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伙子，看你人这么好，我免费给你个小提示怎么样？”
单青还记得说这句话的时候，牛大爷的眼神，和往常那个牛大爷仿佛完全就是两个人一样。
那双原本早已经浑浊的眼珠子，却在那天下午，同一双眼睛，却又清明而锐利，满天夕阳入眸，仿佛看穿了未来的轨迹。
※※※
牛玲玲觉得这个名叫陈安可的女人，真的是让人难以形容。
她知性又美丽，对各大品牌的护肤品如数家珍，对时尚潮流与时俱进，一举一动干脆利落，气场十足，宛如一个精致的女王，而不是一个月嫂。
可是，月嫂的工作，她已经炉火纯青了。
陈安可扶着牛玲玲起身到卫生间刷牙，牛玲玲知道自从怀了孩子，自己的体重上涨了，如今也没有降下来。而且她现在没有什么力气，还高血压，容易头晕，一下子没撑住，全身的力量都压到了隔壁陈安可的身上。
结果看似消瘦的陈安可力道极大地撑住了她，她的手稳得很，嘴里还在调笑：“哎哟哟，都是当妈妈的人了，可得小心点啊。”
牛玲玲有些羞窘：“不好意思。”
在陈安可的帮助下，牛玲玲顺利地洗漱完毕。
临近中午的时候，牛玲玲又有些扭捏了，因为，她感觉身下恶露汹涌而来，她需要换一下妈咪尿布。
牛玲玲有些不好意思麻烦陈安可，虽然对方是月嫂。但是没想到陈安可反应迅速地开始上手帮她处理，而且换下的妈咪尿布什么的，陈安可处理的时候也没有半点嫌弃。
牛玲玲倒是自己羞窘了老半天，她根本不敢看那垃圾桶里的妈咪尿布多一眼，脸颊跟着火了一样。这种极为私密的东西，也不得不交给别人处理……
没有在意牛玲玲的羞窘，陈安可动作迅速地从自己的行李箱里，掏出了一盒方方正正的湿纸巾。
“这是什么？”
“这是专门给坐月子的女人设计的，卫生湿纸巾。”
“哦，哦，这样啊……”
※※※
牛玲玲不得不承认，她在面对陈安可的时候，是一种极为矛盾的心态，她在羡慕对方，看到对方身上那种女性的美感，那精致的妆容，那得体的衣着，无一不让她觉得羡慕，羡慕的同时，她又有些许嫉妒。
可是面对陈安可的坦坦荡荡，面对陈安可丝毫不掩饰的自信大方，牛玲玲又觉得自己竟然对一个这么好的女性产生了嫉妒，真的很丢人。
然而牛玲玲还来不及继续想下去，就被陈安可掀开自己裙子的大胆的动作给震惊了，下意识地抓住了对方的手：“你，你干嘛呢？”
“帮你清理干净啊，”陈安可扬了扬手里的特别定做，有着青木清新味道的卫生湿巾，“坐月子要注意卫生哦，我们女人可是很脆弱的，不注意卫生的话，很容易感染的呢。”
牛玲玲有些尴尬，面红耳赤地哼哧：“我，我还是自己来吧。”
陈安可没有理她，直接霸气十足地上手：“不行，你好好躺着，多休息，多睡觉，别乱动，不然脊椎很容易出问题。”
挣扎着摇起来的牛玲玲躺回床上去之后，呼吸都急促了两倍不止，她原本就没打算让婆婆伺候自己坐月子的，没想到父亲请来的月嫂，竟然服务这么周到！？
丢完了垃圾，陈安可迈着优雅的猫步回来了，她先是去卫生间洗了个手，然后又拿出了面膜来帮牛玲玲敷面膜，牛玲玲已经不打算谢绝对方的好意了，因为这个月嫂极为强势，她在女王的气场下完全没有反手的勇气。
牛玲玲乖乖的敷着面膜，陈安可而在摆好了姿势，给她做头部按-摩。
“好舒服，陈小姐学过按-摩？”
“叫我陈嫂，”陈安可动作徐徐，力道适中，“什么都学一些，按-摩会一点，推拿会一点，只要和产后恢复相关的，我都会一点。”
“好厉害！”
“技多不压身，有一技之长，我才能经济独立，经济独立才能洒脱，不必看别人的眼色生存，做自己想做的事情。”陈安可神色淡淡的。
牛玲玲有些恍然，不知道是因为对方的话，还是因为今天早晨父亲的离开，她有些忐忑地问：“难不成，陈嫂你喜欢当月嫂？”
“我只是喜欢小孩子，也喜欢帮助同为女性的人。”
※※※
“牛大姐。”
正在和陈安可聊天的牛玲玲回头：“单书记，您怎么会过来？”
