真是遗憾，那时候没能认清自己的心。
　　他想弥补遗憾，所以突然去牵叶柘的手，说：“我很喜欢师兄！”


第63章 灯会
　　顾长安以前不知道自己的心意。
　　最开始的时候，他的确把叶柘当师兄当长辈。
　　虽然是孟瑶清收他为徒，但他和叶柘住，所以跟叶柘更亲近。
　　他上山前，见过自己父母去世的样子，见过满身满地的血，那是他常年累月噩梦的内容。
　　虽然后来他知道，叶柘对他的照顾只是处于身份，只是在敷衍他。但是那个时候，能在噩梦醒来看见有关怀的人，真的就像黑夜里的一抹光。
　　唯一的一抹光被夺走，谁也不能接受。
　　即使夺走这么光的，就是这光本身。
　　论道大会的事，他只当叶柘自己也不知道秘境内的实情。
　　私闯禁地的罪，他也替叶柘顶了。
　　可是叶柘把他丢到魔界之后，他再也没办法骗自己了。
　　他不得不承认，自己尊敬爱德的师兄，一直想要自己的命。
　　在魔界那段日子顾长安十分煎熬。虽然他本身就是魔族，但是从小在人界长大，根本不了解魔族的蛮横不讲理。
　　虽然他本身属于魔族里的王族，但这个身份对他来说，根本没有任何好处。
　　因为他头顶有一个想致他于死地的哥哥，因为他有一半人类的血液。
　　不管是单纯地厌恶混血，还是因为顾长安威胁了王位，总之，他那个哥哥只想置他于死地。他的身份带来的只有无尽的杀戮。
　　从到魔界的那一天开始，他就没有过过好日子。
　　即使他扳倒了所有拦路的人，成为了魔君。
　　在魔界那段日子让他变得十分偏激，所有熬不去的日子，都想象着找叶柘复仇撑的过去。
　　但是当他把叶柘从神坛上拉下来，有足够的条件，完完全全可以复仇的时候。
　　他有点舍不得。
　　连把叶柘的灵根剃完都舍不得。
　　但是不报仇，又总觉得心里有一股火气发泄不出去，烧得他浑身发疼。
　　尤其是偶然见到叶柘泡寒潭之后，下身某个部位格外疼。
　　他灵光一闪，突然就想到了报复的办法。
　　是的，这只是报复，只是讨债，只是一个让叶柘感到不愉快并且让自己感到愉快的刑罚。
　　顾长安一直这样对自己说。
　　因为这样的观念，浪费了许多机会，耽搁了美好时光。
　　和很多其他的原因一起，造就了叶柘的……
　　他不愿意说那个字。
　　那样的变故足以改变很多，足以让他真正认清自己，之后的漫长岁月，他更是无数次反思。
　　反思为什么自己没能做出改变，没能早早的做出改变，没能认清自己。
　　好在现在不一样了，现在他认清自己了。
　　他主动拉住叶柘的手，说：“我很喜欢师兄！”
　　他说这话，是为了弥补自己当年错失的那次机会。但他说的话，并不仅仅是说给自己听，而是更加有技巧一点。
　　因为叶柘的记忆，是他亲手封的。
　　封了哪些？没封哪些？哪些地方容易松动，什么情况下容易受刺激，顾长安都很清楚。
　　他故意降低音调，使自己说话的声音略带一点点哑，接近曾经的自己。
　　逛灯会的那部分记忆还算温馨，顾长安没封得太死，他希望叶柘能够记起一点点，希望“弥补”不仅仅是自己的臆想。
　　但他忽略了一件事。
　　这样的声音，最经常出现的地方，可不是那次灯会。
　　而是床上。
　　床上那些事叶柘才是真正的忘不了。
　　最开始是出于恨和屈辱，慢慢地，就变了质。
　　即使这声音相貌一部分被封得死死的，在“现代”那么多年都没出问题，但当叶柘重新遇见顾长安，灵魂又躁动不安起来。
　　他下意识地甩了下手。被甩开的顾长安错愕不已。
　　不过顾长安的目的还是达成了。叶柘刚刚把顾长安甩开，就意识到是自己太敏感了，想开口跟顾长安解释，却不知道说什么。
　　因为不知道该说什么，所以下意识地环顾四周。
　　灯市如昼，人流如织，高声吆喝的小贩提着新颖的花灯，吸引了一大堆年轻人。
　　有人在问价，但今天小贩不求财，只求一个谜底。于是，被团团围住的摊子就更加热闹，不管是会猜字谜的，还是不会猜字谜的，都七嘴八舌地猜着。
　　不管是猜中了还是没猜中，脸上都洋溢着笑。
　　若非要找一个词来形容这样的场景，只能是“人间”。
