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将玉简贴在额头闭上双眼,金色的文字和一个陌生的男声同时出现在脑海。白卿云只觉得玄而又绝,大脑晕乎乎,整个人就像躺在水中一般放松舒适。
保持着这个状态吸收完所有消息,白卿云睁开双眼这才后知后觉反应过来那是掌门的声音。
天一宗掌门一直是个神秘的人物,不光白卿云从来没见过他,小说从头到尾都在闭关,也就在旁人嘴里提过两句。
这样的他,竟然还会会主动联系自己的弟子。之前的妖修刚才叶清和的心声现在的玉简,还有从前叶清和迷阵里的男人,事情和白卿云印象中的那个差距越来越远。
这种事情脱离轨道的感觉,他很不喜欢,有什么东西在失去控制。
然而不得不承认,掌门交下来的任务是个很好的机会,让他可以找个地方静静心。白卿云抚摸着流水,心下做出决定。
“师叔知道这件事吗?”
“知道,他说已经给天山族打好招呼。”
“既然这样我今晚就走,”白卿云提着剑起身出门,他走到一半又道:“这个玉简你两天、不还是三天后交给叶清和。”
他需要一个机会好好整理下情绪。
他连屋都没回,便直接御剑飞离了此处。白卿云把速度拉到最快,周围的山川都在这样的高速下变形。
他没有支开防护,任由着狂风肆意割破自己的肌肤,这样不轻不重的痛楚,刚好能够让他的注意力集中在眼前,而不是某个未知的角落。
叶清和啊叶清和,这简直就是上天派来收他的人,他现在脑子里全是接吻的画面和他软乎乎的嘴唇,其他的什么都想不起来。
奇怪的是,他并不讨厌这种感觉。
不行,他还得提速才能把这些画面抛到脑后。白卿云一跺脚,流水剑身一抽,速度再次变快。
要是文月在这一定会大声惊呼,谁能想象到和她在一起飞上一炷香的功夫就累死累活的人,如今能够保持着这样可怕的速度飞上整整一天。
一天后,在正午的太阳打在头顶时,白卿云停下脚步,缓缓降落在城池门口。这是一座再普通不过的城池,土黄色的城墙和身着布衣短打来来往往的百姓,白卿云穿过圆拱形的城门踏着土砖进入城中。
一瞬间,两旁的吆喝声充斥着双耳,街道两旁,满满一排全是小摊,他们大多穿着普通,卖的也是最普通的绳饰、煎饼和一些小玩意,基本上都是几个铜钱就能买到的东西,一身布衣已洗到发白,上面还打着补丁。
可偏偏就是这样的人,脸上却挂着最真挚朴实的微笑,充满活力的吆喝声和熟悉的热闹景象,让白卿云都忍不住勾起嘴角,心情骤然变好。
来到这个世界四年,他还是第一次来到这样市井的地方。
虽然从前去过天一城可那到底是修士的城池,就算是聚集在一块也是井然有序、人走在街上连个叫卖声都听不到,而天一族更像那些所谓的异域风情。
而这个地方,是凡人聚集而成的城池,虽然有些杂乱无章,街道也稍显拥挤,但却是最有人烟气的地方。他们的存在,让白卿云有种从前逛夜市的感觉。
当了这么久的修士,都快忘了逛街的感觉了。白卿云摸了摸自己的钱袋,十分遗憾自己偏偏还有任务在身,不然肯定把这地逛上一番。
要知道这个地方和上辈子那些古镇完全不一样,没有任何商业气息,房屋建筑也古朴真实,各有特色,比从前他们社团找到古镇景点好一万倍。
白卿云摸了摸脑袋,心神一动一张城池地图便自发浮现在脑海中,这是玉简里跟着话传过来的,他一边向着地图上标红的位置走去,一边回忆起玉简看到的消息。
玲珑楼,递玉简,接黑盒,送宗门。
嗯,感觉不太通顺,有种强行押韵的感觉,看来自己这个身体的便宜师父也是从小就开始修行没有上过什么学堂。
不过意思还是传达到了,就是说来这个地方找个玲珑楼,把手上的玉简递给别人,从那换个黑色盒子,送到宗门交给他。
白卿云点点头,为自己高超的理解能力点赞,只是他怎么也没想到,玲珑楼会是这种地方。
他本以为这会是酒楼、是茶馆,但是.....白卿云抬头看了眼这破旧的用黑布半遮住大门的小店。
他往左瞧写着“占卦问卜尽计人间祸福”,右边写着“推算择日精选世间黄道”,再仰头看一看头顶,门匾下贴着四个大字——“逢凶化吉”。
竟然是家开在小巷子里的占卦店?!
