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怎么了?”
“我……”苏星沂觉得自己今晚不该拨这通通讯,因为这会儿他气得胸口的伤口很痛,“我说你是不是没有看过治安管理厅定期发布的‘网络诈骗案情报告’?里面可能有90%都是标记诈骗。”
季眠:“……啊。”
“你还是明天过来吧。”
“干、干什么?”
“给你讲讲课。”苏星沂没好气地说,“关于Beta分化成Omega以后的部分认知误区。”
说完,他中断了通讯,在通讯提示音变长的下一秒咳得惊天动地。
本次演习的经验教训一:即便是在“看似安全”的据点中,因为身处未知星球,仍然有必要穿上轻甲,以免碰上正面爆炸。
本次演习的经验教训二:伤重的时候,不要和季眠说话,容易被气死。
他咳了足足五分钟才勉强停下,胸腔到脊背整个在疼。
不过苏星沂习惯了忍着疼不出声,尽管疼到半身不遂,面上仍是那张扑克脸。
他重新连上终端,暂且忽略了季眠发来的那条充满忐忑的“你是不是生气了”,转而接上社交网站,一路往下翻。
直到翻到自己的知名宣言。
下一秒,点击删除。
正想退出,他又觉得这样过于突兀,退回菜单界面找到了批量处理功能,花了两分钟清空了自己的社交网站。
随后,才给季眠回复了四个字。
——“没有生气”。
便闭上眼睡了。
-
“但你一定是生气了。”第二天下午,季眠匆匆来到医院,“今天全网头条都是你清空社交网站的事情——我是不是哪句话说错了?”
“没有。”苏星沂说,“我清空是因为自己想清空,不是因为别的。”他抬了抬下巴,“坐。”
季眠眨眨眼睛:“你能帮我找一张椅子吗?”
苏星沂抬起眼。
“唉,我真傻。”季眠叹了口气,自己跑到边上拉了张椅子过来坐下,“要不是你那天为了保护我伤口裂开,我居然真的没想到这几天你一直保持这个姿势坐在床上不是因为懒得动而是动不了。上次的梨你吃了吗?我今天又带了几颗过来。”
没有,上次那几颗还在冷藏柜里。
苏星沂看着他:“下次不用带这些。”
“我不知道现代人什么规矩,我们古代人的习惯就是探病不能空手,我怎么好什么都不买嘛。”季眠小声咕哝道,“你到底生什么气啊?我,我找了点Omega需要的生理知识,准备好好看一下,你说的那个‘网络诈骗案情报告’我也去搜索了,但是今天可能没时间仔细看,不过去联谊之前我会好好看一下的!你……虽然不知道你具体在生什么气,但你还是别生气了吧?”
“……”苏星沂垂下眼。
他近乎无声地叹了口气,而后掀起眼皮,半是无奈半是无语地说:“你就不能不去?”
季眠眨了眨眼:“虽说生理期紊乱的可能性不大,可是一旦发生就是100%,我难道不应该……”有备无患?
他没说完,因为苏星沂一直盯着他看。
眼底那抹沉静的湖水蓝叫人倍感压力。
“你想找Alpha难道学校里不够找的?比如说——”他顿了顿,“等你考进特种战斗学院,里面99%都是Alpha,你想找谁都行。”
第49章
季眠觉得自己这种情况, 正经找个特种战斗学院的Alpha很不厚道。
他想找那种用完不用负责的对象, 简称“形婚”——毕竟这对他来说只是备选的下下策,如果能用其他方法解决这个问题,肯定是不会选择标记的。
“这对别人不公平吧,”季眠小小声地说,“再说,你提醒我以后, 我去查了下标记的相关知识点, 那上面似乎把标记说得挺严重的,所以我觉得……这事的优先级大概要往后推。”
书上说, Alpha、Omega双方标记后, 在信息素的作用下, 会对对方产生强烈的占有欲。要知道,标记一般发生在正式的情侣之间, 情到浓时, 人原本就是会产生占有欲的, 两相叠加,堪称难舍难分。所以, 根据大数据统计,在所有已婚的伴侣之间,关系最稳定的大概就要属AO配——尽管那之中有很多人在性格、三观方面并不适合, 时常争吵,但信息素仍能将他们维系在一起。
季眠是个好学生,他相信科学, 因此并不认为自己能在和生理作用的战争中获得胜利。
人,不能头铁。
“那你还要去?”苏星沂盯着他看。
“约好了啊,临时爽约是不是不太礼貌……”季眠被他看得有些不自在,下意识地捏了捏颈侧,“再、再看吧,总之得先考试……”
他穿着最普通的衣服,圆形的衣领露出一片颈侧肩膀处的皮肤,手指落在腺体的位置,身后是今日的阳光。
阳光给颈窝的位置镀上一层浅紫色的描边,让皮肤看起来近乎透明。
丰富的毛细血管和末梢神经在那里汇聚。
“季眠。”苏星沂看着看着,突然喊了他一句,“你实操考试还没准备过吧?”
