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慢慢地从皮夹里把那张银行卡抽出来，低声说：“一分钱没花。”
　　这句话听在苗旭耳里像羞辱，他抢过卡片攥在手心里，想往外走，但王寅一说什么也不让开，反而伸手去抱苗旭。
　　“阿旭，你听我说，我不是故意的，我可以把一切讲给你听，除了我的家世外，我什么都没骗你。”
　　苗旭简直气笑了，推开他，说：“我还怎么相信你？我跟你结婚以来，你瞒了我多少东西？变老虎没跟我说吧？”
　　王寅一呼吸一窒，顿时气势削减不少：“就这两件事……”
　　苗旭跟他算账：“你们家有公司，我还给你介绍工作，骗我中奖了出去玩，那别墅酒店是不是你家的？还有那个小乔向导，是你的手下吧，是不是可以变成哈士奇？你一开始不会做饭吧，到哪里点的菜带回家吃？怪不得你的厨艺总是瞬息万变。”
　　王寅一：“……”
　　苗旭抽丝剥茧的能力太强了。
　　苗旭指着这间大房子，问：“现在看，平时的家务也不是你亲自动手的吧？”
　　王寅一小声说：“实在做不过来会喊本家那边的家政来打扫……”
　　苗旭眼前一黑，现在告诉他结婚这么长时间，他们之间的生活模式全是假的，怎么让他接受得了。
　　“我被你骗到现在，不是因为我傻。”苗旭恨恨地说，“是因为我相信你！”
　　因为全身心地相信王寅一，所以哪怕看见漏洞也不会深究。
　　当初结婚是因为王寅一说想好好过日子，否则按照苗旭的个性，宁愿不结婚一直独来独往。好不容易两个人的生活慢慢走上轨道，现在告诉他，他手里拿的不是温馨家庭绘本，而是豪门八点档剧本，还要让他冷静？怎么冷静得下来。
　　苗旭越想越气，王寅一守在门口，用手去碰他的肩膀。
　　苗旭转身回房，从床底一把抄出那柄封存已久的防暴叉拿在手上。
　　王寅一都把这玩意忘了，突然见到吓了一跳。
　　防暴叉重见天日，还是跟崭新的一样，闪着白色的寒光，挥舞起来威武生风。
　　苗旭提着叉子指向王寅一的鼻子，怒道：“闪开！”
　　王寅一看见这叉子就浑身疼，但他不退缩，定在门口说：“你要打就打吧。”
　　“别以为我不敢！”苗旭气炸了。
　　王寅一望着苗旭，还是像平时那样温柔，坚定地站着，说：“只要你能消气，我怎样都行。”
　　苗旭恍惚地想起刚才宴会上的王寅一，高冷而傲慢，跟眼前这个轻声哄着他的人一点都不一样。
　　苗旭已经搞不明白哪个才是真正的他了。
　　“你说你喜欢温柔贤惠的。”苗旭突然说。
　　王寅一一愣，本能反驳：“我什么时候说过……”后来才想起来，他以前确实说过，为什么苗旭连这个都知道。
　　苗旭扬起手里的防暴叉，刷得一声，叉子带起一阵风，发出声响，王寅一下意识后背发凉，退后半步。
　　苗旭眸光闪烁，隐忍地说：“我一点也不温柔贤惠。”
　　王寅一连忙解释：“那是我不认识你之前，有杂志采访，问我理想对象，我随口乱讲的。”他烦躁地抓抓头发，“那时候我跟父亲闹翻，一个人带招招压力很大，就想找个人为我分担，贤惠能带孩子的更好，但我的这种想法简直像在找保姆，而不是找自己喜欢的，后来我也意识到了。”
　　他看向苗旭，努力释放自己的真诚：“所以跟你结婚后，起先我不敢拿招招的事麻烦你，就是这个原因。”
　　那自己依旧不是王寅一的理想型，苗旭握紧手里的防暴叉。
　　王寅一不明白为什么话题从他的家世跳跃到这里，他试图靠近苗旭，说：“可能这些在你听来是狡辩，但我还有很多这种解释，如果你愿意听我可以慢慢说。”
　　苗旭缓缓地摇头，说：“不想听，不知道什么该信，什么不该信。”
　　王寅一说不出话了。
　　没想到狼来了的故事会发生在他身上。
　　“我现在的感觉，像是结婚对象突然换了个人，让我接受不了。”苗旭的语调慢慢地冷了下来。
　　他把手里的叉子丢到一边，没意思地说：“我们都需要好好想想，就像你说的，冷静冷静。”他抬眼看王寅一，“让开吧，让我走。”
　　王寅一抿着唇角，摇摇头，问：“在家里冷静不行吗？”
