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就像刚上幼儿园的小朋友在和家长细数自己今天所学到的知识一样,在晏斐眼里,这样的小云既可爱又令他心疼。
如果小云从小在晏家长大,这些基本的礼仪常识,在他6岁那年,就会有专业的老师亲自上门教习。
晏夫人在怀小儿子时,晏家的根基已经稳固,地位不输任何王室贵族,晏归云原本该是个很好命的孩子,一出生就可以享受帝国最顶级的教育资源,他可以发展他的兴趣,拓展他的长处,可以去最好的高校深造,他应该学有所成,而不是像现在这样停留在那张调查资料上写的:小学肄业。
晏斐试探地问:“小云,等你好了,想回学校吗?”
“嗯?”晏归云睁大了眼睛,反问道:“难道我还没上完学?”
晏斐笑道:“你才19岁呢,刚刚要步入大学,就生了病。”
他说了一个善意的谎言。
晏归云却深信不疑:“我现在要重新接受考试吗?”
“严格来说,是需要的。”
当然,如果有心走捷径,最好的高校里出现晏归云的名字也只需要喻疏野一句话而已。
晏斐也怕他累,就又说:“或者直接安排进去也可以。”
“那怎么行?!”
晏小少爷说完才意识到自己嗓门过大,这在宴会里也是不礼貌的行为,他连忙虚捂住了嘴巴,小小声与哥哥道:“这对别人不公平,我可以自己再考。”
晏斐对他的这个选择并不意外,他赞赏地摸了摸弟弟的后脑勺,夸赞的话语还没说出口,就听弟弟问:
“不过哥哥,我想知道我之前考了多少分。”
“嗯…”晏斐的初衷是给他足够的信心:“百分制的卷子,每科都在90分以上。”
某朵云儿一下就膨胀了:“原来我这么厉害!”
既然底子这么好,那再考一次完全没有问题呀!晏归云和哥哥达成了共识,等他回去了,要把烤蛋糕磨咖啡豆的时间都拿来看书学习,哥哥就是他的家庭教师!
晏小少爷愉快地决定:“回去我就把我的新计划告诉疏野!”
完全不知情的喻疏野在父亲面前猛打了一个喷嚏。
国王道:“我只是让你再多娶一个omega,至于这么大的生理反应?”
“……”喻疏野用纸巾擦了擦鼻子说:
“不行。”
第30章 CP30 “我动不了喻疏野,还动不了你吗?”
“我不是在命令你,我是在求你。”老国王摘下了头上沉重的王冠,以一个父亲的姿态语重心长地与喻疏野说:“你哥哥进了监狱,他死前你也不会让他出来了,这个国家迟早要交到你手上,国事的决策上我可以顺着你,但在家事上,你必须尊重我的意见,因为我是你父亲。”
这是喻疏野成年后,老国王第二次降下自己的身份站在父亲的位置上与他对话。
第一次是喻疏野从边海被救回来伤重住院时,国王在病床前与他说兄弟要和睦,意为不要再追究他哥哥暗杀他的这件事。
这是第二次,他用父亲的身份绑架他,试图让他再娶一个不爱的人。
“我决不答应。”喻疏野没有做过多的解释,态度生硬而决绝。
老国王道:“你必须答应,晏归云就不是一个健康的omega,他无法给你生下一个合格的继承人,等你到我这个年纪了,连个亲生的子女也无,到时储位争夺必将招致腥风血雨,你就能尝尝被外戚架空的滋味了!”
喻疏野冷淡道:“您不必这样诅咒他,医生说了,能治好。”
老国王冷哼一声:“昏迷半年,到现在双腿还无法恢复行走,他体内的药物清干净了吗?!日后就算他怀孕了,生出的孩子能保证健康?!”
“无论健康与否,他都是我唯一的妻子,日后真的有宝宝了,我也会爱那些孩子。”喻疏野顿了一下,强调道:“平等地爱。”
“……”国王一时语塞,他仿佛被喻疏野话语中的“平等”二字刺了一下:“等你到了我这个位置,就会知道平等地爱家人是多艰难的一件事。”
“我不会像父亲您一样娶一大堆omega,所以永远不需要面对这样的难题。”
“你!!我要是不娶你母亲,哪来的你!”
“我母亲死前与我说,她并不快乐。父亲的那些omega,有几个是真正快乐的?”
