算了,就当是送给祁怜吧,他在傅归岚那里这么久,居然用的还是道场弟子通用配剑,也是可怜。
毕竟,这只小马,总归也是傅归岚帮他炼的。
晏虚白和晏明怀在上虞这边游赏两日,才回去龙梭山。刚回晏门,休整几日天,晏虚白就重开了晏门弟子课程。
原本在羽山时,觉得因为刚刚苏醒,灵气尚未流转顺畅,所以才会和裴君琛打个堪堪平手。可是这几日,晏虚白倒发现自己的的修为更胜从前。
睡着的九年,不知为何灵根自己修复完整。而且经过这些时日的吐纳,晏虚白才知道,他的新生灵根比以前更加纯净,实在是脱胎换骨。就连简简单单地周天运转,效率都比九年前高了许多,更不提其他术法的修炼了。
想及此处,晏虚白更加有信心,要把晏门重振。而现在最该做的,就是接手晏门的各种事务,该整顿整顿,该开课开课。账目要看,弟子要教,事情似乎非常多。
晏明怀这几年虽然想好好教弟子,可是他真是力不从心,自己修炼的已经是皱皱巴巴,开班授课的事基本也都是端荧和门内其它长老代劳。
晏虚白花了些时间熟悉现在的晏门内务,还是得慢慢来。如今在闲潭筑的小楼里,晏虚白把二楼露台收拾出来,平日看过弟子功课就在这里处理晏门内务。晏门上下,里里外外也都知道,晏二公子不再管事了,而他们那个从来只再传言中听闻的“金瞳判”大公子,开始接手各种事务。
原本送往晏明怀居所的帖子、账本、书册,也都一一转去了闲潭筑。
晏门里从弟子到长老,都没有觉得奇怪,也没有人说反对的话。似乎这次移交,早就该进行了。
又过了几日,晏虚白想起月前傅归岚送来的帖子,大概就是正言会的简帖。看日期也没两天,收拾一番,便也和晏明怀动身去往洛阳。
第24章 人间(1)
落照山,鸣堂。
祁怜站在院中高树上,远眺山门方向,又是每六月一次的正言会,各个世家基本都会来人参加,或汇报近日各家仙府周围有无异象,或讨论功法进展,又或者述宗门门主家主易位之事,此会旨在促进玄门世家间的情谊和防止数年前灾祸的再次发生。
两个落照山内门弟子在打扫院内石径。昨夜一场大风,院中高大的合欢花树和雪槭树被吹的支离破碎。
“你知道吗,今天的正言会龙梭晏门的新宗主要来。似乎就是九年前从落照山不告而别的一位师兄。”一落照山弟子说道。
“什么不告而别啊,他走的那天还把傅先生打成重伤,傅先生都没有追究,你倒还翻起旧账了。”另一弟子插话道,“说起来那位师兄,回了晏门就闭关不出,傅先生那时每隔几月就去一次龙梭山。后来每回正言会但凡晏门来人,傅先生对晏门来的人可都是尽心关照。”
“二位师兄,慎言。一会宗主就来了。”祁怜纵身从树上跃下,朝两落照山弟子作了个揖。
“好好好,都听小师弟的,小师弟真是比傅先生还严格。”
祁怜没有再听,转身向鸣堂走去。
鸣堂内已被布置妥当,帷幔屏风均换了新的,室内按各个主宗族和其附属宗族列好座位,布上茶点。大堂最上方主位右边还有一座位,应该时留给傅归岚的。
这几年道场里不少事情都时由他经手,每年两次的正言会,他都必须参加,且时作为韩飞舟的左膀右臂出席。
主位后的屏风后面是一尊两人高的佛像,未经修缮十分沧桑,鸣堂墙壁上的画像也都是佛经中的故事,年岁久远颜色凋零的几乎只剩黑白。
不少附属宗族的长老或是宗主已经来了,依序落座,但是现在风头正盛的上虞青家和却月府的裴家还未到。
鸣堂门口的帷幔被掀起,傅归岚走进鸣堂内室,环顾一番,见到了正在忙碌的祁怜。
“师傅。”祁怜还在核对世家名单,见傅归岚进来,转身放下手里的册子迎上去,“师兄们刚刚在说您,说您... ”
“嗯?”傅归岚心情很好,眯着一双桃花眼似笑非笑,并没有顺着祁怜的话说下去,“晏门的座次在哪。”
“师傅,就是在右列倒数第三位那里,”祁怜直指座位对傅归岚说道,“师傅,那位师兄...”