　　叶柘心里暖暖地，隐约觉得，这种血液流回心脏，慢慢回暖的感觉，曾经有过。他隐约觉得自己曾经来过这种地方。
　　站在他身边的顾长安，听见他小声说：“我一直……期待着这样的回答。”
　　但是叶柘说完，自己都不知道自己在说什么，觉得有点尴尬。
　　他告诉自己，顾长安说的喜欢，肯定不是那方面的，他还小，他还不懂，他只是依赖自己。
　　但是他心里又清楚，顾长安马上就要成年了，他已经不小了，不能再把他当一个小孩子对待。
　　就连这个牵手，叶柘都觉得有点不是滋味。
　　小的时候顾长安是经常牵他的手，因为走路走不稳，因为御剑飞行不熟练，或者单纯只是因为依赖。总之原因很多。
　　顾常喜欢牵他的手，长大了也改不掉，叶柘知道的。
　　但是今天，叶柘就是觉得这个手牵的不太对劲。
　　仿佛今天牵他手的，不是昨天那个顾长安。
　　一队扮相夸张的人，敲锣打鼓着破开人群，就像跳大神一样动作搞笑地跳着祭祀的舞蹈，从街头跳到街尾。
　　凌云宗的弟子们，本来就因为各种新奇玩意跟叶柘隔得有些远，被这队人一挤，就这么被冲散了，彻底和叶柘两人隔开。
　　顾长安又重新牵起叶柘的手，问：“师兄喜欢我吗？”
　　在人来人往的闹市，叶柘硬是生出了在和顾长安独处的感觉。
　　他想糊弄地说“哪有师兄不喜欢师弟的”，但又觉得不说出口。可能是顾长安表现得太认真，而这样的话太过敷衍。
　　正僵持着，两人都听见了个声音：“师兄！师兄等等我！我也来逛。”
　　顾长安一看，简直想把他头给打掉！
　　阴魂不散白楠梦。
　　刚刚好，跳大神的队伍完全过去了，弟子们纷纷回来找叶柘。就像鸡仔玩够了回来找老母鸡。
　　人突然多起来，叶柘就更开不了口。更不可能对顾长安说一句“师兄也喜欢你”这样的话。
　　让这些不知情的弟子听半句，还不知道会想到哪里去。
　　不知是谁，突然说：“师兄之前不是答应，比赛结束之后，跟我们讲讲开山老祖的故事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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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64章 故事
　　叶柘当时说那话，完全是想凹住自己的高冷人设，随便找了个理由不讲故事。
　　哪想到，这种历史书里的故事，还有人惦记着。
　　他有点犹豫，一时没开口。万一讲着讲着就崩了呢。
　　他不想讲有人想。白楠梦自告奋勇道：“我讲！我替师兄讲，这段故事我熟的很，保证讲得条理清晰，跌宕起伏。”
　　众弟子：你谁？
　　众弟子恍然大悟：“这不就是第一天来找事儿的那个吗？”
　　顾长安是因为上辈子记忆加成，而且已经见好多次白楠梦和叶柘相处，潜意识里已经把白楠梦分到了“熟人”的行列。
　　今天白楠梦死皮赖脸追上来，要一起逛灯会，他只是觉得烦，并没有感到诧异。
　　其他弟子不这么想啊。
　　比赛那段时间，叶柘和白楠梦关系比较密切，弟子们又不知道。他们忙。
　　所以现在就非常诧异：“几天前你还各种看我们不顺眼！怎么这会儿就上赶着给我们讲故事了？”
　　白楠梦指着叶柘：“这是你们大师兄，也是我师兄，既然你们的师兄和我的师兄是同一个，那我们就是师兄弟了，师兄弟何必这么见外嘛！”
　　众弟子：？？？
　　什么时候……大师兄成了你师兄了？
　　叶柘也问道：“我什么时候承认过我是你师兄了？”
　　一大群穿白衣服的人，都头顶着大大的问号。穿蓝衣服的人却丝毫没感觉到自己不合群。
　　大家都不是一个色调的，硬凑在一起是没有结果的！
　　一群人瞎闹腾了一番，叶柘突然有些释怀。
　　反正他的任务，从来都不是不崩人设。他只是受到原主记忆的影响，潜意识像原主一样，渴望别人善意的目光。
　　渴望别人的喜欢。
　　叶柘想：就是非常迫切的希望有人喜欢，有什么错吗？