“……”
老国王在治理国家上尚有建树,但在家庭和谐这方面,近乎是一塌糊涂,他已经80多岁,也曾经有过许多王子和公主绕在膝前,可惜最后真正能陪在身边的只有喻高卓和喻疏野,其余人外派的外派,远嫁的远嫁,这中间没有流血事件,只有杀人于无形。真正留在权利中心的只剩下这两个儿子,一年前,喻疏野整垮了他最后一个哥哥,如今是一枝独秀,再无敌手。
老国王现在就算想拍张全家福,人都凑不齐。
他老了,想起这些变故心中就难受,也明白自己在爱护妻妾和教育子女上有多失败。
他只得退了一步:“你不愿意多娶也行,帝国的基因库里已经选出了十位各方面都优秀的omega,你可以从里面挑几个,只要能生下三个健康的孩子,就算你不愿意给他们名分,我也会出面封赏他们爵位与金钱,让他们保守秘密,这些孩子,也大可以归到晏归云名下养着,他依然是你唯一的妻子。”
这看起来是个很不错的选择,如果是喻高卓,那十个omega都要被他收入囊中。
王室似乎没有专情的基因,王室也从未出过痴情种,到了喻疏野这里,却是例外中的例外了,他说了句:“基因这么优秀,要不送到父亲您的床上去吧?”
国王怒道:“你!!你混账!”
“多说无益。”
喻疏野伸手拿起了王冠,在国王震怒的视线中,重新戴到了他头上,还替他扶正了:“您还是继续当您的王吧,这么多年了,我早就不需要所谓的父亲了。”
“老老实实坐在你的位置上,不要多管闲事,儿子保你安享晚年。”
……
父子两无声的交锋丝毫没有伤及晏厅一楼的和谐。
晏小少爷更是吃光了哥哥给夹的所有小蛋糕,还满足地打了个饱嗝。
按礼仪来说,这种规格的晚晏,也不好吃得太饱,打嗝更是要遮遮掩掩的,但晏斐见弟弟吃得开心,这条规矩他就自己吞了,反正小云刚刚打的嗝也就他听见了。
“小斐啊,你过来一下。”
不远处的人群中,有一位白发苍苍的老人笑着朝晏斐招了招手——那是晏斐大学时的恩师。
情报局一向隐秘,晏斐自从接任了父亲的位置后,日常交际能断的都断了,也只有在晚晏上,他才可以相对轻松地与他人交谈,因为能出席这种晏会的人,各方面的安全性都已经被王室筛选过一轮了。
晏归云还在挖着冰激凌吃,看到哥哥犹豫,就先咽下了口中的香草牛奶,拉了拉哥哥的袖子,很明事理地说:“那个老爷爷好像在叫你,快过去吧?”
晏斐解释说:“他是我的老师,云云想去认识一下吗?”
晏归云看了一眼手中刚挖了一口的冰激凌,总不能当着哥哥老师的面吃东西吧,但是冰激凌不赶紧吃掉又会化了,他权衡了一下利弊,果断选择了先吃完冰激凌:“你去吧,我在这边不动。”
“…好吧,小云,我去打个招呼就回来。”
晏斐怕他渴,又给拿了杯常温的橙汁过来,而后才向恩师走过去。那个方位离晏归云所在的位置不远,中间来往的宾客也相对少,晏斐在与老师对话时,多少还能用视线顾及着小云。
晏归云慢悠悠地吃着冰激凌,偶尔分神看一眼二楼,没看到喻疏野,就又埋头像只小松鼠一样吃起来,他吃得非常投入,以至于身边什么时候来了个人他都没有注意到。
“晏先生胃口真好。”
唐泽走到他面前,笑着打了声招呼。
晏归云抬眼看了看对方,疑惑道:“你是?”
“你真不认识我了?”唐泽喝光了高脚杯里的香槟,而后把杯子放到桌上,问:“唐薇你还记得吗?”
“……”晏归云摇摇头。
“她是我妹妹,前不久有人吓了她,把她吓晕了。”唐泽的脸上始终挂着苍白而诡异的笑容,和他所讲的话的感情基调完全不一致:“我想着,得替她报个仇。”
晏归云听不懂他在说什么,他拿起晏斐刚刚给的橙汁喝了一小口,又往晏斐所在的方向看了过去,可这个原本没什么人的角落好像忽然被宾客所青睐,来来往往的人阻碍了他的视线,他看不到哥哥。
喻疏野也还没下来。
唐泽还在看着他笑,他眼底的乌青和惨白的脸色衬托得他整个人阴森森的。
“失陪了。”晏归云有些害怕,他将橙汁放回桌上,想离开对面这个人的视野范围,然而手指碰上轮椅的特制按钮时,却连往下按的力气都没有了。
这一刻,他身上的力气像开了大孔的沙漏一样飞速流失。
“橙汁刚刚被我换了一杯,好喝吗?”唐泽的手指划过omega已经被养得红润的脸颊,他眼中怀着怅恨:“我动不了喻疏野,还动不了你吗?”