　　苗旭回答：“不行，住在这个虚假的房子里，无法冷静。”他忍不住问，“关于这个房子的故事是真的么？你们家那么有钱，你小时候住这里？”
　　是不是这个也是编出来的，用来骗取他的感情。
　　苗旭觉得他们之间已经不平等了，现在他眼里的王寅一，永远处在那个豪华的宴会厅里，高高在上地表演着各种戏剧，而他只能在下面仰望。
　　王寅一再次真实地感受到苗旭的不信任，压抑着内心的情绪，沙哑地说：“不是，我们家是赶上房地产浪潮才赚到钱，也就这十几年的事，我小时候真的住这里。”
　　他看向苗旭的身后，苗旭的这间卧室确实是他年少时的房间。
　　两个人都沉默下来。
　　苗旭动了动身体，拎着包笔直地撞开王寅一，这次王寅一没有阻拦。
　　苗旭直接走出大门，消失在夜色深处。
　　王寅一静静地站了好一会，突然猛地向墙壁锤过去，指关节砸出血，在墙上留下殷红的痕迹。


第79章 追老婆1
　　苗旭拎着包走出家, 走到大马路上思考一会，最后决定去他买的那套房子里去过夜。
　　苗旭喊了辆车, 坐在后座上时疲惫地闭上眼睛。
　　生气过后, 只剩下浓浓的伤心。
　　几个小时之前他还很开心，等工作完就可以和同事一起吃火锅，然后回家等王寅一回来, 他们就可以一起渡过美好的周末。
　　为什么突然变成这个样子。
　　苗旭到现在都没有真实感，感觉像在做梦，说好跟他一起过日子的人一下子换成了富豪集团的太子爷。
　　这难道是有钱人之间流行的新游戏，装穷玩弄别人。
　　要不是那本结婚证是真的，苗旭差点以为他参加了整人真人秀。
　　果然有期待就会伤心, 他刚燃起对婚姻以及生活的信心，突然跌进谷底, 感觉受到的伤害加倍。
　　如果自己能铁石心肠就好了。
　　到地方后, 苗旭下车。
　　这里是个新小区，房子是苗旭前两年买的，他买的时候只是想不可能一辈子住宿舍，看房型和价格合适就订了一套。
　　房子买的时候就是精装修, 除了偶尔去看看水电，或是想独处的时候去住一晚, 苗旭基本不怎么来, 结婚之后更是一次都没来住过，没想到今天派上用场。
　　苗旭记得这套房子王寅一也知道，当时以为他是从房屋中介系统里知晓, 现在想想，自己的各种信息，以王寅一的身份，随便查查就一清二楚。
　　而自己在结婚之前，不过在警察系统里搜了搜王寅一有没有犯罪记录。
　　不能细想，越想越气，气完之后又难过，在暴躁与悲哀之间反复横跳，对心脏不好。
　　苗旭在走进小区的时候，看见门口小区的名字，突然想到之前听过的话“全市一半的地皮都是王家开发的”。
　　他买房子的时候只看环境和户型，其他的也没管，如今打开手机去搜小区的开发商，一看开发商果然姓王。
　　心肌梗塞。
　　苗旭深吸一口气，拎着包走进小区。
　　进屋之后，他接上水电，简单打扫一下，便坐到卧室的床上。
　　房子里东西不多，只有最基本的家具，但可以住人，只是住习惯三层楼的大房子，这种公寓看着有点小。
　　苗旭在心里骂自己，这么快被腐化了。
　　他掏出手机，给白裕发微信，询问同事那边的情况。刚才白裕给他打过好几个电话，他都没有接。
　　白裕立刻回复说他们没有去吃火锅，而是各自回家，并问苗旭到底怎么了。
　　苗旭对耽误同事聚餐很抱歉，但他现在不想聊那些，便抠字说等上班再聊，便关掉了对话框。
　　他把自己放平在床上，深深叹气。
　　不知道招招明天回家看到他不在会怎样，王寅一应该有很多办法忽悠住小朋友。
　　他躺着看手机，想了想，咬住牙在网上搜王寅一的名字，结果比他想象得少，倒是让他愣了一下。他又去搜王焱，这下子铺天盖地的搜索结果跳出来，苗旭随便看了几条，都是在说王家怎么怎么有钱，新开了多少多少楼盘，越看越让他意识到他和王寅一的差距。
　　想当初王焱来找他的时候，还要给他钱，天知道信封里面的金额是多少。
　　灰姑娘的故事降落到他头上，他一点都不开心，他只想要原来的那个小家庭。
　　就在这时，微信跳出来一条讯息，是王寅一。
　　王寅一发过来长长一段微信，无非是些解释的话语，苗旭恶向胆边生，手指点几下，快速把他的号拉进黑名单，动作麻利一气呵成。
