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真是想恢复目力想疯了...”晏虚白口中小声说着,忽然间,吼间一甜,一股浓厚的血腥气涌出。
晏虚白想拼命忍着,可是嘴角还是溢出鲜血。
原本呼唤自己的声音慌乱起来,随后就感到嘴角处有手擦拭的触感,鼻尖嗅到一股浓烈的合欢花气味。
“谢谢师兄。”
晏虚白脑子里立刻就想到了傅归岚,只有他才每日熏夜合欢。也不知道道场哪里来的那么多香料。
还是头疼欲裂,可是心绪倒是平复不少。
晏虚白感到胸口处传来阵阵凉意,就是这股凉意让他心境平和许多。
感觉自己不像是躺在地上,虽然看不见但是感觉得出来,他是靠在一个怀抱里,身后人正在给他送灵气。
这是什么姿势,晏虚白看不见,可是脑子里一想,立刻就有了画面。
晏虚白又想明白了,脸上一热,顿时感觉身上哪儿哪都不自在。虽有恼怒,可更多的还是不好意思。他不自知地稍微动了动身子,试图离这个怀抱远点。
“别动。晏公子。”傅归岚立刻抬手制止,又将他往身边拢了拢,“我先替你平复心绪,莫要乱想。失礼之举,还请你忍耐片刻。”
一下子就被看透了。
晏虚白脸上又是一阵燥热,刚想开口,却又吐出一口血来。未等抬手把血迹擦掉,刚刚那双温热的大手已经抢先一步覆上唇边。
“静心凝神。”傅归岚言语正经,完全没有轻佻的意思,似乎连平日絮絮叨叨的习惯也不见了。
至此,晏虚白都是一言不发,心中一面忍住自己要站起来,再把身后人远远推开的想法;另一面还得强行压制这种想法,已经刚刚那个女声引出的些许回忆。
半躺着的身体开始微微颤抖着,地上的长剑发着幽幽的白色光芒,晏虚白周围开始盘旋黑气。这些黑气可以说是无中生有,明明是静止的空气,但是只在他身侧化出了黑气。这些黑气又只是盘旋在晏虚白身上,对怀抱他的傅归岚半点不理。
看见这情形,傅归岚当下就断定是境主开始要有所动作了了。
这些黑气在晏虚白周围盘旋,如同新研出的墨汁一般,几乎要把他完全吞噬掉。
也知道现下是何情景,但是怎么破除这些黑气呢?
晏虚白看不见,只能感觉自己的心绪没由来的不停翻涌,虽然傅归岚已经给他度气压制,身上的龙纹璎珞封印也开始启动,可终究是难忍。
“境主开始了。”傅归岚停下度气,把晏虚白扶起来靠在他肩上。
晏虚白声音虚弱,沉声问道:“我要怎么做?”,话音刚落,嘴角又渗出些血来。
“此罔境主原是一只狐精,藏匿在先前我们到的镇子上,又躲于庙中受香火朝拜。”傅归岚抬手缓缓替他擦去血迹,又听到晏虚白小声问他如何知晓,便回答道:“我也是刚刚破境时,窥探到了些这只狐精记忆。”
晏虚白静静听着,同时压制住心中翻涌而起的心绪。
“这只狐精从观音庙里偷来的香火越来越多,便逐渐化形,它倒也没忘记这些村民,也会护着镇上人,不受周围山川精怪打扰。后来一日,有个道士路过这里,觉得这只狐精无故盘旋在此,必然是寻机作祟,便施术让它现身。狐精现出的形是个人身狐首狐尾的怪物”
“道士又和百姓说了原委。狐精百般辩解,说是它护着镇子上的人,不受周遭精怪打扰,但是没有人愿意相信。”
晏虚白眉头紧蹙着,胸前璎珞光芒逐渐暗下来:“那他不是要气死了?”
“是啊。”傅归岚笑着说了一句,见他周身黑气变得浅淡些,嘴角露出一丝若有似无的笑意。
他继续说道:“狐精自然被气的不行。百姓不仅不信它,还说这些年农田收成不好,家里的猪牛羊生病,都是因为狐精作祟,狐精听了百口莫辩。”
“百姓又央求道士除去这狐精,这个道士也好说话,自认替天行道,便下设下祭坛,把狐精绑上,召了天雷诛杀。”
晏虚白听到这里,有些不忍,嘴角垂着,“狐精死了?”
“这次天雷没有把它杀死。”傅归岚摇摇头,“狐精逃回山里,继续修炼,大约过了百年。它又回到镇子上,镇子还是那个镇子,比百年前更加繁盛。原先的观音庙却早就荒废,没人拜祭。至于那个道士,可能早就寿数尽,或斩尸登仙或归入极乐。”
“后来呢?”晏虚白捂着胸口问道,身侧长剑隐约又开始泛出剑光。
“后来…此罔境怨气如此之重,晏公子猜它是不是睚眦必较的精怪...”
