阮苏的声音却像魔音贯耳一样。
江柯凡难为情地移开了目光,阮苏顺势也往下看去。江柯凡半坐在床上,掀开的被褥勾起了他宽松的衣摆,露出了平坦白皙的小腹。
阮苏一边控制着自己不要乱看,一边又忽然想,如果江柯凡知道他现在正在想什么,肯定会气得不行了。
江柯凡像是有所察觉一样,掀开被窝,闷声钻了进去。只留下一句:“……我要睡觉了。”
可那被褥没有盖好,还留了半个肩背在外面。阮苏伸手想替江柯凡掖好被角,却忽而停下了动作。
他不经意间看见江柯凡从单薄的衣衫下漏出的一截窄腰,仿佛两个手掌就可以掐住……一鼻子的荷尔蒙味。
阮苏想,原来他也会有这样势不可挡的冲动。
澎湃的多巴胺让人难免有些招架不住。
江柯凡心里也有些七上八下,他背对着阮苏,不知道他在做什么。困意袭了上来,可又无法入眠,最后只有抓着被子发呆。忽然感觉有阵冷风灌了进来,江柯凡不禁打了一个寒颤。
于是松了口气般,果断掀开被子起身,忍不住问:“你开窗做什么?”
吹过夜风后,头脑总算清醒了些。阮苏:“……有点热。”
夜里明明就转凉了。
饶是江柯凡再迟钝,这会也该察觉到了气氛之中微妙的不对劲。他红着一张脸,却支支吾吾半天说不出话。阮苏就着月色开始宽衣解带,江柯凡就感觉更是奇怪了。
他并不是没有和别人一起睡过一张床。以前,他就经常和彭鸣、龙原他们睡大通铺,盖个暖和的被子,能直接舒服得一觉到天亮。
可现在……
为什么感觉这么奇怪呢。
江柯凡说不出个所以然,就只有红着脸低下头,不去看阮苏。直到头顶传来对方近在咫尺的声音:“睡进去,给我挪点儿位。”
看着江柯凡退进了床内侧,窝在被子里背过身不说话,阮苏也躺进了被窝里,仰面望着天花板,慢慢地出了神。
一想到这轮游戏结束了还会有下一轮,像刚才那样惊险的事情永远不会结束……他早该意识到的,江柯凡会一直处在危险之中,他们都是。
也许只有等到系统被终止,他们重见天日的那一天……他和江柯凡才能迎来真正的“安宁”。
虽然江柯凡说过不需要他的保护,可……阮苏有时还是会想变得更强大一些,强大到可以给他们两个人一个真正的安全港。
阮苏曾为了寻找阮月,奋不顾身地加入了这个黑洞游戏之中。而现在……他开始想为了江柯凡而退身结束这场闹剧。
阮苏心里想着事,怎样也睡不着。不知不觉,夜也深了。他想起身去给自己倒杯茶,却发现江柯凡的脊背僵直着,一动不动,但并没有睡着。
江柯凡也失眠了么?
阮苏躺回他身边,试探性地用指尖抚过他漏出的脖颈,立马激得后者一个轻颤。
“……干嘛?”
阮苏撑起手来柔声问他:“怎么不睡觉?”
从枕头里传来一个闷闷的声音:“……你不也没睡。”
“我在想事。”
“我也是啊。”
阮苏松下了动作,不知怎么的,就叫出了江柯凡的名字:“江柯凡。”
“嗯……”
阮苏头脑发着热,深吸一口气,轻声问他:“你愿意和我一起去未来么?”
话音落下,江柯凡放下了枕头,转过脸半起身地看向阮苏,耳朵发起了红:“……什么?”
阮苏张开了唇,却突然说不出话了。他自己听来也有些好笑,就算江柯凡答应了又如何,现在的他没有任何能力去兑现承诺。那个邀请,更像是一句自我安慰的空谈。
于是,阮苏最后收回了目光,哑然道:“没什么。”
可江柯凡却心跳如鼓起来,他紧张地手指都发了烫,靠在床边,只能眼也不眨地盯着阮苏看。
“你又想……”他自己都快听不清自己的声音了,“那个……吗……”
单细胞如江柯凡,是怎样都猜不到阮苏复杂的心思的。可他再傻也知道阮苏不对劲,阮苏的表情那么认真,他在想什么呢,气氛又变得好奇怪……思来想去,江柯凡最后就只找到了这一个解释。
也许,阮苏又想吻他了么?
而阮苏一开始还没反应过来江柯凡指的是什么,等意识到以后,也不知道为什么他会联想到那个话题上面去。就讶然地反问了句,
“你想吗?”