说白了算卦这种事不应该是拿着道具走街串巷,或者支个小摊在路边,看到一个人就说兄台我看你印堂发黑吗?
而且身为天一宗的掌门,又怎么会和算命的认识?但凡踏入仙途,大家所学的第一课便是天命不可违,绝不可揣测天机。
说白了,就算是逆天而行的修士,也是靠着天道的一线生机而得到的机会,所以就算是他们也不可能知道天道到底在想什么。
看破天机不过是市井传说,既然修士都做不到,那么这一个开在凡人城池的小店,又怎么可能做到呢?
这样的事就连天一宗的道童都知道,更不要提贵为天一宗的掌门,他怎么会和这样的小店有联系?
白卿云叹气,越发意识到教育的重要性。你看他们掌门就是吃了没上过文化课的亏,都当掌门了还要信这种江湖骗术。
知不知道封建迷信要不得啊!
白卿云揉了揉太阳穴,撩开挡在大门前的黑布进入玲珑楼。
里面一片黝黑,光着窗户又不点灯,只能隐隐约约看到大堂中央坐着个身着黄色道服头戴道冠的男人坐在长桌前,那桌被一长布盖着,上面摆着些香炉、罗盘、乌龟壳和铜钱。
可以,装备倒还很齐全。白卿云正想开口,就听桌前的男人来了句:“这位兄台我看你印堂发黑,今日必有凶兆。”
白卿云:.......
这些算卦的,就不能换个台词吗。
白卿云面无表情,“你搞错了,我不是来算卦的。”
“诶诶诶!兄台你别不信,我再仔细一瞧你不光印堂发黑还目光无神、唇裂发黑。”
“你近日必访友不善,万事不顺,我这有一法子,必能助力逢凶化吉。”
那男人口若悬河,脸上表情情真意切,要不是观他四肢无力丹府空荡,白卿云还真以为是哪个同修呢。
“我不是来算卦,”白卿云随手将玉简丢到男人桌上,“我来取东西。”
看到玉简,男人脸上表情瞬间一僵,他摸了摸玉简,唉声叹气道:“你既然是天一宗的修士为什么不早说,白费这么多口舌。”
明明我一进来就表明身份,到底是谁偏偏不信还要在那边不停说话。
男人接过玉简,便转身回了屋子,没一会就拖着一口黑箱出来。
“好了这就是你们要的东西,拿走吧,又大又占地,还放我这四年了。”
“慢着,你是不是拿错了?”白卿云后退两步,“掌门交代的不是黑盒吗?”
眼前是一个有着半人高的黑箱,这么大的东西,与玉简所说相差甚远。这么大个箱子,放上去流水就没有站人的地,难道要他坐在这箱子上面飞回去吗?
“你是不是修士啊?这都不会,”男人翻了个白眼,“你们不是有把东西变大变小的戏码吗?把这个东西变小了不就是黑盒了?”
对哦,什么事都是叶清和在干,好久都没施法掐诀,他都忘了还有这一茬。
白卿云咳嗽两声,沾了沾水在黑箱上画了个符号,只见箱子便渐渐缩小,知道变成巴掌大小。白卿云捡起黑盒塞进兜里,转身对着男人道谢道:
“多谢提点。”
“没什么好谢,应该的,”男人眯了眯眼张开手道:“答谢费,一颗灵石。”
“你就说了一句话就一颗灵石?”
要知道一颗灵石都够一户人家吃喝半年了!
“少废话,进了我的店,你不消费就想走吗?”
第33章
最后在男人去给天一宗掌门告状的威胁下, 白卿云不情不愿地掏出了一颗灵石。没想到都当了修士了,自己依旧逃不过告家长的威胁。
看着男人双手捧着灵石在店内手舞足蹈的样子,忍不住暗戳戳诅咒:“你这么坑蒙拐骗, 骗人钱财,怕是早晚得被人砸了店铺。”
“这位小修士你这话就说错了,我收费向来是看人身份。有钱的多要点,没钱的少要点。”男人小心翼翼地把灵石塞进衣袖,上下打量了一下白卿云道:“况且, 我还给你算了一卦。”
“算了什么?”
“我不是说了吗看你印堂发黑, 一看就有血光之灾。”
原来算的是这个,白卿云嘴角一抽,装起黑盒转身就走。
“诶这位修士留步, ”男人在背后叫道:“你千万记得,一定要把黑盒放在兜里,别放灵物袋中。”
白卿云闻言停下脚步, 转身看着背后的男人皱眉道:“为何?”
