等等,这么豪放的吗,平日里神龙见首不见尾连个影子都瞅不到,得知他即将去参加皇帝的相亲宴会就一百八十度陡转弯?
门并不曾关紧,撂下了那句话后,渝非就站到了门外。
屋内明亮如白昼,光与暗的对比里,幽深的走廊,连个影子也寻不见。
渝声左看右看,也只得自己一个人。
——刚才是做梦了?
哇哦,这个梦好逼真的样子,居然连好些天不见的亲哥都来客串了一把。亲哥还站在自己的床边,一脸不情愿自己参加皇帝相亲宴的样子……
咋听描述就觉得是天荒夜谈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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渝声打了个呵欠,强行撑起了眼皮又开始打架。
不管了,好困,碎觉觉。顶上有光睡不安稳,缩进被窝里好了。
脑袋蹭了蹭,钻进了松软的泡泡被中,四周复归于黑暗,整个世界仿佛都安静了。
渝声卷吧卷吧,把自己团成一个团儿,安安心心的准备遁入梦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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渝非心中有些烦躁的站在门外,事实上,连他自己都说不清,为什么要回来这么一趟。
他即将成年了,早就打算离开这里了,不是吗?
——那为什么又还会回来?
时间一分一秒流逝,然而身后没有传来半点动静,预想中轻巧的脚步以及拉扯自己的衣袖全然不曾出现。当渝非再次回身之后,目光也凝固了一瞬。
少年不曾有任何动作,他依旧躺在床上,蓬松的泡泡被依稀可以看到隆起的轮廓,而他似乎可以听到匀长的呼吸声。
渝非大步走过去,毫不容情的拎起被子一角,直接掀开。少年没有了遮蔽,暴露在明亮的灯光里,顿时瑟缩了一下,然而渝非如若未觉。
他的声音仿佛冰碴子一般,冒着冷气:“渝声,你还在耽搁什么?”
渝声不是瞅在他是自己亲哥、鱼生生曾经对不起他的份儿上,早就表演河豚爆炸了。
——滚啊!
大晚上的,深更半夜不睡觉把人从被窝里挖出来一点都不道德的啊!扰人清梦天打雷劈的啊!
顶着渝非冰坨一样的目光,渝声顽固的把泡泡被抢了回来,呵欠连天:“困!”
“渝,声!”渝非一字一字喊着他,仿佛是从牙缝里逼出来的音节。
渝声:“……”
哦豁,怕你啦?
拉锯了这么会儿,就算有睡意也被驱散的差不多了,但不管渝非的目的是什么,渝声都不想搭理他。
平日里渝声都是一觉睡到自然醒,偌大玫瑰公爵府上,就没一个人敢扰他的清梦……现在渝非想让他半夜起床?不存在的。
渝声团了团泡泡被,顶着渝非吃人一样的目光,把自己朝被窝卷儿里裹得更深一些:“有什么事情明早说哈……哥,一会儿记得帮我关灯关门。”
一时间,四周安静。
渝声靠在柔软的羽毛枕上,以为渝非已经离去,他将要模模糊糊睡去的时候,却又有问句炸响在耳边。
“你真的铁了心要去参加这场宴会吗?”
“渝声……有的事情你可能并不知晓,我希望你亲眼看到后再做决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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渝声:“……”
虽然语气还冷冰冰的,但亲哥的确试图与他讲道理。
可大兄dei,这也不是你半夜把人从床上挖起来的理由哇!咱做个人好伐?
渝声把脑袋从被窝里蹭出来一截儿,不偏不倚,正对上了渝非火红色的眼眸,那其中仿佛有些复杂的情绪,不过七秒记忆的生物并不想去探究。渝声发出了咸鱼的声音:“哥,明早可以吗,我现在真的好困。”
渝非没有说好,也没有说不好。
渝声可怜巴巴的望着他。
“咔哒”一声,屋内的灯光灭掉了,四周陷入了混沌与黑暗里。
渝声:“???”他都做好被强拖出来的准备了结果?
“明早七点,我不会等你太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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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天渝声醒过来,发现渝非就坐在自己床边的软椅上半点儿意外都没有,事实上他这个时候只想继续睡下去,但无论怎样发出咸鱼的声音都没有用了。
渝非冷着脸,靠在桌边等他,渝声心知自己是甩不脱这大兄dei了,艰难地爬起来刷牙,一边刷一边含泪控诉。
“你说他到底要做什么呀斯斯!”
小黑蛇幽幽的说:“这要是真的像你这样私奔,黄花菜都凉了亲亲。”
渝声:“傻孩子你清醒点儿,亲哥已经不是目标了好吗!”