“……”
江柯凡的脸顿时红成了朵火烧云!可他却破天荒地没有反抗,而是半低着头,一句话也说不出来。
阮苏怔了怔,盯着江柯凡看了三秒,眼睛慢慢地亮了起来。
难道……
第93章 解开谜题
第二天醒来时,阮苏揉了揉眼睛,发现身边的位置已经没有人了。
天微微亮着,像是五六点的光景。阮苏穿好衣服重新出了门,走出走廊时,发现剩下的人全醒了,小浣正洗漱着,彭鸣给大家煮了温水。江柯凡拆了一堆糖纸,一边嚼着,一边咕咚地喝着水。
一看见阮苏,江柯凡差点呛到。
彭鸣哭笑不得地帮他顺着气,“怎么好好的喝水还能噎着?”一边看见了正在下楼的阮苏,就打了招呼道,“啊,早上好。”
阮苏看了一眼江柯凡,后者立即移开了目光,动作很是不自然地站起身,胡乱抓起桌上的糖纸:“……我去丢垃圾。”
江柯凡跌跌撞撞地跑开以后,阮苏笑了一下,指了指身后的主卧门,对着彭鸣做口型道:“老丙醒了么?”
彭鸣摇了摇头,阮苏就拍了一下他的肩膀:“我去洗漱。然后去看看井吧。”
接着,阮苏跟上江柯凡的步伐走到了洗漱间。他刚丢了垃圾,这会正在用冷水洗脸。听见了身后的脚步声,在水花间扭过脸来,脸上的表情带着几分惊愕,耳朵却难以抑制地红了起来。
“……干什么?”
江柯凡僵硬地退后一步,动作拘谨到差点撞翻垃圾桶。
阮苏的目光在他身上轻扫了一下,故意逗他,装作什么也没发生地径直走向洗手台:“晨间清洁。”
他经过江柯凡身边的时候,江柯凡一个条件反射,差点鸡皮疙瘩都浮起来了。昨夜的一幕幕还栩栩如生,让人又羞又窘迫。他憋红了脸,只好转身想要逃走。
可阮苏突然变了脸,不让他逃跑,还一撑手就给江柯凡来了个迅雷不及掩耳的“壁咚”。
“你你,”江柯凡差点没把自己舌头咬下来,“你不是洗漱吗!!”
阮苏笑了笑,“骗你的,我只是想和你独处一会。”
江柯凡:“……”
阮苏盯着江柯凡看了一会,他头顶的止血纱布还没换,昨天的血迹尚在,看上去依然有些狰狞。
伸手擦了擦纱布,血是干的,没有新出血。
江柯凡看他神情认真,动作也就软了下来:“……干嘛啊。”
看江柯凡没有溜走的意思了,阮苏便收回了手。冲他笑了一下:“也没有很讨厌……对不对?”
本来想装不知道蒙混过关,但阮苏主动提起了这茬,江柯凡也就难以自持地回想了昨夜的那事,脸上又开始害起臊来。
“昨天……我只是想睡个觉而已,”江柯凡低下头来,磕磕巴巴地说了句,“可是你——干嘛要那样?”
总不可能说,因为看你秀色可餐、半推半就,所以存心吃你豆腐吧。
想来想去,阮苏最后还是选择了一个不怎么负责任的答案,故技重施道:“其实,那也是一种治疗行为……”
“……蒙谁呢!!”
这一次,江柯凡说什么也不相信他了,直接一个中指竖起来。
“好吧,我实话告诉你。”阮苏轻咳一下,换上了一副认真的表情,“因为喜欢才会那样。因为喜欢,所以想更亲近你,牵牵手,亲几下,再……”
阮苏用手指在江柯凡的胸口画了两下圈圈,里面的意味不言而喻。
江柯凡憋红着脸,却很是迷惑:“我也喜欢彭鸣——可我对他从来不会想那样。”
“这就是我们‘喜欢’的不同之处了。”阮苏似笑非笑地说,“昨天你先问我的那句话……证明着你其实也是这么想的,是么?”
江柯凡的动作滞住了,阮苏的反问让他真的开始认真思考起来。可他费力地思索半天,最后表情只越发地茫然了。
“……我不知道。”
阮苏顿了顿,最后也放弃了逼迫他。
其实,也并不是没有耐心……只要江柯凡不再拒绝自己就已经足够了。
“好了,别闹别扭了。”于是,阮苏也就没有再为难江柯凡,只学着彭鸣的动作,摸了摸他的头,“去外面吧,游戏马上就要结束了。”
江柯凡却脸一红,不自在地甩开了阮苏的手,“……知道了,别乱摸。”
看着江柯凡略带仓促的逃离背影,阮苏勾起唇角,下意识地轻笑出声。
看吧,其实他对自己和对彭鸣,本来就是两种感情。
只是这个迟钝的小傻瓜还没发现而已。
.
