唐眯起眼睛,俯下身问“你是不是该补偿我?”
张伯伦诚恳地认道“只要我能做到。”
漂亮的上校像猫儿似的拉长脊椎,伸展身体,更深地俯下腰去,在同僚的耳边问“voulez vo ucher avec oi ce ir?father?”
你想与我共度良宵吗?神父?
第40章
唐没有信仰,那串从不离身的玫瑰念珠是母亲的遗物, 链子由玫瑰色宝石珠串成, 红得异常鲜艳明澈, 它很长, 坠在链底的哭泣圣母像, 最底部已经到了骨盆上方。
这是由于唐腿长上身短的缘故,可当他骑坐在张伯伦的腰身上,从躺着的张伯伦角度看去,唐几乎像个偷戴大人饰品的少年。
他们在张伯伦的卧室。
在宇宙中远航两月, 连人造阳光都晒不到, 唐漂亮的蜜色皮肤都有些褪白了,唐忽然发现这个令他懊恼的现实,但转念一想, 他干嘛要因为在张伯伦面前不是最好看的样子而懊恼?凭什么?
唐俯视着张伯伦, 竭力用嚣张的神情掩饰自己的无措,佯装得很熟练的模样,去解张伯伦扣得整整齐齐的衬衫纽扣。
他早就对这排每天都系得严严实实的纽扣不爽了。
张伯伦的皮肤苍白得几乎有些病态,这明明是一个强壮高挑的军人,皮肤颜色却还是受到顽固基因的影响。
唐啧了一声,用很嫌弃的语气轻哼“英国人。”
张伯伦十分无奈。
从解开的衬衫领口露出张伯伦的那根银十字链, 它的银色因年代悠久而显得有些发暗。
唐用指尖挑起它,挑衅道“新教徒,你确定你不会后悔吗?按照你们的标准,我可是个无信仰的异教徒, 还戴着天主教的玫瑰念珠。”
玫瑰色的念珠随着唐的动作在他的腰间晃了晃。
某种方面而言,这当真是个折磨人的小恶魔。
张伯伦牢牢握紧唐的侧腰,面色诚恳地回答“我不认为不同信仰之间需要如同仇敌般相处,如果你是天主教徒,也许我们可以就对圣经的不同解读做一些讨论,我也不会非要说服你,但既然你不是,我们何必自寻烦恼。”
“我认为前一个问题更为重要,但重要的不是我的答案,因为我的答案必然是否定的,你的答案呢?你需要知道,抛开你不喜欢的、我对信仰的虔诚不谈,也许你已经看出来了,我是一个有些偏执的人,连我的父母都这样评价过我,这一点我必须先向你说明。”
“爱能够激发人们最好的一面,也会暴露出人们最坏的一面。我尚不清楚我会是一个怎样的爱人。根据我认出你之后的愚蠢行为,我对自己不是很有信心。但你若选择了我,我想,我是不会让你离开的。”
唐意识到张伯伦握住他侧腰的手,正不容拒绝地将他往张伯伦的方向拉近,他不得不用手按着张伯伦支撑自己,否则他就要整个倒在张伯伦身上了。
英国人说话真是该死的云山雾绕。
这些英国佬不仅自古以来就擅长阴阳怪气,还喜欢把锅甩给法国人,而且果然都是些假正经。
听听这
些话吧,这说的是人话吗?
唐正要大开嘲讽,却不小心对上了张伯伦的眼睛。
那双绿眼睛幽深得像是燃烧的翡翠,里面充斥着浓得化不开的占有欲。这样浓烈的情感,真的是对他产生的?唐几乎不敢相信自己看到的。
唐移开视线,故作冷淡道“你以为你优点很多吗?我暂时还没有嫌弃你到不想要你的地步,你若是以为我离不开你,那简直太可笑了。比起说这些话‘威胁’我,你该好好讨好我才对。”
张伯伦赞同道“我亲爱的,你说的对。”
行动的力量,总是大于言语。
浓郁的玫瑰香气弥漫开来,意动反应随之而至,然而唐始终没有闻到另一种信息素的味道。这就昭示着对方并没有因他而动情,唐恶狠狠地推开认真亲吻自己的张伯伦“你的信息素!”
不知道爱人在生什么气,张伯伦十分疑惑。
随后他才恍然大悟,坚定地将唐按回去,唐气极了“你……!”
