顾意垂下头,道:“我们现在去哪儿?”
“那小子家里。”
“不能不去吗?”这句话,顾意几乎是脱口而出。
想到画面中白诺的遭遇,顾意眼中头一次出现了某种刻骨铭心的恨意。
林铭用那种卑鄙的手段伤害了白诺,他们凭什么还要帮他?让他死掉不是更好?
瘫在后座上的林铭一听不去,立刻惊慌地把头抬起。
薄司瞅了瞅顾意,低声叹息:“那种人死不足惜,可你的心上人却因他不能轮回,永远被仇恨的枷锁束缚着,她已经杀了几个人,虽然那些人也并不无辜,但她还是要承担很多的罪孽,如果不阻止她继续杀人,她在地狱之中,可能要煎熬到永生永世了。”
闻言,顾意陷入了长久的沉默。
他自然不希望白诺被永生永世地煎熬,为了让她解脱,他们必须阻止她的行动。
“对了。”突然,顾意想起他在碑前看到的画面,他侧首望着薄司,有些着急地道:“白诺给我的记忆中,还有一个人,她喊那个人老师,她向老师求救,可老师没有理她,现在,张强王浩杜然都死了,她说下一个是林铭,那那位老师会不会也有危险?”
“还有个老师?怪不得她的怨气那么重,墓碑都在流血,看来今晚,注定是个不眠之夜了。”
有林铭的导航,车子很快驶进一片高档小区。
林铭家确实有钱,这片小区寸土寸金,家家都是独栋的别墅,能在这里入住,估计都是政商名流。
看着这些,顾意终于明白为什么林铭能在学校里那样嚣张跋扈,甚至做出丧尽天良的事情来,因为他们的生存环境的确一个天,一个地,在林铭这种富二代的眼中,大概世上就没有钱解决不了的事吧。
可即便如此,顾意还是觉得,这样的人,多看一眼都那样厌恶。
说是禽兽,都侮辱了禽兽。
直到开进车库,三个人都一语不发,后来进了别墅,顾意看到气派奢侈的客厅中,除了两旁站的女佣,精致的真皮沙发上还坐了三个人。
桌上沏了茶,冒着热气。
一个中年男人,西装革履,戴着眼镜,看到林铭,他略有些疲倦地开口:“小铭,你回来了。”
“爸。”
林铭整整衣服走上去,指着薄司和顾意对中年男子介绍:“这位是薄老板,这位是我的同学,顾意,我特意请他们过来帮我忙的。”
中年男子站了起来,冲薄司和顾意笑笑,然后叹了口气,道:“你这次问题的确挺棘手的,爸爸很担心你,所以也给你找来了两个帮手,夏小姐,卿先生。”
沙发上的另外两个人站了起来,顾意这才细细地打量起他们。
一男一女,男的和薄司看起来差不多年纪,二十多岁,很是英俊帅气,一身休闲装,像偶像剧的男主角,至于女孩,非常娇小,可能只有一米五左右,年龄十五六岁,一身洛丽塔装扮,活像一个行走的洋娃娃,精致到每一根头发,每一丝睫毛都在闪闪发光,这样的女孩和身旁的男人搭配在一起,倒还真是一幅养眼的画面。
男人看女孩的眼里满是温柔,可女孩却在看到薄司的瞬间眼里冒出了精光,她跳到薄司身边,仰起可爱的小脸,绽开笑容说:“你好,我叫夏婉儿,是个网红捉鬼师,很高兴认识你,你叫什么名字?”
这女孩不仅人长得可爱,声音也像银铃似的,清脆好听,有丝撒娇在里面。
没有哪个男人能抵御得了这样的热情,不过薄司倒是个例外,他看也不看女孩一眼,只礼貌性地道出了自己的名字:“薄司。”
“薄司?BOSS?哇,好酷的名字!”
夏婉儿兴奋地道,然后又指了指身旁的帅气男子,说:“他叫卿桑,是我的好朋友,家族也懂驱鬼之术,这次是专程过来陪我的。”
卿桑听着朋友二字,眼中明显闪过一丝失落,不过很快又被掩盖了过去,对薄司和顾意微笑道:“你们好,我是卿桑。”
“小哥哥,你叫什么名字呀?”
夏婉儿又绕到顾意身边,拉起顾意的手就眨巴着那双水汪汪好像宝石一样的大眼睛。
从小到大,顾意还没被女孩子这样接触过,一时有些拘束,他把手轻轻地抽了回来,小声道:“你好,我叫顾意。”
“顾意?好奇怪的名字,不过好记,我喜欢!”夏婉儿又拉起顾意的手,一脸天真无邪地望着他,一双卡姿兰大眼睛直看得顾意不知所措,“意哥哥,我们做好朋友吧,从第一眼见到你,我就知道,我们一定能成为好朋友的!”