　　他丢开手机，把被子扯上来盖住脑袋，不想再看这些让他烦闷的东西。
　　第二天苗旭醒来，坐在床铺上发了会呆，然后才感觉肚子饿。
　　人就是这样，天塌下来都会饥饿，苗旭认命地爬起来，这个房子里什么都没有，他穿好衣服出去觅食，刚走到楼下，就看见一个人个高腿长，拎着一只饭盒，站在道路的中央。
　　苗旭眼皮子都没掀，就知道是王寅一。
　　周六大早上的没什么人，王寅一不知道站了多久，苗旭懒得跟他计较，直接装作没看见，从他身边绕过去。
　　王寅一拦住苗旭，把饭盒递到他面前，说：“你一个人就喜欢凑合，好歹要好好吃饭。”
　　他的声音有点沙哑，神情黯淡，跟昨天晚宴上的意气风发完全不一样。
　　苗旭看着那个鸭子饭盒，同样觉得喉口有点堵，但他用手推开，说：“以你的权势，不管我躲在哪里，三分钟就能查出来，何必故意献殷勤。”
　　王寅一无法反驳前半句话，说：“我是在献殷勤，但不是故意，你真的会不好好吃饭。”
　　苗旭现在只想静一静，但这个人一大早又出现在他面前，他有点烦躁地说：“我知道了，我现在就要去吃早餐，不用你操心。”
　　他不再和王寅一多废话，直接无视走过去。
　　王寅一也没有追。
　　苗旭吃完早餐，想起王寅一的话，认命地去小超市逛了一圈，买了些熟食回去。
　　他承认如果不是刚才碰见王寅一，他真的会三包泡面混一整天。
　　苗旭再次返回楼下的时候，已经不见王寅一的踪影，他松口气，坐电梯上楼，却在自己房子的门口看见鸭子饭盒。
　　饭盒挂在门把手上，鸭子的黑豆豆眼睛无辜地看着他。
　　苗旭无奈地把饭盒取下来，王寅一用这个鸭子饭盒，简直是在戳他的心。
　　他走进屋，把东西放在桌上，打开饭盒盖子，里面整整齐齐码着肉丸子炸鸡块茄盒藕片，都是平时王寅一经常给招招带的菜。
　　苗旭也不知道该不该吃，不吃吧，看着鸭子想起招招他就心软，吃吧，这口气又梗在喉咙里咽不下去。
　　最后只能暗暗骂王寅一是心机老虎。
　　苗旭走到阳台上往下看，发现王寅一又出现了，他抬着头往苗旭这里看，两个人一个俯视，一个仰视，隔空相望。
　　他们中间相距二十多层楼的距离，看不清彼此的表情，只有小小的人影落进彼此的眼眸。
　　苗旭受不了这种粘粘糊糊的气氛，转身进屋。
　　又不是罗密欧与朱丽叶，他们是在吵架，这是个严肃的问题，被王寅一搞得像来求他私奔似的。
　　苗旭翻出物业的号码，拨通电话，说自己楼下有踩点的小偷，让物业派保安把人赶出去。
　　然后他把王寅一的微信号解除黑名单，打了一段话过去：“我现在需要时间，一看到你就条件反射换算你家有多少资产，在我的眼里你变得陌生，我还没有做好心理准备接受虚假的你，不要再来了。”
　　他发完继续把王寅一拉黑，过了一会，似乎保安来了，保安的声音很大，二十多层都能听到，很凶地在询问王寅一的身份，王寅一则是在辩解。
　　等底下的动静消失后，苗旭再去阳台查看，发现王寅一已经走了。
　　他松了口气，回到客厅，望着桌子上的饭盒，忍不住挑了一颗丸子进嘴巴里。
　　肉丸子还带着温度，咬开后肉汁流出来，咸香Q弹，是熟悉的味道。
　　整个周六王寅一都没有再出现，苗旭终于得到片刻的清静，难得闲下来用手机看视频。
　　平时看米利安的视频都要偷偷摸摸，如果被王寅一发现，他就会阴阳怪气，今天可以光明正大一口气看个爽。
　　苗旭给布偶猫扔了好多礼物，终于觉得心里舒坦一点。
　　这样的清静一直延续到周日下午，这期间苗旭不能闲着，脑子一空下来就忍不住开始回忆以前的生活细节。
　　他会琢磨哪些地方王寅一骗了他，王寅一说的哪些话可能是假的，觉得自己越来越疑神疑鬼。
　　苗旭对自己的这种心态感到厌恶，但控制不住，一旦想到他们的这场婚姻可能是个游戏，脑袋就爆炸一般地疼。
　　他这样的状态，真的没办法再见王寅一。
　　结果星期天下午，门铃响了。
　　起先苗旭以为王寅一又来了，想想不太可能，又想也许是他长时间不住这里，物业过来查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