“你闻不到吗?是玫瑰,”张伯伦垂下头去,方便唐嗅向他的后颈,同时,他的眼睛死死盯住了唐的后颈,alpha无法标记alpha,但咬一咬是没问题的。
“我们拥有相同的信息素。”
张伯伦说完,化出利齿,对准唐的后颈张开了牙。
金发紫眸的漂亮上校毫无防备,痛呼混杂在乱七八糟的声响中变成一种更为暧昧的呜咽。
他下意识想要逃离,可是被猎狼般的男人牢牢制住,连躲闪的余地都没有。
这一场亲密,漫长得远远超出唐的预期。
玫瑰与玫瑰枝藤交缠,长而有力的尖刺刺入花瓣,层层叠叠的花香越来越馥郁,像是一场玫瑰风暴。
唐在恍惚间发觉张伯伦停了下来,还有闲情逸致在那说“地球时代,玫瑰是我们英国的国花。”
真不知道这人是故意的还是故意的。
张伯伦俯视他的漂亮爱人,需要用口辅助喘息的人,还要逞强地瞪着自己,爱人的风情足以让魔鬼倒戈阵地。
张伯伦托着唐的腰,单臂将他托起,将柔软的身体凑到唇边亲吻“你是我的国花。”
被迫像只猫一样被捧起上身的唐,此刻只想打爆张伯伦的狗头。
如果他还有这个力气的话。
大家都是alpha,难道信仰还能加持这方面吗?
现在改信主还来得及吗?
唐漫无边际地想着,很快又被拉扯入预望中。
……
不知过了多久,卧室变得很安静,这毕竟是一项十分费力的活动。
唐找回了呼吸节奏,抬眼去看气息莫名祥和的张伯伦。这种祥和有点欠揍。
唐没想到,那个急公好义的长得像个王子的少年,长大会是这个样子的。
在地下起降层的准备室门口看到张伯伦时,他一时慌张,没有仔细看清张伯伦的神色,等到登
上征服号时,他才看清那人的疏离、冷淡和若有似无的排斥。
想到这里,唐顿时觉得身边的人更欠揍了。
出于自身遭遇,唐原以为,张伯伦会变成这样,都是由于信教的关系,可虽然张伯伦确实虔诚到了让他觉得有毛病的程度,但张伯伦坚持的原则并不是激进偏激的那种。
到底是经历了什么,才让张伯伦变成这样?又或者,张伯伦的性格原本就是这样?
他想更多的了解张伯伦,想把张伯伦从张伯伦的主手中抢走,至少,得抢回来一半。
唐忍不住开口问“你刚才说,你的父母都认为你偏执?为什么?”
张伯伦一愣。
他仿佛看到少年时的自己,满腔愤怒,不服气的站在书房中,父亲责问他为何如此鲁莽,母亲沉默着,却无法掩饰眼中的担忧。
不顾一切的坚持,是少年人的特权。
当时的他坚持自己所行的正义,即使他明白指认奥尼尔神父必会付出代价,但他自认勇敢到愿意一肩承担。甚至为父母的不理解而感到委屈和挫败。
他尚不通晓社会规则是如何运作的,他不知道当黑暗被触怒,他们要毁灭的不是一个人,而是一个家。
“我很遗憾,张伯伦先生,你的父母在执行任务时不幸牺牲,我代表人类联盟以及本区英美文化族裔代表议员表达对你和你家人的深切慰问。”
那名前来通知的人类联盟官员打着官腔,傲慢地宣读了父母的死讯。
执行什么任务?无可奉告。
他们现在在哪?无可奉告。
我要见他们!无可奉告。
“对了,”那名官员拿出一个信封,“你父母的遗物,以及来自本区议员的哀悼。”
他打开信封,是他父亲的银十字链,它沾满血污,令人不禁去想父亲死前究竟遭遇了什么。
除此之外,还有两颗染血的弹壳。
他神色一凛,急忙去看那张轻飘飘的信纸。
向张伯伦先生致以问候,失去父母是多么无法挽回的痛苦啊,我非常遗憾。
——本区英美文化族裔代表议员奥尼尔
之后的每一个日夜,他都像是活在地狱里,他依旧虔诚,却从不祈求洗清自己的罪孽。他是无法被谅解的罪人。
张伯伦伸手抚上唐的脸。
他心里有个恶魔般的声音蛊惑道,将这些都告诉他,你就永远都不会失去他了,你只是诚实,这并不是什么错。
张伯伦低笑起来“因为我宁可去教堂做义工,都不愿意和omega喝下午茶。”
唐啧了一声,一副我不是很想跟你说话的模样。
张伯伦将他揽在怀里,动作小心轻柔,像是在揽过一朵花。
他的玫瑰。
张伯伦想起唐在离开1星球时念诵的兰波的诗句,他低下头,看着唐明亮的眼睛,接着那日的段落,用法语念
道“我永恒的灵魂,注视着你的心。纵使黑夜孤寂,白昼如焚。”
黑夜孤寂,白昼如焚。
唐将脑袋埋到他的臂弯里去,习惯性地口是心非“你的口音真奇怪。”
“我想,它需要你的耐心矫正。”
“……a你!”
