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去的时候，村长家的晚饭点已经过了。
　　看着收拾干净的餐桌和捂着肚子坐在窗边的宁老太，楚歆就没对晚饭再抱有希望了。
　　李奎哭丧着脸道：“我想给你们留来着，可是——”
　　不等他说完，楚歆就猜到是谁捣乱多吃了。
　　不知道是不是宁老太有点心虚了，她努了努嘴，示意他们去厨房再看看：“厨房里还有点儿菜。”
　　楚歆本来也打算去厨房看一眼的。
　　他少吃一顿其实没关系，但是阮虞是女孩子，秦垣又是个“病号”，他还是想让他们吃好点。
　　到了厨房，就看到宁老太所说的“还有点儿菜”是什么意思了。
　　看着那盆里零星的几片菜叶子，就连楚歆都有种想出去揍人的冲动了。
　　“唉，没饭吃了吗？”阮虞一脸悲伤。
　　楚歆当即道：“我们自己做。”
　　说完，他还指了指底下的架子，“还有菜。”
　　“你去跟村长或者罗娅打声招呼？毕竟是人家的菜。”楚歆上个副本虽然也做饭，但是公寓的厨房本来就是共用的。
　　“他们应该不会管的，这对他们来说无所谓。”秦垣是按照游戏和NPC的立场来思考的。
　　其实只要不是关系到通关条件，玩家们的行动是非常自由的。
　　不过和他们说一句也是礼貌问题，秦垣又愿意听楚歆的话，就点着头出去了。
　　宁老太躲在门后面往厨房里偷看了一眼，估计是觉得心虚，讪讪地先回了住所。
　　等秦垣出来时，外面竟只剩下李奎了。
　　“你们自己做饭啊？”李奎一脸茫然。
　　“对，你也回去吧，没事别在这儿杵着了。”秦垣冷冷淡淡地说了一句就出去了。
　　李奎这下更茫然了。
　　他觉得秦垣就像是个双面人。
　　一面是给楚歆看的，一面是给别人看的。
　　厨房里只剩下了楚歆和阮虞两个人。
　　楚歆正要洗菜。
　　“分我一点吧。”阮虞凑过来分走了一点菜。
　　阮虞一边洗菜，一边暗自纠结着，好不容易独处了，她有话实在憋不住了。
　　对女孩子来说，八卦实在是一种本能。
　　她觉得秦垣对楚歆很好，楚歆对秦垣也不错，可是依照她之前副本里所观察的情况，她总觉得楚歆之前和江迟也有点关系的样子。
　　同进同出，一起推理，默契无间。
　　当然这只是她偷偷摸摸观察的视角，因为有时候会在楼道或者上课时碰到。
　　还不能排除她腐眼看人基的可能。
　　毕竟她和他们相处的时间太少了，她只是遵循本能的揣测。
　　憋了半天，最后还是楚歆主动道：“你有话要跟我说？”
　　阮虞红了红脸，最终开始深吸一口气问道：“我觉得……秦垣是个好人。”
　　“……”楚歆没想到对方憋了半天就憋了这么一句，“So？”
　　“呃，江迟也是个好人。”
　　楚歆一脸黑人问号。
　　这跟江迟有什么关系？
　　“你也是个好人。”
　　楚歆笑道：“给我们仨发好人卡干嘛？”
　　阮虞放下手中的菜，忽然凑过去严肃道：“脚踏两条船是没有好结果的。”


第59章
　　“脚踏两条船是没有好结果的。”
　　“……”
　　这姑娘脑子里都在想些什么？
　　“你是不是误会了什么？我和江迟不是那种关系。”楚歆解释道。
　　阮虞眼睛直放光：“也就是说，你和秦垣果然是……？”
　　楚歆按了按太阳穴。
　　“我和他也不是。”
　　“那他对你这么好？”阮虞觉得这俩完全就是情侣的相处模式嘛。
　　楚歆听了这话，心中也是一动。
　　这问题问得好，零为什么要对他这么好？
　　最初只是想听他唱歌，但是自从上次副本开始，他似乎已经不再在意这件事了。
　　上回他问对方，对方也是开玩笑似的答了一句我跟你上瘾了。
　　见楚歆本人也开始迷惑起来，阮虞知道这问题把他给难住了：“算了，他为什么对你好，最清楚的肯定还是他。不过，其实你对秦垣也好啊。”
　　楚歆盯着指尖的一滴晶莹的水珠，慢慢答道：“他帮过我很多，而且……”
　　话到了嘴边，他却说不下去了。
　　该怎么解释他在试探对方的过往这件事？或许会暴露零的NPC身份。
