元岳探过身,就着祝弃的手喝了一小口,立马皱起了眉。
“好苦。”酸涩的味道在口中久久萦绕不去,元岳吐了吐舌头,诚实地说出了自己的感想,“不如奶茶好喝。”
“小呆子,刚刚这一口,就抵得上好几大杯奶茶啦!”
元岳不服气:“怎么会有人用奶茶换这么难喝的东西?”
“那是你的喝法不对。”祝弃转了转眼珠,笑着瞟了他一眼,“喂,要不要来学习一下大人的喝法?”
“什么是大人的喝法?”元岳正说着,祝弃仰头喝了一大口红酒,拉过元岳,吻上了他。
醇香的酒液流淌在两人唇齿之间,甘甜芬芳,又带着些微的苦涩与辛辣。入口柔滑而甘冽,口感绵长,回味无穷。
与之前浅尝辄止的亲吻不同,这一次,祝弃似是下定了什么决心,动作更加热烈,也更加主动。他并没有什么技巧,却极尽热情,仿佛将灵魂燃烧殆尽,将生命的一切美好、对未来的一切希冀,都深深地灌注在这一吻之中。
夕阳西下,大地遍染余晖。正值华灯初上,光芒次第延伸向远方,像是永不散落的烟花。
然而光芒却没有照亮这小小的一隅。房间内没有开灯,暧昧的昏暗中,传来模糊不清的喘息与低语。
“感觉……怎么样?”一吻过后,祝弃喘息着问。
元岳的呼吸也变得急促,片刻后才道:“很好、很好。”
“还有更好的呢。”祝弃笑了笑,环住元岳的脖子,在他耳边轻声道,“我穿……给你看,好不好?”
“嗯!”
元岳重重点头,想要拥抱祝弃。祝弃却一笑,轻巧地从他怀里溜走,朝他做了个手势:“稍安勿躁,等我。”
元岳坐在桌前,盯着杯中剩余的红酒。
酒液在微微晃荡,一如不断震颤的心湖。
他固然心性沉稳,但这个时候,谁能沉稳得住?
对接下来要发生的事,他隐约有些预感,又莫名有些羞涩,更多的则是期待与喜悦。
就在今天,他与祝弃将更加亲近,两人将亲密无间,而未来、未来……
元岳闭了闭眼,伸手端起桌上的酒杯,一饮而尽。
没有祝弃,这酒依然是那样苦涩,只有仔细品味才能尝出那一丝来之不易的甘甜。元岳为自己又斟了一杯,他好像明白,什么是“大人的喝法”了。
祝弃躲在浴室里换好衣服,仔细卸掉了脸上的伤疤。镜中的容颜有些许陌生,他摸了摸自己的脸,少见的有些为容貌而自卑。
虽然是挺帅的,可毕竟是个男人,穿这种衣服,真的能好看吗?
祝弃嫌弃地看了一眼身上的衣服,还是感觉有些奇怪。后背和屁股都凉飕飕的,脑袋上还支棱着俩傻得冒泡的耳朵。唯一能看得下去的,就是裙下露出的双腿,毕竟底子在这里,笔直修长,勉强算是顺眼。
终于做好心理准备,祝弃深吸一口气,踹开浴室的门,雄赳赳气昂昂冲向餐厅。
“如果你敢笑,我就揍死——”
祝弃的威胁戛然而止。
没有取笑,没有惊讶,祝弃所设想的一切元岳可能会有的反应,统统都没有。
因为这小子坐在椅子上,抱着红酒瓶,竟然睡着了!
第96章 祝弃决意
这小子真睡着了?不会是用什么“神游”在做坏事吧?
祝弃心中起疑,过去一看,酒瓶空了大半,不觉忍俊不禁。他坐在另一张椅子上,静静看了会儿元岳的脸。
与他们初识相较,元岳的面容自然不会发生什么变化。可那时无忧无虑的坦然睡脸,此时却已经染上淡淡的疲惫。
祝弃受伤这几天,元岳寸步不离地贴身照顾。然而除此之外,还有别的什么牵扯着他的心神。
“今天就让你好好睡一觉吧。”祝弃站起身,走到元岳身边弯下腰,捏捏他的鼻子,“我换好衣服啦,你没看到,是你的问题。谁让你酒量这样浅,还学人家对瓶吹。”
“衣服……”元岳嘀咕着,猛然睁开了眼睛。
祝弃被吓了一跳:“醒啦?”
元岳眨眨眼,表情还茫然着,好半天才认出祝弃,开心地笑了:“你真好看。”
“啧。”祝弃嫌弃地别开视线,过了会儿转过头去问,“真的?”
