显然在他心里,这个话题并没有过去。
秦坤先是愣了下,眼中情绪一闪而过,很快遮掩了下来。
“说不定,可能是荒原,或者是其他的副本?”他思索了下,还学着白言耸了耸肩,“没影的事我还真不知道。”
白言眯眼,进这个副本确实是自己带他进来的,但他觉得秦坤说的不是这个意思。
“你……”
话还没说完,大堂那突然传来一阵响动。
阿爹跟小姜抬着一具尸体走了过来,说说笑笑着突然感觉身后一阵冷风吹过。
两人同时打了个激灵。
“?”
“怎么回事?怎么突然感觉阴森森的?”阿爹左右看了看,抖着嗓子问,“小姜啊,你说是不是……”
小姜眼含嘲讽的看了他一眼,还是敷衍着安慰:“太阳下山,自然比较冷了,别多想。”
阿爹一脸忧愁,嘴上应了应,心里信都不信,眼睛四处瞄着周围。
鬼还怕阴森?
白言挑眉轻哼了声,倒是不再拿眼风割他们了。
秦坤拉着他往后退了点,不要站在井口。
“这么丢去井下面好吗?”阿爹拧着眉缩着脖子。
小姜正抬着手上这位仁兄的脚,一抬眼就看到躺在阿爹怀里的那颗头,心中也有些害怕,没好气:“不然怎么办,放在你家里吗?”
“不不不……”阿爹忙摆手,却忘了手上还有颗头的重量。
两人抬着的尸体一时失了一边的重量,头嘭地一声撞在了地上。
那个死人被撞得口中逸出一声呻吟。
他居然还活着!
白言走近了两步,要看看这位被死去活来的小兄弟长什么样子。
而阿爹两人则被吓了一跳。
“他还没死透!他没死!”阿爹大叫一声。
小姜终于爆发:“闭嘴!”他难道看不出来这人没死吗?
他盯着地上那呻吟不断的人,眼中挣扎,口中却毫不留情:“不,他已经死了!”
小姜抓住这人的脚,唤阿爹:“搭把手,把他丢到井里,他一定活不了。”
“不……不行啊。我没杀过人,我不能做下这种事,会被神惩罚的!”阿爹伸出手,又哆哆嗦嗦收了回来。
“叔你可得想好了,你干下的事情早就能让你被当人牲了!这人不除,明年就得你躺在棺材里了。”
“可他……他们,毕竟是无辜的……”阿爹在寒风中瑟瑟发抖,发黄的白背心遮不住他痩到干瘪的身躯。
“他们无辜,那我们就有罪了吗?”小姜反问。
阿爹眼神闪躲。
小姜:“这几个人对我们的神不敬,我们将他们献给神明,说不定神还很开心呢。再说了,这决定又不是我们下的,你替着担心个什么劲?”
阿爹使劲抓着自己的头发,没剩几根的头发被他这么一薅,更是残落不堪。
“可是他们并没有对我们的神不敬啊!”他克制着声线,嗓音还是在颤抖。“是你设计的他们,因为你不受达子待见,今年你们家的人牲,就是你!你为了逃避,才设计你这些同学……我都看到了,你根本不是为了神,你就是为了你自己!”他半个手掌盖在脸上,被松垮的皮肉压的只剩一条线的眼睛隐没在黑暗里,钩子般盯着小姜。
他一开口时,小姜面色铁青,眼神恶毒。等他说到后面,小姜面色反而缓和,此时甚至微微笑了声。
笑的阿爹一抖。
白言在旁撇了撇嘴,刚进游戏摆祭台的时候,阿爹看上去可是嚣张的狠啊,居然还是个窝里横。
“是。”小姜也没有再狡辩些什么,“都是我做的。”
他盯着阿爹:“那又如何呢。你要把这件事说出去?把你的二儿子换下来?”
阿爹一抖,他僵着身子,将手缓缓放下。
“不是他们,就是你的儿子。你心里没有怨?”
“再说了,就你们那个神。”小姜呵了一声,“你真的相信它的存在?”
“你!”阿爹皱眉表情激昂,“你别胡说!我自然相信,是大神保佑我们村有粮食吃,有女人睡!你在外面上过几年学,倒是把你的心都上野了!”
大神?是跳大神吧?
