所以,这事归根结底——他就不该咬简流那一口。如果没有那一口,他们可以永远是不相及的两条平行线,各做各事,两不相干。不必像如今这样,要分分不开,要合合不来。
饶玄把手搭在了简流肩上,迫近他的脸,盯着他的双眼说:“你做的事情我很佩服,可我还是很不爽。所以我觉得,我们迟早有一天,得好好打一次架。”
简流凝望他眼眸中的幽黑,嘴角笑出一个浅弧:“这一天不会来得太迟。我也很想自不量力地,跟鬼王大人好好的过一过招。”
七月底,正值容诺高二暑假,S.Kings的2辑MV拍摄告一段落。《天月》电视剧剧组预备次月月初开拍,将剧本给S.Kings送了过来。
五人团团坐在宿舍沙发上,剧本浏览了一遍,两眼差点那么一黑。
这部电视剧的题材是大型古装权谋爱情偶像剧,女主是刚从电影学院毕业的新人女演员——苏黎濛濛。名字确乎比较拗口,多念几遍,也大概能熟记。
这部电视剧的卖点,是卖得差不多快生朽味的“大女主”。
所谓大女主,自然是披了一层皮的玛丽苏言情剧。读懂这个内核,大家对角色的含义,就明白许多。别的东西可以记不住,记住爱女主就对了。剧名取名《天月》,当然是因为女主角的名字就叫天月。
因为是“大女主”剧,所以官方没有指明男主是谁。首先女主是个从小国破人亡、家人死光的楼兰公主。被一个武林门派收养,一心想要报仇。长大成人后,她潜入敌国,与敌国众皇子发生一段又一段缠绵悱恻的故事。
简流的角色分量还挺重,是爱她的敌派弟子,后来成为她的影卫,一直暗中保护她。饶玄是爱她的本门师兄,等她进宫报仇后一直跟她里应外合,暗里明里的帮她。
容诺是塞北国家的王子,来中原当间谍无意间受伤,被女主救了,自此对女主情根深种,不能自拔。但是因为他比较傲娇,所以这份情深藏于心,不敢表露。
海佑、雪弥是当年杀入楼兰的敌国皇子。在女主初入皇宫时,对她颇有戏谑之意。海佑对其虽不上心,还算温柔。雪弥则是一天到晚戏弄她。最后却也都情不自禁爱上了这个坚韧、勇敢的女孩子。
楚莱则是当年领军杀敌,逼死她父母的太子。一开始对潜进本国的女主充满警戒心与敌意,最后却深深爱上了她。后来登基为帝,欲立女主为皇后。女主却誓死不从,因此引发一段虐恋情深。
男性角色除了他们,还有尚晚世和郑须辙友情客串。
这部剧很明显想爆,想大爆,想拷贝《GO!GO!GO!》这档综艺节目的翻红路线。把这三家糅合在一起所产生的噱头,再用上一遍。
网友在电视剧开拍前的评论,也很中肯:女主角是新人。配角一群流量,还有非科班出身的歌手。演技等于没有。颜值盛宴与西皮粉狂欢节罢了。
楚莱看完剧本,凝了下眉:“这个故事,十分的眼熟。我好像在哪看过。”
雪弥把剧本放下,躺在沙发上:“十几年前花火量产的古言了解一下。”
饶玄看这个故事,看得哪哪儿不舒服,不愧是没跟上文化发展的天帝小崽子选出来的剧本,年代气息扑得他刺鼻。
楚莱看得比较开,耸了耸肩:“不管了,反正我最后当了皇上,恕我直言,你们四个在剧里都是我的洗脚婢,安心给我洗脚谢谢。”
雪弥温柔地说:“我他妈折断你的脚。”
第49章 今天的样子很好看
《天月》开拍第一天。影视城红叶山半山上。
今早拍完几场开头比较重要的戏份,暂时可以休息的楚莱、海佑、雪弥这三个敌国组,在休息区,各拿把折扇,死命扇风。
楚莱在2辑期换了造型,头发被染成西红柿一样的红色,鬓角假发网拢不全,因此发型较遮掩些。厚重的假发,戴久了闷得头直冒汗,热得他小风扇和扇子齐上手。
他们今天早上已“逼死”完女主全家,“灭了”女主的国。现在这场戏,该轮到飞花派的饶玄、太真门的简流出场。为了一睹饶玄戏中风采,三人戏装也不换,就跟到这里旁观。因为这个地方温差大,早上天气比较寒冷,三人假发戏服,都没觉得有什么不舒服。现在中午,太阳正盛,三人汗水直流后悔无比,恨不得立即身在酒店。
饶玄在剧里,走的是妖孽师兄的路线,因此服装稍为花哨,眼妆较为用心,眉角还点了一大一小两朵小花。
休息区观戏的海佑说:“玄哥古装还挺合适。”
“是啊,看他挺适应的样子。”雪弥暗暗赞叹着,“我今天刚穿上这身衣服,走两步就要摔一下,他就不会。奇怪了,我们三个这身衣服,无缘无故做这么长干嘛。”
海佑说:“古人穿长袍,难道不是身份的象征吗?”
