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过,也好在老丙睡得深并不知情,否则一定会被吓一大跳,他们也就不好解释了。
这时,老丙也看见了他,便从厨房里探出一个头:“早啊,小哥!昨天休息得还好吗?”
阮苏礼貌地点了下头:“挺好的,谢谢关心。”
“早饭马上就好,先去坐着休息一下吧。”
阮苏就来到了洗漱间,打算洗把脸。等一身清爽地走出来时,阮苏站在后院里吹了吹风,最后还是没忍住,又凭着印象去到了后院的角落,摸开杂草一看,那口井果然还在那里。
昨天的发现再次被证实,阮苏皱了皱眉,不知为何总有种怪异的感觉。
他正琢磨着,身后远远地忽然传来了一个声音:“早点好啦!小哥,你快去叫你的同伴一起下来吃饭吧!”
“知道了!”
阮苏也应了声,就暂时收回了目光,转身离开院子,走上楼梯间,打算去叫醒江柯凡。
可这一回,他经过楼梯间时,脚步不由得顿了一下。
在楼梯间下的阴影之中,似乎隐约半掩着什么东西。走近一看,才发现那里堆积着很多老旧的家具,其中就有一个木质的梳妆台。
梳妆台?
一个独居老头的家里,怎么会摆上梳妆台?
阮苏不禁好奇地走近摸索了一下,察觉到里面还有一些胭脂、黛粉之类的女性化妆品。
他收回了手,物归原处,然后重新回到楼道口,上楼叫醒了江柯凡。
早点是几个馒头配上鸡蛋。吃到半饱以后,阮苏就向老丙问起了自己的疑惑。
“丙伯,这里平时的天气怎么样?”
“天气?”老丙仔细回想了一下,“这里平时挺多雾的。最近这一个月来,总是大雾天气,却很少下雨。真要有雨,也是迷蒙小雨。不过天晴就更别说了。怎么突然这么问呢?”
没有下过大雨……阮苏思考了片刻,接着解释道,“我昨天发现您的后院有口井,好像已经干涸了。”
江柯凡听见他提起这个话题,不禁也一脸专注地等老丙回答。
老丙想了一下,终于记起了似的答道,“哦……那是个无关紧要的废井。很多年前,村上缺水,它是自然干枯的。现在已经被我用来堆树叶了。”
阮苏点了点头。老丙忽然话锋一转,语重心长地告诫道,“另外,今天起就是‘渡劫日’了。这三日夜里,你们一定要闭门不出、小心谨慎。昨夜……我就听见你们屋里似乎有些动静,发生什么了吗?”
阮苏想了会,回答说:“是只猫……有只猫跳上了窗台。”
老丙就笑了笑,解释道:“这里确实有着很多野猫,跳进人的屋里、捡些剩饭吃食,是常有的事。请不要见怪啊。”
阮苏应了声好,顿了一会儿,又提起了另一个话题。
“除了您儿子,这屋子里是不是还住过别的什么人?”
老丙的动作一顿,“嗯……确实是住过。不过你是怎么知道的?”
阮苏一边剥着鸡蛋,一边装作漫不经心地提起道,“是这样,昨晚起夜的时候,我在楼梯间的橱柜里发现了一些属于女性的衣物和首饰……”
老丙一愣,随即苦笑着点了点头。
“小哥,你心真细。没错,那是我儿媳妇方菲的东西。”
“在出事以前,我们确实是三个人一起住的。但我儿子失踪以后,为了避嫌话,儿媳她就搬了出去,现在正和店员们一起,住在家里的铺子里。说起来,我也有很长一段时间没有见过她了。”
江柯凡和阮苏同时愣住了,“铺子?”
“对,”老丙一怔,随即干笑着反应了过来,“啊,赖我,都忘记跟你们提起这一茬了。”
“我儿子他自己带着媳妇摆了家糖铺,卖些点心、果干之类的,小本生意。我偶尔去铺子里看看,他们夫妻二人把这生意经营得还算不错。”
阮苏这时便明白了,那么之前他注意到老丙的屋子里四处都可见糖盒,这一点就说得通了。
这时,手中的鸡蛋正好剥完了。阮苏自然地把水煮蛋放进了江柯凡的碗里,又问道:“请问,您儿媳方菲的糖铺在哪里?”
第78章 继续调查
江柯凡其实不太理解,阮苏怎么突然对老丙的儿媳妇感兴趣起来了。
但阮苏说想去找她,江柯凡自然也不可能自己待在家里干等着。他一口吞下了温热的煮蛋,起身收拾了碗筷,立即就随之一起出发了。
这一回,他们换上了当地人的服饰,走在街道之中,就没有再像昨天那样显眼了。路上,江柯凡还抽空问了句:“你去找她干嘛?”