男人没有回答, 他的整个身影都藏在暗处,只能看到他唇角的笑意。
他抚摸着桌上的龟壳,他的手指惨白没有一点血色, 比中指还长的食指在龟壳上打圈。白卿云咽了咽口水,右眼皮狂跳不止。
“因为,”男人裂开嘴角,露出自己苍蓝色的舌头,“最近城里有很多小贼, 最喜欢逮着你们这些有钱人摸钱袋。”
......
白卿云深吸一口气,头也不回地离开了这个买蜡烛钱都没有的店铺。他得是有多傻,竟然有一瞬间以为这个人是什么隐藏大能。
肯定是话本看太多,跟杨淮一样把脑子看坏了!
出门的一瞬,他伸出衣袖为自己挡住阳光。
然而骤然照射到强光还是让他忍不住双眼含泪,白卿云掏出衣袖擦了擦眼,胸口突然一凉,他叹了口气转头,果然看见一个半大赤脚孩子捧着一个熟悉的钱袋跑了。
还真被他说中了,看来这城里治安是真不怎么样。
白卿云摇摇头打了个响指,下一秒他的钱袋便重新出现在他手中。所以说也是这孩子倒霉,偷谁的不好偏偏要去偷他这个修士的钱包。
左右也是无聊,白卿云给自己贴了张隐身符,干脆跟在这个赤脚男孩身后,有些好奇对方究竟要去往何处。
看得出来这个男孩对着做小城十分熟悉,他在城中复杂的小巷穿梭,每次遇到十字路口都没有一秒犹豫,就选择了自己的方向。
白卿云跟在对方身后,在青墙与土瓦间穿梭,等他回过神来时,自己已经不知不觉出了小城。
男孩没有察觉到身后的白卿云,依旧捧着他幻化出的“钱袋”,兴高采烈地跑向茶摊,和一个跑堂打扮的人耳语几句后,就被引入内部,彻底消失不见。
白卿云挑了挑眉,干脆撕下自己的隐身符,大摇大摆走向了小摊。
跑堂的一见来了这么一个衣着华贵的公子,笑得五官都皱在一起,连忙上前招呼客人。
喝着跑堂倒下的茶水,被叶清和养刁口味的他皱着眉头连忙放下茶杯,悄悄打量四周。
四周摆了七八张桌子,坐的都是些赶脚下力之人,虽然说不上高雅,但胜在热热闹闹,目下各自都十分熟悉,不同桌之人还能互相打招呼,同桌之间也是喝着小茶聊着天,就如他附近这桌的两人。
“你知道不,我们村的阿花最近都要哭死了?”
“怎么了?”蓝色短打的中年人诧异道:“之前不是听说她和他那个青梅竹马的大柱两小无猜,关系很好,两家只等时候结为亲家吗?”
“就是这个大柱,大家看他们两关系好都以为是一对,谁知最近他却说自己只把阿花当妹妹。”
这个话题有些意思,白卿云连忙装作低头喝茶的样子,竖起耳朵继续偷听。
“这是说得什么话!既然只当妹妹,那为什么那阿花每每对他嘘寒问暖从不拒绝,有事没事还去找人家。”
“就是,阿花眼看年纪大了憋不住鼓起勇气说了心意,谁知这个大柱摇头拒绝,还说什么希望这件事就当做没发生,以后还是做兄妹。”
“做兄妹?!我看着就是想着阿花的好,既想要阿花继续这样对她,又不想负责,呸,渣男!”
“噗!”
白卿云喷出口茶水,虽然知道这两个人说的是他们村的大柱,但不知为何却老觉得意有所指,感觉这个渣男就像是在对自己说得一般。
等等,自己想要和叶清和做师兄弟很渣吗?白卿云将自己的角色代入了一下叶清和,分析了一下这四年的作为——好吧,是有点。
白卿云默默捂脸,面颊发烫,脑中又开始重复起好不容易忘记的接吻画面。
更要命的是他突然发现,自己面颊发烫只是因为害羞,除此之外再也没有任何类似厌恶、尴尬的情绪。
他好像,思想有点危险,莫非是灵宣的缘故?
那一边,忙了半天的跑堂发现了白卿云桌上的茶水,赶忙上前取下自己搭在肩上的抹布诚惶诚恐道:“小店小本生意,都是些粗茶,不合客官口味。”
“没有,”白卿云捂着脸摆摆手,赶人道:“是我的问题,你先下去吧。”
他现在想一个人呆着,好好想想,自己为什么没有厌恶感。
“那就好,”跑堂松了口气,阴深深道:“你喜欢便好。”
说罢只见他手腕一晃,一道寒光直冲白卿云胸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