愤怒的矿石虫嘶吼着转向仇恨最高的游侠,季眠瞳孔一缩,叫道:“快跑!”
洁白的长丝倏然飞出,游侠眼疾手快地施放了一个后跳技能,整个人弹向副本门口。另外两位输出也纷纷向外冲过去,钻进那道传送门里。
“卧槽,刚刚那是什么!”游侠刚出副本就开始骂,“游戏公司是不是疯了?这怪也太凶了吧!”
“三下!绝对只有三下!”队里的潜行者惊魂未定地摸着胸口,感觉自己的脑电波正在涔涔往外冒着冷汗,“三下剑魂人就没了!”
剑魂狂刀是那个剑客的ID。
做代练的人一般不会把自己的装备弄到顶级,但也都是过了及格线的,至少规规矩矩通关个小副本不成问题。治疗一个技能还没读出来,小怪摸三下倒T这种事,不是游戏公司疯了就是哪里出了问题。
“但我也没看见需要打断的技能啊?”游侠奇道,“不行,我得问问另外两支队伍怎么样了。”
“那我先进去把剑魂先拉起来。”季眠说。
游戏里跑尸比较麻烦,这也是季眠见势不对让人都出副本脱战的原因——现在他重新进本,那些矿石虫又回到了原先的活动范围,门口那段小路只有剑魂的尸体一动不动地趴着。季眠远远地读了个复活,将人拉了起来。
剑魂狂刀终于能说话了:“操,这怪打人太疼了,肯定哪里有问题!”
由于刚才的憋屈,他嗓门稍微有点大,没想到就这么一点动静,那几只矿石虫又有爬过来的苗头。
“循声攻击?”季眠惊讶道,“我们先出去再说吧。”
“行。”
进本的时候担心出什么问题,季眠是站在最远的距离上复活的剑魂,两人好歹趁矿石虫爬过来之前逃出了副本,没成想一出本就看见游侠面有菜色地看着他俩。
“怎么了?”剑魂狂刀问。
“另外两队……全灭了。”游侠愣愣地说,“正从复活点往这边跑回来。”
“……全灭???被第一波小怪?!”
别说他们了,连留在原地刷怪的人都很惊讶,纷纷打开密聊框私聊起了另外两支小队的队员们。在得到对方肯定的答复后,所有人都变得沉默起来。
“也许我们弄错了。”剑魂狂刀说,“这个副本虽然刷在70级地图上,但有可能并不是一个70级副本。”
这种事以前不是没有发生过,某个资料片的第一张地图上却有两个满级副本,刚进本的时候也是九死一生。
“可是,”季眠觉得有些奇怪,“以前就算是差十级,也不至于我连一个中级治疗术都读不出来吧?”
全息游戏最大的魅力就在于数值不是一切,有时候看似夸张的等级差距可以被玩家本身的经验、技巧所弥补。
剑魂狂刀想了想说:“如果没感觉错的话,那些虫子比外面这些的动作更快,但某些技能应该可以用走位躲掉……总之我们再进本试一次,实在不行只能明天再说了。”
“嗯。”
“好。”
几人都表示同意,整装后重新进入副本。这回每个人脸上的表情都严峻得多,剑魂狂刀选了个时机砸了颗碎石过去,单独引了一只矿石虫过来。
作为一个坦克职业玩家,他仗着自己防御高血量厚,已经很多年没好好走位过了,这回竟然体验了一把“跳舞机”的乐趣,矿石虫一开始吐丝他就在原地小范围地左右扭动起来,平均四五下之后才能找到一个空隙向矿石虫砍过去一剑。
不过这样一来,他的血量倒是稳定多了,季眠能加得上。队里的游侠、潜行者和武僧立刻将自己的武器往虫子身上招呼,没多久,那只虫子就在几人的围攻下化作了一堆矿石。
“攻击高,血量好像不算厚?”季眠说。
“确实,但还是很难打。”
武僧将地上的矿石捡起来看了看,不爽地说:“跟外面挖出来的矿石一样——这么难打的小怪居然只掉这些东西。”
剑魂狂刀擦了擦额头上的汗:“至少证明这样能打过去,我们看看能不能推到boss?”
