燕京领地完全在司君的掌控之内,不会有别的血族来侵扰,总算可以缓口气了。
进了公寓门,夏渝州马上把人背到沙发上,三下五除二地脱了西装和衬衫。司君身上的伤口,在路上只做了应急处理,现在还在渗血。
“没事的,我自己来。”司君坐起来,自己拆了肩上的绷带。最严重的伤就在肩胛骨上,那里完整承受了一只箭矢的伤害,伤口极深。
夏渝州拿了急救箱来,赶紧制止司君乱动的行为,叫他在沙发上趴好。
“唔……”消毒水触及伤口,司君禁不住闷哼。止疼药和局部麻醉对他无效,为这点伤口打个全麻又太夸张,只能硬抗。
夏渝州心都快碎了,看着流血不止的伤口,气得差点捏碎止血药粉的瓶子:“狄家这该死的技能,竟然阻止伤口愈合。”
难怪当初司君被伤了之后,三个月都下不来床,这也太坑了。
“不要紧的,这深浅半个月就能好,你帮我拿瓶血吧,嘶――”司君虚弱地开口,忽然倒吸一口凉气,他感觉到有温热湿滑的东西,贴上了他的背,失血过多的情况下,耳朵都禁不住红了起来,“渝州……”
夏渝州没理他,专心舔舐伤口。
血族的口水可以快速止血,比止血药粉有用。大概始祖种是真的强悍,舔了一会儿,那被施加了诅咒的伤口竟然真的止血了。
甘甜的血液流入喉管,夏渝州舔舔嘴角,突然饿了。
为防男朋友被吸干,夏渝州吧嗒吧嗒跑去热了两瓶鹿血,插上吸管喂到司君嘴边。自己则专心给舔伤口,顺道把溢出来的血喝了。
司君叼着吸管转头看他:“我觉得自己特别像你养的食物,边养边吃的那种。”
夏渝州噗嗤一声笑出来,在那宽阔结实的肩扣咬了一口,砸吧砸吧嘴:“着实美味,那我得把你养肥一点。”
总算止住了所有的血,伤口中会造成不断疼痛的力量,也奇异地被化解了。司君吨吨吨喝了两瓶学,整个人懒洋洋的很是惬意。
夏渝州那热毛巾吭哧吭哧给他擦背,又去拿毯子、拿水一通忙活,才总算闲下来。坐在地毯上,盘腿单手撑着脸看司君,另一只手慢吞吞地往自己嘴里塞零食。
“看什么呢?”司君挂了给舅舅和罗恩保平安的电话,转头看他。
“你现在是与整个血族为敌了,值得么?”夏渝州定定地看着他,“如果舅舅没能抗住压力,你可能会被含山氏除族。如果我真的是世界的祸根,你会后悔吗?”
司君扔下手机,伸手摸了摸夏渝州微凉的脸颊,将那微不可查的一滴泪水抹去:“这领地本就是我个人抢来的,我在族中,这领地就是族中领地。我不在族中,那就是我自己的领地。不如我们现在就脱离含山氏,令立一个氏族吧。”
夏渝州睁大眼睛看着他,神色平静,眼泪却掉得更凶了:“好啊,那就叫无牙氏吧。”
司君微微用力把他揽到跟前,吻去那掉下的泪珠子:“用你先祖的名命名吗?”
“不是,”夏渝州吸了吸鼻子,在司君手上写,“是‘无牙’。”
司君:“……无牙氏不就是无耻之徒吗?”
夏渝州乐了:“对啊,就是无齿之徒。我这血牙没了,你的智齿也被我拔了,我们都是无齿之徒。”
司君也跟着乐了:“那好吧,就叫无牙氏。目前的领地就是燕京,成员司君夏渝州夫夫和两个孩子。族徽是什么呢?”
“猫猫嘴和一颗牙!”
“好……”
第113章 无疾(上)
展护卫最近几日走路都带风, 因为领主将十分艰巨的任务交给了他。
燕京领地被单独划列出来,与其他领地不再通用证件。以前因为是含山氏的领地, 有些在含山氏办的手续这里就可以免去,现在不可以了。每一个来到燕京的血族都必须提前报备,十六氏则被列为拒绝往来户,如非必要,十六氏人不得踏入燕京地界。而这个“必要”,取决于燕京领主认为是否必要。
罗恩还没回来,展护卫忙成了快乐的陀螺。
所以, app里的骑士任务, 又变成了定向的。
【骑士任务:给受伤的领主洗一盘水果,奖励100积分, 是否接单?】
【接单成功,骑士要求附加一个亲亲做小费。】
“老头子糊涂了,完全听那两个洋鬼子的……”客厅大屏幕上, 显示着狄家代家主狄桦疲惫的脸。因为老爹的骚操作,家族内部出现了动乱,这位宅男被逼得断更了好几天, 焦头烂额,“我已经被读者骂成狗了,再不恢复更新,伟大的网文事业就会毁于一旦。”
司君穿着宽松的睡衣斜靠在沙发上,吃着夏渝州给切好的水果, 一脸事不关己的冷漠。
“所有十六氏的通行证,都得我亲自跟你确认, 你这是要我死啊,”狄桦向司君展示自己刚刚掉下来的一撮头发, 企图引起他的同情,“别的也就算了,我侄子下个月要到燕京去参加自主招生,这个你得给过吧。”
“狄厉吗?”司君回忆了一下,那孩子暑假还在燕京玩耍,傲慢无礼、对夏渝州态度恶劣,“叫他考别的学校,不要来燕京。”
狄桦:“为啥?”