傅归岚话未说完,便迅速右手注满灵气,抬手朝晏虚白后背推去。一道灵光闪过,晏虚白身上原本暗淡下去的黑气,瞬间暴涨数仗,从他身上窜出。
见境主已被逼出,傅归岚赶紧对晏虚白小声说道:“动手。”
“滚开!”晏虚白呵斥道,全身散发出淡蓝色的灵气,地面上的龙盘太极纹法阵也开始亮了起来,瞬间灵气如同爆裂一般,向外四溢。刚刚窜出的黑气也被也波灵气震的退离数仗。
周围虚无的雾气里又传来一阵一阵的嘶鸣。
那团黑气刚刚窜出不远,这会好像反应过来,又往晏虚白身上钻去。
觉察到狐精到底是个什么程度的精怪后,晏虚白不禁嗤笑道:“此等祟物还妄想吞食我?”话音未落,晏虚白拔起地面的剑,缓缓站起,剑身上先前共鸣的剑气一直未散,晏虚白左手反手握住剑槟,在右手掌心迅速一划,霎时鲜血淋满剑身,后又舞动带血的配剑,旋身一跃,带着微微鲜红色的透明剑气扑向周围。
嘶哈——
一阵嘶鸣声从浓雾中传来,“晏虚白!乖乖留在这里不好吗!”
原本被打散的黑气又聚集起来,此次不再是浓墨一团,而是汇成数百数千个如同骷髅头一样的形态,在晏虚白周围盘旋,不时冲向他,撕咬。但是这点攻击更本不会伤到晏虚白。
晏虚白利落地扯下眼上的绸带,缠在右手伤口上,又将剑柄同右手掌心一道缠住,配剑便紧紧地被握住。随后晏虚白起身跃入空中,往剑身灌注灵气,执剑画符。不肖一会,空中密密麻麻布满了蓝色灵气化成的符咒,这些符咒汇聚一起形成一张巨大的网络。
晏虚白手中配剑一挥。
伴随一声轰鸣,巨网一落,空中四处飞窜的黑气骷髅头被网住。网中的骷髅头拼命往外挣扎,可尽是徒劳。晏虚白口中念着术诀,下面的巨网光芒大盛,骷髅头狂吼着渐渐被光亮包裹起来。
待一道术诀念完,网中再无骷髅头,也无任何黑气。
四周浓雾尽消。
晏虚白觉得过了好久,终于可以好好地喘口气了,好想找个地方躺一会。晏虚白觉得身子沉沉地,好像在往下坠,连紧握配剑的手也缓缓张开了。
一股好闻的合欢花气息窜入鼻腔中。晏虚白原本以为自己会摔倒坚硬的土地上,但是确实落入了一个这样舒适的怀抱中。
晏虚白不想再想了。
“晏公子!晏公子!”
“师兄,晏公子怎么会这样,他伤的重不重?”
“公子!你受伤了吗!晏公子也受伤了!”
晏虚白耳边响起嘈杂人声,不想理会了。
就如此吧。
晏虚白从梦中醒来一时有些恍惚,闻到周围夜合欢混合檀木的味道,才惊觉已身在度卢涧了。好久没有这种感觉,温暖的阳光照在脸上,透过眼睑。晏虚白以为是又是幻觉,失去目力久了之后,他偶尔会产生看见光亮的幻觉。
晏虚白摸到了在床边的绸带,静静在床上坐了一会,想等幻觉消失。可是过了好久,大于有一炷香时间吧,眼前的光亮还是没有消失。
“为什么会有光。”晏虚白呢喃着睁开了眼睛。
真是久违的感觉,床榻正对着窗户,阳光从窗户照进来,铺在晏虚白身上、脸上。
周围的一切都是明晃晃的,可以看到模糊的影子。他还是把黑色绸带系上了。
晏虚白身上穿着里衣,从旁边架子上拿了外袍,披着出了房间,没走两步,胸腔中一阵刺骨的疼痛。
应该死不了人。
深深吸了口气,稍微好一些。踏出房门就听见脚边传来“喵喵”,有一个软软的家伙在趴在他脚背上。
“晏公子,你醒啦!你可睡了小半月了。”
这是滴天髓的声音。
“师姐。”晏虚白朝声音方向作揖。
“你别在外面溜达了,快回去躺着,公子说你在无名镇的幻境里,心念大动,所以才被那里的境主乘虚而入,可能伤到了灵识。要好好休养!”滴天髓噼里啪啦地说道,“我和师弟师妹过去时,晏公子你浑身是血,吓死我们了。”
“师姐,是我妄动了。害各位师兄师姐...”晏虚轻轻地说道。
“等等,等等!”滴天髓打断道,“你谁都没害到,当时只有公子在给你疗伤,公子也没有受伤。所以晏公子不要自责。只是晏公子的伤真是太吓人了,胸口的衣物一片血红,连袖口衣摆也是。连公子的衣袍都被染上了不少。”
晏虚白听到傅归岚衣袍染血,有些局促:“师兄呢?”