单青将手里头的果篮放在床头柜上，笑着道：“我来看看你。”
他虽然说是来看看她，却忍不住看了看周围，牛玲玲已经猜测到对方是来找自己的父亲的。
“我爸今天早上过来了，和我说了几句之后就去看孩子去了，然后月嫂就过来了，我估计他今天应该不会那么快又来医院吧？”
“那牛大姐知道牛大爷去哪儿了不？”单青有些不好意思，但是他现在确实是很着急着要找牛大爷。
牛玲玲看了看手机上的时间：“我爸很早就过来了，现在都快中午了，应该也没在孩子那边了，可能回出租屋去了……”
陈安可拎起了自己的小包包：“我现在就去那个出租屋给你做顿营养午饭，这位先生可以跟我走。”
单青：“哦好的，那麻烦您了。”
陈安可和牛玲玲挥了挥手，笑了笑：“不麻烦，牛大爷给了我出租屋的钥匙，我也知道她出院后要住在哪儿。”
但是跟着陈安可走到了牛大爷昨天租下的租屋，却没有看到牛大爷的身影。
“可能是出去了吧。”陈安可走进厨房，开始处理起了牛大爷今天早上买好的食材。
单青点了点头：“谢谢你了，既然牛大爷不在，那我先走了。”
单青觉得有些头疼，他怀着激动的心情，好像有无数的话要对牛大爷说，结果扑了个空，而且牛大爷一个老人家能去哪儿，又没手机，联系都联系不上。
想了想，他只有两个选择，要不然就在出租屋蹲点，要不然就去医院蹲点。
※※※
“诶大爷，您在这儿坐着干嘛？”年轻的小伙子一脸疑惑地看着人来人往的商业街，某条小巷拐角出的老人。
湛兮捧着一本《计算机基础》，老神在在地翻了一页，仙风道骨地来了一句：“等人。”
要是一般人，来一句“神经病”呀，等人等了一天！？
偏偏这个小伙子就有兴趣，饶有趣地看着湛兮：“等谁呢大爷，联系不上吗，我帮你打个电话呀。”
“有缘人。”
“嘿？！还等有缘人？”小伙子挠了挠头，凑上去，“那大爷，您看看，我像是个有缘人不？”
湛兮——我看你像个冤大头！
还是肉特肥的那种。
作者有话要说： 湛兮：原来现在的肥羊都流行主动送上门的吗？是我老了，跟不上时代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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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9章
面对这个热情似火，主动送上门来的有缘人，湛兮的内心是拒绝的，毕竟他其实算是一个非常有“节操”的圣父。
可是，当湛兮正准备摆出拒绝三联的姿势来的时候，这个冤大头反而着急了：“诶这位大爷，您别这样啊，都是开门做生意的，谁的生意不是生意，你怎么还一副要赶我走的样子呢？我难道长得不像你的有缘人？”
湛兮：“……”别问我，我什么都不知道，我也是第一次遇见比屠夫还要着急的羊羔。
“这么说吧大爷，您这是卖符呢，还是看手相呢，还是算命呢？”小伙子异常自来熟，随手拍了拍地板，就搁在湛兮旁边坐下，瞪着一双羊羔眼亮晶晶地瞅着湛兮。
湛兮……湛兮他觉得自己脑阔痛。
“既然你自认为是有缘人，那这个给你，”湛兮保持微笑，摁着隐隐发痛的良心，从小桌板自带的桌肚子里，掏出了一张今天上午才画好，也不确定朱墨的痕迹到底干了没有的黄符，“这个，八百块。”
“八百块……？”小年轻瞠目结舌地从湛兮手里接过那张符纸，甩了甩，发现墨迹还没干透，随着他甩动的动作，那些墨迹还缓缓地往下延了！我咧个大槽！这年头的神棍，都这样不走心了吗？
眼看着他的脸色越来越难看，湛兮想，他这单生意可能做不成了，他万万没想到，这个小年轻回头，立马扬起了灿烂如菊花的笑容——
“买一送一吗！？大爷！”
湛兮眼皮一抽，卧-槽，出门不利，开业大凶，他这是遇见了个什么奇葩哟。
“不行，我就卖八百一张，你爱要不要。”
