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燕南歌很清楚,一旦过了晚上十一点,这个人就怎么吵也不会醒了。
他半蹲下来,低下头缓缓凑近卫清的唇角——
就在两人的唇即将碰到的前一秒,燕南歌眼神猛地一变,微眯起眼看向窗户的方向。
一道闪电划过天际,亮光将一个巴掌大的黑色剪影投在了窗帘上。
燕南歌走到窗边,将窗帘拉开了一条缝隙。
窗外,在倾盆而下的大雨中,一只墨蓝色的鸟正站立在窗台上,眼睛透过那条缝隙冷冷盯着他。
燕南歌与它对视着,唇角扯起一个漫不经心的笑容。
“晚上好啊,墨尘道友。”
第15章
墨蓝色的鸟目光冰冷疏离地与他对视着,身影没动,一道在灵魂中响起的声音却传到了燕南歌耳边:「请您跟我来一下。」
它张开双翼向远处飞去,似乎完全不担心燕南歌不会跟过来一样。
燕南歌半眯起眼沉默片刻,终于还是抬手拉开了紧闭的窗户。风裹挟着雨点疯狂想从那道缝隙中涌入室内,却被一道看不见的屏障阻挡在外。他动作轻巧地翻上窗台,抬步跨出了窗。
就在他的身体穿过那层屏障的霎那,他身上的衣服突然从宽松的休闲款式变为了他来时穿着的贴身黑衣。
雨点落在他的身上,没多久就将他的衣服全部打湿。燕南歌却像是没有感觉似的,只是回身将窗户轻轻再次关严。
他透过窗帘的缝隙看了一眼床上睡得正沉的卫清,随后从窗台上一跃而下。
下一秒,他的身影在半空中骤然化为一只纯黑色的燕隼,顶着雨幕腾空而起!
黑沉的夜色与暴雨成为了最好的掩护,没有人能发现这两道从城市上空一闪而过的黑影。他们像闪电般瞬息万里,眨眼间就到达了城外无人的荒地上。
墨蓝色的鸟率先降落到地面上,身影骤然拉长化为一个身着墨蓝云纹长袍的青年。他的容貌颇为清俊,长发如缎带般披散在身后,雨水像是无法触碰到他一样没有在他的身上留下丝毫痕迹。
墨尘回视着重新化为人形的燕南歌,语气中带着毫不掩饰的质疑:“燕家主,你不觉得自己做得太过分了吗?”
燕南歌挑眉:“什么?”
墨尘紧紧皱起眉头:“卫剑君的情况关联到整个修真界的命运,你却不断插手捣乱,我十分怀疑你的意图。”
燕南歌嗤了一声:“我哪里捣乱了。”
墨尘说道:“你不断把不合常理的事情摊开在他眼前,难道不是故意想破坏他身上的封印。”
“要是这种程度就能让封印崩溃,那不是好事吗?”燕南歌冷讪,“更何况这些问题本来就存在,我不过是早些帮你们戳破罢了。”
墨尘面色不愉:“燕家主,即使你再恨他也不该如此冲动行事。最后一个机会是我们所有人一起做主给卫剑君的,如今那些资源早已耗尽,就算他死了也不会有第二份能给你。”
闻言燕南歌微愣了一下,随即忍不住发笑:“我恨他?你在胡说什么?”