“…你…”晏归云用尽了力气张口,发出的声音却比蚊子还小。他的脖子仿佛也僵**一般,甚至不能转头去看近在咫尺的哥哥。
他能感觉到有人握上了轮椅的手把,在把他往前推。
前面是一道玻璃门,门外,是装满水的露天泳池。
那扇门无声无息地打开了,晏归云浑身上下,只剩下眼睛还能动。
喻疏野…
他已经发不了声,只能在心中默念着这个名字。
泳池的水气扑面而来,碧蓝的色彩让他忆起梦里的那片海。
轮椅渐渐地向上倾斜,晏归云的双腿原本就没有任何支撑作用,现在上半身被麻痹的情况下,只要角度稍稍改变,他立刻就会失去平衡,被地心引力吸附到水里。
他潜意识里并不怕水,但身体无法动弹,甚至连双手都无法掌控时,一旦落水,死亡几乎就是一分钟以内的事。
Omega无助地闭上眼,身体慢慢失重,在彻底腾空又落下的那一秒,迎接他的不是冰冷的池水和痛苦的窒息,而是一个熟悉温暖的怀抱。
睁眼时,他看到了喻疏野,可他感觉不到喻疏野抱自己抱得有多紧。
晏斐的枪抵在了唐泽后背,警告他不要乱动。
可惜唐泽仿佛听不懂人话,他的视线依然恶狠狠地锁定在晏归云身上,甚至还拿出了一把藏在身上的餐刀,就在他抬脚试图靠近喻疏野怀里的Omega时,晏斐毫不犹豫地在他膝弯处开了两枪。
砰砰——!
唐泽如断线木偶一般,面朝下地摔入冰冷的泳池中,他的双手还能动,下意识地挣扎起来,双腿溢出来的血把好看的碧蓝色全玷污了。
随之而起的,是宾客混乱的嘈杂声。
这些愈演愈烈的声音,在晏归云听来,却是渐渐远去渐渐微弱的,他的眼前也暗了下去……
“云云?!”
“小云!?别睡!!”
“医生!医生!!”
……
第31章 CP31 “晏先生怕是要遭罪”
两声枪响后,宴会彻底乱了。
王室卫队第一时间冲进来保护老国王撤离,因为没查清唐泽是否有同谋,在场的所有宾客都不得离席,持枪的卫兵将这帮人隔离在宴会大厅的两侧。
晏归云已经被喻疏野抱到了二楼休息室,常年住在王宫只为国王服务的一位医生被喻疏野的卫兵连架带拽地拉了过来。
晏小少爷失去意识的十分钟内,就得到了王室医生的救治。
然而事发突然,医生并不清楚Omega往日的病情,林植又在王宫外,赶过来至少要半个小时。
医生只能简单判断:“他没有中毒的症状,应该只是被用了迷药,他昏迷前吃过什么喝过什么?”
晏斐紧紧皱着眉头:“那可太多了!”
十几个蛋糕,一个冰激凌,一杯橙汁,所有食物都有可能加了不干净的东西!真要查,要花多少时间?!
医生道:“即使送去医院,我们也需要先弄清楚他被下了什么药,否则治疗起来,晏先生怕是要遭罪。”
“你等着。”喻疏野松开归云微微发凉的手,他起身,拿了桌上的枪,利落地上了膛,而后带着两个卫兵步履匆匆地出了休息室。
唐泽已经从游泳池里被捞出来了,他的小腿晃晃荡荡地挂在大腿上,被子弹打穿的膝盖骨已经不那么牢靠,也无法站立,卫兵暴力地拽着他的两只手,任由他的身体在地上拖出一长条血迹,这一幕太过血腥,在场的宾客都被吓坏了,如果不知道内情,大概都要以为今晚是一场宫变了。
唐父也被隔离在卫兵的包围圈内,他一见儿子这幅模样,立即崩溃,跪在地上求道:“给他请个医生看看吧!求你们了!”
这时,二楼又是一阵大动静,所有人转头望去,只见喻疏野亲手拿了枪,挟着一身戾气到了一楼,他冲到唐泽身前,枪口抵上他的下巴,逼问道:“你给他吃了什么?!说!!”
唐泽失血过多,脸上已经和纸一样白,但他的双目却是清明的,似乎已经从刚刚那副癫狂诡异的状态中脱离出来。
唐父在一旁看得清清楚楚,他知道儿子平日里把那药当做糖来吃,现在这样八成也是被药物影响了,他抓住了这丝希望,恳求喻疏野让自己过去亲口问问,一定能问出有用的东西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