出门也没带件外套。花四面无表情地问了自己一句，你跑都跑了，再滚回去打职业，你配吗？
　　你不配。
　　很好，花四把手插进口袋里，就好像借着这个动作把心里那点躁动的小火苗也按了下去，一个人朝自己的出租屋走去。
　　花四有些心不在焉，因此没看见网吧那块落了灰的门口看板前面，封沉居然还站在那里。他身形笔直地站在夜色里，盯着花四离开的背影，眼神执着热烈，像浇不息的火。
　　……
　　联赛都在周末，打完这场接下来还有好几天休息。空闲的几天，花四在各大游戏论坛火了一把。
　　一开始，花四看见八爷发过来的名叫“八一八那位让A哥6眼泪的男人”的帖子，还没意识到事情的严重性，他怀着吃瓜的心情点进去，然后就顺藤摸瓜吃到了自己身上。
　　1L：“已知条件，该男子曾经当过A哥的队长，但不是3K。我翻了所有资料，发现A哥在一个采访里说过他16岁的时候参加过一支队伍的暑假青训，有大神知道到底是哪只队伍吗！”
　　楼里迅速挤满了围观群众。
　　等到24L终于有人提供了有用情报：“我记得好像是叫LAP，现在已经不在了，也不知道是哪里的队伍，没听说过。”
　　33L：“LAP可不是什么名不见经传的小队伍，他们当初也差点成了联赛初始八队之一，只差临门一脚的时候解散了，据说是资金出了问题。”
　　46L：“我淦，居然是LAP！怪不得A哥会签CDS，CDS现在的教练就是当初LAP的坦克Tiger啊！LAP解散以后虎哥转去了CDS，之后退役当了教练。当初这队里有不少远古大神的，是联盟第一批职业选手了。”
　　这一下炸出了不少怀旧党，花四脸色有点复杂，他没想到这么多年过去了，居然还有人记得他们。
　　89L努力把话题拉了回来：“重点难道不是LAP的队长是谁吗？就是CDS现在的教练吗？我还是对揍哭过A哥的人比较感兴趣。”
　　155L：“队长在队伍解散后就退役了，是打辅助位的，超凶，是我见过进攻性最强的辅助了！他后来没打职业了，好可惜的……”
　　156L：“你倒是说他叫什么啊！急死我了！”
　　170L：“也就两三年前的事情啊，Flower4也变成时代的眼泪了吗？爷的青春结束了。”
　　178L：“等一下？！我没看错吧，Flower4跟花四什么关系啊？花四游戏ID不是Flowerfour吗？”
　　208L：“只是粉丝致敬吧？花四也是玩辅助的嘛。”
　　259L：“我的脑洞收不住了，我突然有个大胆的想法。当年LAP打的还是线上赛，大家也都不知道选手长相，所以完全有可能花四就是Flower4啊！他就是那个揍哭过A哥的男人！”
　　308L：“我淦！这是什么绝美爱情，虽然我私下里揍你还揍哭你，但是对外的时候我就是你的最佳粉丝……A大校花是真的！妈妈我又磕到了！”
　　367L：“别开玩笑了，花四能揍哭A哥我才不信。就算Flower4能揍哭A哥我也不太信，A哥从来都是玩变色龙的，辅助打得过变色龙吗！”
　　444L：“突然想站FA，花四突然攻起来了！仔细一想阿花对A哥就是很宠溺啊！”
　　666L：“朋友们，我查遍了所有能找到的资料，Flower4的年纪跟花四好像对得上，我靠，我们发现今天大秘密了！”
　　花四看到这里就退出了帖子，他看见八爷给他发了好几条消息：“我不该怀疑您的。”
　　八爷：“对不起，花哥，以前是我太放肆了。”
　　八爷：“请问我能有幸被揍哭Areas的辅助打一场吗？性感八爷，在线求虐。”
　　花四毫不留情地回了一个“滚”。
　　他胆战心惊地上微博看了一眼，自己的私信已经爆炸，不少熟人都在吃这个瓜。花四一脸菜色地退出，十分鸵鸟心态地想，要是自己闭关个十天半个月或者打死不承认，这些人能不能就这么忘了这件事。
　　八爷还在喋喋不休地给他发消息，他显然对自己的老搭档有几分了解，知道他既然没有主动表明身份，就说明他其实并不想被人知道。
　　八爷：“你不承认没事，你别忘了还有个当事人呢。”
　　八爷：“友情提醒一下，A哥现在正在直播，我刚刚凑热闹看了一眼，弹幕密密麻麻都在问这事。”
　　八爷：“你给A哥封口费了吗，他会给你打掩护吗？”
　　花四终于回了消息：“……A哥多高冷你不知道吗？从来不跟弹幕互动的。”
　　八爷：“但我看他今天心情不错。”
　　八爷：“而且昨天我回家之前没跟你说，我觉得你额头乌云密布，恐有大祸临头。”
　　花四：“乌云密布那是爷的刘海。”
　　花四十分阿Q地安慰自己：“我看还是有很多人不信的，有的不信我是Flower4，有的不信A哥会哭，还有的不信我能揍哭A哥。”
　　八爷：“而你不信邪。”
　　花四嘴上逞强，实际上还是悄悄摸进了Areas的直播间，想去打探一下情况。
