两人这么面对面站着,累是其次,主要是尴尬。
兰休拉着他继续坐回沙发上,膝盖挨着膝盖贴在一起,促膝长谈的感觉跟刚才顿时就不一样了。
兰休搭着傅涵的肩膀,完全没注意到怀里人看着自己的眼神已经跟当初截然不同。
“这个,其实之前也告诉过你,我有不老症,联邦特别想利用我的身体来研究出不死药,但我工作很危险啊,经常要参战到前线,所以不能保证我的绝对安全,他们就想让我快点结婚生孩子保留血统,然后你就被派来了。”
这事情说起来还真挺奇幻的,回忆着当时跟傅涵初见的场景,兰休根本没想到他们的关系会演变成现在这样。
见到傅涵第一面时他特别想笑,感觉有点滑稽,联邦给他派来的繁育者居然是个小男孩,细胳膊细腿儿的,严重营养不良,他刚洗完澡,头发湿乎乎的搭在脸上,看着像一只落水的小猫崽儿,可怜巴巴。
屋子里的光线很暗,这小男孩站在床前看着他一动不动,简直跟人偶成精了似的。
太精致美妙了。
兰休却不知道,他在傅涵的第一印象里远比这更加惊心动魄。
事到如今,说是一见钟情还是日久生情都已经不那么重要了。
兰休半解释半抱怨“联邦的终极目的就是要我快点生孩子,不管我喜不喜欢,也不管人家愿不愿意,就是一个劲儿的催催催。而且我的体制也特别奇怪,体外受精根本成功不了,无法和雌性的生殖细胞融合成胚胎,所以只要找别人生这一条途径。”
傅涵打断他,“你既然想要孩子干嘛当初不直接跟我生?”
兰秀看着傅涵一脸认真的表情要被气笑了,“跟你生?当初你拿着枪差点把我脑袋给崩了。再说你一个未成年的孩子,我还没那么丧心病狂。”
想想那晚上的兵荒马乱,确实挺惊险的,如果不是兰休反应快,那几枪轰塌的就不是天花板了。
“那你为什么突然着急找代孕?”
兰休不答反问“当初给你发的那份《繁育者手册》看了没有?”看傅涵摇头,兰休一副果然如此的表情,“第十二条如果六个月后繁育者还未怀孕,繁育者与繁育主之间将终止协议内容,繁育者将被派给下一任繁育主,继续完成繁育任务。”
当初那份繁育者证书和一大堆手册傅涵连看都没看,上面的内容就更无从得知了,之前确定听说繁育者如果生不出孩子,就会被分配给下一个人,可他以为那是繁育主待定情况,没想到对他这种有专属繁育主的人也同样适用。
也就是说,如果六个月后他还未检测出怀孕,那他就会跟兰休终止协议书内容,被分配给下一个人。
不知为何,听到这服傅涵居然莫名的松了口气,“所以你跟格雷医生那么急着找代孕,其实是想把孩子抱过来说是我生的?”
想来想去也只有这么一种可能了。
兰休真是佩服他的冰雪聪明,苦笑道“本来是这么打算的,但思来想去我还是下不去手啊,被逼着跟别人生孩子,那感觉就跟被强奸一样,没想到格雷那家伙怕我又犹犹豫豫,提前把申请书写好了送过来,就等着我签字确认了。”
说到这他看着傅涵“你觉得我该签吗?”
他自己也不知道为什么要问傅涵这个问题,本来还想着他一个人就能解决的,可是事到如今还是想听听傅涵的意见。
傅涵想了一会,“你把那份文件拿来给我看看。”
“好。”兰休找伊莉莎把上午格雷送来的文件递给傅涵,本来还打算给他解释一下上面那些晦涩难懂的条款,结果这崽子倒好,拿到手里直接嘶啦嘶啦撕个精光。
看傅涵手里掉下的碎纸片,兰休笑了。
这小子还真跟他年轻的时候有点像,都挺狂。
可是马上他就笑不出来了。
“用不着,我……可以跟你生。”说完之后傅涵自己都感觉臊得慌,眼睛一下就从兰休那里转移到地板上。看着对面一点点靠近的双腿,傅涵深吸一口气,握紧了拳头。
这一天还是来了。
然而这俩人的想法显然没在同一个频道上。
看着垂着头的崽子,兰休恨不得给自己两巴掌,因为他的原因竟然让傅涵背负了这么沉重的思想包袱,这个问题他自己抉择都难,还告诉了傅涵让他帮自己决定,简直就是在变相的强人所难。
兰休感觉自己太不是人了。
揉揉傅涵的头,感觉他的身体比平常还要僵硬,又把他抱在怀里拍了拍后背。
“没事的,就这点事算什么,天塌下来我顶着。肯定不会把你送到别人那去的,别怕。”
傅涵窝在他怀里,说话声音也是闷闷的,“我没委屈自己的意思,我是说,生孩子的事情我愿意。”犹豫片刻,一鼓勇气还是说了出来,“我喜欢你。”
“……”兰休听清了,可是不敢相信,一把就要推开怀里的人,“你说啥?”
