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笙怔住了,以为自己听错了,连反应都没有了,只是轻轻眨了眨眼睛,声音还是抖着的,“可是,可是我不听话,偷跑出去了,我不该,跑出去的,你是,是真的,不怪我吗?”
眼眶里滚落下的眼泪,一滴一滴全落在了容胥心上,把容胥的心烫的像是被火烧着了。
容胥难得的有些无措,抬手把白笙抱起来,放在床榻上,在白笙睁大眼睛,惊慌的拽住他的衣角的时候,贴着白笙的腿半蹲了下来。
将白笙两只手握在手心里,容胥仰起头,指腹摩挲着白笙的脸,姿态放的很低,声音有些不易察觉的哑,“不怪你宝贝,这是我的错,怎么能怪你呢,别怕,告诉我,你在怕什么?”
这样的姿势将容胥周身最后那一点压迫人的气势也掩去了,白笙即使有再多的恐惧,心中也再生不起惧怕。
白笙终于有了勇气,低垂着眼眸,可怜巴巴的说出了自己的害怕,“我……那次,跑出去,你生气了,你还,还赶我走,你不要我了……”
自从偶然知道了还有山下的世界,白笙便被在心里种下了一个禁令,那就是不许下山,做什么都行,但不允许跑出孤界。
被好奇心趋使,白笙跑出去几次,无疑都是被逮回来,然后被爹娘姐姐苦口婆心的哄劝,后来靠哄不管用,狐王只能拿出严厉的姿态,狠狠训斥了白笙一次。
从此以后,白笙就安分了许多,他还是想下山,但他从那次挨骂中知道了,若是还没有化形,下山就是不对的,偷跑下山就是做了坏事。
即使后来还是在没人看管时,抵挡不住诱惑偷跑下了山,白笙心里满心都是愧疚。
再就是来了这里,容胥虽也会管着他,可有时也会愿意带着他出去玩,白笙的胆子就这样渐渐养大了些。
直到那次他偷跑出去找小宫女,容胥发了好大的脾气,白笙养了许久的胆子就这样被吓的一次性缩回去了,从那之后,白笙连离主殿太远的地方都不敢再去,
即使容胥解释了原因,他也要小心翼翼的想,偷跑出去一定是错了,所以容胥才会生气。
白笙的颤抖委屈,一句一句全是尖锐的刀,一刀刀插在容胥心上。
原来这才是症结所在。
白笙的心急担忧全是为了他,害怕恐惧却也出自他。
“宝贝儿。”
容胥手指微颤,拭去白笙眼眶下的泪,喘了口气,低声道:“那次的事,是我的错,你要是生气,就骂我打我,随你怎么样都可以。”
“可你要记得,你没有做错任何事,不需要为它害怕,你想去哪里都可以,想做什么都可以,没人能限制你做这些,更没人有资格为此指责你……”
白笙眼睛没有动,眼泪却直直的落了下来,滴在容胥手背上。
从没人对白笙说过这样的话,想做什么都可以,想去哪里也都可以,无尽的纵容和安心,除了眼前这个男人,没人给过他……
“……”白笙张了张口,因为嗓子里哽咽着,没有说出话来。
容胥见状站起身,细致的题白笙擦干净眼泪,低声说了声等等,就转身想去桌上给白笙倒被茶水过来,却被白笙拉住了手指。
“我……”白笙皮肤太细白,只掉了这一会儿的眼泪眼眶就已经变的红红的了。
白笙吸了吸鼻子,仰头望着容胥,突然弯着眼笑了,眼睛里盛满了星星,说话带着糯糯的鼻音,又软又甜,一直甜到了人心坎里,“容胥,我喜欢你,最喜欢最喜欢你。”
容胥脑中空了一瞬,嗓子里像是突然哽上了什么,让他一句话也说不出来。
不知道如今在哪里,也不知道该做什么……
容胥一瞬间恍惚的想,他在之前其实并没有对白笙有多好,甚至是恶劣的,现在回想起来,连自己都会觉得心惊。