“别和那些散修一样,成天到晚说些蜚短流长。”傅归岚看着眼前这个徒弟,没想到已经这么大了,“你年纪也不小了,须知做事做人都要进退有度。”
“龙梭山,晏门宗主,晏虚白,晏门二公子 ,晏明怀,到——”
堂内众人纷纷望向门口,晏虚白从帷幔下款款走入,入眼的男子容貌清隽明亮,肤色白皙,嘴唇也只是浅浅的藕粉色。
整个人白的发光,偏偏穿了黑色的衣衫,里衣的袖口、领口及外罩的薄衫用银色绣着龙盘太极的纹饰图样。浅棕色头发被发冠高高束起,垂在身后,偶尔有几缕落在胸前。颈上戴着一副盘龙璎珞,不知是何种材质,似银非银,光华烨动。
跟在晏虚白身后的便是晏门前任宗主,晏明怀。同样穿了银色龙纹的黑色晏门衣衫,项上带着龙纹璎珞,材质和晏虚白的很相似。
只是晏虚白周身散发的疏离清冷,让人不敢靠近。如同二月初春,枝头残雪将化未化复又冻结成冰,但冰里又难得的开了一朵桃花。
想去碰,那是不可能的。
“当年晏孤云去世后,就是晏明怀接管了晏门,直到月余前晏虚白出关,重新掌管了晏门。”
“虽说都是晏孤云的孙子辈,但是论资质晏明怀可比晏虚白差远了,那晏明怀当年怎么就能接任宗主,果然还是得还回来啊。”
“你这都是什么话,只是因为他哥哥珠玉在前,晏明怀才略显暗淡,晏门这么多年要不是他,不早也沦为却月府的附属宗了?”
“怎么可能沦为附属宗,瘦死的骆驼比马大,龙梭晏门那样的数百年玄门宗族就是式微了,那也比现在这几十年兴起的大玄门厉害。说来,却月城裴宗主怎么还未到啊。”
鸣堂里人声嘈杂。
晏虚白和晏明怀随侍从落座。傅归岚看到晏虚白已落座便缓缓朝他走去。
“明怀,我到院中走走。等开始了我再进来。”晏虚白还是不习惯这样的场合。
“我明白。”晏明怀看到傅归岚,转头对晏虚白说道,“兄长,傅先生在那边。”
晏虚白颔首,起身穿过人群向后院走去,傅归岚见他离开座位,立刻也跟了上来,两人一同离开了鸣堂。
晏虚白知道傅归岚跟来找他,毕竟,这样的“巧遇”已经有过一次了。
“先生,可以止步了。”晏虚白停在一株白槭树下,突然转头说道。
傅归岚眉目舒展,笑意盈盈地关切道,“羽山那日…你的伤怎么样了?宴饮时人有些多,怕你不自在,就没有去找你。”
“后来第二日去巡查,等结束时才知你已经走了。”说着便上前一步,丝毫没有任何避讳。
晏虚白实实在在觉得不自在,到底还是因为不明白傅归岚究竟要做什么。
为何一时为他处处思量,一时又故意气他伤他。
这些都是让晏虚白万分不解之处,甚至这种感觉从早些年在道场养伤时便有。有平日里身为师长的稳重,可是有时又有不合分寸的亲昵,或者说是耍弄。
不,在晏虚白看来这就是调戏才对。
就像现在,他只觉得眼前人离他太近,脸上虽然和煦笑容,可时隐约的侵袭感还在。
“先生!注意分寸。”撇过脸来,晏虚白脸上没有什么表情,“劳先生费心,已经好了。”
傅归岚也没有说什么,看到晏虚白这般不自在模样,还是退了两步,二人之间距离足有六七尺远。
“若是没有什么事情,我也先回鸣堂了。”
未等傅归岚回答,便径直从旁边走过,往不远处的楼阁走去。
“小心!!”
