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们不可能无止尽地躲避下去,一旦白色巨羊们聚拢,集体攻击他们,他们必死无疑。
现在这个距离,巨羊还没进入他们弓箭射程的范围。他们不能坐以待毙,不能等巨羊聚拢过来,必须趁白色巨羊在胡乱堆积的残骸中分开时,抢先出击。
顾长安对白色巨羊的实时现状画面分析出路线,向其他三人布置了作战计划。
四人再次分散,向目标巨羊飞奔。
目标巨羊走入两座残骸“山”之间。
它前后的两只白色巨羊,视野都被庞大的人残骸山阻隔,算是落了单。
四人四箭齐发,光线般的美丽箭矢,刹那间穿透白色巨羊。光箭射_穿羊身,没入两座残骸山中。箭伤口汩汩流出的透明液体。
但果然,和黑色巨羊互相攻击的情形一样,白色巨羊看上去,也根本不受羊身受伤的影响。
白色巨羊停下脚步,怒吼:“呼咔!”
四人早有预料,刚射完箭就立刻熟练地躲避光圆。
顾长安与谢廖沙操纵机甲从残骸山跳下,冲入白色巨羊腹底,来了个交叉跑位。
就在白色巨羊看不见他们时,两人的机甲变机械手为利爪,腿部动力飙升跃起,利爪死死抓入白色巨羊侧身,在白色巨羊的“呼咔”怒吼中跳上羊背。
谢廖沙负责警戒光圆与发号施令,顾长安负责实操,他一心二用,一边跟随谢廖沙的指令躲避不断攻来的光圆,一边找机会瞄准巨羊后颈骨缝。
谢廖沙:“注意。六点钟方向,侧身85度。”
谢廖沙:“三秒。”
谢廖沙:“立刻后退。”
谢廖沙:“五、四、三、二……卧倒!”
一次射偏,第二次,顾长安成功将一支光箭射入白色巨羊后颈骨缝,因为头骨太厚太硬,光箭没能穿透羊脑,而是留在了巨羊的后脑中。
后颈处箭伤口喷溅出深紫稠浆,白色巨羊瞬间吃痛似的扬起前蹄,整个向前栽倒在地,险些将两人机甲都掀翻。
谢廖沙警告顾长安“卧倒”,但话出口的同时,他就已经操纵着卡秋莎迎上快被掀翻仰倒的Panda。
卡秋莎带着Panda在羊背上转半圈卸去冲力,随后压着Panda在羊背上重重趴下,利爪深深插_入羊背,紧抓着巨羊血肉不放。
伴随一声沉闷重响,白色巨羊歪倒在残骸山上,一动不动了。
卡秋莎与Panda先后站起,从羊身上跳下。
女皇与潘帕斯从残骸山边跑出,四架机甲围着倒下的白色巨羊,唐闪身躲避远处飞来的数个光圆,趁机操纵潘帕斯rua了一把羊毛,感叹:“丝般顺滑。”
话音刚落,他们眼睁睁看着白色巨羊从四蹄开始一点点变成了深青色。
短短数秒,一只庞大的羊形生物,在他们眼前,变成了硬邦邦的羊形绿锈青铜器。
这怎么可能?这里怎么会出现青铜器?而且还是深绿锈色的青铜器?
唐难以置信地踢它一脚,它发出清脆的金属碰撞声,听上去,这个羊形绿锈青铜器竟然还是中空的!
战胜一只白色巨羊的喜悦,迅速被惊愕代替。
但现在不是惊呆的时候,他们停顿了短短数秒,白色光圆就从四面而来,顾长安果断下令:“两两合作,去下个巨羊目标!”
*
征服号中,大章鱼对着顾长安不断攀升的体温数据,急得触手乱舞。这个温度,正常人已经快死了,可光屏上的顾长安还精准地驾驶着机甲。
大章鱼知道不能泄漏顾长安的秘密,只能钻到Panda的机甲内屏上,举着文字牌警告:你在发烧!这是严重反应!
