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合体期震惊了，“你的灵魂强度怎么可能这么高！”
周围的族人中也响起了一片骚乱的议论声，纷纷朝岐南投来异样的眼神。
岐南嘴角微微一抽。
这不是废话嘛。
你眼前的可是一个大乘期修士呢。
第63章 薪火不灭的十六天
合体期用古怪的眼神看了他半晌, 终于问道：“你叫什么名字, 父亲是谁？”
岐南顶着一副惶恐的表情连忙答道：“回上仙，我叫杨兴。我是个孤儿，没有父亲。”
合体期没有追问, 皱眉思索了一会儿, 放下怀里抱着的小孩, 对小孩的父母道：“二哥, 我突然想起点事, 小侄子就先交给你看着, 还有这位新找回的族人也先交给你了, 没问题吧？”
那男人猛地一震，立刻应声：“当然, 我一定会好好照顾他的！”
合体期点了点头，转身离开了。
岐南看见男人眼底暗含的惊喜，目光微微一闪。
这些人是什么意思？莫非是……将原本想要让这个“二房幼子”去做的事情换到了他身上？而联系他态度转变的时机, 恐怕这事情还和灵魂强度有关。
果然有问题啊。
岐南按耐下心底的疑惑, 跟着这位“二哥”走了。一路上这位二哥都热情得过分，仿佛生怕他跑了似的。
而他的妻子则趁他们不注意悄悄带着儿子离开了他们附近。
这群人的态度让岐南越发肯定了自己的猜测。
“我刚回家族, 很想了解一下自己的身世。”岐南不动声色地试探道, “如果想要看一看家族祖辈的历史，该去哪里呢？”
二哥犹豫了一下, 伸手给他指了个方向：“那边, 那座黑色的塔尖你看见了吗？那就是我们杨氏的藏书阁, 家族的很多秘籍和历史典籍都放在那里。不过藏书阁一般不让人进, 你最近先安顿下来吧，等过段时间，族叔疏通关系带你去。”
岐南表面答应得好好的，结果转头夜里就扛着峸鸿剑君悄悄潜入到了那座黑色尖塔外。
“这藏书阁里估计也没什么好东西，”岐南绕着黑塔转了一圈，一边观察上面铭刻的秘纹一边和峸鸿传音，“你看这阵法的灵力波动只有出窍期巅峰，而且结构也很松散，连皇天剑门最外围自动给灵田浇水的行云阵都比不上。而且破解起来也很容易，只要从左十七坎位、上八十六离位和中四艮切入阻断秘纹，再叠加一个叠灵阵就可以轻松开出一个任人出入的窗……”
峸鸿沉默着听他一个人咕哝了半天，半晌后才传音安慰道：“别紧张。”
岐南的传音一顿，问：“你怎么知道我有没有紧张？”
峸鸿：“你心绪不宁时，比平时多话。”
闻言岐南愣了一会儿。
这大少爷明明什么都看出来了，怎么平时还能表现得像是什么都不知道一样。
他伸手扒拉了一下头发，道：“也不算是紧张……就是想到或许马上就能看见我娘的过往，就有些……”
说到一半他又顿住了，片刻后无声叹了口气：“算了，不说了，我们进去吧。”
岐南拿出铭纹笔按照自己方才说的办法破了藏书阁的防御阵，又在这个缺口外画了一个幻阵做掩饰，随即就翻身进入了这黑塔。
黑塔内部空空荡荡，一片寂静。墙壁上镶嵌着的几枚长明珠似乎已经许久没有添置过灵石了，在黑暗中散发着昏暗的光，只能隐隐约约照亮周围几座书架的轮廓。
岐南的目光在书架上那些典籍间一一扫过，漫步向深处走去。
这里的昏暗并不能影响大乘期修士视物，他可以轻易分辨这些书籍的种类和封面。
“看来还真没放什么重要东西啊，”岐南感慨道，“不光防御松散，这些书籍的材质也都是凡物，居然连修士常用的玉简都没有几个。”
他们一路搜寻，直到来到了藏书阁的顶层，才终于找到了此行的目标。
岐南下意识屏住了呼吸，而后缓缓伸手，将那本名为“濮阳”的厚重书册拿起。
这本书的前面三分之一，记载了一个姓“杨”的家族在一位天骄的带领下一步步崛起，并投身翎吴皇朝麾下，成为王侯世家的故事。
而后，这位天骄获封了一片封地，他为之取名“濮阳”，杨氏也自此更名为“濮阳氏”。
这位天骄最终止步于出窍期巅峰，于六百八十九岁时，寿终正寝。但他的余荫庇护着他的子孙们，后人虽修为难以企及先祖，却也元婴频出，在翎吴皇朝中站稳了脚跟。