刚走出傅归岚身侧一丈远,也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直觉肩周处传来拉扯感,人就已经拽了回来。
一声巨响,似乎是什么东西直接砸向了鸣堂庭院,将原本堆在树下的几大堆落叶振起,看不清落下的那团红色的影子是什么。
落照山山门处的警钟同一时间发出了急促的撞击声,山门处的护山禁制也开始缓缓启动,逐渐将整座落照山包裹起来。
树叶渐渐全部沉落下来,晏虚白抬起头,发现本该自己站的地方赫然出现了一个周身散发着灵气的红衣男子。从衣上的纹饰可以看出是似乎是却月府裴家的附属宗,但不知具体是哪一支。
这名红衣男子已完全失去灵识,四肢已一种非常奇怪的姿势伏地,感觉就仿佛这不是人而是头垂死的野狼。男子脸上全无血色,目内无神,瞳孔极小,眼白青黑,口中虽是人的牙齿,但是狰狞的露在外面。
男子从落入庭院后就一直发出极为可怖的吼叫声。
晏虚白和傅归岚二人也因为这突然发生的事情停止了争吵,转而开始分析这男子。
“这…”晏虚白看到男子背后有伤,大片血迹已经干涸了,渗在红衣上几乎融为一体。
“和晏公子家的那位弟子很是相似啊。”说话间,傅归岚祭出了定光,抽取丹田灵气注入定光中,灵气在定光笔身缓缓流动,渗入笔内,汇在笔尖。
拿起定光,飞身越向空中,挥笔铺洒灵气,空中松散的灵气渐渐汇聚成麒麟的形态。然而眨眼间,原本半透明的麒麟居然有了实实在在身体,身上的鳞片羽毛甚至额上的角,都有了颜色。
仿佛这不是灵气所聚,而是山间中活生生的麒麟。
这只麒麟随着一声巨响稳稳的落在之前那红衣男子面前。
巨响吸引了几个玄门世家的弟子从鸣堂出来,想弄清发生了什么事。
“这趴地上的男子,不是刚刚随裴宗主一块来的附属宗的人吗?怎么变这样了\"
“听说傅先生有一把一品灵器,是只紫毫笔,叫定光。傅先生平时很少用定光来镇祟,说是这样的灵器,不能沾染太多秽气,定光所以也只有在万不得已的时候才会用。”
“我知道!傅先生平时都用它来画画写字的!带我们出去游捕我都没见他使过几次。”
“啥?画画写字?你们骗我呢!先生手上那是什么?”
“还有…哪里来的麒麟?”
“什么麒麟,那是傅先生的画神。
原来这就是画神吗?多年前无缘一见,今日遇到,当真是灵气逼人。不过看起来也是可怖,虽然知道是假的,可是实在太过真切。晏虚白站在一仗外,也可以清楚看见在它呼吸间的吐息,森森獠牙,以及锋利如刀的利爪。
想来当年的琳琅夫人那样的反应,也是情理之中。
“兄长!”晏明怀看到晏虚白就立在离那只画神不远的地方,对面就是那异化的红衣男子,明显就非常危险。
听到晏明怀喊他,回头看了一眼晏明怀,做了个手势让晏明怀不要妄动。
那红衣男子见到眼前巨物,竟丝毫不惧,一边嘶吼着一边向画神扑去,开始撕咬。可是这只画神只是静静闭着眼睛,并未有任何要反击的意思。
“道场守卫果然还是松散。”傅归岚见到这个异化的弟子,觉得真是不妙,这几年正言会何时出过这种纰漏,刚想感慨不易,结果眼角余光又看见晏虚白居然抽了灵符,准备画。
赶紧劝说晏虚白,道:“晏公子就不要上前了,切勿逞强。”
说罢赶紧挡在了晏虚白身前,迅速阖目,以笔点额,地从眉心扯出一缕似灵气非灵气的东西,转身打入画神的额间。
“我何曾逞强…”晏虚白嘀咕了一句,结果一道落雷便降了下来,不过有点偏,离红衣男子有些距离。
第25章 人间(2)
画神周身开始散发出幽幽的光芒,缓缓睁眼。红衣男子不再攻击,意识到有危险,匍匐在地面发出嘶鸣声,想在画神还未完全苏醒前,迅速逃离。
刚刚那道惊雷才歇,又是一道落下,这次落在红衣男子逃离的路线上,红衣男子虽未被完全击中,但被焚烧了的衣物以及身体上明显可见的伤痕,就知落雷的威力有多大。
落雷过后,画神也已苏醒,接到了傅归岚的指令,便彻底与红衣男子缠斗起来。
画神长鸣一声,扑向红衣男子,一双利爪猛烈一挥,就将其拍翻在地。
“你…”傅归岚看着地上的黑色焦痕,道“晏公子看着就好,不要被伤到。”
晏虚白想起,这里不是晏门,就算再担心,总归还是不要多管闲事,自己不受伤才对,其他事情就不要多管。
收了手中灵符,但是灵气未撤,就算被袭击来好歹可以丢两个气刃出去。
“我知道了。”晏虚白又往后退了几步,离他们的战场更远了些。
画神同这男子纠缠争斗了好一会,才将其制服。
庭院中的打斗声越来越大,彻底把鸣堂中的各位宗主、家主吸引出来。
鸣堂里的众人已从内厅出来,此时红衣男子已被打成重伤,被闻讯赶来的落照山戍守弟子上了困神锁制伏下来。
院中熙攘的人群逐渐安静下来,大家的目光纷纷从戍守弟子身上转去了庭院入口门洞,只见一个须发半百的老人正缓缓走来,那人就是落照山道场宗主韩飞舟,周身散发着宗门大家长的气势。韩飞舟身后跟着的是上虞青家的青宗主,青沉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