　　他一进去，直播间就发了公告——欢迎盟主“Areas的男朋友阿花”进入直播间！
　　直播间一下子炸了锅。
　　“花四来了！大家列队欢迎，给我儿一点排面！”
　　“男主角们都到齐了，精彩！”
　　“啊啊啊，谁都好给我个准话吧，当初揍哭A哥的真的是花四吗？”
　　花四：“……”
　　他想起来了，上次他为了调戏Areas，特地改了这个名字给他送礼物，就想等他念出来。谁知道Areas压根不管什么礼物不礼物的，花四一路冲到盟主也没给过他一个眼神。这事当时大家还当笑话看过，应该有不少人知道这个盟主就是花四的号。
　　花四简直眼前一黑，他真是脑子里进了浆糊，居然就这么光明正大地顶着头衔进来了，简直是生怕别人不知道。
　　封沉的反应好像比观众慢了一点，也不知道是不是身边有人提醒他了，他正好打完一把游戏，还没排新的，有些意外地切到了直播界面：“花四来了？哪个是花四的号？”
　　弹幕立刻七嘴八舌地给他科普起来。
　　花四有点心虚地想溜，封沉已经把他的ID念了出来：“Areas的男朋友阿花？你们怎么知道这是他的号。”
　　大部分电竞战队会跟直播平台签合约，旗下选手每个月都需要直播满一定时长，封沉经常在月底的时候凑时长。他直播从来不开摄像头，因此大家现在也不知道他是什么表情，不过哪怕念着花四的这个ID，他的语气听起来也毫无波动。
　　封沉直播的时候几乎都不看弹幕，难得跟观众互动，大家都积极回应：“因为我们见证了他当初一路冲到盟主依然惨遭无视的悲剧。”
　　“我也记得，那一天夜很黑，风很大，阿花心很碎。”
　　封沉居然轻轻笑了一声：“哦，那是他本人啊，我还以为是别人装的。那谢谢Areas的男朋友阿花上的盟主，一般感谢礼物还要说点什么吗？”
　　花四耳尖地听见他那边好像有何林林的声音：“送个麦吻啊队长！么么哒！”
　　花四在屏幕后面咬牙切齿，居然敢看他的热闹，何林林记大过！这仇他记下了！
　　封沉略一沉吟：“算了。”
　　“呜呜呜我也想听A哥的麦吻，求求了！”
　　“差不多行了吧，人是职业选手又不是明星，要什么麦吻啊！认真看技术呗。”
　　“我馋A哥技术和我馋A哥身子冲突吗？不冲突！”
　　封沉：“上游戏，我带你上分。我看别的主播上盟主能上车，花四老师不来吗？”
　　花四这会儿想装听不见都不行，磨磨蹭蹭了一会儿，在手机上收到了封沉的消息：“上线，带你上分。”
　　花四回了个兴高采烈的颜表情，愁眉苦脸地开了电脑。


第11章 花四的打法
　　等待花四上线的期间，封沉没什么事做，难得在直播间跟观众弹幕互动。他平常开直播也跟自己一个人打游戏没两样，不开摄像头不说，有时候连麦都懒得开，粉丝都说A哥直播是百忙之中抽出空来敷衍他们的。
　　封沉挑拣着有意思的弹幕搭理两句，终于看见了有人锲而不舍刷的话。
　　“花四以前真的能把A哥揍哭吗？”
　　封沉强调：“我没哭。”
　　“那我们换个问法，花四以前真的能揍A哥吗？”
　　封沉没什么心理负担地点点头：“他不止以前能揍我，现在也能揍我。”
　　“真的假的用辅助吗？！”
　　“不可能吧，花四的辅助玩挺好的，但是也没强到那个地步啊。”
　　“是我有眼不识泰山，阿花的花栗鼠居然这么强，从今以后他就是我封的联盟第一花栗鼠！”
　　花四刚刚还在磨磨蹭蹭，现在恨不得自己网速飞快，赶紧上线把封沉的嘴捂住。
　　封沉似乎找到了直播间互动的乐趣，也不催他：“他演你们的，上次杀我的时候不是判若两人吗。”
　　“？？？”
　　“我们天真可爱的小阿花居然还有腹黑属性吗？”
　　“等一下，A哥这么说我突然想起来了，花妹根本没直播打过排位，从来只打快速。我们到现在都不知道花四到底什么段位，当初他说自己是国服百强我们还以为他在吹牛……”
　　封沉还在继续揭他的老底：“花栗鼠根本不是花四最强的英雄，最初他玩游戏的时候还没有花栗鼠这个角色，之后他说这角色跟他一个姓有缘，才经常玩，说本命都是骗你们的。”
　　“花栗鼠后援会宣布开除花四的粉籍。”
　　“阿花，你骗我的我好苦啊——”
　　花四这时候终于上线了，迅速给Areas发了组队申请。他一进语音就迫不及待地开口，压根不给A哥开口的机会：“咳，上分是吧，走了走了，今天我就抱着A哥的大腿上个分。”
　　封沉：“没事，我聊得挺好的。”
　　花四大声抗议：“但是我不好！你不许再跟他们揭我的短了！”
　　“哦。”封沉应了一声，又问他，“你跟我一起排位，他们不就知道你是百强了？”
　　花四叹了口气，自我安慰般说：“百强也很正常嘛，解说在百强的也不少，你看江山比我分还高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