“你真好看。”元岳又说。
祝弃扯了扯轻飘飘的裙子,暗道这到底有什么好看的,明明穿在可爱的女孩子身上才比较顺眼。这时又听到元岳如复读机一般地重复:“你真好看。”
祝弃明白了,合着这家伙还没醒,就是酒品比较好,喝醉之后就乖乖坐着,化身元岳牌复读机,说些不嫌害臊的话。
“行了行了,别夸我了。”祝弃给元岳冲了杯茶,塞进他手里,想把红酒瓶换下来。
孰料元岳还不想换,紧紧抱着红酒瓶说:“不要抢我的弃……嗝,弃。”
“弃你个头!”祝弃给元岳这个昵称肉麻得浑身一哆嗦,敲敲他的脑袋,“放手,我他妈才不长个瓶子样呢!”
元岳貌似认真地想了会儿,低头看看手里的酒瓶,点点头:“嗯。”然后一松手,祝弃急忙去抢救,才没让这一瓶价值不菲的红酒变成难以处理的垃圾。
“喂!”祝弃要发火,却见元岳用两只手捧住茶杯,乖乖坐着望他,表情真是纯良无比。
祝弃顿时泄了气,将酒瓶放回桌上,无奈道:“你是不是平时被我欺负多了,趁机报复我啊!”
“你真好看。”元岳又开始复读了。
“好好好,你也好看。”祝弃随口道,“把茶喝了,好好睡一觉。”
“我……我——”元岳说,“我……不想死。”
祝弃一怔。几乎以为元岳清醒过来,可他的目光却依然懵懵懂懂,明显仍在醉酒状态。
“你……”
元岳却把嘴巴抿得紧紧的。即便喝醉了,他好像也在懊恼刚才说出的话。过了一会儿,才嘀咕道:“不能,不能对祝弃说……”
“你说得没错啊。”祝弃笑了,“是呀,谁想死呢?我以前觉得活不下去了,想过死。可是怎么死呢?从楼上跳下去吧,死得太难看;万一运气不好,当场没死,还要受好几天的罪。割腕自杀吧,刀子那么快,割在身上一定很疼。后来,我想跟其他人一样,吸毒吸死,可毒/品又那么贵……最后想来想去,我发现,原来我还是不想死。”
他摸了摸元岳的头发,手指滑过发丝,眷恋地抚摸这张年轻而英俊的脸庞:“我原先以为,人的尊严呀、感情呀,还有许许多多的东西,都比生命更重要。可当我失去了父母的爱,尊严被人放在地下踩,还得赔着笑脸的时候,我才明白,没什么比命更重要。
“元岳,你也是一样。我跟你的命比起来不值一提,咱们才认识几天呀。等我走了,你或许会有些伤心,但只要好好睡一觉,太阳就会再次升起来。你还有好长好长的时间,可以做一切喜欢的事情。”
“喜欢……”元岳慢慢闭上眼睛,梦呓般呢喃着,“喜欢你。”
“我也喜欢你。以后,我再也不会遇到一个人,能让我这样喜欢啦。”祝弃低声说,“可是你会遇到别的、比我还喜欢你的人。因为你就是这样好,遇到你的人,都会忍不住用全部的力量去爱你。”
他在元岳脸颊上吻了吻,觉得有些湿润。一摸脸,才发现不知不觉中,泪水已经濡湿了自己的脸庞。
“哈,我在哭什么呢?”祝弃抹抹脸,“哈哈,元小呆有办法活下去了,应该高兴才是。”说着说着,他还“哈哈”笑了两声。这一次,是真心实意为元岳感到高兴。
元岳是那样善良,是祝弃遇到过的最好最好的人,他应当拥有很长、很好、很幸福的人生。
将元岳半扶半抱到床上,祝弃又看了他一会儿,好像要把一辈子的次数全部看完。最后,他吻了吻元岳的唇,低声说:“我出去一趟,很快就回来。”
祝弃走出卧室。天已经黑了,窗外的霓虹都市是那样璀璨而斑斓,美丽得仿佛一个遥远而渺茫的梦。
然而再美的梦,终究有醒来的那一天。
“喂。”祝弃拿出手机,拨通了一个电话,“我是祝弃。你的要求,我答应了。”
纪泽放下手机,思忖片刻,皱起了眉。
对面的人正懒洋洋趴在沙发上,见到纪泽脸色不对,饶有兴致地托着下巴,问:“怎么?那小子又想出什么坏主意刁难你?”
“不,他答应了。”纪泽说着,脸色凝重,“可是,我还没有凑够一千八百四十万。您能不能……借我点——”
对面的人原本正笑眯眯地听着,闻言一怔,敛起笑容。
“纪泽。”他打断了纪泽尚未出口的那个“钱”字,沉声问,“这个数字,你没有记错?”