“你很清楚我没有胡说。”墨尘拢袖冷声道,“谁都知道如果逐光剑君没有出现,这个机会就是你的。你因为不甘心迁怒他很正常。”
燕南歌脸上的笑慢慢消失,棕红色的眼睛漠然地与墨尘对视着。他偏了下头,语气里带上了点厌倦:“你们真是闲得无聊,有被害妄想症就该早点去治。我和阿清当了两百多年道侣,要害他早就下手了,何必等到现在。”
墨尘沉默了片刻,道:“最后一份资源被封存得极好,正常情况可以再保存上千年。但是传说中还有一种失传了的秘术,可以将刚死不久的修士体内灵力抽出,将其修为转嫁到血亲或者同门身上——而你正是修真界最有可能复原出那种秘术的人。”
这话的意思非常明显了,就是在说如果燕南歌提前害死了卫清,那其他人也可能会因为怀疑不把机会给他。但如果用传说中的那门秘术转嫁卫清的修为……那修真界不可能在短时间内找到第二个比燕南歌还要合适的人选,就只能捏着鼻子任由燕南歌获得这个机会。
而燕南歌虽与卫清没有血缘关系,也并非修习同种道术的同门,但道侣这样的亲密关系却完全足以弥补这一点。
燕南歌的声音低沉而压抑,缓缓开口道:“你这么说,不怕激怒我吗。”
“你我同为出窍期。”墨尘答道。
夜色下,燕南歌漂亮的红棕色虹膜颜色渐渐转深,危险感像是一座大山一样向墨尘压迫而去,让他有些喘不过气。
墨尘面色微变。
“我知道你们是被那个家伙吓怕了。”燕南歌眼神里透着刺骨的寒意,“但我和那个叛徒不一样——甚至都是我亲手处决了他。”
“希望你能尽快丢掉这种愚蠢的怀疑。”
燕南歌说完便转身往回走,却听见身后的墨尘再次出声:“你和那个人很像,一样的傲慢,一样的偏执,一样是完美的伪装者……不,你甚至比他还要可怕。”
燕南歌脚步一顿。
“卫剑君太年轻了,只有与你出生在同一年代的我们才最清楚你的本性。”墨尘一字一顿地说:“如果你想证明自己没有异心,那就请按照约定,不要插手这件事。”
燕南歌没有说话,只是冷冷地瞥了他一眼,化为原形隐入夜色之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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卫清睁开眼,从客厅里飘来的清爽香气让他有点茫然。
他换好衣服走出门,一眼就看见了餐桌上摆放着的整整齐齐的早餐——一共六碟小菜,一大碗小米粥,此外还有一盘切好的橙子。
“早安,卫先生。”燕南歌从厨房走出来,随手将脱下来的围兜挂回门背后。
卫清下意识看了眼时钟。
六点零三分。
这人到底几点起来的?
燕南歌走过来把他按坐在餐桌边,一边给他盛粥一边笑道:“昨天说了让你尝尝我的手艺,怎么样,赏个脸?”
在燕南歌期待的注视下,卫清默默夹起一片醋腌白萝卜放进碗里,端起碗就粥吃了下去。
卫清:“……”
燕南歌看见他带着一种不易察觉的微妙眼神又往碗里夹了一筷子菜,在桌对面坐下,手肘撑着桌面饶有兴趣地问:“感觉如何?”
卫清由衷地称赞:“很好。”
燕南歌笑着说:“你喜欢就好。”
卫清安安静静喝完了半碗粥,却发现燕南歌只是一直盯着他看,面前的粥一口没动,忍不住问道:“怎么不吃?”
燕南歌长叹了口气:“因为我一想到接下来一个多星期都见不到你,就心塞得吃不下饭。”
卫清一怔:“发生了什么?”
“我要去塔米拉王国出差,”燕南歌拖长腔调卖惨,“阿清,那边天气可热了,你说我要是中暑怎么办?”
“……”卫清迟疑着说:“多喝热水?”
第16章
多喝热水这四个字一出口,房间里顿时就安静了下来。
两人相顾无言,燕南歌突然就憋不住笑了起来。卫清面无表情地看他笑得上气不接下气,正觉得莫名奇妙,不知怎么就想起了之前在星耀娱乐公司门口遇到过一次的白猫。
如果燕南歌要去国外出差,那只白猫还有人照顾吗?
不过仔细想想,燕南歌也不一定是一个人住,家里说不定还有亲戚保姆之类的,这也不用他多担心。
燕南歌好不容易收住了笑,抬手按了按额角:“阿清,你真是……把左手借我一下。”
卫清蹙眉看了看他伸到自己面前的手,一言不发地把手递了过去。
燕南歌捏着他的指尖,在手心上瞧了半天,一本正经地说:“卫先生,您的手相很好,无论是生命线还是感情线都长而顺,可以看出你能活很久很久,而且事事顺心。”
卫清保持沉默。
燕南歌挑起眉:“你不信?”
卫清:“……嗯,我信。”
燕南歌于是叹了口气:“你这语气不就是不信吗,看来我得多找点证据出来给你看……”他说着将卫清的手拉近,头也低下来了一些,卫清甚至能感觉到他温热鼻息拂过自己手指的感觉。
卫清有些轻微的晃神。
燕南歌的睫毛很长,此时垂着眼,就像是一把小扇子一般挡住了他的眼睛。头上柔顺的黑色短发带着点天然的卷曲,落在白皙的皮肤上显出了无比鲜明的对比,整个人看上去温柔又迷人。
就在此时,掌心传来的温热触感让他迅速回神。
燕南歌居然在亲他的手心!