“嘶,亲亲,我倒是知道你目标是谁……可你似乎也不愿意呀。”
渝声:“滚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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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时候实在是太早,早到公爵府的主人都还未曾起来,一路上不曾碰到半个人影。
渝声跟着渝非前行,只看到两旁的建筑飞速退去,景物变得越来越陌生,不过话又说回来,这么多天以来,他都只有测试异能那天出门过一次,四周的一切,对于他来说都非常的新奇。
但他并不知道渝非的目的地,只隐隐约约觉着是在朝郊区行进,因着两旁建筑愈发稀疏,而绿植越发茂密。
忽然间,停了下来。
渝非一言不发,当先下了车,徒留渝声一个人在车上懵逼。
——哥,亲哥,你这是将冷言寡语进行到底了吗?
他其实有点儿想待在车上睡觉,起太早了现在还没有睡醒,可想想亲哥昨天的态度是不达目的不罢休的,那还不如早死早超生。
然而渝非半点儿等他的意思都没有,当渝声下车后,只能勉强捕捉到一点快要消散不见的影子。渝声连忙跟上去,却不知是拐错了哪一个弯角,以至于他并没有看到人。这一处,两旁依旧是青翠的树木,偶尔有三两石碑镶嵌于其中。他朝着四周望去,触目所及,大同小异。
渝声朝着石碑望去,当看清了上面刻着的字后,满脑子都是问号。
墓碑。
他所能够看到的所有石碑,无一例外都刻上了逝者的名字。渝非这什么骚操作,敢情昨晚大半夜,就想把他拎到坟地里?
“嘶,亲亲,似乎是帝郊的公墓区。”
渝声抿了抿唇,不知道为什么,他的感觉并不太好,心脏处隐隐不舒服。
他不想待在这里,想要离开,然而这一片公墓区实在是太大了,以至于他竟然找不到出路,陷入了其中。渝声寻着了一条宽阔的道路,或许沿着主路可以离开,两侧盛开着雪白的菊花,他顺着这条路走下去,意外地,见着了渝非的背影。
渝非正站在一块巨大的石碑前,仰着头,仿佛陷入了沉思里。
如果可以渝声其实不想再跟亲哥说一句话,但是他一个人回不去。
渝声走上前去,发现这一块巨大墓碑上记载的人名,竟然死亡年份都在同一年。
大约是二十年前?
渝非没有回头,仿佛是知道来者是他:“这一块墓碑上,全都是死于皇帝那次异能暴动的无辜者。”
渝声:“……”所以嘞。
说一半藏一半,他才懒得去猜。
渝非目光落在坚硬的石碑上:“排第一的那个出身于龙王鲸家族,被皇帝用异能活生生烤死;下面那位是一条小翼龙,年纪轻轻就已经成为少将,如果真算起来,比席尔瓦还要天才,却被皇帝撕裂双翅,重伤不治身亡;右边两位是云豹族,对皇室忠心耿耿,却直接被他捏碎了脑袋……”
那所有的死因,渝非竟然都是知道的,缓缓说来,轻描淡写,却令人听得毛骨悚然。
二十年前皇帝那一次异能暴动,天旋地转,日月无光。而长眠于这一片公墓区下的,都是死在了那次异能暴动的无辜者。无论身份、地位,无论智慧、财富,在那个无差别攻击的疯子面前,通通化作了灰烬。
渝声仿佛在听恐怖故事大全,手腕处爬上一抹冰冷。明明是艳阳天,他竟无端端生出了一股寒意。
“嘶……”
他不动声色把小黑蛇从自己袖口处按回去:“所以呢?”
渝非不曾回头:“你还要坚持参加这场相亲宴吗?”
作者有话要说: 在山上吹了冷风又吹病了,整天的头重脚轻
哭唧唧更新
2019.8.12
第19章 Pugalisk·19
19.
那言下之意一览无余。
——法尔廷,他就是那样一个残忍凶戾、嗜杀成性的暴君。
连世代忠于皇室的仆人都会被他斩杀,不要期冀他还拥有什么理智。待在他的身边,不知道什么时候便会丢掉性命,这样一位暴君,足以令所有人都心生畏惧。
……所以嘞?