出了洗漱间以后,阮苏发现其他的人已经在后院摸索了。
那口井的位置很偏僻,不仔细去找很容易就忽视了。江柯凡率先找到了端倪,便招呼着其他两个人过去。彭鸣帮着他拨开了重重杂草,露出了那一口老旧的枯井。
现在,真相就近在咫尺。
不同于那天夜里的昏暗,今天的日光将井照耀得一清二楚。一靠近那口枯井,一股浓郁的腐烂味道更是扑面而来。
像是牲畜的粪便,又更像是腐肉的臭味。一下子就吸引了所有人的注意力。
阮苏依旧先是抽来了一根长枝桠,伸进枯井里,四下碰索了一番。
“有个东西……”阮苏忽然道,“有点硬。”
彭鸣在一旁也有些紧张:“什么?”
阮苏把枝桠收了回来,转头看向小浣道:“去拿把扫把来。”
这井底表面盖着一层枯枝烂叶,但底下却好像藏着什么东西。要先把杂物拨开了才能看见。
小浣立马就去找了个小型的扫把回来,其他人让出位置腾出光线,阮苏就将扫把绑在树枝上,小心地伸了下去。
拨开杂叶后,一截长满绿斑的断臂出现在了众人的视野之中。
小浣最先被吓到,白着脸后退一步:“呀!那、那是什么——”
那真的是人的手臂。彭鸣皱紧了眉头,和江柯凡对视一眼。阮苏又拨开了一些树叶,更多的人体肢干出现在了众人眼前。
破碎的尸体,残缺肢体的血已然凝固,有些烂到露出了森森白骨,散发着令人作呕的腐臭。数了数,居然至少有三四具那样多。
很明显,这是被害人被肢解后,又抛尸于此的证据。
“这些人是谁?”彭鸣惊讶地瞪大了眼睛,“难道就是那些失踪的村民吗……”
比起他们三人,阮苏的反应就沉稳得多。他已经料想过了这个情况。
他们到这里的第一夜便发现了这个井,但那时他们没有多心,只以为底下是树枝和杂草,却没想到这竟是真凶的藏尸地点。
不过,这样一来,所有逻辑就说得通了。
“如果没猜错的话,”阮苏回答彭鸣道,“应该是艾爷那伙人。”
这么说来,出事之后,以艾爷为首的那些欺负过李仁的地头蛇确实接连地消失了。原来他们不仅被杀害了,尸体还被丢弃在了老丙家后院的这口废井里。
这可真是出人意料,怪不得一直没有人找到他们的下落。
江柯凡却更不解起来:“他们怎么会出现在老丙的井里!?我还以为这些人消失……真的是被镜子带走的。”
阮苏摇了摇头,“他们不是被镜子带走的,但镜子确实在其中起到了一个关键的作用。”
“什么?”
阮苏看着他,一字一句地说,“中毒致幻。”
“哈?”
“大脑是一个很聪明的组织。有时候,尤其是在未知的环境下,我们看见的景象会被我们的潜意识加以‘加工’。”阮苏沉声解释道,“其实根本不存在所谓撞鬼。而是因为我们中了毒,或者说——这村子上的人都中了毒。他们看见让他们恐怖的根源——镜子,在恐惧心理以及毒物的催化下,从而自己产生了幻觉,自行‘捏造’出了那些灵异现象。”
“你是说……”江柯凡震惊无比,“那些玩意全是我们的想象!?”
彭鸣喃喃着:“是致幻剂……”
“没错。我们全部受了影响而中毒了,产生了幻觉。”阮苏皱起了眉,“我们看见的那些鬼影——也许只是路过的几只夜猫、也许只是沿途的一株野花,却在药物的作用、加意识的引导下,变成了一个又一个扭曲的鬼脸。”
“而牵引着我们去往那方面想的人——”他顿了顿,最后道,“正是老丙。”
江柯凡顿时如同被雷劈中,所有的画面顿时像跑马灯一样在眼前闪现。
“所以,在他向我们说了母子失魂的传闻以后,我们就真的撞了鬼。”阮苏又一字一顿地继续说,“所以……我们在第一个‘渡劫夜’里抓到的女鬼毛发,才会和猫毛一模一样。”
“什么?什么毛发?”
阮苏从口袋里翻找了一下,拿出一团绒毛:“还记得这个么?”
江柯凡只看一眼便回想起来了。那是那天夜里阮苏同“女鬼”搏斗时扯下的毛发,第二天还专门拿给江柯凡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