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这种高不可攀的态度,不免令贝尼托首相联想到人类联盟军的第一上将狄其野。
狄其野作为一手控制了先锋营的上将,他既不肯受人类联盟议会控制,也不肯投向任何文化党派,仗着先锋营在民众中的超高支持率,尽管并没有到抗命妄为的地步,甚至可以说是有令必遵,但实际上在商议阶段,只要是狄其野激烈反对的,人类联盟议会为了保命和面子,也不会真的强制下达命令。
更何况,先锋营作为第一反应部队,明文拥有先斩后奏的权力。狄其野私自出兵已经不是一回两回,人类联盟议会为了支持率,不可能明令阻止他,而议员们的私下阻挠,被他甩脸也是家常便饭。
人类联盟议会有多少议员、党首对狄其野恨入骨髓,这个数字并不难想象。
议员党首们私下玩笑而言,先锋营每一次出征,联盟议会都盼望着能将狄其野这个名字刻上慰灵碑,为他风光大葬。
在贝尼托首相上任之初,罗曼文化代表党比如今还要弱势,对狄其野这种不沾不染的态度,还是喜闻乐见的。
但在贝尼托首相积攒了一定权势的现在,狄其野这种完全不给面子的做法,就变成了眼中钉一般的存在。
若想彻底打压狄其野,只有让先锋营的存在变得不必要,才好下手。
假如人类完成了超级人类进化,人类联盟军实力足以碾压虫族,先锋营不再被神话,民众怎么可能还对区区一个原始人类将领念念不忘?
这项计划不仅无本万利,还是一箭双雕。
贝尼托首相看着展现出超人类科研实力的北野光,尽管北野光也
对他不够尊重,但两害相权取其轻,贝尼托首相按捺下心底的不满,看向北野光的眼神越发热切了起来。
就在此时,贝尼托首相看到最初挖掘出北野光的英美文化代表议员,那个嫁给先锋营前任上将弗里德里希、以omega议员为噱头名声大噪的威廉默多克,又殷勤地出现在北野光身边。
贝尼托首相皱了皱眉。
如果北野光选择和英美文化代表党联手……不行,绝对不能让英美文化代表党抢去先机。
贝尼托首相决心已定,登时冷静下来,做出一副尊敬科研人员、愿意耐心等待的模样。
威廉默多克,或者说石井一明,以轻咳掩饰,用手遮着嘴,对北野光传递消息“先锋营有异动,似乎要针对您的身份做什么。探子插不进先锋营,先生,请恕我无能。”
北野光不在意地笑了笑“我知道了。”
石井一明追随北野光日久,清楚北野光的行事习惯,因此没有走开,耐心跟在继续布置科研任务的北野光身边,等待下一步指示。
果然,在等待了将近一刻钟后,北野光才抽出空闲,淡然地对他发出指令“准备‘笼中鸟’计划。”
对类地球abo人类嫉恨已久的石井一明眉眼一亮,几乎绷不住要笑出来,好不容易才咬牙止住雀跃,回了声“是!”
北野光冷眼看他“我必须得到满意的实验品,你要是过于兴奋打乱我的计划……”
石井一明内心已经惶恐到立刻谢罪,但他宁死不肯失去先生的倚重,因此反倒镇定起来,微微颔首“您放心。”
无论如何,类地球终将成为笼中鸟,迟一点早一点都没关系,石井一明如此安慰自己。
北野光没有再搭理他。
北野光看向光屏角落的类地球标志。
一想到自己设计出的类地球,被abo人类当作是类似地球的母星,北野光心中就充斥着居高临下的优越感。
早在察觉到虫族雌性叛乱意图时,活了一千多年正觉得无聊的北野光,在埋下后手后,亲自体验了一把被斩首的感觉。
类地球天上的两颗人工仿造光源,就是在那时,坏了一颗。
这些科技低能的野狼绝对想象不到,这两颗人工仿造光源,只需扭转一段程序,就能够将类地球封锁为无法进出的牢笼。
北野光的唇边,欣然露出一个温柔的微笑。
低等动物,就该活在笼子里。
类地球71年,4月18日
03:05:33
从3出发已过两日,征服号即将在明日到达地球坐标。
两头巨狼卧在透明视窗化的光屏前,依偎在一起。
一头白狼背部有一道银灰,一头是纯然的白毛。