“你这样做生意是不行的啊大爷，哪有这样一口价的，这买卖不就是打个商量是不是？你来我往 嘛，你要是不满意，五百块一张怎么样？”小年轻唾沫横飞地说着，“我又不是不讲道理的人是不是，我还和你多买几张，让我算算啊，我们家一共有八个人，我和你买八张，那一共就是六千四……”
湛兮默默从桌肚子里又掏出了七张符纸，整整齐齐地摆在了桌面上，良心是什么，能吃吗？
小年轻手疾眼快地摁住了湛兮的老手：“大爷！您别着急，我和你买那么多，您打个折扣不？至少得抹个零啊！您看看您这业务也不是很好是不是，这年头，人家卖符，可都是用电脑打印的，那符画得可工整了，而且打印出来了还折成特别好看的三角形，整整齐齐的，之后呢，又过塑一遍，也不怕沾水……”
湛兮听了老半天，没闹明白，然后很是虚心向学地问：“小伙子，什么是过塑？”
唾沫横飞的小伙子被噎了一下，无语凝噎地望着湛兮，一言难尽地开口：“过塑啊！就是，大爷，就是照片知道不，用透明的塑料薄膜，再通过热压覆盖在照片上，然后照片就被封在里面，看着就很有光泽，还不怕水。”
湛·乡下人·兮：“哦……”
年轻人忍不住从自己的皮夹里，掏出了一张过塑后的照片给湛兮仔细地看。
湛兮震惊了！
你这特么的是卖符！？他活了那么久，第一次来到现代社会，这不，还在学习《计算机基础》呢，人家卖符的都已经电脑打印，还过塑了！？他是不是跟不上时代了？他是不是要被淘汰掉了，天啊……
“所以说，大爷，您这业务不是很熟练，你说是不是？”
湛兮这时候，已经扭过头去看巷口摆摊卖长裤的小摊了，有个胖胖的姑娘动作十分熟练地拿着那条牛仔裤——
看裤头：“阿姨，您这裤头这里有黑点啊！”
看裤脚：“阿姨，这裤脚这线头太多了点吧？”
看裤裆：“阿姨，你这裤裆这里的缝得走位了啊！”
总结——“阿姨，便宜点，35块得了，我又不是和你买一条，我买两条呢，你裤子要是好穿，下次还来招呼你啊……”
与此同时，旁边和湛兮唠嗑的小年轻也开口了：“您说是吧大爷？我说的很有道理是不是？这样，我也不是光这一次和你交易，你东西要是好，我下次带我七大姑八大姨全来招呼你啊，抹零，六千块，八张！”
巷口的阿姨：“行行行，下次你还得来招呼我呀~”
湛兮：“行……吧。”
※※※
单青想着还是晚上到出租屋去找牛大爷，毕竟牛大爷总是得回去睡觉的。
不过他还有件事儿得去办一下，牛家村的孤寡老头牛老六，那裤子已经破的不能穿了，单青想着今天也没什么事了，就去一趟步行街看看，买些衣服啊鞋子啊裤子啊什么的，拿回牛家村送给那些老人家，就当是过年的礼节了。
单青虽然前半生一直活在花团锦簇中，但是家风以吃苦耐劳为本，而且他已经融入当地风俗中去了。
虽然他不是个“杀价高手”，也不懂什么“卖家开价，买家对半开，不行再给加5块。”的砍价秘诀，更不会“卖家不肯，扭头就走，保准叫我回来”的心理学，但是——他有自己的窍门。
单青看中了一件厚实的羽绒外套，还是长款的，突然想到去年冬天牛大爷似乎也还穿着那件破旧的军绿色的大衣呢，于是他默默地在这个摊位前徘徊，果然，没有三分钟，有个大妈上前：“这羽绒外套多少钱？”
“一百六十块，不讲价。”
“啧！”大妈转身欲走。
小贩立马尔康手召唤：“别啊，怎么这样，问价就走，你要是诚心要和我买，你还个价啊，你价都不还的你什么意思啊你。”
大妈：“八十块。”
小贩立马冷脸：“卖不了。”
大妈果断扭头，这是一场激烈的心理战，一个等着小贩挽留，一个等着大妈加点钱，双方煎熬。
眼看着大妈就要走到下一个摊位了，小贩一秒扬着嗓子：“诶诶诶，大姐！回来！大姐！回来回来，卖你一件！卖你一件！”
这场战争，以小贩的战败为结局。
大妈喜笑颜开地扭着胜利的姿态回来了，买了一件走了。
单青就跟在大妈身后，在她唾沫横飞地砍完价之后，他立马跟上，对这个小贩说：“哦，八十块是吧，给我也来两件。”
小贩：“……”我-日你个仙人板板哦，你可真是个小机灵鬼~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