“啊?”季眠一愣,“嗯……我找了点复习资料但是……没什么大用,可以用来练习的训练场都有点贵……所以我打算尽可能多拿循环赛的分数,实操考试随缘了。”
贫穷这种事非常尴尬,他说得超小声。
但也没办法,那种训练室的租赁金额一小时都要四位数以上,练习时间太短还没什么用,季眠数着自己的存款,觉得自己实在没必要花这笔钱。
“别去联谊了。”苏星沂说,“等打完循环赛,我教你复习。”
“这怎么好意思……”季眠自觉已经接受苏星沂太多帮助了,连忙拒绝道,“你别这样,我现在认真当你是朋友,我知道你有钱,可能不在乎这些,但我也不能一直收你东西吧?朋友之间的相处应该是平等的。”
“谁说我要帮你租训练室了?”
“啊?”不是吗?
“如果实操考试非要租那种训练室才能考过,谁还考得起?特种战斗学院里有很多人都是靠奖学金才能读书的。”苏星沂说,“当然有不花钱的方法了。”
季眠眨眨眼睛。
“总之,”苏星沂顿了顿,“你别去——我怕你上明年的‘网络诈骗案情报告’。”
当案例可不是什么好事。
何况还是这种最高执法机关发布的权威案情报告,里面的案例就更惨了。
苏星沂大概是在关心他,但是这种关心的方式有点骇人听闻。
脑补了一下自己上当日新闻头条的场景,季眠不由得抖了抖,小声说:“好吧。”
他这个样子看起来很乖。
苏星沂盯着他头顶的发旋看了十秒钟,才移开视线。
-
现代医学只能帮人治疗伤口,真正的皮肉愈合、骨肉重新生长,还需要等待时间。
如果是在二十一世纪,季眠也许还能帮苏星沂做点恢复餐聊表心意,但在这天然农作物匮乏以至于大部分人都只能吃合成食品度日的年代,他只能跟苏星沂大眼瞪小眼。
“巧妇难为无米之炊”——他能买到的食物还不如丁渐霜送来的那些好,还是安心歇逼好了。
伤员精神不济,容易犯困,丁渐霜不让苏星沂多玩游戏,他大概很无聊。
虽然季眠道现在仍然没搞明白苏星沂有没有生气,但他安慰自己说,能陪伤员说说话打发下时间,好像也不算白跑。
到晚上八点左右,季眠才起身告辞。
“我找人送你?”苏星沂问他。
“不用啦,我自己能回去。”季眠挥了挥手。
“那你到宿舍说一声。”
“好。”
走到门口,季眠又突然转了回来,从病房门打开的缝隙里探出一张脸。
“对了,”他说,“你那个假未婚妻现在住我对门……这个,我不清楚你们的关系啊,但是今天你清空社交网站以后她一大清早就开始在屋里发疯,你们平时都不联系的吗?”
苏星沂一愣:“曼熙住你对门?”
“嗯。”季眠点点头。
拜她发疯所赐,今天早晨季眠没睡好——因为宿舍门顶上那块玻璃没关,几乎没有隔音。
“我不跟她联系,没有联系方式,而且她不是我未婚妻,我说过多少遍了。”苏星沂说,“我会想办法处理的,不过,等你考上特种战斗学院,就可以搬走了,到时候一人一间,没有人会吵你。”
“对哦。”季眠一愣,突然乐了,“那我得加油考试。”
“嗯,你好好考,等你搬过来,我把露娜送你。”
“那她得多伤心啊。”季眠笑得眉眼弯弯。
“留存备份的话她还可以串门。”苏星沂说,“回去吧。”
季眠再次告辞,身影消失在门后。
苏星沂柔和的表情渐渐沉了下来。
没过多久,病房门再次被人从外面推开。苏星沂回神,视线转了过去。
然而来人并不是季眠,在看清访客真容的下一秒,他恢复到了一张扑克脸,声线冷淡:“你来干嘛?”