顾长安十分清楚omega的意动期特征,根本不用大章鱼提醒。
omega成年后初次经历意动期,普遍会出现发烧、信息素暴走的情况,被称为严重反应。
但在初次意动期之后,只要按时注射omega抑制剂,是不会再出现严重反应的——除非遇见命定alpha,或者被意动期alpha强制共情。只不过前者概率渺茫,后者是违法行为。
虽说,这的确是顾长安第一次真正体会到omega意动期的各种症状,也是顾长安第一次闻到自己的信息素。可他都已经22岁了,为什么还会出现严重反应,顾长安不明白,也没时间去想。
耳中愈来愈诡异的声响,已让顾长安头痛欲裂,就算加上发烧和信息素暴走,也只是多出些身体上的痛苦,不影响顾长安集中精神。
所以急着打羊的顾长安实在没精力跟大章鱼扯皮,他当作没看见,忽视大章鱼。
大章鱼气得跳脚。
在与谢廖沙奔向下一只目标巨羊的途中,顾长安耳中诡响一瞬间达到极致,音量高到无声无息,耳道剧痛钻入脑中,汗水遍布顾长安的额头。
Panda利落地躲过一个白色光圆,翻过一处建筑残骸,以Z字路线奔下残骸坡。
在无法分辨意义、音量高低、距离远近等的诡响中,顾长安忽然真切地听到了一句话。
“可怜的造物”
可怜的?谁?z
Panda用二阶跳躲过一个白色光圆。
“沦落在这样低等的躯壳中。”
“可怜的孩子。”
孩子?
认错人了?
顾长安操纵Panda给出手语命令。
谢廖沙会意,操纵卡秋莎冲出掩护。
第21章
卡秋莎吸引了白色巨羊的注意力和火力,谢廖沙作战风格果然是凶狠强悍,为了给顾长安掩护,就算白色光圆正飞速袭来,只要还能在当前位置多撑0.02秒,他都绝不会提前跑位,眼都不眨。
顾长安的Panda也是迅捷勇猛,在卡秋莎的掩护下几个起落就踏上了羊背,二人想要故技重施,可惜这只白色巨羊似乎更为聪明,它立刻跪地翻滚,想将羊背上的机甲甩出去。
Panda有惊无险地及时起跳,在白色巨羊翻滚前就跑到了卡秋莎身边。
卡秋莎张弓搭箭,保持着警惕,试图瞄准翻滚中的巨羊,但这是徒劳的。
发现想消灭的两个奇怪东西就在前方,白色巨羊停止翻滚,站了起来,怒吼:“呼咔!”
卡秋莎与Panda不但没有逃,反而都朝着白色巨羊跑去。
困惑的白色巨羊连连后退。
两架机甲跑到巨羊近前,忽然分边,它们一个向左一个向右,让巨羊的脑袋左右转来转去,不停地“呼咔!”。
然而两架机甲忽然同时来了个急刹,回过头加速度。
谢廖沙操纵着卡秋莎,一边往白色巨羊身前跑,一边躲避光圆攻击。
顾长安却趁白色巨羊转过头去关注卡秋莎,极速跑入巨羊腹底,从巨羊的两只前足之间滑步出来,张弓搭箭,光箭射透巨羊下巴,直入脑中。
卡秋莎已经等在近处,立刻上前拉起Panda,两架机甲分头跑向事先标记出的掩护点。
白色巨羊不甘地连声“呼咔”,放出了许多光圆攻击,但终究是被光箭射_进头部,疯狂报复之后,也是轰然倒地,化为了羊形绿锈青铜器。
顾长安又头痛又发着烧,脑子里的声音还说个不停,下令越发简短:“走!”
谢廖沙:“是。”
*
顾长安脑子里的声音,语气极为哀重,听上去,像是一个已经在弥留之际、极端厌世的重症患者。
而且这个重症患者已经很久没有与他人交流,失去了正常交谈的能力,说话夹杂着无法理解的词汇和杂音,让人听不明白。
顾长安没有搭理。
说实话,顾长安想到了一种叫做幻听的人类心理疾病,然后又想起了类地球人类津津乐道的各种“宇宙电波”传说,于是决定还是不回答、当作没听到的好。
那声音被顾长安无视了个彻底,一度陷入了喃喃自语中,音量越来越低,像是马上就会消散,就更让人听不懂了。
“制造这种怪物……一定又是那些#####”
“虚伪”
“不过……,人类……”
可就在顾长安和谢廖沙又干掉一只白色巨羊,向下一个目标飞奔时,顾长安脑子里的声音像是出现了人格突变,语气极坏地高声抱怨:“你是聋子吗!现在人类都这么没有礼仪?喂!说话!”
听上去是个地道的人类!
顾长安微微一怔,还是决定无视。
脑子里的声音沉默了一会儿,得意地念出:“Gu ChangAn?你是东方人?”
顾长安操纵机甲高高跃起,躲避白色光圆,心中却是惊异,这声音是会读取自己脑内的讯息?还是说真的是自己幻听了?
顾长安忍不住在脑海中实验性地想:【你能够读取生物信息?】
“读取?”脑子里的声音尖刻地笑起来,讥讽地说,“这么古老的词语竟然还在使用?”