纪泽原本汇报的是一千多万,此时才第一次告知明确数字。原本他并没有多想,觉得对方只是信口胡诌出一笔高不可攀的巨款,此时一经提醒,立马明白了这个数字的玄机。
元岳的命,只剩一千八百四十天。
“他是说,隐机者的一天,值一万块钱?”纪泽恍然道。
“不,他的意思是,与元岳在一起,一天值一万块。”那人更正,纪泽面露不解,他却没有进一步解释,只是把玩着手中一只纸鹤。
这只纸鹤有些灰扑扑的,一角有些黑色的污渍,像是干涸的血迹。
“把他接过来。”那人支起身子,纪泽连忙上前搀扶,右臂穿过他的膝弯,小心翼翼地将人抱起,“我要亲自见他。”
第97章 初遇师兄
元岳的师兄是什么样的人?
在此之前,祝弃曾经无数次地想象过。
一开始,他以元岳为蓝本,将师兄想象成年长的元岳,更加严肃,也更加正直。然而,纪泽的出现却让这个猜测成为幻影。
现在想想,纪泽虽然看起来呆呆的,好似被祝弃耍弄在股掌之中,却不着痕迹地达成了他的目的,让祝弃心甘情愿地离开。若非他的出现,祝弃永远不会知道,原来元岳与祝语霖的结合还有着这样的深意。
若元岳的师兄不是真的愚人,就一定是个深谙人性的智者。
但无论如何,有一点是确定的——
他会为元岳着想,这就足够了。
车子停了下来,祝弃拉开车门。
迎面而来的风夹杂着草木清香,在繁华的市中心,却隐藏着这样一处世外桃源之地。祝弃对此并不算陌生。
此时圆月高悬,正是万物沉眠的时刻。元岳已经酣然入睡,而祝弃却独自矗立于梦醒时分。
“请进。”纪泽站在别墅门前,做了个请的手势。祝弃沉默地跟了上去。
他此时的脸上已经卸去了伪装。纪泽开车来接他时甚至怔了片刻,好像认不出他似的。即便在此刻,纪泽的神情中依然有几分难以置信。
祝弃有心想逗他一下,可抬头望见旋梯,心情却变得压抑。
元岳的师兄就在上面。
他深吸一口气,抬腿迈上楼梯,拾阶而上。在纪泽的引领下,最终来到位于二楼的露台。
清风徐来,银华漫天,白的围栏,黑的树影,月亮恰好悬在深蓝色的夜幕正中,构成一幅绝妙的画面。
然而,任这幅月夜景色如何优美,此刻正懒洋洋斜倚在围栏上的人,却让这一切都沦为了衬托的背景。
那是一位美人。
用“美”来形容这名男子,毫无违和感。祝弃见到他的第一眼,脑海中除了这个字,竟别无他念。
面如冠玉,长发及腰,假若不是身上的休闲装,以及手中的手机,祝弃几乎要以为这人是个自古代穿越而来的美丽幽魂。
然而,这月下的美人一开口,就打破了一切唯美的画面。
“你就是祝弃?”美人上下打量祝弃一番,最后问纪泽,“怎么带了个傻子过来?”
这句话立刻将祝弃惊醒,他眨眨眼,一句“你才是傻子呢”险些要脱口而出,可想想对方的身份,终于是将这句话咽了下去。
纪泽一本正经地介绍道:“这个傻子,正是祝弃。”
“你才是傻子呢!”祝弃忍无可忍,看向美人,“喂,你就是元岳的师兄?”
纪泽勃然大怒:“你竟敢如此无礼——”
“纪泽。”美人一句话就让激动的纪泽消停下来,他摆摆手,纪泽便沉默地站到了一旁。
“没错。我姓纪,纪观其。”纪观其道,“元岳应当向你提起过我。”
“他说是你将他养大,教他本领。他很尊敬你。”祝弃目光复杂。
纪观其慵懒地笑了笑:“我可教不了他。他天生命格特殊,唯有天地有资格教养他。既然你来了,我想,我已经不必解释他的命格。”
“他……”祝弃闭了闭眼睛,涩声道,“他那么好的人,不该有这样的命。我听到了纪泽与他的对话,纪泽说,你有办法为他延寿?”
“哦。”纪观其修长的手指轻轻扣上围栏,漫不经心地敲打,末了道,“纪泽,给我拿个橘子过来。如果家里没有,就去外面买。”
纪泽点点头,沉默地走了出去。
支开纪泽,纪观其双手撑在栏杆上,用力似是想要撑起身体。这本是一个极为简单的动作,他却做得异常艰难。
祝弃原本在冷眼旁观,等他继续说下去,但见他身子摇摇欲坠,脸色在月光下更显惨白,饶是疑心这家伙使诈,终于是上前帮了他一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