　　犹豫了下，楚歆忽然想到一个问题：“阮虞，你在游戏里曾经碰到过现实中认识的人吗？”
　　阮虞很轻易地就被岔开了话题：“有啊，以前有个住同楼的姐姐也一起进了游戏。不过她第二次游戏的时候就出事了。”
　　说到这里，阮虞的脸上也不免流露出难过的神色。
　　“也是因为她出了意外，我才开始拼命找大哥带我的。”
　　楚歆还记得她找的大哥张峰。
　　“峰哥虽然人脾气暴了点吧，但其实不算坏，至少他没逼我做什么过分的事。”阮虞道，“之后我就没再碰到什么认识的人了。难道你也遇到以前认识的人了？”
　　楚歆：“有碰到过工作上的伙伴，不过当初还觉得难以置信呢。”他还是掩去了秦垣的事。
　　“这有什么难以置信的，游戏里本来就有牵引力的存在啊！而且，如果你和认识的人同在一个副本的话，副本还会因为你们共同的经历而产生一些细微的变化呢！”阮虞回道。
　　“变化？”楚歆惊讶地看了看阮虞，向她确认道，“什么叫会发生变化？”
　　这下阮虞也奇怪了：“你不知道吗？其实我也是听峰哥提过一次。牵引力在游戏里的作用主要有两个，一个是吸引在某一片区域的玩家一同进入游戏，还有一个是在副本内映射相识玩家共同的经历，只不过比较细微了，很多人都没注意到。”
　　阮虞说完了就发现楚歆开始有点心不在焉了。
　　因为楚歆正忙着“对号入座”。
　　他在不断回想和零一起走过的这几次副本，寻找着蛛丝马迹。
　　但显然现在不是他可以发呆冥想的好时候，旁边还有阮虞和他在说话，手上还有菜要做。
　　楚歆把洗好的菜放到案板上后，忽然低头看了眼这些蔬菜。
　　如果他制造一些和过往相似的场景，会不会激起零对记忆的反应呢？
　　待秦垣回来时，楚歆已经把晚饭做好了。
　　阮虞端着香喷喷的饭菜快步跑了出来，心情十分激动。
　　“你回来啦？怎么去了这么久啊？”阮虞觉得有些奇怪。
　　“别提了，我找村长和他闺女跑了大半个村子，最后还是在村门口的集市那儿逮到了罗娅才回来的。”秦垣说着就进厨房去洗手了。
　　“这村子还有集市啊？”阮虞一下子来了兴趣。
　　有没有机会买买买？她最关心这个。
　　“有。”
　　很快，三人就聚在桌前准备开吃了。
　　由于厨房里食材有限，楚歆只能做两道菜，再用剩下的一点菜叶子做了个蔬菜汤，但是阮虞他们已经非常满意了。
　　对于秦垣来说，吃不吃其实影响不太大，但是并不妨碍他享受楚歆的手艺。
　　阮虞兴奋地连尝了两道菜，然而当她吃到那盘番茄炒蛋的时候，忍不住皱了皱眉眉头。
　　“啊……”阮虞张了张嘴。
　　楚歆抬头看了她一眼：“怎么了？”
　　“甜！”阮虞又嚼了两下才咽下去。
　　“我好像糖倒多了。”楚歆抱歉地解释道。
　　“没事没事，其实还是挺好吃的！”阮虞摆摆手道。
　　秦垣见状，也夹起一筷子尝了一口。
　　闭着嘴巴坚持了几秒钟。
　　楚歆一直在认真观察对方的反应，“说实话。”
　　秦垣先把它咽了下去，才不情愿地回道：“稍微有一点点甜。”
　　他都能说出甜来了，看来是真甜了不少。
　　这是自然的，因为楚歆故意往里多忘了两勺糖。
　　小时候住在小院的时候，因为都是跟着老人家住，有一阵家里老人不舒服，他们就自己鼓捣东西吃。
　　还记得楚歆第一次做的就是番茄炒蛋，结果糖就倒多了。
　　他皱着眉头尝了一口问：“是不是太甜了？”
　　对方也尝了一口答：“你这是要谋杀我吧？”
　　最后俩人是就着白开水吃完了整盘菜。
　　而如今眼前的这个人，也在埋头吃着他做的菜，一边吃还一边坚持着：“我觉得还可以啊，就着饭和汤吃，没问题！”
　　然后便是埋头苦吃，表情全无异样。
　　楚歆托着下巴，久久地注视着对方，目光终究是渐渐黯淡了下来。
　　他废了心思的试探。
　　可在对方眼里，这不过是一盘再普通不过的番茄炒蛋罢了。
　　吃过饭，秦垣和阮虞承包了洗碗的工作。
　　楚歆一人坐在桌上静静发着呆。
　　厨房里，阮虞偷偷回身看了眼外面发呆的楚歆，忍不住凑到秦垣边上小声问道：“哎，楚歆吃完饭好像心情就不太好了。”