　　意识到这一点，他反倒不怎么想端着了。
　　普通的人，话多的人，未必就不如高冷的人。
　　虽说距离产生美，但……就算不和这些人时时刻刻保持距离，也是有可能得到他们的喜欢的。
　　况且……叶柘破罐子破摔地想：还要顾长安这个师弟呢，他刚刚亲口说喜欢自己。再不济，应该还有白楠梦垫着，自己什么样子他都看见过了。
　　周围如此热闹，叶柘想，就算我大喊一声也不算过分吧，就算我多说两句也不会变得更吵吧！何必时时刻刻算计好字数和音量呢。
　　眼见白楠梦已经说服弟子们，快把黑的说成白的了，他喊道：“你们别听他讲，他讲的肯定是假的！清醒一点啊！我们跟他可是对头！”
　　弟子们这才从白楠梦的洗脑中解脱出来。
　　叶柘也开始讲故事：
　　来的那天，白楠梦会来找凌云宗一行人茬，是因为凌云宗和道源宗有渊源。
　　凌云宗崛起之前，道源宗才是修真界第一大宗门，传了千百代，没传出什么本事，倒是传出了不少傲气。
　　白楠梦：“当着我的面呢！能不能不要这么过分。”
　　众弟子：爱听听，不听就赶紧放下与我们的师兄弟之情。
　　叶柘也不管他，继续讲：
　　历代凌云宗宗主都是混沌灵根，这因为开山老祖就是混沌灵根。说得好听叫混沌灵根，其实就是修真界公认的废物灵根——五灵根。
　　五灵根，无灵根。
　　五行皆可，实则任何一根都练不起来。
　　不过这片大陆现在灵气并不算充裕，纵使高傲如道源宗，五灵根也是要收的。
　　当初老祖苏明庭上山拜师，本来能当个仆役。但道源宗以貌取人，看苏明庭长相过于凌厉，心生不喜。不由分说就要撵人走。
　　光是这样也就罢了，他们还好一顿冷嘲热讽。出山门的时候，一群狗仗人势的外门弟子还对他拳脚相加。
　　那个时候仙魔大战打得火热。
　　只要活着，每一天都在生死线的边缘游走试探，当然也每一天都在进步。
　　反而是道源宗这种力量庞大的，有能力保护自己一方土地的门派，就像笼中的鸟，只看得见自己眼前静谧的天空。
　　外患未除，内忧却不断。道源宗想保持自己第一的位置，其他零散门派觊觎道源宗那片风水宝地。他们都想要保存实力，并没有花很多精力在与魔族的交战上。
　　苏明庭拜师不成被撵下山，负着伤，掉进了一个山洞。
　　接下来的情节都不需要猜，他所在的这个山洞，刚好是一个上古大能的坐化之地，大能刚好留了一本神奇的功法。
　　至于为什么这种好东西会一直留在一个一掉就进、丝毫没有防御性可言的山洞里，叶柘也不知道。
　　大概这就是龙傲天的气运吧！
　　听说在上古时期，五灵根才是最好的灵根，因为那个时候灵气充沛，只要愿意花功夫，有多少灵根都能修到满级。
　　上古大人留下的神奇功法，就是可以五条灵根一起修炼，并且可以保持均衡、稳定提升的功法。
　　听到这里，师弟们惊呆了！
　　“那宗门里那么多五灵根弟子，岂不是都能修炼成老祖那样！”
　　这一问是系统问的，他打断了叶柘，叶柘突然想起另一件事。
　　他问系统：“我讲故事怎么样？”
　　系统：“挺好的嘛。我还以为你这种社恐有交流障碍。”
　　叶柘：“那你好好夸我一下，回头我把原主小时候的事完完整整讲给你听。”
　　系统真挺想知道的。
　　上辈子，它跟叶柘就十分亲近，它觉得叶柘待自己比顾长安还要亲。
　　它听叶柘讲过许多故事，讲顾长安，讲夏若云，讲莫霁华，也讲白楠梦。
　　但是小时候那些事，叶柘却一次都没有跟他提过，明明是很重要的心结，却根本没有只言片语，系统觉得自己很失职。
　　这辈子，叶柘都快讲出口了，却还是受到了记忆的影响，故事讲到一半就没讲了。
　　系统知道自己没什么作用。自己唯一的作用，就是让叶柘稍微放松一下，就是替他排忧解难，听他说说话，也说些话给他听。
　　因此，系统放下面子说了好些拍马屁的好听话，把叶柘吹得飘飘然，哄的叶柘答应他，讲完苏明庭的故事就马上讲自己。
　　不过眼前，还是要先讲完苏明庭的故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