岐南瞥了眼他身上白底银纹的皇天剑门风格服装啧了一声：“看起来你适应得挺好嘛。怎么样，逐光剑君可好些了？”
　　燕南歌笑起来：“阿清他早已无恙，就是这些年一直很挂念你这个救命恩人啊。不如你等会儿随我一道回去喝杯茶？”
　　岐南被他那句“救命恩人”说得略微有点不自在，扒拉了一下头发，清了清嗓子：“你别这样。你说救命之恩我还以为你要接一句以身相许呢。”
　　燕南歌：“……”
　　燕南歌额角蹦起青筋，似笑非笑道：“这么多年没见，我本来还想对你这刚刚死而复生的家伙好点，但怎么你一张嘴说话我就这么想揍你呢？”
　　岐南一脸无所谓：“但我也是源境了，我觉得你现在不一定能打得过我。”
　　燕南歌：“……闭嘴吧你。”
　　岐南哈哈笑起来，摸了摸下巴道：“说起来我回来的路上瞧到了不少机械流文明的痕迹，没准等源灵潮汐消失后，你们机械流真能取代如今的炼道流派成为主流啊。”
　　“源灵潮汐……消失？”燕南歌眉头微蹙，“你在说什么？”
　　“哦，你们还不知道呢。”岐南随口道，“归元崇拜的‘混沌’你还记得吧，源灵就是封印那个东西的‘阵眼’，而我和峸鸿就是进入了那个封印中。相关的事情估计过段时间就会发布出来，我现在就不提了。对了，我还看见了你那个小徒弟夜澄——人家的年龄至少是你的几十万倍啊，你居然趁人家失忆占人家便宜！啧啧啧，在下简直佩服到五体投地啊。”
　　夜澄的身份问题，早在几十年前他们就有所猜测了，因此这会儿听岐南胡说八道燕南歌连眼皮都没眨一下。他蹙眉追问：“你进了那个封印？那如何解决天劫的问题你可有头绪了？归元这些年被打压得厉害，但天劫的隐患却愈演愈烈……”
　　“不必担心。”岐南看着他道，“已经有解决办法了。”
　　燕南歌眉头微松：“什么办法？”
　　“在源灵外，再套一层封印，而后利用源灵本身的力量彻底抹平隐患。而只要这个方法成功——无论是源灵还是‘混沌’，都将不复存在。”岐南伸手点了点额角，“具体的方法，已经烙印在我和峸鸿的脑海中了，只待逐步以传承秘术刻录出来，而后联合各道修士将之实行。”
　　闻言，燕南歌顿时一惊。他安静了片刻后不由感慨道：“好大的手笔。”
　　修真界有传说，“源灵”是无上的伟力、是灵力的源头、是孕育了万物的至高存在。
　　这个传说或许并不为真，但却足以完全诠释出修士们对源灵所蕴含威能的敬畏。或许在听到源灵是“混沌”的封印时，他还能因为时代的久远和一些心理预期而保持冷静，但当听说源灵将在这个时代消失时……
　　没有哪个修士能够不心生波澜。
　　岐南曾经也为这疯狂的想法震撼过，但在被逼着连续背了八十多年的各种秘纹、玉简后他已经彻底淡定了。他安慰燕南歌：“其实还好，源灵消失这事儿怕是得在几千、甚至几万年之后了。我们只要在十年内把基本框架搭建出来，天劫和归元的问题就会自然解决……相信有皇天剑门在，已经不会有太多问题了。”
　　燕南歌沉默了片刻，轻叹一声，终于再次微笑了起来：“还没说过，恭喜你成为永生的源境。”
　　岐南也笑了。
　　“对了，”燕南歌忽然想起什么，“你和峸鸿结契没？我还等着参加你的道侣大典呢。”
　　岐南闻言顿了顿，眼睛悄悄往边上装满符阵道玉简的架子上瞥了眼，而后收回目光，调侃道：“你怎么回事啊，为什么比我还着急？”
　　燕南歌呵了一声：“我九十多年前就做好了要送你的贺礼，谁知道你这家伙居然能拖到现在。你知不知道保养一件无主的高阶法器有多费灵石？”
　　岐南：“……”
　　啧。
　　这只乌鸡简直就是奸商在世。
　　他沉吟半晌，最后有点不太自在地扒拉了几下头发，眼神瞥向一边，小声道：“没多久了，估计就这几天了吧。”
　　毕竟这些天峸鸿都暗示他好多回了。
　　而且。
　　他其实也很期待那一天的到来。


第136章 成为源境的十九天
　　峸鸿将青山城的一切真相告知了皇天剑门的众修士, 而后众修士在商议过后, 一致决定趁为峸鸿举办庆典之机将此事公诸于众。
　　于是当受邀前来的宾客们陆续抵达皇天剑门后, 都纷纷被得知的事情惊住了。