直到书册翻过了五分之四时，岐南看见了一个熟悉的名字。
「万年历八千两百六十一年，天眷濮阳，家主长女“笙芸”之灵根为第二等“单木灵根”。」
母亲……
原来您竟是单灵根吗，那为何后来会落到如此境地？
岐南的手指微微收紧，强行稳定心绪，继续往下看去。
「濮阳笙芸突破金丹期时年仅二十一，声名远播，万人钦慕。当朝皇帝【涂黑】放言愿予以妃位，被拒。万年历八千两百八十七年，濮阳笙芸于历练时陨落。」
岐南的瞳孔骤然一缩。
而后的书页明显被撕去了十几张。终于，在大段被墨笔涂黑的污渍后，又出现了清晰的字迹。
只是书写的字迹明显变了，且语气从原先的平和超然变得极端情绪化。
「狗皇帝，尔竟敢暗害我长女笙芸！此仇必以血偿！」
「吾，濮阳牧，濮阳氏族第七任家主，愧对先祖，无法护得家人周全。吾与三位长老商议，将不惜一切代价向翎吴皇室复仇，以慰百余年前笙芸之仇。」
「然吾等天赋平庸，无法抗衡翎吴之势，唯有剑走偏锋。」
「待吾等故去，家主之位将由吾弟之子继承。」
之后的语句似乎又是另一人记录的，他记载了“濮阳”舍弃姓氏，重新变为“杨氏”举族叛逃。
而后的篇幅里再无出现这件事的相关描述，只有一句平平淡淡的侧面陈述为这场壮烈的复仇画上了句号。
「万年历八千四百零七年，翎吴灭国，皇室举族尽灭。」
岐南盯着那句话沉默了许久。
很显然，那位家主、他的祖父“濮阳牧”成功了。
但这只言片语中，却并未记载他是如何做到的，也未有人提及“杨氏”如今又是何处境。
岐南目光幽深，眼神极其冰冷，却又透着点茫然。
他曾经以为自己的母亲是因为灵根天赋太差，无法修炼自救，才落得那个境地。他会走上如今这条路，也是因为母亲的影响。
却未曾想，她其实曾经是个备受宠爱的天骄，只是被人暗害至此。
看来都是他误会了，她需要的根本不是改变灵根的秘术。
岐南合上书籍，闭眼轻轻叹了口气。也许是时间的确过得太久了，他除了难过以外，竟然还觉得有些解脱。
好吧。
那从此以后，他为灵根这条路所做的一切努力，都只是为了自己了。
许久后脑海中纷杂的念头才逐渐褪去，岐南慢慢回过神来，这才发现峸鸿似乎一直频频看向自己。他有点疑惑地看过去，传音问道：“怎么了？”
峸鸿那张变成黑蛇后越发面瘫的脸上什么表情都看不出来，但岐南觉得他似乎有些欲言又止，最后什么都没说，只是动了动尾巴。
手上传来的拉力让岐南下意识低头看去。
他看见自己空着的那只手不知道什么时候居然又捏住了峸鸿的小尾巴尖儿，居然还丧心病狂地给他打了个结。
岐南：“……”
岐南赶紧松手并替他把结解开，干巴巴地说道：“那什么，对不起我错了我真的不是故意的。”
峸鸿转头看了他一眼。
岐南头皮一麻，脱口而出：“要不我让你捏回来吧？”
第64章 薪火不灭的十七天
这话一出口, 岐南就感觉到峸鸿剑君的身体有一点点僵硬, 片刻后才道：“不必。”
岐南观察了片刻峸鸿剑君那张蛇脸，终于放弃了想要从上面看出表情的愚蠢想法。他想了想，说：“那我们分头看看这藏书阁里有什么信息吧, 说不定能找到些这史册中缺失的经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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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藏书阁中绝大多数的书籍都是一些先人的杂谈或手札, 而作为一个拥有合体期修士的家族, 这里本该有的修真秘术却实在是少得可怜。
岐南合上了手中的《狐妖记》, 有点不耐烦地扒拉了一下头发。
这都是什么啊, 怎么连凡人的话本都混进来了。这里其实不是藏书阁, 而是杂物堆吧？
他又在这层楼转了两圈, 最后决定下楼去找峸鸿剑君。
这藏书阁里，看来有用点的、信息量多些的书籍都被人拿走了。不过既然会这么做, 那就证明这里面的确有问题。
看来具体的事情，可能得直接从这杨氏族人口中套话了。
