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真是可悲，人类当久了，本能也忘记了吗？啊，不对，您本来就是个杂种，分不清自己是什么东西也没什么错。”那人说。
　　尘土逐渐散去，那人的面容逐渐显露出来，他有着野兽一样的眼睛，脸上密布细细的黑色纹路。
　　他说：“怎么，不明白？不过您不用担心，等我带您回家，会让您死得明白的。”
　　“不，不行！这样会再也回不去的，会失去那个重要的人！”顾长安想。
　　他喉咙里发出破碎的咆哮，但那人明显没把这放在眼里。他大概知到顾长安受到致命伤会立刻传送，所以并不打算下杀手，只是休闲地折磨着他。
　　像是逗弄猎物的兽类，挑着痛处下手，又不会马上玩死。
　　嘴里用敬词说着毫不恭敬的话。
　　大概是觉得猎物已经到手了，有些过于得意，也放松了警惕。
　　他身边一个人上前问他：“狼君，要走了吗？”
　　“郎君？”顾长安差点没吐出来。
　　他斜了顾长安一眼，漫不经心地把顾长安的头往地上又砸了一下，回答道：“不，等等，把那群好骗的人类也带回魔界。让他们见识见识什么叫不公平。”
　　顾长安的头被撞的晕乎乎的，隐约看到一些画面，隐约觉得还有一些更为熟悉的东西可以使用。
　　觉得自己还有一份更原始的，更强大的，更有用的力量。
　　不知不觉中，他双手青筋暴起，黑色的纹路向指尖蔓延，尖锐的指甲也长了出来。
　　他想要站起来，所以轻易地站起来了。他想要攻击，原本完全压制他的人就毫无还手之力了。
　　很容易，就打伤这群人走了。
　　跑到一半，他才从浑浑噩噩的状态中清醒过来，发现自己已经到了地图圈出来的地点。
　　只是还没掏出地图仔细看看就受到了兽群的攻击，好不容易退到了洞窟内，洞窟却一副岌岌可危的样子。
　　怎么会！这里是师兄标注出的避难所啊！
　　他混乱的脑子开始不听使唤，情不自禁地回想自己刚刚失控的样子。
　　结合了那些话，不能知道自己……可能不是人。
　　他努力想要冷静下来，但疼痛干扰着他，只能越想越多。
　　如果自己真的不是人的话，应该会被市场抛弃吧。
　　况且这段时间，自己已经快被抛弃了。
　　师兄躲着自己，师兄有喜欢的人，师兄好白楠梦走得近，师兄和夏若云关系也变了。
　　师兄……师兄……
　　头顶传来洞窟分崩离析的声音，应该是撑不住兽群的攻击了。
　　或许跑出去还来得及，但是，顾长安还是不愿意承认，不愿意承认这个地方是危险的。
　　他不动，洞窟塌了。
　　碎石重重拍在他身上，瞬间击破护盾并让顾长安吐出一口血。
　　闭上眼睛前，脑中浮现的最后一个画面，是师兄抱着夏若云离去的场景。
　　不要走，他想。
　　下一刻，他挣开了眼睛。
　　眼睛里哪里还有一点点迷茫，只有偏激和势在必得。
　　顾长安被埋在土里，只是安静地等着，等着别人来救他。
　　在黑暗的地底下。
　　他心里有句话不敢说出来，即使这个地方没有人会听到。
　　终于……又回到了这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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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6章 觉醒
　　所有的一切都只是骗局，根本就没有穿书这种事情。
　　从前没有，以后也不会有。
　　有的只是一场精心谋划的与天夺命。
　　顾长安躺在地下，等着别人把他挖出来。
　　他在心底叹了口气，猜测着计划成功没有。
　　毕竟现在的场景，和从前没什么两样，很难根据目前的情况推测他和叶柘的关系有没有改变。
　　他现在头痛欲裂，两份不相同的记忆正在融合。
　　顾长安不想挣扎，只想躺着等它融合，打算融合完毕后从这辈子的顾长安的记忆里提取出有用的东西。
　　这辈子……怎么就用上了这样的形容，明明谁也没有死过，明明只是处心积虑地回到了一切发生之前的时间点。