司君:“我不喜欢他。”
狄桦:“???”
如果现在截图,狄桦的表情足可以拿去做表情包,配字就是【还有没有王法了?】
王法是有的,血族的领地里,领主说的就是王法。
连续几个都不批复,狄桦也没脾气了,索性把通行证的事扔到一边开始闲聊:“你往后有什么打算,真一辈子不出燕京了?要不还是把小默给我养吧,年轻人需要出去看世界……”
司君抬手准备挂断通讯。
“哎哎,”狄桦赶紧阻止,“最后,最后一个问题!听说白家把第四块碎片也给你了,老头子那俩洋犬叫得嗷嗷的,声称如果修复成功世界就要毁灭啥啥的。所以……什么时候能修好?”
白殊回去之后,悄悄将白家收藏的那块残镜快递给了司君。古极欣喜若狂地捧着四块碎片就闭关去了,打包票定会把镜子修补好。
夏渝州瞧见狄桦那一脸看热闹不嫌事大就想笑,忍不住逗他:“那镜子里面的力量非常强大,估计没个十天半个月都找不出修补头绪。”
“叮咚!”
正说着,门铃响了,夏渝州趿着拖鞋去开门,瞬间冲进来一只蓬头垢面的古少主:“修好了,主子,我修好了!”
狄桦伸着头想越过摄像头的边界看,司君果断挂掉了通讯。
“这么快啊!”夏渝州很是惊讶。
“是的,”古极咧嘴笑,长刘海下的死鱼眼熠熠生光,“多亏了是我修,要是给我们家其他人,指不定就修坏了!”
“不愧是当世最强炼器师!”夏渝州冲他比了个大拇指。
得到夏渝州的夸赞,古极高兴地一跃而起,试图来个倒挂。奈何司君这个公寓的设计过于现代化,别说房梁了,客厅中央连个吊灯都没有,全是隐藏起来的灯带。只能原地翻了个跟头,尴尬落地。
好在没有人注意他的行为艺术,夏渝州已经捧着镜子跟司君挤在一起研究了。
几日前,还是四片无法粘合在一起的碎片。破碎的黄铜片历经风雨,接口处都磨圆了,怎么拼凑中间都有缝隙。如今,那些缝隙都被填满,平滑无痕,宛如新镜。
翻过来看,不仅镜面,就连外面的装饰也被修补完整。那简洁流畅的云纹,还有背面的刻字,都恢复如初。
“真是鬼斧神工啊,太厉害了。”
夏渝州用手指摩挲着上面的字迹,还来没来得及辨认,门铃又响了。
随手将镜子塞到沙发底下,按住试图起身的司君,夏渝州亲自去开门。不喜欢社交的古极,默默躲去厕所,顺道打理一下多日没洗头的自己。
“周小树,你怎么来了?”夏渝州很是惊讶。
“打你电话也不接,就直接过来了。”周树脸色有些不好,闷着头走进来。
夏渝州看一眼放在鞋柜上的手机:“昨晚给静音了一直没打开。”
“嗯。”周树无精打采地应了一声,走到沙发区坐下,端起桌上的水杯一饮而尽。
司君理了一下居家服的衣袖,坐直身体:“遇到什么事了吗?”
周树瞪了司君一眼,很是看不惯他这副“嫂子”嘴脸。夏渝州走过来踢踢他:“问你话呢,怎么了这是?”
“爸什么时候能联系上?”周树没头没尾地问了这么一句。
夏渝州顿了一下:“现在联系不上,你有什么事就问我。”
周树抬起头,眼睛红红的:“她说,我亲爹是个怪物,跟咱爸认识。”
他这几天回来处理那个闹事的亲妈,得到了意料之中的消息,跟他妈结婚的那个男人,果然不是他亲爹。而他的亲爹,早在他很小的时候就不见了。只是没想到,这位很可能是血族的亲爹,竟然跟夏爸爸认识。
“跟咱爸认识?”夏渝州吃了一惊,从小夏爸爸就说,他们家是最后的血族了,从没见跟别的血族来往。
周树静静地看了他一会儿,垂目,缓缓撸了一把头顶的红毛:“爸什么时候回来?”