“哇——”廉贞一脸惊讶,战术后仰道,“不是吧你,咱们这么多天没见面了,一来你就这样对我?”
“不好好养伤上什么楼。”
“我就是快养好了才来看你的。”廉贞捶了捶自己的腿,“其他都好了,就是腿还使不上劲——这个没办法,需要我自己慢慢复健。所以我明天就要出院了,趁今晚来跟你打个招呼。”
苏星沂点点头:“打过了,可以走了。”
“你是不是人啊?诶,我跟你说,我是听说季眠刚才在这里,特地等到他走了才来,你不感谢我就算了,为什么这么冷酷无情?”
“……你事很多。”
“不承认啊?不承认可以啊,下回我一定早点过来,好好做一颗又亮又大的电灯泡,小季眠肯定不会反对我待着。”
苏星沂看着他,冷哼一声:“既然你这么积极,再演习的时候我一定多给你一点‘发光发热’的机会。”
“……”廉贞面有菜色地噎了半晌,最后抱住了头,“完了,这个苏少爷学坏了,说好的爱岗敬业先进分子都学会公报私仇了!”
“……”
“你就是来说这些的?”苏星沂问。
他的语气已经濒临往日生气的状态了,廉贞不敢再皮,一本正经地回答:“第一确实是明天要出院了,来跟你打个招呼;二来,想问问你据点那边的事情处理得怎么样了。”
“我不清楚,”苏星沂说,“我爸接管了,说等我伤好了再告诉我,以免我不肯好好住院。”
这事说起来有点憋气,但苏星沂也知道自己的脾气,大概能理解父亲的决定。
再说,父亲原本已是半退休状态,能接管这件事,大概还是为了他。
“哦,叔叔接管的话应该没问题,那我也能安心养伤了。”廉贞松了口气,“第三嘛,也是真的来看看你,听说你那天拖着棺材板一样僵硬的身体救了个人?我怕你恢复不好。”廉贞贼兮兮地笑了下,在苏星沂的眼神瞥过来之前换了话题,“第四是来问问你有没有什么需要交代我的事——虽说我觉得大家都在养伤,好像没什么事情可以干。”
苏星沂沉吟片刻:“有一件——这几天是学院这次提前招生的面试循环赛阶段,你要是有空,就去看看季眠,他毕竟是个Omega,我怕比赛场数多了他体力不支。”
廉贞:“……”
廉贞一脸的“无几把语”。
以前苏星沂怎么说的来着?
——考试,就是测试每个人的实力,实力足够的不需要关照,自然能过;实力不够的关照了也没用,以后遇上事了会吃亏。
现在呢?这位朋友在干嘛?
“知道了。”廉贞“啧啧”两声,有些嫌弃地摇了摇头,“最后问你个问题,你社交网站是自己清空的?”
“嗯,”苏星沂看着他,“怎么?”
“没事。”廉贞说,“没事。”
来之前听说季眠在,他闲来无事在病房里待机,连上网看了会儿讨论帖。
苏星沂全网多少粉丝,全天24小时都有人盯着他,早就有帖子八出来说,昨晚先是状态总数少了一条,十几秒后才开始批量删除的。
虽然还没确定先少的那条旧状态是哪条,但廉贞跟苏星沂穿一条裤子长大,多少有些猜测。
啧啧。啧啧啧啧。
-
这天季眠回去的时候没碰见荆曼熙,自觉运气不错。
他最近被这个神神叨叨的女人搞得有点PTSD——可能是关禁闭的日子实在太痛苦了,她不是在门口当“地缚灵”吓人,就是在房间里大喊大闹,季眠听过两次,似乎是在跟哥哥吵出门的事情。
真好啊,还有哥哥的电话可以打。
季眠酸溜溜地想着,溜回了房间。
第二天他起得很早,为了赶第一场考试。
循环赛被安排在学校最大的那间体育馆里,同时有十几个考场在进行比赛,考生按照抽签顺序在监考老师的监督下进行一对一搏斗,先摔倒的一方落败。考试过程中可以使用任何技术,但不得使用武器,也不得对对方造成致残或致命伤害。
由于肉搏战的特殊性,考试将由真人老师监考,电子监考官只作为辅助的考场秩序维持官。
季眠洗漱完去食堂吃了点东西,一个人去考场。肉搏战时Alpha情绪激动,可能会有人不慎分泌信息素,这点在网上有人提到过,因此季眠没让米洛陪同,自己在出发前还提前打了这个月的周期性抑制剂,并带了两支徐凯蒂给的应急抑制剂备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