卫清就像触电了一样猛地抽回手,燕南歌也没有强行抓着,很轻易就松开了。他站起身,淡淡的笑意在英俊的眉眼间扩散开来:“好了,我该走了。对了,虽然塔米拉和华国有八个小时的时差,但……要记得看短信啊,我亲爱的卫先生。”
卫清神色如常地和他道别,藏在桌下的左手却用力握紧。
那种柔软的触感挥之不去,渐渐撩起一片无名的火,一路从掌心烧到了心里。
大门关上的声音想起,门外的脚步声渐渐远去。卫清乱七八糟的思绪渐渐回笼,这才察觉自己攥紧的手上居然有一个硬邦邦的东西。
他慢慢松开拳头,抬起手看去。
一枚银白色的素戒不知何时被套在了他的中指上。
卫清凝视着那枚戒指,许久都没有动,最终只是再次缓缓攥紧了手指。
**********
“迎宾仪仗队准备好了?快点让礼炮就位,国王的贵客就快来了!”
“去接人的车队到哪了……快到了?还有五分钟?哦上帝,快快快,准备准备!”
“这边花篮是怎么回事?有一朵花焉了啊!赶紧换掉!”
……
无数皮肤棕黑的官员与士兵来来往往,塔米拉国王居住的宫殿前被布置出了无比盛大的迎宾通道。
终于,在数千人的翘首以盼中,车队护卫着一辆黑色的豪车缓缓停在了通道末端,紧接着一个穿着简单白衬衫的男人从车上走了下来。
塔米拉的老国王在身边护卫的摻扶下赶紧大步走了过去,哆嗦着手给了那男人一个拥抱:“哦!我亲爱的朋友,好久不见了!”
男人笑着回抱了他一下,用塔米拉的语言流利地回道:“好久不见,很高兴能与您再次合作!”
国王大笑着将人领进宫殿。
周围站得笔直的士兵和官员目送着国王陛下和那人相谈甚欢地消失在门内,不由得心下一惊。
他们塔米拉是全世界都排的上号的石油大国,与众多国家都有深厚的关系,在国际上的地位可一点不低。
而他们的国王陛下年纪已经很大了,最近几年身体也越来越差,随时都有可能一睡不醒,早已决定了要传位给他的第三子。
要知道他们塔米拉的现任国王帕斯达特尼六世,可是个即使见了米国总统也能毫不弱气平等谈话的强硬派,但国王他却布置了这么郑重的欢迎仪式,并且硬撑着苍老虚弱的身体亲自等在门外,无比热情地去和那个年轻男人攀谈……
那个人,到底是什么身份?
然而国王的地位在塔米拉至高无上,既然国王没有说,那他们也不敢多嘴去问。
……
第二天傍晚。
卫清刚下课不久,此时刚刚煮好了一碗青菜挂面,正在边听新闻联播边吃晚餐。突然他听见主持人的声音顿了一下,不由转头看去。
只见晚间新闻的主持人脸上神色有些错愕地念道:
【现在插播一条紧急国际新闻:世界石油大国“塔米拉”的国王“帕斯达特尼六世”于今日下午18:12分去世,享年89岁……】
【其王位由其第三子“帕斯达特尼·卡多曼拉·斯癸尔尼瓦”继承,为“帕斯达特尼七世”,并接手其父与华国燕氏财团签订的大规模石油开采利用合约……】
【以下内容为现场播报。】
画面切到了一片铺满不知名黄色花朵的现场,华丽的皇宫周围沾满了赶来哀悼的人群,所有人的脸上都写满了悲痛。
一位主教模样的人正在国王安详的遗体前祷告,离镜头不远的地方,一个看上去三四十岁的塌鼻子外国男人也一脸哀痛地看着高台上自己父亲的遗体。
突然外国男子转身握住了身边一个英俊华国男人的手,表情严肃地吧啦吧啦说了一大堆火星语。
画面下面有工作人员紧急配上的翻译:
“燕先生!父亲与你的约定不会作废。我以帕斯达特尼七世的名义发誓,塔米拉和华国的友谊永远不会断绝,你永远是塔米拉最尊贵的客人!”
“我们塔米拉的石油,就都交给您了!”
画面定格在他与旁边那人的脸上。
卫清:“……”
熟悉的声音紧接着响起:“我与您的父亲相识多年,他曾多次和我提过您的名字,他确信您会是个出色的国王。原我们的友谊天长地久!”
卫清:“……”
卫清看着屏幕中燕南歌带着哀伤的脸陷入长久的沉默。
所以这就是燕南歌说的“出差”?
第17章
关于这条插播新闻的事情在一个星期的发酵后到达了顶峰。
【我的天哪,塔米拉的人是疯了吗,把全国的石油开发交给华国的私人企业!】
【楼上不要激动,那燕氏可不是完全的私人企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