　　正擦着碗的秦垣手上的动作一滞，“他是吃饭时就心情不好了。”
　　“原来你知道啊，我看你也没点反应，还以为你没看出来。”阮虞惊讶道，“你也不去哄哄？”
　　秦垣抬头瞥了她一眼：“再好的关系也要留点空隙给对方。距离产生美，懂？”
　　碗洗完了，秦垣擦了擦手，出去了。
　　只留下阮虞一人呆站在原地，仍在冥思苦想地琢磨他俩的关系。
　　结果抬头就看到刚才那位还说“距离产生美”的朋友已然蹲到楚歆的面前了。
　　秦垣洗完碗就去找楚歆了。
　　楚歆还在兀自发着呆。
　　他开始回忆，当初在秦方房间里时，秦方曾经去洗了个澡，是光着上半身出来的。
　　可是他无论如何都想不起来当时对方的胳膊上有没有什么标记了。
　　他发了多久的呆，秦垣就在边上陪了多久。
　　楚歆意识到的时候，秦垣腿都要麻了。
　　看他费劲起身的样子，楚歆又觉得有一点好笑，但还是把他扶了起来。
　　时间不早了，他们一起回了住所。
　　一般这种寂静的夜晚，正是秦垣这样的人出动的时候。
　　但是因为楚歆不开心，他就暂时没急着出动。
　　楚歆躺到了铺好的床褥上。
　　“你不开心？”秦垣的床褥跟他是相接的，“我惹你生气了？”
　　他直觉楚歆不开心跟他是有关系的。
　　“没有。”楚歆当即回道。
　　说罢，他的目光悄悄移到了对方肩膀的位置处。
　　秦垣顺着他的目光看了看，“怎么了？你要是不开心就打我一顿？”
　　毕竟人是要发泄的嘛。
　　楚歆对他的话哭笑不得，打他一顿是要闹哪样。
　　随即翻了个身。
　　秦垣干脆也躺下来。
　　“一会儿我再去一趟祭司家。”他说道。
　　楚歆听见了果然立马又翻了回来。
　　“你要去祭司家？”楚歆面对着秦垣，两人之间的距离小得可怕，“我也去。”
　　“我一个人就够了。”
　　楚歆想了想之前看到的那具焦尸，不赞同道：“那个祭司太危险了。”
　　秦垣又坐了起来，“我就远远的看看。我想找找她的工具。”
　　“你……”楚歆见对方已经有起身之意，急忙伸手去拉他，结果秦垣本来身形就没站稳又被楚歆这么一拉，整个人顺势就朝楚歆身上倒了下去。
　　“啊……！”
　　一阵前仰后合之际，楚歆被压得嗷了一声。
　　房门立马被推开。
　　“怎么了怎么了？！保护我方小歆歆！”一直躲在门后偷听的阮虞支着个脑袋就伸了进来。
　　等阮虞看清了里面的景象，当即捂着眼睛道：“大晚上的，你们这什么姿势啊！不对，我什么都没看见，我没进来过啊！”
　　阮虞一边说着一边往后退，然后把房门用力一关。
　　房内顿时安静了下来。
　　就怕空气突然安静。
　　楚歆没好气地推了推身上的秦垣，秦垣才灵活地就着他身体迅速打了个滚儿，挪回了自己的床铺上。
　　秦垣轻轻摸了摸自己的鼻尖。
　　小宝贝的身子真是太柔软了。
　　见秦垣半天没说话，保持躺姿的楚歆用指尖戳了一下他后腰。
　　“不是要去祭司家吗？你去吧。”
　　秦垣也不知道对方怎么突然就同意了，看了看外面的天，确实不早了，再不去可能就来不及了。
　　因而他没再多贫嘴，说了句“走了”，就干干脆脆地翻窗户出去了。
　　夜晚的村子更加寂静。
　　一如上次出来那次一样，村子被白色的雾气环绕着，看不分明。
　　眼前的景象影影绰绰。
　　秦垣独自走在小路上。
　　因为这几天经常下雨的缘故，夜风吹来，胳膊上便觉一阵凉意。
　　然而伴随着风声而来的——
　　还有谁的脚步声。
　　就在他的身后不远处。
　　对方的脚步声很轻，但是依然没能躲过秦垣的注意。
　　秦垣假装没有听到对方的声音。
　　他打算离住所再远一些。
　　反正他要去祭司那边。
　　走了没多久，后面的人似乎也意识到他是在故意牵引着他往前了。
　　脚步声蓦然消失了。
　　秦垣也停下了脚步。
　　他慢慢转过身来。
　　“是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