傅涵这时候却跟八爪鱼似的,抱住兰休的腰就不撒手了,只管把脸深深的埋在对方肚子上,兰休是手足无措,感觉像是被人当头来了一棒子,头晕眼花。
小崽子说喜欢他?
要是一般情况下他估计会欣然接受,可是这句话可是连带着我愿意给你生孩子一起说的,这让人想不想歪都难。
兰休活了这么大岁数还是第一次被人当面告白,光说傅涵紧张,他比傅涵还紧张。简直太意外了,万万想不到啊。
他抓着傅涵的胳膊往外推搡,“不是,咱能不开玩笑吗!”
“谁跟你开玩笑!”傅涵语气硬气,行动却跟只害羞的小鸵鸟一样,头埋在兰溪怀里就不出来了,仅露出来的一对耳朵烧得通红。
兰休慢慢松了手长叹一声,看来八成是真的。
自己被小崽子喜欢上了。
两人在客厅里僵持了半天,兰休好声好气的跟他商量“你先撒手咱们有话慢慢说行不?”老这么抱着他也有点站不住了。
傅涵沉默了片刻,慢慢把手撒开,不过眼睛始终不敢看对方。明明上学的时候看同学告白脸红心跳还感觉幼稚可笑,结果轮到自己的时候居然比他们都夸张,心脏快要承受不住负荷了。
砰砰砰,难受的想哭。
兰休坐在对面,这次跟他适当的保持了点距离,现在他开始后悔之前跟傅涵那么没心没肺抱在一起的举动了,总感觉他们年龄相差这么大,长辈对小辈亲昵点没什么关系,现在才发觉自己错的多离谱。
傅涵居然喜欢上他了?居然喜欢上了他!
这都叫什么事儿啊。
傅涵坐在沙发上,听对面一直没说话,半晌才传来一声叹息,心里开始七上八下的。兰休会吃惊是意料之中,可是他会拒绝还是妥协这就无法估计了。
兰休不出声,他也不出声,静谧的环境下好像一切都静止了。
兰休从来没这么认真的想过一件事,他伸进发根狠紧扣着头皮,纠着脸,像是要把脑仁也一并抓出来。
“傅涵你确定是真喜欢我吗?”
半晌就等到这么句话,傅涵一下抬起头,面色苍白“你什么意思?”
“你别误会,我没有怀疑的你的意思。我是觉得,你是不是把这种好感跟爱情搞错了,因为之前一直没人对你这么热情过,现在我突然出现,你就错把这份好感当成了喜欢,你现在先别急着确定,等你再长大些,随着接触外面的世界你会发现对你好的人越来越多,就会明白有时候好感不等同与爱情了。”
傅涵看着他笑起来,“这番话是不是那个人也曾对你说过?”
兰休“……”
傅涵将目光从他眼睛上移开“我不认我是连好感跟喜欢都分不清的人,我对祖母跟小菲的喜欢,对齐老师的喜欢,对周筠轩的喜欢,还有对你的喜欢,我分的很清楚。如果这是你想搪塞我理由,那就不用再说,你只需要说个不字就能结束所有。”
人的情绪真的很奇怪,刚才告白时还是跌宕起伏,像在悬崖峭壁上策马狂奔。可是转眼之间,傅涵就觉得自己躺在了一叶扁舟上,随波逐流,安静的像是一幅画。
只要兰休明确的拒绝他,这一切就能结束了。
可是他敢赌,兰休不会拒绝。
兰休被傅涵脸上决绝的表情吓了一跳,他是真不知道该这么处理这个问题了,拒绝的话他都能想到今后跟傅涵的相处模式,估计就是一夜回到解放前,真正的形同陌路。
可是答应?那更不可能了!
一百多岁的老头子跟一个十几岁的孩子处对象,那不是祸害青苗么。要被格雷知道非得调侃死他不可。
兰休想看看还有没有商量的余地,瞅着傅涵犹犹豫豫的问“如果我说不行呢……”
“那就六个月后把我换给下一个人,正好你也不用为了急着生孩子的事苦恼了。”
“那不行!你就留在家里哪都不准去!”兰休一听他这么说,想都没想的一口回绝。
傅涵看他这态度笑了,从他刚才试探的话就能发现,兰休心里是更偏向于拒绝他的,既然这样就别怪他把话说的更狠点了。
傅涵冷笑一声“你总是这样,一面不停的靠近我,一面又不断的把我推开,既然不能接受跟我在一起那你当初就不该总说什么喜欢,总是对我又抱又亲的,你不知道这会对一个人产生多大的误导?”
