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人怎么回事?做噩梦了?
顾舟左思右想,实在不知道一个晚上能有什么事情发生,不知道是该怪自己的脑袋不顶事儿,还是怪某人抽风抽得太频繁。
想不出来索性不想了,顾舟吃了药,又喝了半罐头的水,钻进副驾驶坐好,然后沉沉地睡了过去。
越野的抗震性能虽好,但也敌不住道路太过波折。
车身一个猛烈的抖动,顾舟垂着脑袋一下子撞在车窗上,发出“咚”的撞击声。
顾舟迷迷糊糊地睁开眼睛,第一反应不是疼,而是饿。
他还没吃早饭呢。
药劲儿上来,困也已经困过了,终于不疼了的脑袋拼命发出饥饿的信号,促进口腔分泌越来越多的唾液。
顾舟看了看驾驶座上像往常一样开车的柏钺,深深觉得自己之前果真是头疼疼傻了,想太多。
于是,他歪着往柏钺身边靠了靠,有气无力地说道:“哥,给我留吃的没?”
柏钺偏过脑袋看了看他,叹气道:“船儿,虽然你这声哥叫得哥心里很欣慰,但是劳烦你抬起手来看看现在几点了。”
“哦。”顾舟瞬间冷漠地坐正了回去,伸手看了看。
11点整。
很好,可以直接吃午饭了。
但不吃是不可能的。顾舟思考了一下干吃压缩饼干的可行性,正准备回头叫后座的冯彪给自己翻翻能不能翻出一包放在外面的压缩饼干,突然眼尖地发现副驾驶车窗玻璃下方的固定架上放着一个明显开封过,但后来又用绳子将盖子重新固定住的罐头。
他疑惑地取下罐头,打开盖子,只见里面满满当当,装着一整个罐头的粘稠的白粥。
许是放得太久,白粥已经冷掉了,爆裂开来的米饭和粘稠的米浆混合在一起,凝结在罐头里面,像是一块晶莹的米糕。
顾舟疑惑而又迟疑举起罐头,看向旁边目不斜视的柏钺:“这是……你给我准备的?”
柏钺瞄了一眼他手里的罐头,随意地说道:“粥冷了,不准喝。”
顾舟闻了闻手里隐隐散发出饭香的罐头,咽了咽口水,决定昧着良心阿谀奉承一下:“哥,你这手艺也太好了,我不吃简直是天理难容。”
说完,顾舟又从固定架上取下同样提前放好的勺子,大口大口地吃了起来,不一会就把白粥吃得见了底。
柏钺一言难尽地看着吃得狼吞虎咽的顾舟,喉结动了动,没有说话。
事实上,顾舟之所以要吃这罐已经凉透了的白粥,不仅仅是因为饿,毕竟冷得压缩饼干还是要比冷粥更好一些,但他就是觉得这满满一罐头的粥肯定是柏钺煮的,他必须得吃。
用罐头煮粥如果不一直搅拌的话,下层的粥很容易就糊掉了,但顾舟吃完整个罐头,都没有吃出一丝糊味。
明明是连盐都没有放一粒的白粥,但顾舟却吃出了一丝丝的甜。
就像小时候常吃的糖人,一直甜到心里去。
……
“队长,队长?”对讲机里传来第一辆车上大程的声音。
柏钺将余光从顾舟的身上收回来,示意顾舟帮他按住对讲机的通讯,然后说道:“有事儿说事儿,没事儿别喊魂。”
大程不知道想到什么,顿了好久才回复道:“队长,你别一开口就说喊魂啊什么的,很吓人的。”
柏钺额角的青筋跳了跳,不想理他。
于是大程很自觉地继续道:“队长,你没有觉得我们这一路过来好像都没有遇见丧尸啊?按理说这C市人口也不算少,不应该走这么远都没有丧尸啊。”
柏钺看了看窗外,快速回复道:“确实,我们走了将近一半了,这里看上去就像是一座空城。”
窗外,高耸入云的写字楼一栋接着一栋,街道上路灯被撞得东倒西歪,地面上还随处可见淡淡地血迹,即使是大雨也没能完全将其冲刷掉。
城市里处处皆是末日的景象,破碎的玻璃,混乱的街道,但唯独没有这个末日的罪魁祸首——丧尸。
“之前见到丧尸唯恐避之不及,现在见不到我居然还有想念……”小程搓了搓手臂上的鸡皮疙瘩,小声嘟囔道。
柏钺皱了皱眉,沉声说道:“小心戒备,没有也是好事,我们正好全速通过,节约时间。”
于是,一众人等强行忽略掉周围诡异的寂静,从市区呼啸而过。