　　明明……时间跳转后的灵魂也一直呆在这具身体里，潜移默化地影响着“这辈子”的自己。
　　只不过是因为要躲避天道的追捕，一直封存着记忆而已。
　　头顶传来东西被搬动的声音，有人来了。
　　顾长安努力抽出一丝注意力，十分轻松的判断出了来人。
　　他喊道：“婉君，你歇会儿，我等我师兄来刨我。”
　　婉君没理他，仍然自顾自挖着，不过听见顾长安出声，知道他没死，整个人都放松多了。
　　他回道：“你在下面什么都看不到吧，你怎么知道是我，你就假装是你师兄在刨就行了。再说，撒娇也要有个限度啊！”
　　顾长安：“我是看不见，但能感觉到魔气。”
　　婉君愣了，手上的动作终于停下来了。
　　顾长安：“你悠着点，意思意思装装样子得了。火急火燎地，魔气都用上了，一会儿救援的人来了，你还解释不清。”
　　婉君：“你……你怎么？”
　　顾长安随便找了个理由敷衍他：“我离成年也不远了，刚刚又被大哥派的那群狗崽子打了一顿，误打误撞觉醒了。我这个种族觉醒会自带一点记忆传承。”
　　说完外面就是一阵沉默。顾长安只能感觉到逸散的魔气正在被往回收，自己也默默收了收刚刚洞穴垮塌时，出于本能释放出来抵挡的魔气。
　　两人，不，两魔相对无言了一阵，婉君闷闷的声音才响起：“参见少主。”
　　顾长安：“哎呀，你不会还跪着吧，我埋在土里也看不见啊。你等等，等我被挖出来了，你再给我整一声‘恭迎少主’。”
　　这么一打岔啊，婉君的表情倒不那么严肃了。
　　他一直担心，等顾长安觉醒后，自己就只能作为棋子和下属存在。
　　虽然一开始，他就是作为棋子和下属被派来暗中保护顾长安的，但是时间会改变很多东西。这本来只是一个任务，但在和顾长安的相处中，他开始真心把顾长安当朋友。
　　如果顾长安也这样看待他，难免……会有些意难平。
　　他对顾长安是什么感情，顾长当然知道。
　　上辈子，当他发现自己真实身份的时候，根本没有办法接受。
　　恰巧，那个时候又发现师兄对他是虚情假意，又得知唯一的、勉强能算就是朋友的婉君，只是迫于生存，因为命令才接近他。
　　所以，他十分偏激地认为，既然婉君是工具，就让他一辈子当工具人好了。
　　后来醒悟的时候也晚了。
　　现在重来，安全范围内，能改多少改多少吧。
　　算是赔婉君上辈子救他的一条命，这辈子对他好点。听说他还有个心心念念的室友，回头给他安排上。
　　他怎么想的，婉君当然不知道，他就是觉得信息量有点大。
　　他来保护顾长安的原因有很多，一部分原因是报恩，更多的是为了种族的存续。在他的计划里，或许会一直这样伪装一个人类；或许会遭遇大王子的攻击，抵挡不住，背负着种族的兴衰咽下最后一口气；或许，会和顾长安一起回到魔界，做出一番事业。
　　他一直以来，他都做好了“顾长安不接受自己的身份”的准备。
　　没想到，顾长安就这样有惊无险地觉醒了，不仅接受了，还有传承的记忆。准备好带娃的婉君根本没娃可带，甚至还让“娃”安慰了。
　　正想着呢，耳边响起沈天复的声音：“婉君你怎么跪着，顾长安他……”
　　可能是想到了什么不好的事情，他赶紧闭嘴，随后而来的叶柘刚好听见了半句。
　　叶柘立刻就绷不住了，扑上前去。一时间，脑子里除了顾长安什么也没有，顾不得对外形象，顾不得一身白衣。
　　他的火系不适合救援，所以只能使用基础的移物决，但他嫌太慢了，干脆自己上手。
　　系统：“冷静点冷静点，祸害遗千年呢。”
　　叶柘哪里冷静得下来，就算知道顾长安是主角，就算知道原著里他没死掉。但原著只原著，现实是现实，他还是放不下心。
　　“那可是我养的崽呀！我辛辛苦苦拉扯到这么大的崽啊！说给我埋了就给我埋了，还不让我刨吗？”他咆哮道。
　　其他人也不可能让他一个人在那刨，纷纷上前帮忙，道源宗的弟子也格外卖力。
　　毕竟是在他们的地盘上出了事，又是他们叫住了叶柘。
　　不然叶柘一直盯着顾长安这边的直播，也不至于晚一步发现。
　　只是大家都衣服都是拖沓的长袍，刨土这种事情哪能不弄脏？
　　其实道源宗的有些弟子，本来就适合干这个可以用灵力，但是看见其他人都上手了，总觉得自己不亲自上手不够尽心。