　　“源灵是上古修士封印混沌的阵眼？”
　　“金乌之核是源灵的碎片？”
　　“什么？源灵里有一个存活了两亿多年的老怪物？！”
　　“你们准备引动源灵的力量将混沌消灭, 然后源灵就不存在了？”
　　“引动源灵之力的方法你们已经找到了？！”
　　场面一时间骚乱无比, 这种事情太过令人震惊。若非说话的人是峸鸿剑君, 恐怕众修士一时间还无法相信这些事情。
　　不过在场众修士毕竟都是活过漫长岁月, 见识过不少大场面的人物, 在短暂的惊愕后还是逐渐冷静下来。
　　玄镜宗宗主蹙眉看向峸鸿, 沉声道：“峸鸿剑君，非是我等不信你。只不过此事事关重大, 还望您能拿出证据来。”
　　峸鸿冷静地回视他, 道：“自然。”
　　他伸出食指点在眉心, 而后一缕神魂被他慢慢引导而出, 而后注入一枚早准备好的特殊传承玉简中。待传承稳定下来, 峸鸿看着玄镜宗宗主摊开手，道：“请。”
　　玄镜宗宗主稍犹豫片刻, 很快伸将传承玉简摄取到了手中。
　　这种传承玉简为了保留最全面的信息，造价格往往非常高昂, 而相应的，它也不可避免的会留存极多确切存在的法则残留，使其的威能存续不灭。这就导致如果给出传承的人不怀好意，在传承中动手脚, 那接受传承的修士就基本上不可能不中招。
　　不过玄镜宗宗主这时愿意冒这个风险去查看传承, 一是对自己的实力自信, 二就是他对皇天剑门下一任门主的品行十分信任。
　　正如源界一向以来的共识——皇天剑门就代表着源界的正义。如果连皇天剑门的峸鸿剑君都是心思歹毒妄图颠覆源界，那这个世界就没救了。
　　玄镜宗宗主一点点查看着这份传承，随着时间的推移，他的表情逐渐变得古怪。等他放下玉简，他的神色间已经带上了浓浓的诧异。
　　“……实不相瞒，”玄镜宗宗主慢慢道，“这份传承的内容，似乎与我玄镜宗有几分相似，似是出自同源。”
　　闻言，在场修士的眼神纷纷微变。
　　玄镜宗是源界最古老的势力，而他们也正是对源灵的研究最为深入的一个门派。现在玄镜宗的宗主居然说峸鸿拿出的这份传承……与他们出自同源？
　　玄镜宗宗主缓缓吐出一口气，道：“以我所知窥探此封印之密……我相信这方法是真的。”
　　修士们面面相觑。
　　皇天剑君此前一直坐在上首位默默听着，直到此时才开口道：“如此，便不要犹豫了，立刻开始施行吧。”
　　其余修士保持沉默，默认了皇天剑君的决定。
　　归元与天劫，是困扰了源界亿万年之久的难题。它们如同附骨之蛆，驱之不散，转瞬即生。如今终于有了机会能根除它，即使这个方法有些冒险，他们也愿意去做。
　　此事被迅速敲定。而在得知了封印的百年期限这种情况下，所有人都无法安心下来举办庆典，最后终于决定——暂且押后庆典，先将封印的外层搭建完毕，以巩固青山城的稳定。
　　而其中，峸鸿与岐南主要的任务就是不断制作传承玉简，将这些从青山城中带出的知识分配给合适的修士。
　　皇天剑门再次对外公布了一纸招集令，与此同时也将所有的真相都通过玄镜宗与天宝门合办的邸报广而告之。
　　已经干掉对家坐稳源界第一商会位置的天宝门，再次积极响应了此事。天宝门门主请来神舟阁护送这批价值天文数字的珍宝，并亲自随队前往了皇天剑门以表心意。
　　也借此机会，时隔数十年后岐南再次见到了天宝门这位曾给自己留下过深刻印象的童夏门主。
　　“行墨客大人！”
　　岐南听见一道磁性十足的陌生声音从不远处热情响起，眉梢微微一挑，转头看去。就见一名身穿华贵金边黑袍、长相英俊斯文的男人大步走了过来，脸上带着热情洋溢的笑容：“好久不见！您没事我真是太开心了！”
　　“……”岐南盯着这人瞧了两秒，终于从他身上的气息辨认出了些端倪，“童夏门主？”
　　童夏朝他伸出双手，笑眯眯道：“哎呀，您能记得在下，在下真是荣幸万分啊！”
　　岐南的眼角微微一抽，伸手和他握了握。
　　这家伙……
　　岐南回忆了一下上次见到童夏时他的模样。
　　长得斯文秀气，身着金边黑袍，脸侧还生着对蜿蜒黑亮的角，看上去整个人都透着内敛的富态。而且尤其让他记忆犹新的是，童夏和他握“手”时伸出来的那只羊蹄。