雪弥惊讶:“是这样吗?”
楚莱笑了声:“这件事情居然要让个假洋人来告诉你,雪弥哥哥的小脑袋瓜是没被知识污染过的呀。”
雪弥扇子摇得急:“我的楚莱小可爱,信不信我一挥手直接把你脊椎骨从你嘴巴打出来呀。”
海佑拨了下还不是很适应的长假发,四处张望了下:“话说回来,容诺去哪了?”
“下山去试装了吧,他的戏份晚上才有。”楚莱说,“咱们档期比较赶,这戏越早拍完越好。他估计是没机会歇。”
海佑:“我还以为饶玄哥的戏他一定会在呢,他那么粘饶玄哥。”
几人正说话之际,一辆车开上半山,停在剧组前。
风熙穿得溜光水滑从车上下来,他一身骚气的粉色西装,戴着个反光到能当镜子使的大墨镜,像极一个浪荡人间的纨绔子弟。
导演见他来,热情地问候:“风总好。”
看来风熙来凡间短短时日,已建立了作为一个影视公司老板,比较合格的交际圈。
“顾导好。”风熙大步走来,跟顾导打了声招呼,“我想自告奋勇,今天来当一下导演助手,可不可以?”
“风总说笑了,你哪里需要当什么助手啊?您在旁边帮忙指导,给点意见我就欢迎死了。马上开拍了,先坐吧,风总。”导演给他指了身旁一个空位。他说的当然尽是客气话,心里想的是这些有钱大老板,来看看戏还是可以的,当助手,真怕一窍不通帮尽倒忙。为了确保进度,还是拿他们当大爷供着最好。
风熙坐在座位上,看向懒懒散散侧躺在岩石上,还向他眨了下眼的饶玄。
摘下墨镜,风熙还了个眨眼给他。饶玄做出“躺着呕吐一下”的动作。
“现在这场是什么?”风熙问导演。
导演给风熙解说:“饶玄和女主红叶林风花雪月,太真门的简流来宣战,然后对女主一见钟情。”
风熙看饶玄躺姿散漫,真散漫出角色的灵魂来了,摇了摇头:这小子,永远这个德性。
导演喊预备。
补完妆的苏黎濛濛进入镜头内,饶玄维持侧躺的姿势,空出的那只手拿着个鸡腿,在嘴里啃。
导演喊开拍后,娇俏的小师妹苏黎濛濛,便甜甜地喊“师兄”,说:“你在这里呀?”
饶玄师兄对这个小师妹很是疼爱,所以看见小师妹来,笑得眯起双眼。因为妆画得妖艳,这一笑,更笑出美撼天地的韵味来。
同时这一笑,笑出风熙的感时伤秋。他仿佛看见几千年前,十方玄初登鬼王之座,群鬼簇拥中那意气无限风发的身影,深深地怀念了起来。
饶玄和苏黎濛濛你一言我一语,“风花雪月”了一会儿,没有什么差错地对完台词,一个小配角跑上来:“师兄,师妹。太真门的人找来了。”
这条过。
第二条,该太真门的简流出场。
太真门在这部剧里的设定,是个属于道家的门派。因此门人穿着,都比较像道士。
饶玄刚了解到这设定时,心里还想着,真是误打误撞,撞到简流的本业上了。
饶玄鸡腿还在嘴里啃着。一身暗云纹黑袍、头发高束发冠的简流,提着把剑,脚踏落叶慢步走来。饶玄听见声音,斜眼去看来人。冷峻的面庞,飘逸的身影进入视线,他啃鸡腿的动作,陡地停了一下。
定妆那天见过简流这身造型,今天红叶树下再见,微风吹拂,又是不同风味。风味一不同,饶玄看得不免就久些。
按理说,懒散地躺啃鸡腿,这模样与倾城绝世着实搭不上边。兴许是饶玄竟然把侧躺着啃鸡腿,给破天荒啃出两分“倾城绝世”的味道。简流定定望着这番“奇景”,也望得久了些。
这个互相凝望的画面,凝固了良久。
风熙翻起剧本:“这段,不是要让简流对女主一见钟情,饶玄对简流充满敌意吗?”
眼下,没有“一见钟情”,没有“充满敌意”。苏黎濛濛的存在,变得很是尴尬。快着急起来的神色,似乎在催简流“大爷您倒是快来一见钟情我”。
导演寻过奇怪的味来,喊道:“卡卡卡!你俩眼神不对啊!简流,你得看濛濛啊!”