谢廖沙依然睡不着,顾长安推他来看无尽的宇宙黑夜星空,自从发现顾长安的omega身份,他们并没有仔细聊过这事,但从那之后,谢廖沙夜
里进入顾长安的卧室,都会带着顾长安一起变幻狼态。
顾长安想,大概是因为,两头毛茸茸的巨狼依偎在一起,比人类暖和。
他的廖沙,太过孤独了。
只要一想到廖沙经历了没有父母关怀的童年,还有数日前那场跌宕起伏的剧变,顾长安就无法不为他的年轻人心疼。
他英俊沉默的年轻人,是优秀的先锋营战士,是他温柔羞涩的爱人,他的廖沙这样好,命运却偏偏待他的廖沙如此残酷。
顾长安在谢廖沙身下仰起头来,从鼻息间哼出呜呜的安抚声调,伸出舌头,给身上的巨狼舔舐白毛。
谢廖沙闭上巨大的狼目,享受着大校对自己的怜惜,须臾后俯下头去,舔舐大校的后颈。
那头纯白的美丽巨狼无法自控地微微颤抖,伏在身下的狼爪不安地在抓挠着。
谢廖沙吃准了大校此时不忍心拒绝,坏心眼地当作没发现,还有意无意彰显起自己雄伟张扬的物事来。
但一眨眼,身下的纯白巨狼就变回了那个温柔俊美的大校。
谢廖沙张嘴就想舔,可惜舌头的伤还没好全。
顾长安把小心缩在狼趾间的利爪用手臂勾出来玩,边玩边道“变回来。”
谢廖沙不肯,撒娇道“呜呜~”
顾长安拍拍巨大的狼爪“变回来。”
不敢再推脱,谢廖沙化回人形,立刻手疾眼快地将顾长安抱在怀里“大校。”
年轻人的声音沙哑低沉,很有为了显得更成熟诱惑,故意压低的嫌弃。
顾长安觉得好笑,又觉得可爱,伸手揉揉年轻人的脑袋。
谢廖沙那头原本就发白的浅金发,已经全白了。
昨日早晨,他们醒来变回人形时,顾长安发现他的年轻人,一夜白了头发。
当时,他的年轻人这样安慰他“大校,‘白头到老’这件事,我们已经完成一半了。我们只需要慢慢等待,等时间染白你的黑发。”
现在,年轻人的白发又一次被顾长安用修长手指揉弄着,它们的触感、质感都没有改变,就只是,变成了白色。
“我们说说话吧,廖沙,说什么都好。”
第53章
谢廖沙搂着怀中温暖的躯体,迷茫的视线落到透明化视窗上。
由光屏转换成的透明化视窗, 看上去像是根本不存在阻隔, 比最轻薄的玻璃质材料都更清晰透明。
此刻, 他们依偎在光屏前, 眼前就是无穷无尽的宇宙, 这感觉像是直接置身于遍布星辰的广阔真空,令人不禁从心底生出无比孤独的寒意。
星际远航最为致命的精神压力,就是根本无法缓解的孤独感,那是人类从地球远古时代就刻在dna中的渴望与恐惧。
原始人类以为星空和大地一样, 一样是切切实实、亘古不变的,他们仰望天空, 以为能从星象中窥出真理, 甚至推测未来,创造出无数神话传说。
再后来,科技发展,人类逐渐明白, 地球不是宇宙的中心, 甚至不是太阳系的中心,而星空更不是亘古不变,星球可能爆炸、坍缩、被吞噬……人类不断发问,好奇他们是否是宇宙中唯一的生物,好奇地球之外的真实存在。
而到了类地球时代,人类像是行走于闹市的新生儿,虫族将很多信息一股脑地灌输给他们, 他们从二十一世纪醒来,不知所措地接受着被强行塞到眼前的一切。
突变的性别、虫族的欺占、无法沟通的银河巨兽……短短七十一年的历史,人类几乎永无宁日,一代代年轻力壮的alpha战死沙场、beta埋头劳作、omega生儿育女。
人类丧失了渴望,丢掉了幻想,湮灭了好奇。
只留下深深刻印在心底的恐惧与孤独。
对于一个刚刚再次失去的父亲的人来说,眼望着这样拥挤又荒芜的宇宙,即使是再坚强的战士,眼前的一切在某个霎那都成了内心无法承受之重。
谢廖沙不自觉将他的大校搂得更紧,让顾长安几乎无法独立坐着,只能向后靠,靠在年轻人更宽广的胸膛上。
顾长安拥有常年军事训练出的身体,修长而矫健,如果说毫不夸张的纤长肌肉是后天锻炼的成果,那么柔韧的窄腰就得归结于先天条件的优秀。
抱着顾长安的感觉,混合了温暖与安全,像是搂抱着一束温柔的阳光。
“您说给我听吧,”年轻人将脑袋埋进大校的脖颈间,试图嗅出信息素的味道,“我不知道该说什么。”