果然可以读取!
顾长安瞬间思考了许多,假若这声音可以毫无障碍地读取自己脑内所有的信息,那么他从一开始就不必问,甚至不必开口与自己交谈。
顾长安猜测,或者说更愿意相信,这个声音能够读取的范围是有限的,也许那个范围是:自己正在想的念头。
那个声音像是不屑又像是有些嫉妒:“你倒不算特别蠢笨,不过你毕竟是#####的造物”
又夹杂了听不懂的杂音。
顾长安指出:【你没有回答我的问题。】
那声音却避而不答,像是施恩一般说:“尽管我早已脱离了这种低等躯壳,但我确实曾经是个人类。东方人,告诉我,现在是公元多少年?一定早已不是三十二世纪,可你们的科技水平看上去停滞不前,三十四世纪?总不会至于是三十五世纪?后来者们如此愚笨吗?”
顾长安难以分辨这个声音说的究竟是真是假。
他给出了官方答案:【我不曾听说过三十二世纪,事实上,人类从二十一世纪的余晖中醒来,已经身在银河系。我们失落了辉煌的文明。】
脑海中的声音失态大喊:“这不可能!”
顾长安暗忖片刻,分心和谢廖沙商量如何应对下一只巨羊,没有回应。
那声音却像是疯了一样,在顾长安的脑子里叨叨个不停。
“不,怎么会?我都已经,发生了什么?”
“不可追问,不可记起,不可调查、不可调查、不可调查、不可调查、不可调查、不可调查、不可调查、不可调查、不可调查……”
到最后成了无意义的重复,而且语气又转回了一开始那种哀重厌世的腔调。
但很快,人格分裂再度上演,那声音对顾长安歇斯底里地大喊:“告诉我发生了什么!”
顾长安照样给出了官方回答:【没有人知道发生了什么。】
那声音刻薄地对顾长安尖声叫骂道:“你又不是人,你是######的造物,你怎么会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你凭什么不知道发生了什么!”
突然的发疯让顾长安险些失手,顾长安咬紧牙,在脑海中强调:【我在战斗!】
那声音像是听到了什么惊天大笑话:“哈哈哈哈哈哈你管这个叫战斗?这种东西,可以和你战斗?”
一连串疯狂的大笑过后,那声音更加歇斯底里:“这些无谓的东西,你明明可以轻松干掉,拥有不属于人类的精神力,还要自称人类,虚伪!#####竟然如此小心保护着你,连这些低级的垃圾不让你看清真相?凭什么?”
到底要疯言疯语到什么时候,顾长安再次强调:【我是人类。】
那声音像是突然恢复了正常,循循善诱道:“你认真想一想,你真的觉得你是人类吗?你的精神力,是正常人类能够拥有的吗?你的人生,你的经历,真的是真的吗?”
当然是真的。
顾长安根本不需要和一个疯子解释。
那声音忍不住换回了嘲讽语气:“那些#####真的有耐心陪人类玩过家家?”
随后又迅速切换了回来,继续引_诱道:“你的童年记忆是完整的吗?你记得多少过去?你的儿时玩伴,你真的记得和他们之间的相处经历吗?”
这听上去,像是鼓吹人类基因改造计划、传播类地球虚无论的那些邪恶说客。
看来不论什么物种,什么高等文明,传播Xie教的话术都大同小异。
顾长安准备彻底将这个声音当作幻听处理。
但是,人类有一个很难抗拒的潜意识,那就是当人类打定主意绝对不去想一件事,人类就越会去想那件事。
所以,顾长安无法自控地去想自己的童年,和自己的儿时玩伴。
在星尘孤儿院长大的顾长安,他只记得在伊芙嬷嬷的照顾下,自己度过的童年像人造阳光一般温暖,具体回忆却是模糊的,毕竟人类本就不太能够清晰记下童年回忆。
从顾长安迄今为止地人生来说,他最亲近的就是伊芙嬷嬷,如果还要加上一个人选,那就是狄上将。
顾长安照顾过许多年纪小的孩子,但要说儿时玩伴,他根本没有。
不过,顾长安休假必回星尘孤儿院,回去必会陪孩子们玩,所以从小到大,孤儿院的孩子们都是和他非常亲近的,比如说上次给他指路的小omega,那孩子的名字叫……
Panda的脚步一顿。
顾长安愕然睁大眼睛。
他不知道那孩子的名字。
事实上,顾长安惊觉,他不知道任何孩子的名字。
这不可能。
脑海中的声音震耳欲聋,大肆引诱道:“信奉我吧!成为我的信徒!孩子,我会助你找到你想知道的一切答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