《唐大校回忆录》节选(一)
我的爱人是个鸟人。他叫大卫·张伯伦。
顾长安拼命想要醒来。
谢廖沙没有察觉任何异常,他眼中的大校依然沉睡着,而且睡得很安静。
顾长安隐约知道自己的身体仍在沉睡,至于为什么能知道,顾长安自己都不太明白。
让他的意识惊醒的,是他忽然感觉到,他的身体正在失去对外界的感觉。
首先消失的触觉,床、被子、枕头、保持循环的空气,这些东西像是忽然都消失了。然后消失的是嗅觉和听觉,一切都是完全的空。
没有物品、没有声音、没有温度,他像是身处一个什么都没有的空间,什么都感觉不到。
随着他意识的清醒,那些感觉才又慢慢恢复。
顾长安睁开眼,刚感受到所有的感觉都恢复了正常,却又立刻感到从心底生出的寒意。
不是温度上的冷,更类似于被毒蛇盯上的那种胆寒,顾长安下意识抬头望去,透过征服号的外壳,透过无限宇宙真空,他似乎看到了一双巨大的眼睛,但当他眨了眨眼,那双巨大眼睛就又消失了。
顾长安微微皱眉,陷入沉思。
他的大校醒了过来,但是看天看床就是不看自己,谢廖沙委屈地嗷呜了一声。
顾长安这才注意到本来早该注意到的白色巨狼。
白色巨狼委屈的模样让顾长安笑起来,伸手去揉乖乖趴着的狼耳朵。
顾长安不禁想到,不提自己本就稀薄的omega意识,自己对谢廖沙太不设防了,如果今日是自己的意动期,恐怕早就在这头年轻小狼面前暴露了性别。
他又想起登舰时狄上将再三嘱咐的模样,谁想到当时让他和狄上将烦恼的性别问题,短短两个月后,已经不是他身上最严峻的问题了——种类问题才是。
顾长安揉着狼耳朵,思绪又发散开去,视线落到床头的水晶球上,他忽而一怔。
揉耳朵这种行为,对于巨狼形态的alpha来说,根本就类似于耍流氓,谢廖沙对大校耍流氓没意见,但是对大校耍流氓都耍得漫不经心很有意见。
谢廖沙呜~?
顾长安拍拍他的脑袋“变回来。”
下一秒,高大英俊的年轻人端正地站在他床边,敬礼道“大校。”
顾长安嗯了一声,伸长手拿过那个装有半个地球的水晶球查看,他摇起那些雪花粒,让它们飞舞起来,以便观察雪花下的半个地球模型。
顾长安的黑眸瞬间微张,谢廖沙立刻问“怎么了?”
“你来
看。”
顾长安的意思是让谢廖沙拿去看,谢廖沙却自觉地往地上一坐,仰头去看顾长安的手。
简直像只大狼狗。
顾长安勾着嘴角,摇动水晶球,然后放到谢廖沙眼前,问“你看到了什么?”
谢廖沙在雪花粒落下前抓紧时间仔细观察,严谨地回答道“是地球的西半球,主要包括南美洲、北美洲、东太平洋、部分大西洋、部分北冰洋以及部分南极洲。”
“还有吗?”
顾长安刚问出口,心里明白自己其实不必问。
谢廖沙脑袋微歪,有些迟疑地答“还有,雪?”
顾长安笑了笑,没有再问。
谢廖沙握住他的手,顾长安低下头,对上年轻人关切的灰蓝眼眸,听谢廖沙沉稳地问“大校,你看到了什么?”
“大校?”
一时没等到顾长安回答的年轻人追问。
顾长安垂下眼眸,双手还握着那个水晶球,冷静地回答“尸体。很多,半人半兽的尸体。”
谢廖沙深深皱眉,怎么一个水晶球的模型里会出现很多尸体?
谢廖沙忽然想到什么“这是伊芙给你的吗?”
他的语气带有满满的嫌恶。
顾长安知道年轻人是为了他,但还是客观道“她对人类没有恶意。我想,这也许是什么线索。”
谢廖沙不置可否,却也照顾顾长安的心情没有反驳,他建议道“您别看了。您需要休息。”
顾长安回想起刚才失去感觉的情形,实在不太想睡。
但年轻人毕竟是好心。
顾长安却在此时想到,这也许是拒绝谢廖沙的好时机,如伊芙所说,他会越来越不像人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