“行。”进都进来了,大家都没什么意见,便继续向内推进。
闪避是个体力活,何况这种闪避完全基于玩家本身的集中力和身体素质,打到第六只虫子的时候剑魂狂刀就有点不太行了,有两下原本可以避开的攻击因为动作变缓而被刮擦到了一点点,身上立刻飘出一个鲜红的掉血提示,血量下去了一大截。
季眠赶紧读了个初级治疗术给他。
第一波只有六只虫子。
终于打完,几人暂且修整,等血量和蓝量回满才继续往前走。这个副本像是洞穴的一个分支,走过最开始一段夹在两面漆黑山壁中间的小路后,五人面前出现了一座很短的石桥,对面则是一片化不开的浓雾,放眼望去只有武僧带着的一个小火把范围内能看清。
剑魂提着剑,踏过石桥,小心翼翼地迈入那片黑暗——
“隆隆”。
洞穴深处冷不丁传来一阵奇怪的响动,随后,大地开始诡异震颤。剑魂狂刀隐约感觉不太妙,叫了句“不好”,连忙往后退。
就在他发出警示的下一秒,十几只矿石虫列着队从黑暗深处爬了出来,每只虫子都仰着狰狞的口器,仿佛下一秒就要对这些闯入者吐出坚硬的丝状物。
“卧槽这么多!”游侠反应奇快,拔出箭矢就是一个后跳射击,边逃边叫唤,“这副本尼玛是人打的吗?我看游戏公司是真的疯了吧?!”
“我看也是。”潜行者用瞬移技能移动到他旁边,拼命向外冲,“不行只能等等级高一点再来试了。”
“那……论坛上还把副本消息放出去吗?”
“不放,除了我们,总还会有其他人发现的。”剑魂狂刀踏出副本,闻言笑道,“让玩家多来送几次头,说不定群策群力,能发现更好的打法也说不定。”
“……”
季眠没出声,事不关己地退了队,走回刷怪队伍蹲守的位置,重新加入到刷怪组里。
代练们为了自己的利益不把副本消息放出来他能理解,但是拿其他玩家当小白鼠,在他看来有些鸡贼了。不过想是这么想,这只是个无伤大雅的小问题,他也不会去争辩什么。
又刷了两小时的怪,季眠的经验条终于突破了71级,背包也差不多满了。季眠看了眼时间,告辞退队回城清包,顺便整理了一下前一天他挂到交易板上的材料所卖回来的金币,反手挂到官方推出的金币联盟币互换平台上,这才下线。
夜已经深了。校园里变得寂静,外间还开着一盏小灯,里屋却是黑灯瞎火。
季眠把贴片式眼镜收起来,进卫生间冲了个澡。不知是不是今天在游戏上的时间有点长,他总觉得身上有些疼。
——辐射病。
这是他醒来以后得的某种“苏醒后遗症”,实验室的人跟他解释说,这是因为现在的地球上充斥着一种无处不在的特殊射线,现代人是早就习惯了,但他作为古代人还没能进化出某种能适应射线的基因。其实经过两年的辅助治疗,他的状况已经好了不少,就是病情时常反复。
这种程度的疼痛,季眠早已习惯,他从浴室走出来,关灯进屋,准备睡觉。
里间,刘宇整个人裹成了一条“大蚕茧”,一起一伏的,呼吸绵长,像是睡着了。
他看上去并没有哪里异样。
……果然米洛是缺Alpha了才会想东想西的吧。
季眠摇了摇头,摸黑钻进了被窝,闭上眼睛。
熟悉的睡意很快袭来,他沉沉地睡了过去。
直到——
凌晨两点。
季眠毫无征兆地倏然惊醒,恰好对上了一双直直看着他的眼睛,在月光的映照下,黑得浓墨重彩。
第11章
季眠倏地瞪大眼睛,细腰鱼似的弹起,直退到脊背紧贴到墙壁才停下。墙壁冰凉冷硬的触感硌得他一激灵,睡意顿时四散。
他摸到床头的开关,颤抖着打开了灯:“刘宇?你、你干嘛……”
那双眼睛,让他想起紧盯猎物的大型肉食动物,而他则是被锁定的目标,季眠不由得咽了口唾沫。
“季眠,我刚刚才发现……”刘宇慢条斯理地摸到自己衬衣的纽扣,轻轻一扯便扯断了线,捏在手里,“你好香啊……”
他话音幽幽的,伴着吟唱似的语调,将那颗黑色的纽扣向上一抛——
上升,落下。
纽扣在刘宇指尖一转,瞬间飞出。
砰!
一阵玻璃碎裂的声音后,房间内重新暗了下来。刘宇往前走了一步,踏入月光能照到的范围,抬手解开第二颗扣子。
“太香了……”他喉结滚动,“大半夜的,让我……有点饿了呢。”
季眠这么大个人了,倒也不是什么傻子,这句话里的暗示意味显而易见,更何况,男性Beta的生理构造和二十一世纪的男人乍一看并无不同,某些身体变化一目了然。
让他惊讶的是这种事居然会发生在他的身上。
而且……香??