“宗主让公子去授课,一会早课就下了,应该马上就回来。”晏虚白感觉滴天髓的声音从自己脚边传来。
“晏公子你看!啊,不对,晏公子你听!这只小猫是我在度卢涧捡的。开始公子不让我养,后来从无名镇回来又让我养了。给你摸摸。”
只觉得怀里被塞进来一个毛茸茸软软的东西,晏虚白有点手足无措,因为从来没抱这样又小又软的家伙,有点怕伤到它。小猫一直在怀里拱来拱去,他也不知道该怎么办,就轻轻地颠着小猫,好像在哄孩子。
“晏公子,你怎么和抱小宝宝一样啊,你要这样,摸摸它脑袋,挠挠下巴。”滴天髓上手就要示范。
“终于醒了啊。”度卢涧院中传来传来傅归岚的声音。
第4章 无忧(4)
“公子公子,你回来了!晏公子好像好多了!公子你是不是要当先生了!”滴天髓蹦蹦跳跳跑到了傅归岚那里,拉着傅归岚的衣袖。
傅归岚微微笑着看了一眼滴天髓,又抬头瞧起了晏虚白,摇了摇头道:“勿要乱说。”
“还是公子厉害,以后别人可要改口叫先生了!”滴天髓很是自豪,仰着脑袋道,“试问落照山里哪有比公子还年少有为的。”
傅归岚看着对面还有些孱弱的少年,松散的衣衫披在身上,脸上还有病色,逆着度卢涧夕阳的光,看起来更是脆弱。
“你身后不是就有一位吗?”
滴天髓像是想起什么,一拍手:“晏公子!是啊,晏公子可也是年少成名,风华万丈。”
晏虚白自己有些疑惑:“你们在说我?”
滴天髓道:“对啊,晏公子难道不知道玄门修习符法道术的宗族们,都称你是“金瞳判”吗?说您功法道术一绝,《步虚》判运精准,简直就和那个阎王身边的判官一样。昌运几许、灾祸几时,都一眼看透,判的准准的。”
晏虚白摇摇头,脸上茫然:“从未听过,一直于定陵修习,外界流言鲜少听闻。”
他确实是没听过有人叫他“金瞳判”,每年来定陵找他测算宗族运势的人不少,祖父也都在场,而那些人一般都是喊他“晏公子”,稍微亲近些的长辈也只唤字。至于别的称号,或者传闻,那时真的没听过。
“对了,晏公子。你真的是金瞳吗?”滴天髓又想起来什么,伸手要去扯晏虚白眼上绸带。
傅归岚见到滴天髓这般动作,赶紧去拦,一手挡掉了滴天髓,“别!”
“啪——”
这一巴掌打的真是脆生。
不过,傅归岚确实是无心的。
“公子,你干嘛。”滴天髓嘟着嘴,气鼓鼓的,“我手都被你打红了。”
晏虚白眼瞎,看不见到底发生了什么,只感到刚刚自己面前一阵风带过,之后就是滴天髓的埋怨。
傅归岚道:“这可是你自找的。没事动手动脚,书灵也要吃亏的。”
晏虚白听这口气,猜测肯定是滴天不知干了啥,惹了傅归岚:“师兄…”
傅归岚走近晏虚白,从他手里接过怀里的猫,轻轻抓挠着,笑道:“龙梭晏门本就是数百年望族大宗,代代子弟都出英才。晏公子祖父就和韩宗主,在黛山灵鬼之役后并称“苍山负雪孤云,明烛天南飞舟。”
傅归岚顿了顿,脸上笑意带了些落寞,道:“确实让人佩服。”
滴天髓转瞬就忘了刚刚的事情,立马又接着傅归岚的话说道:“黛山灵鬼的事情我倒是听过,不过那时候我还没化灵,可还是一堆竹简。果然有那样厉害的祖父,晏公子又怎么会不厉害呢。”
晏虚白自小就没在外走动过,更是很少听闻世家间的窃窃流言。对于他来说,晏门是他最后归宿,是他从小就被教导要终其一生奉献的地方。其他人如何看他、如何看晏门,晏虚白从未知晓。本来也就不多听、不多想,现在晏虚白心中最紧要的事情,还是早点病好,回到晏门。
静静地听着耳侧两人说话。
滴天髓继续说道:“以前的事情我不知道,但是我化灵后的事情我还是知道的,你看我就知道上虞赤泽水境的少年宗主,青沉夜就是玄门中人称‘黄芽学士’。”
“原本只是靠天时地利修炼的上虞青家,自从他当了宗主,除了驭兽之术,就开始大兴炼兽之法,他家的法阵可以把一般灵兽炼到接近仙品,简直就和那些厉害的炼丹师一样,青家还每年都有黄芽兴炼的盛会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