顾舟凝视着窗外,街道上不少地方都是火烧后留下的焦黑,顽固地附着在地砖上,雨棚上不时出现几个弹孔,风一吹带起几片破布随风飘扬,酒店大堂玻璃碎了一地,门外的长廊上……
等等,顾舟一下趴在车窗上,眼睛紧紧盯着酒店门口长廊地面的白色瓷砖。
那上面,是还比较新鲜的拖拽的痕迹。
黑红色的痕迹足足延伸了好几米,然后在马路边突然消失不见了。
这种痕迹,他不久前曾经见过。
那是B市的郊区,他们刚从一号避难所出来,柏钺和冯彪兴致勃勃地和他介绍他们是怎么清理附近的丧尸,然后形成一个安全区的。那里的街道上,就有类似的痕迹。
这是在地面上拖拽尸体留下的血痕。
“柏钺……”
顾舟将脸从车窗上扒下来,看向一旁有些心不在焉的柏钺,说道:“这座城里很可能有幸存者。
“而且是很多幸存者。”
话音刚落,不远处的天空中突然升起一枚明亮的信号弹,黄色的火球迅速冲上高空,一秒的暗淡之后,天空中炸裂开一朵明黄的火花。
三辆车不约而同地停了下来。
紧接着,一枚接着一枚的信号弹直上云霄,仿佛是很多年前郊外小镇的烟火表演,单调却绚丽。
车后座传来一声重物落地的声音。
顾舟和柏钺同时回头,只见冯彪呆呆地看着信号弹升起的方向,手里的枪已经滑落到了座位下。
似乎是感觉到了前方的视线,冯彪转过头来,有些失神地说道:“队长,我老婆和孩子是走的C市这条撤退路线……”
……
越野重新启动,放缓了车速,尽量小心地朝着信号弹升起的地方驶去。
柏钺似乎已经从早上莫名其妙的状态里恢复,又变成了那个说一不二、总相当全队精神领袖的大队长,他在驾驶座上滔滔不绝地说道:“大彪啊,弟妹他们走的这条路线是相当安全的,他们不在这儿就是跑到南方某个深山老林躲起来了,这个你完全放心,带队的是曾中将对吧?曾中将特别厉害,当年带着海军特种部队和我们打演习战,那指挥能力不提了,所以你也不要紧张……
“也不要有压力,我们虽然有任务在身,但也不是到了生死攸关的大时候,所以去看看是肯定的,别说是普通人民群众了,哪怕那里全是重刑犯,咱们也得保证他们最基本的生命权对吧?”
顾舟难得没有嫌这人啰嗦,而是时不时地应和两声,全当是卖那罐白粥一个面子,和兢兢业业地柏队长一起安慰起冯彪来。
越野转过一个拐角,眼前骤然明了起来。
只见一栋高楼下围堵着一圈圈、密密麻麻的丧尸,看起来足足有好几千个,时不时发出一两声嘶吼,然后又漫无目的地走动两步。
应该是追到这里之后失去了目标,所以就堵在这里了。
顾舟抬头,十几层的高楼方方正正,应该是就是发信号的人被困的地方。
高楼一侧几个红色的大字十分醒目——
C市中心监狱。
顾舟扭头看向柏钺。
刚刚是谁说哪怕全是重刑犯,咱们也得保证他们最基本的生命权来着?
第32章 兵分三路
高楼下密密麻麻的丧尸嗷嗷待哺,越野里目瞪口呆的众人一片静默。
似乎是看见下面的几辆车停下就没了动作,高楼的楼顶再次升起几枚信号弹,炸裂在空中。
信号弹划破空气的气声和炸裂开来的轻微爆炸声引得下方的丧尸群一片躁动,但他们睁大腐烂的双眼却怎么也没看见可移动的活物,于是还是只能在原地暴躁地转圈。
顾舟用手肘戳了戳柏钺的手臂,小声道:“哥,要不你再开个金手指,让楼上的人别搞出动静来了,免得咱们还进去就葬身尸海了。”
冯彪:?
你确定这是金手指而不是乌鸦嘴?
柏钺将脑袋贴在前挡风玻璃上,伸长脖子努力将周围的地势和那监狱楼上上下下、左左右右全部打量了一遍,然后又把脖子缩回来,用手指点着方向盘说道:“金手指开不了,估计只能来个猛的了。”
说完,他按住对讲机,低声问道:“大河,之前那个攀爬索还带着吗?”
对讲机里一阵沉默,然后是一阵窸窸窣窣的声音,接着,小叶医生的声音轻轻传来:“哥,大河爬尾箱里去了。”
柏钺:“……”
一分钟后,落长河微喘的声音传来:“队长,带了的,枪头也在,不过看长度最多只能到五六楼。”
柏钺:“没事,够了。其他人,看见左边一个街区位置那栋六层的居民楼了吗?”