饶玄被导演一嗓子喊,给喊回了神,忙把视线从简流身上移开,晃了晃脑袋。简流眼神收得不着痕迹,离开饶玄后,双眼中微不可觉的,不寻常的情绪,渐渐消失了。
还在拿扇子扇风的“太子”楚莱,眯起眼,警觉地发现:“我现在寻思着,绯闻嫂子刚刚那眼神,不像对女主一见钟情,是有点像对饶玄哥一见钟情。”
“他们也不是第一次见了,至少得——”海佑扳着指头数了数,“四五十见钟情了吧。”
雪弥纠正他:“那就不叫一见钟情,叫日久生情。”
海佑从字面上去寻找这个词的不妥当:“你说得不对,他们也没日过啊。”
雪弥看了看他:“你又知道了?”
中场休息时间,简流抱着剑,站在悬崖边看风景。
饶玄走过来,把吃得只剩骨头的鸡腿递到他面前:“吃吗?”
简流瞄了眼那骨头:“谢谢,不用了。”
饶玄“哦”了声。骨头就这么拿在手中,继续啃也不是,随手一丢也不是。
他们两个在这里说话,没人会来打扰他们。方圆十米内不可能出现私生,一些话也能放开了点说。
安静片刻,简流突然问:“你真名叫什么?”
饶玄被这冷不丁冒出来的问题,给问得发怔。想了会儿,说:“告诉你也不打紧。”说是不打紧,仍是迟疑了几秒,“十方玄。”
“十方玄。”简流在口中,把这三个字,认认真真念了一遍。复又念:“十方。”
十方玄侧头望去:“嗯?”
简流嘴角上翘,翘起个笑,凑到他耳边说:“今天的样子很好看。”
第50章 你不要出去
“草。”
草,一类植物的总称。别称“草本植物”,对应概念“木本植物”。正规英文名为“herb”,作语气词时,常作“fuck”。
这是饶玄坐在酒店床上,这三个小时,第四次作语气词使用,说出这个植物名。
简流那人,平时看着一本正经,生人勿近,男女皆忌,只有永世一人独美才能配得上他孤傲高尚的人生。委实没想到,粉丝见不着的地方,一个笑像释放出二十几年来憋着的费洛蒙一般,俯在他耳边,说让人软耳根的话。
反差来得过于猛烈,震撼得饶玄现在回想起来,心还直痒痒。
痒到这里,饶玄又第五次说出声“草”。是那个小子有问题,还是他有问题?是那个小子对他有问题,还是他对那个小子有问题?这两个疑问,思考程度不亚于深究宇宙奥秘,让他沉陷进一种脑子跟不上答案的极度纠结的苦恼。
这个剧组说不上很有钱,为了从演员身上节省经费,让出道以来就没怎么分开睡过的五个男人,再度同睡一间大房。
雪弥入住的第一个早上,便懒洋洋地说:“老姜说得对,什么楚海、海雪、玄诺、玄海的都是假的,5P才是真的。”
今天晚上,海佑和雪弥出去买宵夜,楚莱缩在窗户边那张单人沙发床上听歌。
容诺拍完夜戏回来的时候,已经深夜十一点。一身灰尘扑扑,回到酒店房间后,径直进浴室洗澡。
洗完澡吹干了头发出来,他倒在床上,蒙上被子,一声不响就睡了。饶玄叫他,他没应,一秒时间睡得死沉。十七岁,正是长身体爱睡觉的年纪。每天睡眠不足,抠出点能睡觉的时间,恨不得睡得天昏地暗。饶玄便不再吵他,让楚莱行动的时候也小声点。
海佑和雪弥买完夜宵回来,带了容诺的份。饶玄又去叫了两声容诺:“夜宵吃吗?”
容诺声音从被子里闷闷地传出来:“不吃。”
雪弥咬着根鸡爪过来说:“有你最爱吃的五香牛肉啊,不来吃吗?”
容诺说:“不吃,滚。”
“小兔崽子,睡个觉也这么大脾气。”雪弥隔着被子踢了他一脚,咬着鸡爪走了。
房间里三张床,两张双人床,一张单人沙发床。从出道开始就势要一人孤立全团的楚莱,当仁不让占了那沙发床,夜晚睡得大大咧咧。海佑跟雪弥互相抢被子,饶玄和容诺睡一张。以前跟容诺睡一起,容诺睡着睡着不是缠上来又搂又抱,就是抢被子踢人。今晚奇怪,安静得很,靠墙侧躺,一动不动。
到半夜,一声声咳嗽吵醒饶玄,饶玄辨别出发出这个声音的人是容诺,伸出一只手,手背碰了碰容诺的额头。容诺的额头,烫得他手背发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