夏渝州沉默了半晌,低声道:“爸回不来了。”
“什么意思?”周树猛地抬起头。
“字面上的意思,”夏渝州抹了把脸,破罐子破摔,“他去守天镜了,进去就出不来。”
在夏家老宅所在的山里,有一处旅游景点,名为“天镜”。那是两块天然的半圆巨石组成的悬空瀑布,水流平缓细腻相连,映在阳光下宛如一块天然的大镜子。
司君一听就知道是怎么回事,所谓的守天镜,显然不是在天镜旁边摆个摊子收参观费:“瀑布里有镜中世界?”
夏渝州点头,说出了一直以来只有他自己知道的秘密:“那块天镜必须活人进去守门。我们家世代都是守镜人,等我老了,也是要去守镜的。”
司君眉头狠狠跳了一下,下意识地握紧夏渝州的手。
夏渝州安抚地摸摸他:“哎,别慌,早着呢。”
“呵呵,呵呵呵呵,果然如此。”周树突然冷笑起来。
“果然什么?”夏渝州嫌弟弟笑得难听,伸手呼他后脑勺,却呼了个空,不由一愣。
常年任他揍的周树,忽然躲开了。
“我给了那个女人钱,她给了我一卷录像带。”周树神色木然,从背包里掏出一个方形盒子。是那种老式盒带,他费了好大劲才淘来一台古董录像机。那里面,是他的亲生父亲留给他的影像。
【小树,爸爸要去做一项伟大的事,不能陪你长大了。】
【夏渝州的爷爷,也是你的爷爷,他是给了爸爸第二次生命的人。】
【夏叔叔会代替爸爸照顾你的,小树要好好的……爸爸对不起你。】
那个跟自己长得几乎一模一样的男人,拿着旧照片给他指认“夏爷爷”“夏叔叔”“小渝州”,咧嘴笑得像个傻子,被人卖了还帮着数钱的那种傻子。
夏渝州瞪大了眼睛,这些事他是真的不知道。周树的亲生父亲,竟然是爷爷转化来的血族。那么,所谓的在医院里捡到被母亲遗弃的重病小孩,也是瞎扯淡。明明是夏爸爸一直关注着周树的情况,见他妈妈放弃,第一时间就把人抱走了。
周树把录影带装回包里,拉上拉链站起身:“我亲爹,是你爷爷初拥得来的儿子。他替你爸去守镜了,回不来了。”
夏渝州指尖微颤:“替……”
“没错,替!”周树突然提高了嗓音,双目赤红地瞪着夏渝州,“你们家拼命繁衍后代,初拥半种,就是为了有更多的人替你们守镜。”
夏渝州摇头,想要解释:“不是,小树……”
“别他妈这么叫我!”周树梗着脖子,泪水在眼眶里打转,却倔强地不肯流下来,“什么救命之恩,什么养育之情。你们家养我,就是让我像我爸一样,做个替死鬼。我只不过,是你们家的奴隶,仅此而已!”
“做奴隶不好吗?”古极扒着门框从洗手间里探出头,“那可是伟大的始祖种!”
“闭嘴吧你!”夏渝州感到一阵窒息,两眼发黑。
周树拽起背包,龙卷风似的冲了出去。
夏渝州抬脚就追,被大力甩上的门狠狠撞到了鼻子,“嗷”一声踉跄跌坐在地。
“渝州!”司君赶紧跑过来,抱着他查看伤势,“别动,我看看。”
鼻子被碰出血了,好在没有碰到牙。那颗脆弱的小血牙还在嘴巴上好好呆着,委委屈屈地探出个尖尖。
“呜……”柔软的手指触碰到鼻尖,一阵酸疼骤然从鼻腔传到了后脑勺,夏渝州的眼泪“哗啦”就流了下来。
“很疼吗?”司君慌了神,赶紧拿了纸巾给他擦眼泪,越擦越多。
“我不知道他爸爸的事,老夏根本没有提过!我只知道他是我弟弟,呜呜呜……”夏渝州哭得伤心,他一个根正苗红的现代社会好青年,哪里有什么奴隶什么替死鬼的想法。从小他只知道那是需要疼爱的弟弟,虽然总是打闹,但爸爸没了之后,周树就是他最亲的人。
司君抱着他,任由他把自己的居家服当成擦脸巾,蹭得满是眼泪鼻涕:“你家为什么要守着那面天镜?”
“老夏说没人守,世界就要毁灭,也不知道真假,反正每代人都是这么做的。”想想夏家这一代代的往镜子里填人命,最后还不落好,一群洋鬼子还要拔他的牙,好不容易养大的弟弟还反目成仇。夏渝州越想越委屈,哭得直打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