顾长安的视线被不远处规律闪烁的脉冲星吸引,闻言又向后伸手,揉了揉年轻人的白发,只能承认“我也不知道该说什么。”
他们都不是多话的人,顾长安会提出聊天的提议,是觉得也许谢廖沙会愿意聊聊他的父亲,但此时仔细想来,对于几乎从未相处过的康斯坦丁,不爱诉苦的年轻人,又能说些什么呢。
在无尽的宇宙前,坐在地上的两人依靠着彼此的温度,于静谧的遥望中,让人生出只
有彼此是真实存在的错觉。
航程已过三个多月,顾长安的黑发微长了,发尾散乱在侧颈,越发衬出皮肤温瓷般的白。
谢廖沙情不自禁,在大校的侧颈落下一个轻柔却灼热的吻,顾长安被年轻人灼热的唇烫到,反射性地稍稍一躲,可反应过来又觉得没什么好躲的,有些逞强似的回复原位,让谢廖沙忍不住低笑出声。
顾长安也察觉出心绪在恋爱中不受理智控制,一个动作就让人幼稚地想来想去,觉得颇为有趣,也轻笑起来。
谢廖沙在大校颈间慢慢地蹭了蹭脑袋,忽然感叹“我从没想过您会是omega。”
这还是他们第一次谈起顾长安隐瞒性别的话题。
真的说起这个话题,顾长安才发觉,不论对谢廖沙多有信心,自己到底还是有那么一丁点忐忑的。
“钢铁直a?不能接受双a恋?”
年轻人故意用顾长安自己的话来调侃他,顾长安看似坦坦荡荡,心里其实不是不心虚,但毕竟自认是需要保持威严的上司,因此不仅表现得坦坦荡荡,还给了谢廖沙一个“所以呢?”的理直气壮眼神
。
谢廖沙被大校可爱到,也没有不依不饶,接着自己没说完的话继续道“您的过去,我以为已经够辛苦了,想到您还要隐瞒性别从军,一步步走到比alpha都要优秀的地步,我的心里既骄傲,又心疼。”
年轻人直白的言论,太过体谅贴心,让顾长安觉得再继续虚张声势下去实在是不诚实,于是顺从心底的意愿柔软下来,揉着年轻人的白发,温柔道“我的体质并不符合常理,比起其他omega拥有太多便利,他们的辛苦我没有体会到百分之一。你过去一个人生活,比我辛苦太多,是我该为你骄傲,廖沙。”
他们都觉得对方比自己辛苦,比自己更值得心疼。
谢廖沙温驯地把脑袋搭在大校的左肩,像一头任主人揉搓的忠犬。
顾长安侧过脸,就撞进了年轻人一往情深的眼眸,像是掉进了被阳光晒暖的灰蓝海水。
于是他们试探着与彼此靠得更近,小心翼翼,直到吻上对方的唇。
无数星辰见证了这个漫长的拥吻。
信息素在情动之下四溢而出,茉莉花被肆虐的暴风雪吹落满地,花香与严寒霜雪交织在一起,混合为寒冽的冷香,像是在冰天雪地中盛放了一株花树。
等他们终于不得不分开呼吸的时候,顾长安才发觉自己不知何时被年轻人按在了地上,脑后枕着的是年轻人有力的小臂。
谢廖沙高挺的鼻尖在顾长安的侧颈流连忘返,低沉的嗓音带着沙哑的磁性,自言自语似的说“香。”
鼻尖微凉的触感令人生痒,顾长安按住那颗不安生的脑袋往后推去,好笑地命令“起来。”
他们费了一些时间才又恢复先前的坐姿。
在荡满主控室的冷香中,某个不容忽视的部位很难恢复,谢廖沙注意到大校一掠而过的眼神,觉得此时似乎应该说些什么,可他以前实在对这些方面不感兴趣,到实战时连个参考都没有,只是干咳了一声,忍住害羞,含混地问“您觉得怎么样?”
顾长安刚才只是随意一瞥,依然没觉得这和自己有什么关系,不解反问“什么怎么样?”
谢廖沙被反杀,顿时手足无措,慌乱之后,又忍不住怀疑自己是不是对大校没有什么吸引力,于是难免垂头丧气,试图把话题一带而过“没什么。”
顾长安后知后觉,不由得轻笑起来,还越笑越大声,被恼羞成怒的年轻人抗议道“您别这样!”
顾长安也差不多笑够了,但一想到廖沙刚才是在试图口头调戏自己,实在又忍不住泄露了一声轻笑。
看年轻人真的急了,顾长安清了清嗓子,客观评价道“ser29421,嗯,很壮观。”
谢廖沙那张冰山脸瞬间就烧红了“您,您……”
他到底说不出什么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