岐南一边思忖一边向感应到峸鸿所在的方向走去，在绕过最后一个书架后, 他的呼吸猛地一顿。
只见昏暗的长明珠亮光下, 峸鸿剑君捧着书垂目阅读的颀长侧影被镀上了一层朦胧的金边。他的鼻梁高挺，下颔轮廓极其完美, 即使只是一个影影绰绰的轮廓, 也能让人为之心驰神往。
峸鸿察觉到岐南的到来，抬起头向岐南看来。
岐南盯着他看了几秒, 当着人面光明正大地拿出留影玉简把这一幕收录了下来, 而后在峸鸿疑惑的目光中直白道：“你太好看了, 我忍不住。”
峸鸿闻言纤长的睫毛微微颤了一下, 在周围迷蒙的光芒照耀下仿若有浮金流动。他将手中薄薄的书册递给岐南，岐南见状微微挑起眉，接过这书册看了一眼。
《翎吴国风土轶闻录》。
看这名字就知道肯定又是哪个人撰写的杂谈，而且明明白白的从书名就告诉读的人这些事情的可信度不高。但既然峸鸿剑君会将这本书挑出来，总该有其特异之处。
岐南翻开书页看了一会儿，发现这写书的人似乎格外较真。分明是轶闻，但这人却非要将一些事件发生的时间确定到具体日期，并在一些事件旁边还会标注这是笔者的推测之类的声明。
……有点意思啊。
他微眯起眼睛看向峸鸿求证。
峸鸿低声道：“这书，多半是《濮阳》的其中一位记述者写的。”
岐南的眼睛微微瞪大。
峸鸿与他对视着，解释道：“这古籍并没有标注笔者姓名，或许是这个原因才被遗留在此。但它的写作时间大约在四百年前，而对照《濮阳》那个时期的字迹，其中有一段与之能够吻合。”
说到这里，峸鸿剑君微顿了片刻，抬步走到岐南身边，伸手将书页翻到其中一篇章。
它的标题是：「大乘期老祖的两万年不死传说」
岐南的瞳孔猛地一缩。
源界大乘期修士的寿命极限是一万年，这个数字无论对哪个种族都是如此。或许一些天赋异禀或另有奇遇的修士，能将这个时间延后到一万零几百年。
但无论如何，两万年实在是太离谱了，除非这个大乘期其实是源境伪装的，不然绝对不可能。
“锁定成书时期在四到六百年前，筛选出其中有关高阶修士的部分，”峸鸿说，“符合条件的大约有七十来册，再联系杨氏对灵魂强度的看中……”
岐南隐隐觉得毛骨悚然。
他听见峸鸿的声音变得有些压抑：“……得出两种可能。”
“一，传说为假，是翎吴皇室身后的修士在报复。他被濮阳氏引开，回归后得知翎吴被灭门，于是寻到了如今的杨氏将之囚禁于此慢慢虐杀。那名合体期或许就是他的‘看门人’。”
“二，传说为真，那这名大乘期必然是惯犯——他以替濮阳氏报仇为名，要求濮阳氏高层自愿付出灵魂，并在此后逐渐圈养了失去领头人的濮阳氏，将他们变成了自己放牧的‘羔羊’。”
岐南的声音有些干涩，有种不好的预感：“那他要濮阳氏的灵魂是……”
峸鸿垂目看向那个标题，沉声道：“制作‘灵魂胎膜’。”
岐南猛地握紧了拳头。
源界所有生灵的寿命都受到两方面的影响，一是躯壳，二是灵魂。
修士的躯壳在合体期巅峰时便会停止衰老，永远维持在巅峰状态——然而他们的灵魂却依旧会在源灵潮汐中离散，直到臻至源境方才能真正获得永生。
然而渡劫的陨落概率，对于散修而言实在是太高了，并不是每个修士都有勇气去拼死一搏的。
一些没本事加入宗门的修士，就在求生欲的驱使下走上了一条邪路。
——他们盯上了灵魂唯一没有离散的时期，也就是幼儿被孕育到成年的这段时间。
生命的繁衍，是源界最伟大的奇迹。
而达成这一奇迹的唯一条件，就是那层从母体带出的“灵魂胎膜”。
这层灵魂胎膜，其实并不是凭空出现的，而是幼童的父母将自己的灵魂分给了自己的孩子，以自己为代价，保护自己的后代平安成长。
然而在幼儿灵魂未全时，他们只要分出一丝灵魂就可以将之庇护住；但对于一名拥有完整而强悍灵魂的大乘期修士，却必然要用数亿倍、乃至于数十亿倍的代价去填。
可想而知以此法续命的修士到底得干出多么丧心病狂的事情来。
岐南的牙齿咬得咯咯作响，深吸口气努力平复了心绪，冷静道：“这只是猜测，不一定是真的。”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