香什么?他又不是菜!
季眠退到了床角,看着刘宇一步步地靠近他的床,大脑飞速地转了起来。
如果所谓的“香”指的是信息素的话……
季眠知道自己没有腺体,不存在分泌信息素这种可能,但刘宇是个纯正的Beta,也许今晚他突然分化了也说不定。
刘宇猛地向他一扑,季眠看准时机,朝边上滚了出去,一下滚到床尾落地,跑向卧室门,抓住门把就是一拧——
为什么动不了?里面填了东西?!
“很惊讶?”刘宇一扑未成,却也没气馁,笑了笑说,“‘办事’之前,我当然要先把门锁上,要不然……有人来打扰我们怎么办?季眠,今晚你跑不掉的,别挣扎了,我知道你很会打架,但是我现在……”他扶着床沿缓缓起身,轻描淡写地一按,直接把季眠那张床给按塌了,“……力气很大呢。”
季眠瞳孔一缩。
每个公民都要接受基础的生理卫生课教育,旨在让每个人了解自己、了解他人,从而消除性别歧视,课程内容多而杂,可是真的没有那节课教过季眠Alpha分化的时候会变成这样。
力大无穷……甚至陷入结合热?
开什么玩笑,如果每个Alpha一分化就会陷入结合热的话那这个世界不是早就乱套了!
有关结合热的具体内容只供Alpha/Omega选修,季眠只了解到最基础的一点,那就是,这几乎是一种人类意志无法抵抗的潮热状态,必须至少做临时标记才能短暂恢复理智。为了解决这个生理问题和自由恋爱等社会问题之间的冲突,科学家们做出了很多努力,比如去味剂、抑制剂、临时标记敷贴之类的辅助药物,用来推迟结合热发生的时间或是减轻潮热的影响。
“强/奸室友是违反法律的,”季眠抽了抽嘴角,“你……你不要冲动……很难受的话,我可以帮你去买抑制剂……”
刘宇像是听见了什么笑话,慢悠悠地走到季眠面前,冲他轻蔑一笑:“指控我需要证据,但是这里没有监控,你又是个Beta,做完连标记都不会留下……违法又怎么样?”他伸手摸了摸季眠的脸,“你能拿我怎么办呢?”
距离太近了,季眠的心脏狂跳起来,鼻尖渗出汗珠。
不过这个时候,应激反应可能是唯一能救他的东西。
全身上下的细胞都在叫嚣,拒绝陌生人的靠近,洗澡时感觉到的那一点刺痛隐约有加重的趋势,季眠看准时机,在刘宇低头准备吻他的时候,一拳挥出,砸在了对方的眼睛上。
接着是一击沉重的膝踢。
力量再强大的人也会因为脆弱部位受到攻击而本能瑟缩,季眠抓住这个空档从刘宇边上灵活地滑了出去,再一次跑向房间靠内的位置。
“嘶——”要害被打,刘宇的面孔疼得扭曲了,语气自然也变得不妙,“真是个不乖的小Beta,房间就这么点大,你能逃哪儿去?不如乖乖地让我疼一疼,我会轻一点的……”他动了动鼻子,“不过,你还真是……好香啊……太香了……”
最后几句呢喃简直像个中毒已深的瘾君子,季眠被他恶心得起了一身鸡皮疙瘩,推开窗户,跳上窗台。
“我季眠,”他吞了口唾沫,尽可能地大声说,“就是死外边,从这儿跳下去,也绝不可能束手就擒!”
“咱们住五楼,宝贝儿。”刘宇嗤笑一声,“你一个未分化的Beta,跳下去不死也要落个终身残疾,我们特里尔学院入学成绩第一的小天才,为了月考这么点小事闹自杀是何苦呢?下来吧,我跟你保证,会很舒服的。”
季眠听得目瞪口呆——这人居然连自己出事以后跟校方申报的口径都想好了。
特里尔学院课业繁重,大小考试能比其他新生多出两三倍,学生们压力大,叫苦不迭,自杀的事情从前不是没发生过——这些都是“八卦小助手”米洛曾经和他八过的,季眠还有印象。
但是——
“谁说我要自杀了?”季眠看了他一眼,转头就往外跳。
新生刚入学的一到两个月内,恰恰是学校活动最多的时间,自古如此。在季眠所在的宿舍楼和对面宿舍楼之间,学校用高耸如云的两根立柱撑起了一块块横幅似的长方形屏幕,叠加向上,每两块之间的空隙大约半人高。
季眠猛地跳了出去,整个人在夜风里像面小旗似的向外飘,他眼疾手快地抓住了其中的一块屏幕的边缘,挣扎着爬了上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