什么小剑修,那可是天命之子。风华轻蔑地望了血魂一眼,并不觉得自己卖萌是什么错,“我能为魔尊消遣寂寞啊,这点你可做不到,羡慕也羡慕不来。”
乍一听到这句回答,饶是血魂也愣了一下。
消遣寂寞,这四字听来太过暧昧,难免让人想七想八。他也见过风华变成人形的模样,也能算得上秀色可餐。然而若与白羽魔尊的模样比起来么……
血魂短促地笑了一下,只在心里说能有这等艳福,可算是风华运气太好。
虔子文看了一会就不再关注场上的胜负,他转头问:“血魂魔君,不知你我联手策划的那件大事,准备得如何了?”
正用眼睛逡巡虔子文侧脸的血魂,闻言漫不经心地说:“已然准备妥当,只等魔尊一声令下,这群玉山会就会被搅得七零八落,估计天幕海修士个个脸色都不好看。”
“很好。”虔子文只说这两字,就没了下文。他专心致志盯着擂台上看。
天空中千万道剑光忽地收拢了,又汇聚成两道微不可见的剑光,被各自的主人握在掌中。
原来如此,这就是齐佑天重新选择的道。高华舒双目微合神情冷然,似是重新陷入昨日的顿悟之中。
剑修一路,向来孤独高绝,容不得私情,也容不下他人。
高华舒重新握住了掌中的剑,那是他的剑,也是他的心,一往无前绝无裂隙的心。他,能赢。他要想齐佑天证明,那条路是错的!
“还请齐道友接我这最后一剑,云山浩渺。”
高华舒睁开了眼睛,他终于挥出了这一剑,剑气于群山之巅骤然绽放,似有一座陡峭山峰拔地而起。
那座山峰太高耸也太陡峭,即便拼命仰头向上,也看不见山巅。剑心如此,求道之心亦是如此。
他会赢,他肯定能赢!齐佑天心思不纯太过迷茫,他绝对打不过现在的自己!
高华舒痛快极了,他注视着那道剑气绽放升腾,也一并把他之前的烦闷郁结一扫而空。
剑光压了过来,压得地上的青石砖尽数破碎,压得齐佑天长发纷飞衣襟临风。
面对那道太锋锐又无从抵抗的剑光,齐佑天什么也没说。他心中一片空茫,没有不甘也无有悔恨。
技不如人就是技不如人,并不代表他走的路错了。若要让他为了剑摒弃凡情背弃小师弟,齐佑天做不到。
然而终究还是有些遗憾吧,那是剑者面对好对手之时的心痒难耐。他本能地想要拔剑想要出招,却想不出哪一招才能敌得过这一剑。
哪一招呢?齐佑天忽然想到在山海城的那个夜晚,他见到了白羽,也见到了那一剑。
风华绝代太过惊艳的一剑,剑气纵横三万里,一剑光寒十九洲。能开天的一剑,亦能切断世间万物的一剑。
齐佑天曾经揣摩过千百次那记剑招,然而一向不得其法。唯有现在,齐佑天想要试一试。
他的手下意识地动了,抬腕伸手挥剑,一气呵成。并非多陡峭的剑光,平平无奇地从剑锋放出,却忽地割裂了天地。
能分阴阳割昏晓的一剑,所谓开天辟地,就该是如此的架势。太霸道又太俾睨,让看到之人唯有赞叹佩服,甚至无法升起半点抵抗之心。
纵然云端之山缥缈玄妙气势渗人,它也被这记剑光毫不留情地撕烂了搅碎了。
唯有那道开天辟地的剑光还在,它兀自孤挺地向上再向上,劈开了天幕切断了日光,最后与苍穹融为一体。
咔嚓一声,高华舒掌中之剑已然破碎,他呆愣愣望着手中的剑,半个字都说不出来。
这一剑,着实太惊艳也太可怖。原来齐佑天的剑心,当真是如此,高华舒忽然失魂落魄了。
场上观看比赛的修士本来就不敢说话,这回更是连气都不敢喘,就连远远在天空上的大能们,也有些吃惊了。
血魂隐约瞧出了一点端倪,他笑了笑,“我观这太衍门小剑修的剑意,怕是得了魔尊剑法一成真传。”
真正见过白羽剑法的人,自然能瞧出其中真意。虔子文也没想过隐瞒他,大大方方地说:“我曾指点过齐佑天一招剑法,这小辈悟性不错。”
连压箱底的剑法都能随便拿出来教人,风华还敢说齐佑天只是虔子文师兄?