“……”
薄司掐了掐太阳穴,实在受不了这莫名其妙的氛围,他回头瞪了顾意一眼,那眼神凶得好像要把他生吞活剥:“我们是来这干嘛的,再磨磨唧唧,你就不用喊我老板了。”
说完,薄司对林铭道:“你的房间在哪儿,带我去。”
林铭急忙走在前面。
“哎,老板,老板!”
顾意一看薄司生气了,也打算追上去,谁知没走一步,就又被夏婉儿给拽住了。
“意哥哥,你喊他老板,他真是你的大BOSS啊,可他怎么那么凶,是不喜欢我吗?”
夏婉儿委屈巴巴地看着他。
被小女孩缠上,顾意也是第一次,而且看她这么楚楚可怜,顾意舌头打结,不知道该怎么安慰她,只能说:“没有,他不是不喜欢你,他那人就那样,有点暴躁,但不是坏人,你不要往心里去。”
“哇,意哥哥好了解薄老板啊,真羡慕你。”夏婉儿感叹道。
“……”
顾意有些无语。
他哪里了解他了,他们认识还不到几天,而且他对他的事可以说是一无所知,甚至连他是人是鬼都还在揣测当中。
他只知道薄司脾气很坏,有些霸道,而且忽冷忽热,动不动就爱拿扣工资来威胁他。
不过,顾意的直觉告诉他,薄司,应该不是个坏人。
至少,他这条命,是他救回来的。
可这些,他当然不能让眼前这个小女孩知道。
一番纠缠之后,林铭的父亲很客气地领着卿桑也上了楼,只有顾意,因为被夏婉儿拉着,所以走得很慢。
“意哥哥,你和薄老板平时都不上网吗,怎么会不知道我呢?”夏婉儿一边走一边看着他颇有些不爽地问道。
“我们……平时店里很忙,所以很少上网。”顾意摸摸头笑着说。
虽然他来到店中,店里一口棺材也没卖出去……更重要的,是他拿着个翻盖手机……根本没有办法看视频啊喂……
“意哥哥,薄老板有女朋友吗?”
夏婉儿自然地挽着顾意的手八卦问道。
“这个……应该没有吧?”
“应该?你是他员工,你怎么会不清楚他有没有女朋友呢?”夏婉儿不懂地望着他。
顾意扯扯嘴角,道:“这是他的私事,我怎么会知道呢?”
“哎,也是……不过薄老板那么帅,真希望他不要那么早有女朋友。”夏婉儿无比哀伤地叹了一口气。
“……”
顾意心想,难道这个小女孩,对薄司一见钟情了?
两个人短暂的沉默,这时,顾意终于发现了不对劲。
“为什么这条路这么长?我们走了这么久还没到?”
顾意环顾楼梯,发现楼梯上只有他和夏婉儿两人,而楼梯前方没有尽头,楼梯后面也没有退路。
然而夏婉儿不急,嘿嘿一笑说:“我们这是受到那女鬼的款待了,不过没事,这点小阵,还困不住我。”
音落,夏婉儿从衣服中抽出一些黄纸,她的手很灵活,两三下便把那纸折出了一个形状。
“灯笼?”
顾意惊讶她的手艺,但也好奇,她为什么要折个灯笼。
夏婉儿咳了一声,认真地纠正他:“这是纸鹤,千纸鹤的那种纸鹤。”
“……”
顾意僵硬地道,“这么胖的纸鹤,飞得起来吗?”
第10章 傀儡
闻言,夏婉儿转头,恶狠狠地盯着他,和之前判若两人:“纸鹤都长这样!不许说它胖!它是我家崽崽!”
“……”
“我们扎纸一族,扎出来的纸物都是栩栩如生,我更有灵魂之手的称号,要不怎么能驰骋网络,意哥哥,你就看着吧。”
夏婉儿把胖纸鹤放在手掌心,闭上眼,嘴里念念有词:“纸鹤纸鹤我爱你,就像老鼠爱大米,纸鹤纸鹤,按我心意,快快显灵!”
说完,夏婉儿把眼睁开,那纸鹤果然像活了过来,扑腾起翅膀,就要往前方飞去。
顾意看得目瞪口呆。
纸鹤扑腾两下,飞不动了,掉了下去。
顾意:“……”
“……崽崽!加油!”