“目前还不清楚方向,”阮苏只答,“就只有顺藤摸瓜地查了。”
“噢。”
难得惬意地睡了个好觉,一早醒来,两人的精神都变好了许多。但自己是舒服了,江柯凡也没忘了惦记彭鸣的事儿。他一路上找找看看,还偶尔找了几个看上去就很诡异的NPC问话,虽然都没查出什么有用的线索。
彭鸣就像人间蒸发了一样。
最后,两人摸索着一路到了老丙给出的地址,那里果然坐落着一家不大不小的糖铺,大门正紧闭着。
现在已经是九十点的光景,街上的商铺却很是萧条。今天是“渡劫日”,也难怪大家都这样避讳。
店里的小二刚出门整理了一下铜镜,见到面生的江柯凡和阮苏,便疑惑地问,“二位需要点什么?”
阮苏接道,“我们是来找贵店掌柜的。”
“找老板娘吗?”小二立即有些警觉,“请问你们有什么事吗?”
“烦请转告一声‘我们是老丙的朋友’,”阮苏说,“她应该就知道了。”
小二便明白了这两个人是老板娘家公那边的人,恭恭敬敬地让了身,“二位请进吧。”
进了糖铺,阮苏很快便注意到,这店里四处都是糖箱,其中数量最多、位置最显眼的便是老丙家中存着的那种红纸硬糖。
阮苏随手拿起了一颗,放在手里把玩。
小二又带他们上了二楼。店里一共有两个帮手,另一个是个年纪稍小的女孩儿,这时正忙着清点货品。看见了他们,神色明显有些紧张,来回打量这两个外人后,面上似乎还有几分欲言又止。阮苏刚想顺势跟她打个招呼,小二就伸手“嘘嘘”地赶了赶她,她就放下计本跑开了。
“这几天店里新来的小丫头,”小二赔笑道,“不懂事,别介意。”
掌柜方菲的房间在连廊的尽头。小二还没走近,忽然发现了摆在了门口地上的一盘早点,他皱着眉弯腰端了起来,喃喃,“掌柜又没动口啊……”
接着,又转身望向江柯凡和阮苏,提醒他们道,“最近我家掌柜的身体一直不大好,总也卧床不起。这几天是‘渡劫日’,她就更是不怎么出门了。”
江柯凡怔了怔,“生病了?”
“不……”小二的脸色忽然有些古怪,“该怎么说呢。”
阮苏直接说,“先开门吧。”
小二点头,一边小心翼翼地敲了敲门,房里顿时响起一个声音,“是谁?”
“夫人,”小二解释说,“有两个人来找您,说是丙大伯的朋友。”
房门那端忽然没了动静。半晌后,又传来一阵杂音,接着,里面人才颤巍巍地回应道,“我……我不见。今天,还请让他们先回吧。”
掌柜的声音听起来有些虚弱,小二顿时面露难色,转身看向了阮苏和江柯凡。他小声地解释道,“掌柜的她这几天身体抱恙,已经很久不见客人了。”
两人犹豫了下,心中顿觉奇怪。面对离奇失踪了一个月的丈夫,这个儿媳妇的反应好像有些古怪了。整日把自己关在密闭的房间内,不吃饭、不见人……不像是丢失挚爱后的着急、悲痛,反倒是像在躲避些什么似的。
难道是因为精神上受了太重的打击,变得一蹶不振了?
不过,换一个角度想想,上一个“渡劫日”时丈夫失踪了,现在眼看着“渡劫日”就在眼前,她会为自己担心受怕似乎也是情理之中。
但这卧房门紧关着,他们只好打消了今天来看方菲的念头。正打算转身离开时,门内突然又咚咚咚响起了一阵凌乱的脚步声——
下一秒,卧房的门就被人从里面打了开来,“等等……请等一下!”
两人停下了脚步,回头看去,只见一个身着浅色睡袍的女人正抱着门框,一脸忧色地望着他们。女人头顶一个金簪,长发稍显散乱,但气质却风韵犹存。
“是爹叫你们来的吗?”
两人对视一眼,还没想好怎么回答的时候,女人又先一步错开身体道,“请先进来吧。”
小二走之前不忘给客人们倒了两杯茶,还把掌柜的早点留在了房里。可方菲躺在床上,却对食物视而不见,好像一点也提不起兴趣。
这是一个让人有些压抑的密闭房间。严丝合缝的大门,连家具似乎都堆挤在了一起。
江柯凡和阮苏进了房间以后,方菲似乎更谨慎了。她紧张地抓着被角,神色游离,似乎在忌惮着什么。
为了让她放松警惕,阮苏先随意地提起了一个家常话题:
“看起来你们的生意还不错,这糖铺开了多久?”