血魂琢磨了好半天,也没问出口。毕竟虔子文的回答太过坦荡,反而没有什么揣测的余地。
台上的高华舒终于回过神来,他扔掉了那把已然变为碎片的剑,刚想开口说话,却发现自己嗓子发涩。
他不自觉摸了下脖子,指尖一缕血色绽放,原来那一剑,差点割断了他的喉管。
“这一剑不是为你,是为了我的小师弟。他不是累赘,也没有让我剑心生钝。”齐佑天漠然地收剑入鞘,看也不看高华舒转身就走。
“为了小师弟。”虔子文重复了一遍这句话,似想把这几个字掰碎了仔细品味咂摸。
齐佑天可算得上是情深义重了,可惜他运气太差。
归根结底,齐佑天喜欢的也只是那个小师弟虔子文吧,柔弱的善解人意的,只能依赖师兄拯救的虔子文。
小少年的长睫覆住了眼睛,也盖住了他眸中的寒意。
血魂不告而别,虔子文抱着白猫悠悠闲闲地站在最远处,看无数人为齐佑天这一剑鼓掌喝彩。
他们在庆贺,庆贺一位前途无量的剑修就此成名。从此由极北之地到南州荒原,齐佑天的名号无人不知无人不晓。
至此群玉山会比试的部分已经结束了,齐佑天占据天大优势,能提前三日进入试炼之地中。至于谁能赢得群玉山会么,最后还要看运气。
天幕海的宋天官给齐佑天奉上了腰牌,虽然天幕海修士名次不太好看,他也能沉得住气,甚至还向齐佑天笑了笑。
齐佑天对于试炼之地没多大兴趣,他只在满山满眼的人里找小师弟,一时半会都没找到,免不得有些失望。
宋天官又说了什么话,齐佑天没听清。他伸手接过了那枚腰牌,刚一入手就觉得诧异。
忽地一道血色烟雾笼罩了他,齐佑天整个人就此消失不见。修士们还来不及惊讶,不过须臾片刻,场内变故突生。
但凡是参加群玉山会的修士,不论筑基或是金丹,个个身上都升起了一阵血色烟雾。
这变化来得太快,谁也来不及阻止。哪怕是离齐佑天最近的宋天官,也只能呆愣愣地看了好一会,甚至来不及掐个法决。
场内瞬间乱成了一片海潮,每个修士都脸色苍白神情惶恐。
什么人要这么做,他究竟有何目的?那些年轻修士,究竟是生是死?
已然有人不顾一切往外挤,事情来得太突然,人人都被逃生的本能所震慑,甚至顾不上窃窃私语。
就在此时,天空中忽地出现了一只巨手,白皙修长骨肉匀称。那只手上托着一卷竹简,还未展开就有光华万丈。
不止光芒晃得人眼睛发花,那竹简上透出的气息,已然让所有修士为之惊愕,他们纷纷停下脚步,甚至忘了逃跑。
那是一股太古早太久远的气息,就如万物朦胧之时的一点灵机,点化了万物分开了天地,从此有了日月星辰,有了山河湖海,有了修士妖物。
错不了,巨手缓缓展开了竹简,晃动漂浮的金光,最终凝聚为三个字。修士们舍不得眨眼,他们的心快跳到了嗓子眼。
《天地经》,那是天君传下来的《天地经》。传说中哪怕是没有仙根的凡人,若是得了这卷功法,也能顺利修行直指大道。
如果有可能的话,谁都希望自己能抢到那卷功法,从此一步登天,世间万物再也奈何不了他们。
那只手掌好像深知众人的心思一般,特意慢条斯理地一点点展开竹简,竹简上的字,也被人看了个一清二楚,“天地玄黄,宇宙洪荒……”
正是《天地经》!光是开头这段经文,就让观看之人心有所悟,隐隐间修为有了提升。
修士们个个伸长了脖子,他们巴不得那只手掌再宽容些,再让他们多看到几字。哪怕是一字一句,也能让人受用无穷。
手掌却忽地停住了,它一点点重新卷起了竹简,还特意吓唬人般抛上抛下好几次,所有人的心也就跟着那只手七上八下。
最终手掌翻转过来奋力一扔,竹简化为曳尾流星划过天边,落在了天幕的西南方。
“极渊之地开启,有缘者皆可入内。灵石法宝功法一应俱全,《天地经》也在其中。”一道端然优雅的声音响起,虽然嗓音不大,却让在场所有人都听了个一清二楚,“大劫将至,天道亦会为众生留下一线生机,望各位好自为之,不要在大劫之下化为飞灰。”
极渊之地,轰地一声,所有修士的心都乱了。他们忙着相互交谈,忙着询问对方,整个赛场被搅和成了一锅粥。
第39章
《天地经》与极渊之地,一卷是人人渴求的修行功法,直指大道必能长生。另一个却是人人避之不及的凶险之地,传说中凡人一入其中,骨肉尽化神魂无存。
偏偏天幕之中出现的那只巨手,硬生生把《天地经》扔进了极渊之地里,让好些人愤懑不已。
这不是逼着人去死么?哪怕是金丹修士,也只能走进极渊之地百余丈内,而后瘴气缠身呼吸受阻,再也无法向前一步。
也不是没有大能往更深处走。他走了足足一月,末了却只能怅然回返。说自己也迷失其中,无法得知其边缘所在,还遇到好些凶兽,差点就丢了性命。
这么个凶险至极的地方,却有好多传说。
传说中极渊之地有上界仙人留下的洞府,更有不计其数的灵石珍宝,然而还有一只天大的妖兽坐守极渊之地,不许人靠近宝物半点。
纷纷乱乱诸多传言,有真有假谁也不知。修士也是惜命的,那地方死的人太多,除非被天幕海逼得无处可逃,否则谁也不敢往极渊之地里走。
可现在,状况已然不一样了。光是那一卷《天地经》,就值得好些人冒着风险前往其中。哪怕明知极渊之地太过凶险,也有无数修士想去探探运气。
大劫之下,幸存者寥寥无几,谁不想为自己赢得那一线生机呢?