夏婉儿大吼一声,把顾意都吓了一跳。
那纸鹤像受到某种爱的鼓励,咬着牙,硬是拖着沉重的身体,猛地又飞了起来。
夏婉儿松了口气。
总算没有丢脸。
“意哥哥,我们走吧。”
夏婉儿拉起顾意的手朝前方走去。
有了纸鹤引路,他们不一会儿便从阵中走了出来。
夏婉儿道:“我不认识那女鬼,可她只困我们,难道她与意哥哥有什么渊源?”
顾意怔了怔,道:“或许,只是凑巧。”
“是这样吗?”
夏婉儿意味深长地看了他一眼,继续往前走。
林铭领薄司来到自己的房间,他的房间很大,欧式风格,装修气派,薄司站在门口,很快,林父和卿桑也上来了。
“你们家房子挺大,确实很有钱啊。”薄司说道。
林父谦虚:“哪里哪里。”
“你儿子以倾家荡产的代价请我们,没想到林先生你还请了别人。”
林父表情有些悲伤:“我就这么一个儿子,我不能眼睁睁地看着他出事,他妈妈走得早,我为了生意,经常忽略他,现在他遇到这样的事,我也是想多请两个人来保护他。”
薄司睨着他,淡淡地道:“林先生要真关心自己的儿子,就该教教他,怎么样才算是一个人。”
林父变得尴尬。
薄司走进了房间。
顾意,夏婉儿,卿桑也走了进去。
此刻夜已深,窗外有很浓的雾气。
林铭蜷在床上,精神还没恢复过来。
薄司点了一根烟,道:“那女鬼就在这里,今晚一定会出现,我们不要睡觉,等着她来。”
“薄老板,你好厉害啊,往这一站,都不需要借助任何工具就知道那女鬼一定会来,我好崇拜你啊!”
夏婉儿跑到薄司身边,星星眼。
卿桑默默地把头转了过去。
薄司看着她:“小萝莉,你谁啊?”
“……”夏婉儿受到了打击,泫然欲泣,“薄老板你不认识我了吗,我是夏婉儿啊,刚刚才跟你介绍过,你怎么转头就忘记了呢,你好讨厌啊!嘤嘤嘤……”
“……一边嘤去,小丫头片子,大哥哥对你没兴趣。”
夏婉儿大惊:“连我都没兴趣,难道薄老板你是弯的!?”
薄司无奈,瞪着她道:“我是直是弯都跟你没有关系,我不喜欢男的,也不喜欢你这种没发育完全的小女孩,我比较喜欢身材火辣一点的,懂了吗?离我远点。”
薄司继续抽烟,夏婉儿被呛得眼泪横流,终于,她受不住了,“嘤嘤嘤”地跑到顾意身后。
“意哥哥,薄老板不喜欢我,嘤嘤嘤……”
薄司太阳穴跳了跳,侧目怒道:“你给我离他也远点!”
“……卿桑!”
夏婉儿哭着朝卿桑跑去。
卿桑急忙安慰她:“好了,乖,不哭不哭。”
“那个,老板。”顾意弱弱地开口,“你别对小女孩那么凶嘛。”
薄司冷淡道:“我什么样还用不着你来说,想被扣工资吗?”
顾意闭嘴了。
就这样,夜,越来越深。
众人聚在房间,林铭躺在床上,安静地等待着那抹随时可能出现的红色。
林铭的每一根神经都是绷紧的,他怕到极致,害怕一睁眼就会看到可怕的场景。
他不敢睡去,也不能睡去,可能这一睡,就再也醒不过来了。
但很奇怪,大家明明都知道现在不能睡,一股诡异的困意还是在几人之中蔓延开来。
夏婉儿眼睛都要睁不开了,看房里的灯光都是恍恍惚惚的,她想上厕所,一摇身边的卿桑,发现卿桑不知何时已经睡去了。
她不好意思喊薄司和顾意,一个人悄悄地走进了卫生间。
林铭的房间很大,卫生间也很大,夏婉儿上完了厕所,来到洗手台,正打算洗把冷水脸好好清醒清醒,忽然,她听到身后传来微弱的响动。
她回头,只见卫生间的门在没有风的情况下自动关上了。
四周一片安静。
有幽幽的笑声在夏婉儿耳边响起。
一点一点,模糊到清晰。
黏稠的液体落到夏婉儿脸上。
她抬头,只见那抹红色的身影就在天花板上。
她面对着她,身上每个关节都在往下疯狂地流着血。
白诺是跳楼而亡,四肢断裂,以扭曲的姿势在墙上爬行,她的头上满是鲜血和脑浆,一身红衣渗透着浓浓的怨气。
她昔日美丽的脸此刻已经分辨不出五官,她全身血肉模糊,只有一双眼,还死不瞑目地大睁着,没有眼珠,只有一片苍凉绝望的眼白,透着无边无际的惊恐和死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