小姜心中不以为意,但见阿爹情绪缓和了下来,还是顺着哄:“唉,我就随口一说。反正神只是要祭品,那个祭品到底是谁,神不会关心的。”你还是先关心关心你自己吧。
白言在旁边,倒是看得一清二楚,这位小姜毫不信神,而那个阿爹,别看嘴上说的硬,眼中怀疑也不少啊。
难怪他们的神帮着外人呢——
不然那个死掉的人,是凭什么在那么多死人中脱颖而出变成大鬼的?就凭他长得好吗?
而他们的神,那块大石头,享用了这么多的尸体,还能反过来对付这些人,也不是个什么好东西。
他对着秦坤眨了眨眼,嗤笑一声。
表示听到现在,全员恶人。
秦坤牵起他的手,拇指蹭了蹭,示意稍安勿躁。
白言:?
“时间快来不及了,我们快把他丢下去!”小姜实在是受不了这位叔逼逼叨叨的样子了,优柔寡断还有点多余的仁慈,可他妈坏事也没少干啊。也是一奇葩。
不过这种村里,又能养出什么正常人呢?
小姜掩去眼中鄙夷:“我们当初把他漏了,如果我们没把他处理了,那咱们都得败露,你我、你儿子,一个也跑不了。”
他先一步搬起这人的脚,不给阿爹犹豫的时间:“快来搭把手。他这样活着也是受罪,我们也算是积功德了!”
阿爹面上犹豫又纠结,手还是不由自主地抬起了那人。
这位刚从死亡线上挣扎过来的倒霉蛋完全不知道自己被迫“不想活”了,还成了别人的功德。
他此时还在细细呻吟,一点醒来的迹象都没有。
如果有地府的话,这要是到了下面被问:你是怎么死的?
他要怎么说?
连自己怎么死的都不知道,这在众鬼面前,不得跌面子吗?
白言为了这位以后当鬼时的自尊心着想,十分体贴地从旁捡起一块石头,朝那人的脑袋上一砸。
“嘭!”
倒霉蛋:……
小姜:……
阿爹:……!
“啊啊啊啊!有鬼!有鬼!!!”阿爹突然一声大叫。
“闭嘴!”小姜压着嗓子吼他,可阿爹被这一出吓破了胆,根本不理会他。
而门外好似还传来了别的声音,像是有人过来。
“该死的。”他骂了一声,也不管阿爹了。
拖着那人的脚,一路拖去井边。
路上划出了一道红痕。
那就要被别人害死,还在途中被白言往脑袋砸了一红包的倒霉蛋。
也是活该他今天死,都这时候了,还没醒。
嘴里的呻吟说的跟梦话似的,睡得可熟了。
只听扑通一声,那人被丢进了水里。
白言见自己的石头能打到那人,还给他们造成了影响,先是一愣,而后意味不明地哼笑了声:“游戏还挺急啊。”
阿爹抖着腿追了上来,俯下身看了一眼:“你……你真的把他丢下去了?!他还没死呢!”
小姜身体看上去有点虚,刚刚丢人用了点力,现在就喘上了:“没事,我们,找东西,把井口压上!”
于是他们又忙来忙去,要去找能把井口盖上的东西。
“不对。”秦坤看着他们忙碌,生出了点违和的感觉。
他沉眼看向井里。
里面那个晕过去的人也不知道是不是还睡着呢,扑腾都没扑腾两声。
白言想了想:“他们把井口遮住,就不怕那人从河边游出来吗?”
是笃定这人不会醒,或者不会游泳?
还是……
秦坤:“他们不知道井下有通道。”
第109章
“你觉得这是大鬼留的线索还是游戏留的线索?”白言问。
场景重现发展到此, 已经有许多地方跟他们之前经历的对不上了。
在场景重现中,村民们将大学生们杀了代替自己的家人送给他们的神。
但在之前的副本、他们扮演的村民里, 躺在棺材里的, 却是真真切切的村民。
是游戏故意如此设计给他们当线索吗?还是这两个场景背后的设计者,有一方在说谎?
那边,小姜跟阿爹从一个房间拖来了像是床板一样的东西,搭在了井口上。
只这一小段路,小姜就累的两脚发软。
这次轮到阿爹鄙夷地盯了他一眼:“瞧你都不干农活的,才这么点路都走不动, 往后哪个媳妇敢嫁给你。”
瞧这肾虚的。
小姜喘息着冷笑一声, 说的好像被他们买回来的女人有选择权似的。
他十分看不上这里的陋习, 而且游子送过来的女人, 也都歪瓜裂枣,捡别的村子买完了的。与城里的女人怎么能比。
有心想讽刺一句, 可惜跟拉风箱似的呼吸压根不配合他。半句话破破碎碎,还被旁边干瘪的老头取笑了一声。
气得他差点一口气没喘过来。
恰在这时,外面的人走了进来。
正是安子叔!