高居云霄之巅的各位大能落了地,他们一起向着天幕海的宋天官涌去,“我辟天剑派弟子,现在下落不明,敢问天幕海有何解释?”
“他们修为最高的不过才金丹,都是我宗门的英才俊杰。现在尽数陷入了极渊之地里,若是他们死了,宋天官怕会高兴得很吧?”
“还有,云端那卷竹简,当真是《天地经》么,这怕不是天幕海设下的圈套?!”
宋天官眉头紧皱。
没办法,谁让这次的群玉山会是天幕海主办,一切又发生得太过巧合。本来天幕海就名声不好,谁都会疑心这是天幕海特意搞出的事情。
估计在这些人看来,天幕海巴不得一门两楼三派的青年俊杰尽数死光了,从此天幕海就能肆无忌惮地发威作福。
一句又一句的诘问,让宋天官越发面色不悦。他不得不开口解释:“我天幕海的好多年轻海官,也被那位不知名的人捉走了。这点我与大家一样毫不知情,同样焦急得很。”
“我心中只有个大概的猜测,约莫有七八成可能……”
诸多人都一拥上前,唯独晏歌只在远处观望。他一点也不焦急,就仿佛被血雾吞没的不是他的亲传弟子齐佑天一般。
谁知宋天官忽地唤他的名字,也一并让好些人齐刷刷望向他:“晏歌仙君,那只巨手究竟是谁,想来你也能猜到吧?”
该来的终究要来,晏歌怅然地望向天边。
被所有人注视凝望的青衣仙君闭了下眼睛,终于声音冷淡地开口了:“若我所料不错,那个人就是白羽。”
白羽,光是听到这个名字,原本这些忿忿不平的大能们就齐刷刷倒吸了一口冷气。
人死了声名犹在,谁也没忘了白羽当年何等威风。从没有谁能敌得过他的一剑,也没谁能忘记那等绝代风华。
寂静了片刻之后,终于有人发问质疑:“白羽不是死了么?当时你捅了他一剑!大家都亲眼看到的!”
“白羽肉身无存神魂泯灭,他怎么可能还活着!这分明是你们太衍门与天幕海互相勾结,想要搅混水!”
面对诸多指责,晏歌心平气和地一一驳斥,“当年之事,大家人人有份,谁也别想置身事外。白羽是魔修,主修神魂不修躯壳。纵然只剩一缕残魂,他也有千百种法子活下去。”
“白羽居心叵测霍乱世间,这是上界仙人亲口断言,谁能否认?哪怕他现在复活了,又抛出《天地经》这等诱饵,诸位道友也不能掉以轻心。”
“至于我为什么知道那人就是白羽……”青衣仙君沉默了片刻,再抬起头时琥珀色眼睛亮得慑人,竟无人敢与他对视,“摘星楼花家长老,消耗自身百年修为算了一卦,应验了此事。”
于是所有人目光尽数转向那位摘星楼的长老,他神情漠然地点了点头大能们的心已然凉了一半。
然而一切还没完,晏歌又说:“三月之前,我太衍门禁地被闯入,那道封印被解开了。禁地之内,亦有白羽的剑气残留。”
宋天官也补充:“一月以前,罗浮仙尊的洞府有了传承。我天幕海派去搜寻钥匙的一位元婴修士一位金丹修士,躯壳不存神魂不在,也是一并遭了白羽的毒手,其中一人就是我的儿子。白羽用两记剑招开山开海,击碎了我留存在天明身上的符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