　　都是憨憨，场面一度非常失控。
　　婉君赶忙出手制止，他对叶柘说：“师兄别激动，顾长安没事，我刚刚跟他聊天呢。”
　　话音一落，四周一片寂静，满身泥土的道源宗弟子满脸哀怨地看着他。
　　婉君：“抱……抱歉。”
　　大家都冷静下来，效率反而更高了，没过多久就把顾长安挖了出来，就跟挖地瓜一样。
　　挖出来的时候满脸是泥，叶柘轻柔地擦掉泥土，露出白净的皮。
　　还没来得及说句什么话，就被地瓜一样的顾长安抱得紧紧的。
　　发了这么多的面，他居然哭了：“师兄怎么才来，我等了好久，好久好久，我好害怕，我害怕一个人待在黑暗的地方……”
　　叶柘望向刚刚说在和顾长安聊天的婉君，眼神哀怨。仿佛在说：你看看这像是能聊天的状态吗？
　　婉君：这……这难道怪我，又不是我不想刨他。他刚才可不是这个样子！翻脸比翻书还快，他这一波惨卖得可真是轻车熟路，行云流水！
　　顾长安不管别人是什么反应，只是死死地抱住叶柘，抱得紧紧的，勒得叶柘有些腰疼。
　　其实听见叶柘的声音起，他就开始做准备。不希望这辈子第一次见，师兄就看见一个失态的自己。
　　但是当他重见光明，当他重新见到完好无损有生气叶柘，重新见到对他和颜悦色面露担心的叶柘。
　　他还是失态了。
　　这边画面温馨，站在一旁的沈天复突兀地说了一句：“这个地方怎么有这么多零散的魔气？”


第57章 婉君
　　沈天复对魔气的敏锐程度是真的无人能及。
　　大概是拔除魔气太过惨烈，给他留下了特别深刻的印象。
　　他提出疑惑的时候，声音不大，刚好又在婉君旁边。
　　婉君当然要糊弄过去：“我赶过来时，那些攻击顾长安的人刚刚离开，可能是觉得顾长安已经被传送走了。”
　　沈天复觉得有道理。
　　如果他知道这个地方原本还有一大群野兽，就会怀疑婉君说法的合理性了。毕竟魔修根本没必要把周围的兽群清理掉，如果觉得顾长安被传送了，连停留的必要都没有。
　　婉君的说法其实就还有漏洞。
　　即使他提前把周围的摄像头清理了，但击杀一大群主动怪的积分是实打实的。他一直以来隐瞒实力，干什么事都是擦线过，不管是凌云宗内部选拔还是擂台赛，都不出色。本来不该有瞬间秒杀一大群怪的实力。
　　其实魔族并没有人类那么精于算计，实际上，魔族的恶大多是浮于表面的。
　　所以当初仙来镇的安排也不够缜密，直接导致凌云宗找上门来，长老和其他族人不得不撤回魔界，只留婉君一人继续守在顾长安。
　　是的，婉君才是那座道观真正的主人。
　　那个地方本来就是他所建立起来的据点，是作为顾长安的“娘家”存在的。
　　因为害怕顾长安觉醒后接受不了，暴露了，所以在当初封漏了的仙魔两界通道上建了个邪教。勉强算是顾长安的后备力量。给他提供掌控魔气的方法和训练场地。因为传送阵另一头连接的魔界，还可以给他提供魔气，必要时可以带他回到魔界。
　　虽然魔界对顾长安来说也不是什么安身之所。
　　当初那个地方为什么会被发现，婉君百思不得其解。因为知道魔族心机不够灵活，所以他采用了药物洗脑的方式。
　　仙来镇的镇民，理论上是不可能去告密的，而且他还在仙来镇和临水镇之间设了结界，镇民就算想告密也过不去。
　　唯一的漏洞可能在沈天复两人身上。
　　他们所服用的那种药，从服药的那一刻起，每天都会有一个时段备受煎熬。
　　而所谓的洗脑法则，在受刺激的情况下可能会失效。承受疼痛也算是承受刺激。再加上他对叶柘一行人的温顺态度，婉君一直怀疑他。
　　但一切发生得太快了，凌云宗的任务发布得太快，他得知时只能借室友的通行令溜出去。
　　甚至考虑不了出山容易进山难的情况。
　　如果不是顾长安把已经化成原型的他捡起来，还带回来凌云宗，很可能他早就被发现并被处理掉了。现在还有没有婉君都不一定。
　　对自己的身世一无所知的顾长安，将它捡起来本来就是不符合逻辑的事情。但命运有时候就是这么奇妙。婉君只能猜测是同族之间的某种微妙的联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