　　结果现在童夏瞧着却已经完全是一副人类的模样了。
　　啧。
　　也不知道他是不是为了在万界那边更好的做生意，毕竟万界的人族修士比例相当大，这副模样也相对讨喜得多。
　　“上次一别，出了不少意外，我们的合作也没能进行下去，”童夏遗憾感慨，“不过现在一切都逐渐重新走上正轨啦，不知行墨客阁下您……意下如何呢？”
　　岐南停顿了一下，笑道：“当然，我已经准备好了。”
　　早在进入青山城之前，他就已经对践行自己的道有了方向。而在突破至源境之后，他有了更强的感知；在阅读夜澄给他的那些玉简时，他的眼界和知识储备也在飞速增加。
　　如今的他，早已有了更进一步的能力。
　　或许数百、数千年后，当他彻底消化完这些年沉淀下来的收获，“灵纹熔炉”便将取代如今的主流丹道，传播到源界的每一个角落。
　　不过在那之前……
　　岐南拿出一份玉简递给童夏，道：“您可以看看这个。”
　　童夏连忙双手接过玉简，而后仔细查看起来。他的表情有些惊奇：“《炼丹计算学》？这……瞧着倒是有几分炼道机械流的感觉啊。”
　　岐南笑道：“的确是从那里得来的灵感。不过童夏门主，您有没有想过——为何以往那些年，这种精确计算的方法没有发展开来？”
　　童夏沉吟片刻，道：“是因为同一的计量单位无法被普及开来。”
　　十二源灵互相干扰，将无形的壁垒隔绝在了十二洲之间。无论是什么东西，想要在两个不同的大洲之间流传都极为困难。而计量单位这种基于沟通、交易而存在的事物要统一也就变得极其困难且无意义，而且很难保持绝对精确。
　　一般情况下，生活中依靠测量器具是可行的，但一旦精确到炼丹、炼器、制符之类的事情，测量器具就无法胜任了。
　　这个答案一出口，童夏的眼睛忽然就亮了起来：“您是说……”
　　是的，以往十二源灵会干扰信息传播，但如今他们谋划的事情——不正是会导致十二源灵不复存在吗？
　　这是一个绝佳的商机！
　　岐南压低声音笑道：“您想啊，既然有了统一的计量单位，那测量的器具是不是也能由天宝门统一做起来了？这可是个赚钱的好机会啊，童夏门主。”
　　童夏呼吸急促，双眼闪闪发光：“对！您真是个天才！”
　　岐南拍了拍他的肩膀，郑重道：“这事就交给您来把控了，相信您不会让我失望的。”
　　童夏笑了起来：“行墨客阁下，您可真是个绝佳的合作伙伴啊，我越来越欣赏您了。”
　　岐南不置可否地笑了笑，目送着他兴冲冲地跑远，最后缓缓吐出一口气。
　　如此一来，或许他的道心誓便真的有实现的那一天。
　　虽然，能够达到符合他要求的精度的测量器物，其售价也必然昂贵；能用以炼制洗髓改命丹药的灵植价格也不会低到哪去。
　　但他本来就不是为了让每一个人都拥有灵根，不是吗。
　　他所想要做的，只是给那些受困于灵根的凡人，一个拯救自己的希望。
　　而他也相信，那些渴望拯救自己的人们，必然会死死抓住这个机会。
　　就如当年的他一样。
　　……
　　三年后，终于一切事物尽皆就位，而各个修士也已经熟悉了分配到自己身上的那部分任务。
　　在归元之乱后，源界再一次展开了一场规模浩大的行动。
　　没有任何意外，一张稳固的“网”悄然展开，将十二源灵连为一体，缓缓收束。
　　终于，在恒定轨道上运行了数亿年的源灵，缓缓脱离了它原本的轨道。
　　而就在这一切发生之时，在那座无人之城中，夜澄若有所觉地抬头仰望那灰蒙蒙的天际，唇角扬起一抹笑容。
　　“阿澄。”
　　夜澄一顿，微笑着回头看向身后的红发姑娘：“怎么了，阿辉？”
　　徐辉抱着手臂，气鼓鼓地瞪他：“我想起来了！你这个坏蛋一直在骗我！而且居然还一会儿变一个花样，太过分了！”
　　夜澄闻言眼睛微微睁大，整个人怔在了原地。
　　徐辉生气道：“而且你居然还骗我说我有了孙子！你这个坏家伙！你明明都还没有和我圆过房！你……咦？哎？啊……你、你别哭啊，对不起是我说话太重了，天哪你怎么哭了？我以前从来没有见你哭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