顾舟顺着柏钺的目光看去,正看见一栋老式的六层小楼,白墙早已斑驳。
柏钺:“待会儿苗苗、大程和小程直接开车过去吸引丧尸,然后找个地方把丧尸群甩了,至于怎么甩这种技术问题就不用我多说了吧?”
赵田田、程志、程远:“是!”
柏钺:“苗苗他们引开丧尸后,我、大彪和大河上楼救人,顾舟和葛图开车去那栋居民楼,我看过了,那边基本没丧尸,你们先检查一遍,确认安全后尽快上楼顶,攀爬索枪葛图会用,尽量射高一点。”
柏钺又伸长脖子看了看那栋怎么看怎么方正的监狱,装模作样地叹了一口气,然后继续说道:“那栋楼里已经涌进去不少丧尸,你们要是射得太低,估计就只能看我们勇闯天涯了。”
说完,柏钺拍了拍顾舟的肩膀,脸上全是矫揉造作的悲痛。
顾舟一把将他的手从自己肩膀上拍下去,然后皱眉道:“我身手比大彪好,我和你去。”
莫名中枪的冯彪:“……”
沉默了一秒钟,冯彪觉得有必要为这种涉及男人的尊严的问题争取一下:“那个……舟哥啊,我们好像没有比试过吧?”
顾舟斜着眼睛看了他一眼,满脸冷漠。
大意就是给个眼神你自己体会。
具体来说,就是我管你身手怎么样,反正我就是想去。
但柏钺想都没怎么想就直接拒绝了:“不行,你不能上去,万一出什么事不是胡闹吗?”
顾舟挑高一边眉毛,难以置信地说道:“柏队长,当初咱们在银城生死时速的时候你怎么没有这种觉悟?”
柏钺拧着眉头,心里想到:如果可以的话,我倒是真的想回过头去扇自己一巴掌,怎么就一时不查带你进了那种险地。
想归想,但说辞还是要有的,于是柏钺板着脸一本正经地说道:“万一上面有人家大彪的老婆孩子呢?你瞎凑什么热闹?听话,开车过去,保护好小叶医生。”
顾舟透过后视镜看了看葛图所在的那辆车,终于在前挡风玻璃上看见了小叶医生若隐若现的影子,然后不情不愿答应了。
末了,交换完座位,柏钺还不忘趁着顾舟不备,捏了捏他的脸,然后说道:“昨天晚上还说今天帮哥开车,接过还不是哥一个人开了一上午,你在旁边呼呼大睡。”
顾舟按住自己的脸,压低声音吼道:“柏钺!你再捏我脸我就让你上得去下不来!”
柏钺无声地大笑,见他终于打消了上楼的念头,于是不再逗他,翻到后排收拾起装备来。
对讲机里的沙沙声昭示着它这几分钟来兢兢业业的工作,顾舟忍无可忍地关掉了对讲机的常开模式,于是无辜承载怒气的对讲机终于陷入了寂静。
第一辆车上,赵田田看着只剩下电流声的对讲机,茫然地对着程志和程远说道:“所以,我们什么时候出发去当这个苦哈哈的诱饵?”
程志:“当山峰没有棱角的时候……”
而最后一辆车上,小叶医生看了看翻到后排的落长河,又看了看坐进驾驶座的葛图,小心翼翼地说道:“虽然不让舟哥涉险是必须的,但不知怎么的,我总觉得我哥的语气有种怪怪的感觉,对吧?”
落长河叹了口气,摇头道:“小叶,你不懂。”
小叶茫然。
只见葛图从驾驶座伸出一个脑袋到前后排的空隙,同样茫然地说道:“我也不懂,解释解释?”
落长河意味深长地笑了笑,就是不说话。
十分钟后,柏钺、冯彪和落长河轻手轻脚地下了车,然后躲在拐角的阴影处,就像三个静默的影子。
第二、第三辆越野轻轻启动,然后倒着退出这个路口,动静极小地驶入了另一个路口。
待到后两辆车都看不见踪影,第一辆越野突然发出猛踩油门的轰鸣,与此同时,几个手榴弹从车窗扔出,划出一条长长的弧线,跌落在丧尸群的边缘。
巨大的爆炸声掩盖住了发动机的轰鸣,越野迅速蹿了出去,向右边的主干道驶去。
被爆炸惊醒的丧尸群一眼就看见了火光中高速行驶的越野,于是拖着断臂残肢,发出愤怒的吼叫,如潮水般追了过去。
“苗苗!减速!”
对讲机里传来柏钺的压低的吼声。
只见还算空旷的主干道上,越野已经驶过了很远,但丧尸追踪的速度却远远低于预期,眼看越野就要在前面转弯,这一转过去,尸群很可能会失去目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