兰休在内心疯狂摇头,要是知道他就绝对不会手欠的去做了。
“难道是我的错?”兰休自我怀疑的喃喃道。
“当然是你的错。”傅涵站起身走向他“如果你铁了心要拒绝,那就不要再靠近我,也不再说什么喜欢,六个月后我们的协议就此终止,你对我的好我会记在心里。就像你跟那个人一样,你说他把你当成孩子,所以你们注定无法在一起。因为你们的未来取决于那个人的决定。而我们现在也一样,这一切都取决于你的决定。”
被傅涵这么盯着,再加上这番话,他感觉自己就像是一只活章鱼被人按在铁板上滋啦啦的烤。外焦里糊,整个人都要废了。
全都取决于他的决定?
这不是把他推到刀尖上了吗?
好像傅涵的终生幸福就掌握在他手里一样,就是一次青少年时期的青春萌动,要不要搞的跟悲剧一样惨烈。
兰休感觉好难受,既替傅涵委屈,又觉得自己委屈。就没有什么两全其美的办法?
最后也是经历了一番深刻的思想斗争,兰休终于妥协了,“你如果真觉得对我的好感是喜欢,那就试试吧。不过现在我还有点适应不过来,你可能需要等我一段时间进入进入状态。”
听到他的回答,傅涵只感觉如释重负。虽然强扭的瓜不甜,但是能扭下来还是很开心啊。现在不熟没关系,以后放点乙烯催熟照样倍甜儿。
傅涵就像变脸似的,一改刚才的表情笑得像朵花,听到笑声兰休顿时就感觉自己被骗了。不过心里却没有被骗的气愤,只是感叹,这小崽子为了套路自己还真是煞费苦心了。
他现在这么执着于自己,等以后随着年龄的增长,他就会发现这个世界其实很大,优秀的人也很多,对自己的喜欢也会逐渐被时间冲淡。
傅涵抓住了兰休的手,“你不相信我对你的感情,我可以证明给你看。”说着突然拽住兰休的胳膊要把他的头往下拉。
兰休看着直奔自己而来的嘴,赶忙伸手把傅涵的脸按住了,仰着脖子拼命往后躲,“进度太快了我受不了!就算谈恋爱也没有上来就接吻的吧,我岁数太大心脏不好你让我先缓几天!”
傅涵抓着他的手拉了半天都没如愿以偿,恨恨的松开了兰休的胳膊,撇了撇嘴。当初抱着自己又摸又亲的,现在就亲一下而已,矜持的好像没见过男人的大姑娘。
糟老头子搞什么啊。
傅涵看时间也很晚了,明天还得去研究室上班,转身上楼睡觉,走到楼梯上发现兰休没跟上来,侧头一看,那家伙还站在原地发呆呢。
“上来睡觉啊!”
“哦。”
平时健步如飞,两人比赛上楼的时候傅涵想追都追不上,今天倒是乌龟似的,傅涵都进房间半天了,还没看见兰休的影子。
傅涵从衣柜里找出睡衣先换上,这一身的烟火味,他刚才已经忍很久了,兰休正好推门进来,眼神有些涣散,等看到傅涵赤着上身在套衣服,顿时捂着眼睛躲进浴室里。
听到惊慌失措的关门声,傅涵回头“……”
这是哪来的良家妇女?
等傅涵换好睡衣敲敲门打算去浴室洗澡,里面的人磨磨蹭蹭半天才把门打开,捂着衣服领子就跟防贼似的,傅涵见他这副模样,暗笑着突然一脚横在门槛上,拦住了兰休的去路。
蹭来蹭鼻子,目光玩味的转头看他,“哪去啊?这么大浴室两个人一起洗得了。”
“不行!”兰休一边拒绝一边抓着傅涵的脚踝,企图硬闯。
看他发红的耳朵,傅涵笑意更盛,“之前不知道谁说的,两个男的一起洗澡很正常,况且对你又没什么非分之想。”
“这叫没非分之想?!”兰休被傅涵逐渐逼近的腿抵得贴在了后面的瓷砖墙上,他从没想到过有一天傅涵还敢这么对他。
胆肥儿啊小崽子。
傅涵歪了下头,似乎在认真思索着兰休的话,咂咂嘴“非分之想,你觉我对你有非分之想?”说着抵在墙上的腿一弯,上身凑了过去,把兰休挤得快要喘不上气了,本来这浴室里的气密性就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