方菲看了他一眼,忐忑地开口答道:“这……本是我爹,也就是我公公的铺子,后来被我丈夫接管了。这个铺子生意一直不错,还养活了我们上下三代人……”说着,方菲还看见了阮苏手中的那枚红糖果,“就这种糖,是我公公的镇店招牌,独家配方做的。以前排队来买的人总是络绎不绝。”
“以前?”
“自从……出了事以后,人心惶惶……村上所有的商铺都萧条了不少。”谈及了悲伤的话题,方菲神情一黯。接着,又抬起眼来,不安地望向两人,“请问,你们来……是有什么事吗?”
阮苏直接挑明了来意。
“我们是过路人,暂时借宿在丙伯的家里。听说了一个月前池欢失事的意外,想来问问夫人您了解的情况。”
听到了丈夫的名字,方菲的肩膀猛地一缩,神色看上去有些惊恐。
“我、我不知道……那天的事,我已经记不太——啊!”她突然尖叫起来,害怕地躲进了被子里,用枕头用力地捂住了耳朵。
这大动静把江柯凡吓了一跳,他下意识抄起一旁的书卷成柱挥了两下,“怎么了?”
“窗户——”从枕头里伸出一个颤抖的手指,“窗户那儿,有、有什么在动……!”
阮苏抬起眼,江柯凡已经小跑去了窗台边,用力地掀开了笨重的窗帘——他这时才惊讶地发现,窗户的另一边,正裹满了层层的白布,将缝隙也堵得严严实实。而白布的里面空空如也,什么也没有。
连窗户也封住了。
再三确认过后,江柯凡关上窗,重新回到了床边,摇摇头:“看错了吧。”
这时,方菲才瑟缩着从被子里探出了身体。
“……对不起,我又失礼了。”她垂下了眼,鼻头泛红,“丈夫失踪以后,我的心神一直不定……”
看得出来,她的精神状态确实不太好,整个人似乎都神经兮兮的。
“大家都说,池欢是渡劫日里犯了什么事,被魔怪给抓走了……我、我不知道。”方菲低着头,声音越来越弱,“我想,也许还有另一种可能……我不知道。”
阮苏敏感地捕捉到了这句话,追问,“什么可能?”
方菲忽然伸手捂住双眼,再次松手时,两眼已经像对桃子般红彤彤。她哽咽着说,“我们村上有一个专欺压百姓的地头蛇。我家是开糖铺的,之前被他们以苛捐杂税的理由找上过门。最后一次时,池欢他——拒绝了那些人的要求……结果、结果就出了那事……”
阮苏很快反应了过来,“艾爷?”
方菲一怔,接着红着眼睛小鸡啄米般猛点头,“我猜想,也许是他们做的……但我也不知道,我……”
阮苏微微皱起了眉。事情兜兜转转,好像还是回到了起点。江柯凡在一旁更是不解,拧着眉吐槽,“这家伙究竟是什么来头?”
方菲用手绢擦了擦眼睛,“他是个地痞癞子,在村上拉帮结派,不知不觉就已经成了一股恶势力……村上不少人都受过他的欺负。”
阮苏顺势往下套话道,“你是想说,之前渡劫日的那些命案,其实很有可能就是这个艾爷……”
“我!我——”方菲的声音逐渐弱了下来,“……没有这么说。”
阮苏看了江柯凡一眼,又问,“事情发生的那天,他们有没有来找过你,或者池欢?”
方菲一脸恍惚地回忆说,“那天白天池欢出门运货了……很晚才回来。”
阮苏和江柯凡对视一眼,方菲立马像是着急地解释说,“我丈夫向来安分守己,对我也百般好,是个很老实的好男人、好丈夫。”说着,她一边痛苦地指了指头上的金簪,“这簪子,就是他当初送我的定情信物。我一直戴在头上,舍不得取下来,提醒自己不要忘了他。”
这时候,方菲已经哽咽到说不出话来了。阮苏看她的情绪快要失控,就点到为止地站了起来,“……嗯,我知道了。”
方菲的目光随之上移,阮苏这时礼貌地朝她点了一下头,“今天打扰了。夫人,过几天我们再来拜访您。”
方菲犹豫地点了点头:“……嗯。我就不送了,请两位慢走。”
临走前,阮苏把手中的糖果丢回了糖盒之中。两人并肩走出糖铺的大门以后,不约而同地顿住了脚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