柳芒妃那三人没回来,不知是去哪了。
接下来的一切,都按照上一轮在上演。
没有一点改变的地方。
“这是准备单曲循环了吗?”白言看着安子叔再次被砍倒在地上,觉得这出剧真是无聊的紧。
他看了眼秦坤, 秦坤点头, 两人并肩走出了这个院子。
外面已经成为了人间地狱。
连个人影都不见了。
这场大逃杀, 逐渐进入了尾声。
路边的野草还在舞动, 天空半轮殘阳投出一片血色。
他们来到阿爹家, 把棺材板撬开,果然里面是他没见过的人。
那这些人的鬼魂,在副本中都去了哪里呢?
白言进来时,看到的附在人们身后的鬼魂,都是村民的。
而这些大学生,如果真的是被代替村民而死,那他们的魂魄,又在哪里呢?
白言手指在棺材沿子上轻敲,一时竟有些想不出。
“怎么了?”秦坤问他。
“……”白言启唇,整理着语言,突然手腕一紧。
棺材中的死人猛地伸手,一把抓住白言搁在棺材边上的手腕,两眼圆瞪,直直盯着他,张大着嘴将要说话。
秦坤反应极快,他一手持刀横挥,直将这死人的手齐腕割断,同时一手拉着白言,在割断的一瞬间将他往后拉了一步。
接着划过的刀锋顺势回割,从死人的脖颈处划过。
强大的力量瞬时隔开他的喉管,空气从他的喉管灌入,将他那句卡在喉咙口的话,冲了个七七八八。
“shi……嘘——喝……”
就像是专门诈尸给俩人吹了个小曲。
死人:“……”
他也没想到会是这么个结局,视线从空气中挪回,盯着自己剩下一半的手臂,木直漆黑的眼睛里透露出了些许茫然。
又看向它的兄弟所在地——
白言的手上。
白言:“……”他盯着挂在自己手腕上的手掌,又看了眼站在他身前的秦坤,再看看此时一脸懵逼的死人,那句“等等”,就这么被自己咽了下去。
将手掌拽了下来,丢给那位失主。
失主没管那截断掌,他又试图说话,但漏风的气管显然比漏风的牙要难用的多,咿咿呀呀地唱了好几句戏,发现面前两人都一脸忍耐又莫名的看着他。
死人:“……”
他艰难地抬起另一只手,捂住了自己的脖子,当了个勉强的挡风板。
“杀……”他小心翼翼地吐出一个字,发现能说话了,才继续道。
白言:“……”他不厚道地笑了一声,完全不顾面前这位死人的尊严。
死人就当没听见,兢兢业业说着自己的台词:“杀,杀了他……”
话还没说完,只见天外飞来一把斧头,直直将他半个脑袋都削掉了。
死人:“……”
秦坤抄手将那把斧头截过,反手又丢了回去。
只听“锵——”的一声,斧头撞上了一个……吉他盒?
明明看上去是木头,却撞出了金属般的声响。
吉他男从吉他盒后面探出头来,一把拔下那柄斧头,嘻嘻一笑:“好久不见。”
就像是与老朋友的真切问好,问完立即逃之夭夭,没给他老朋友打爆他脑袋的机会。
白言:“……”这他妈。
他转头:“你认识他?”
他们第二次见面的时候,这个吉他男还问了那些玩家秦坤在哪里。
秦坤:“以前的一个副本碰过。”想了想,“我抢了他的人质。”
“?”白言询问地眼光。
吉他男就像是火车头一般,他一溜,身后居然追了一连串的死人。
一路滴着鲜血追着他走,还要杀了他。
也难怪他要跑。
说话间,外面经过的死人们都注意到了屋内的白言两人。
一拥而上地围了过来:“杀……杀了他!”
他们跟走台步似的,每一步都走的小心翼翼又缓慢,好像生怕碰到白言他们一般。
白言被他们提醒,转头问秦坤:“那你怎么没杀了他?”
秦坤:“?”
抢了他的人质,还要杀了他?
这些仿佛“僵尸”,都行动迟缓动作僵硬,还口中念经一般叨叨。“杀了他”被他们这么一念,瞬间没了杀气,好似变成了他们马上出发攻打植物的号角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