响在耳边的声音淡淡的:“无论席尔瓦还是皇帝,他们都不是好选择……渝声,你也不要指望我。”
渝声:“……”
那你到底想说啥子啊哥,给个明白呗。
渝声的疑惑不曾有丝毫掩饰,就那样明明白白的展示在了眼睛里,这无端端的令渝非心生烦躁。从前渝声死缠烂打,无论如何都不肯放开他,令他不堪其扰,而如今这般坦坦荡荡,仿佛所有心思都消失,又令他觉得颇为不适。
但他很快就将这样的感觉压制下去,无视心中淡淡的波动:“伊瑟就是一个不错的选择。”
渝声:“???”
不是,哥,我的亲哥诶……
大早上的你把人拉到坟区,对着一堆死人骨头,原来是为了做媒?!
骚不过,骚不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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渝声二脸懵比,简直对这操作叹为观止,这剧本,每个标点每个字儿,都透着不对劲儿。
他直线怀疑自己的契合度匹配结果渝非已经知道了,然而并没有什么确切的证据。
那边厢,渝非仍旧没有停止说话,不过愣神了一小会儿,留给渝声捕捉的只剩零散的片段言语。
“虽然……可至少他对你没有坏心。”
渝声瞅着渝非的侧脸,确认了自己这位亲哥,是真心想要撮合,半点儿不带假话的。
整个玫瑰公爵府里,伊瑟毛遂自荐,渝非推波助澜,就连老父亲,平日里对伊瑟的态度也很是不错,仿佛这一个两个的都乐见其成……
——滚啊!
小黑蛇嘶嘶地说:“亲亲,这快成你的口头禅了呢……”
渝声双手笼在袖子里,毫不犹豫把这二傻子打了个蝴蝶结。
小黑蛇:“……”嘶嘶嘶!自己解不开了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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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说完那句话后,渝非就没有了言语,仿佛要让他自己做出决定。
然而长久的静默里,迟迟没有得到答案,教他终于忍不住道:“你没有多少时间了。”
渝声:“嗯嗯嗯,我知道。”
渝非的眉皱了皱:“还剩两天,如果要订婚你得抓紧。”
渝声:“嗯嗯嗯,我明白的。”
渝非目视着他的回答,眉毛彻底拧成个死疙瘩,原本平缓的声音,这一时又趋得冷了:“渝声,我早告诉过你,我们没有可能……难道你还不死心?”
渝声:“嗯嗯嗯,是的呢!”
“嘶嘶!”指头上忽然被不轻不重的咬了一口,“亲亲,你是不是没听清问题……回答错了呀!”
渝声:“!!!”
这时候,渝非的脸已经黑的像锅底一样了。
渝声本来脑壳在小鸡啄米,全凭惯性回答,这下子瞬间惊醒,连忙道:“没没没,哥,我早就死心了……真的!”
那样子,要多真挚有多真挚,要多诚恳有多诚恳。
乖巧.jpg
奈何信用早就破了产,渝非是半个字也不信。
红发青年嘴唇微微抿着,忽然间,仿佛又回到先前那种愤世嫉俗的态度,“嗤”了一声:“无所谓,随你。”
渝声:“……”
哦豁,又把亲哥给惹毛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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飞行器一路疾驰,沿着来时返回,然而还未曾到达目的地,就已经在半途停下。
渝非的手已然拧向了车门。
渝声开始还准备快乐的打个“拜拜”,回去补一下瞌睡,陡然间想起来一件事儿,连忙伸手。眼见着渝非已经要下车,不及思考,直接拽住了他的衣袖。
渝非身体一僵,咬牙道:“渝声!”
渝声忙道:“哥,等一下,有一件事儿!”
他赶紧摸进了自己的储物小银鱼,然后就为最近的狂放不羁背了锅,里面千百味小鱼干堆成了山,怎么着也找不见那支金属小圆筒。但渝声先前没想得起来,轮到渝非要走时候才突然想起,该用的时候找不到,关键时刻简直欲哭无泪。
这时候,就只看到一根细细的黑色影子闪过,被绑成蝴蝶结的小黑蛇艰难地游了出来:“嘶嘶,亲亲在找这个吗?”
渝声平日里喊他二傻子,这时候见着小黑蛇衔着的金属小圆筒,觉得简直是自己的贴心小棉袄,忙不迭接了过来。
他只怕渝非走了,然而渝非还不曾离开,尽管眉宇间已经满是不耐。
渝声将小圆筒递过去:“哥,这个还你。”
在看清渝声递来的是什么东西之后,渝非的目光凝固住了,他不知道心中是什么感受,冷冷的重复道:“还我?”
“是啊。”渝声说,“我又用不上这个……”
——而且你不是要三次觉醒了么。
但渝声并没有得到机会说完,他被直接打断了。
“我送出去的东西,就没有收回来的道理。如何处置是你的事,与我无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