白笙到底是看上了他哪里,才能愿意这样不顾一切的为他付出,丝毫不计较他做的那些事,一次次的不放弃他,给了他这么多次的机会……
他这样一个自私的人,何德何能,能得到这样一个宝贝,得到他的垂青,得到他含着眼泪说的这一句……
我喜欢你。
第46章 睡吧
厨房送来一些热食, 都是赶着做出来的, 热热乎乎的, 看着就让人很有胃口,白笙刚刚还满口说不饿, 菜端上来就被勾的馋了,立刻改口说要吃。
容胥觉得好笑,却也不揪着这事打趣他, 替白笙穿了袜子, 抱起没穿鞋的白笙去了旁边矮桌上。
白笙今夜劳心劳力费了许多的功夫,又在外面受了好大的惊吓, 话都比平时多了许多,一边被喂着饭,一边拉着容胥讲这讲那,念念叨叨, 像是有说不完的话要讲。
许是因为容胥表现的太纵容了,白笙不知不觉就讲到了庞厉和自己的姐姐, 满脸担忧的跟容胥解释, 说庞厉虽然是南明的世子,但他不是坏人, 刚刚还打算要帮他的, 让容胥不要怪罪他。
这一大段给庞厉求情的话说完, 刚刚还一副白笙说什么就是什么, 特别好说话样子的容胥眼眸微沉, 没有接话。
白笙坐在容胥腿上想的正认真, 丝毫没有注意到身边那人眼中多了几分冷色和沉寂。
白笙张嘴嗷呜一口咬住容胥递过来的筷子上的肉,嚼了半天,咕噜噜的咽下去,偏过头回望着容胥,接着说:“虽然他看起来有点凶,但是其实是个很好的人,他一直对我都很好的,不是坏人,陛下可不可以不要拿宫规惩罚他,抓坏人也不要抓错了,不要连累他……”
白笙其实对庞厉也不算多了解,他这样说当然也是有自己的私心。
他的三姐闭关了好几年了,现在突然知道了,可能就是因为庞厉的缘故,白笙暗搓搓的想,如果他能帮三姐把庞厉带回去,三姐会不会就能出关了?
容胥搁下筷子,捏了捏白笙的脸,用了一点力,把白笙的腮帮子都捏成了一团,慢条斯理道:“自年后,南明王便滞留在京城,私自在郊外屯兵,多次派人刺杀,今夜都敢把主意打到你头上了。庞厉是南明世子,是南明王最器重的儿子,你说这些事和他无关?就是怎么样,这次的事都不可能轻易略过他,当然是要抓起来审的,至于怎么审,会审出来什么,就是刑部的事了。”
“笙笙,我可做不了主。”
白笙愣了。
他被捏着脸颊,上唇因此而微微嘟起,眼睛睁的圆滚滚的的,看起来更傻了几分。
容胥捏的不重,又小心的控制着手劲,白笙没有觉得疼,他愣住是因为没想到,自己说的话会被容胥这样一点不犹豫的驳回来。
白笙虽不懂朝局,但他心里门清儿,容胥这么厉害,若是他想做的事,不可能说做不了主的。
他是帝王,没人能做的了他的主,白笙待在容胥身边这么久,这些形势还是能看得出来的,他知道,只要容胥答应了,庞厉就不会有事了。
可想要说服容胥,改变容胥的心意,白笙又确实拿不出理由,因为仅仅是这样把事实摆出来,白笙就已经被堵的没有话能说了。
无论如何,他都是一定要保庞厉的,只能转动自己的小脑子苦思冥想,想要想出一个理由来辩驳。
白笙犹犹豫豫,却怎么也想不到理由,脸都有些红了,“我……”
容胥没等他想明白,顿了一会儿,又缓缓道来下一句,截了白笙的话,言语中听不出情绪,“何况,仅仅见过几次面,就让我的笙笙这样偏向他,一语断定他是好人了,更能看出他的心思深沉了,这样的人,怎么能让我相信,他和这次的事无关?”
白笙还没想出理由,容胥就这样毫不留情的给他否了,还抛出了让他难以回答的问题,白笙就开始有点不太高兴了。
白笙扭过了脑袋,不让容胥碰他的脸,忿忿的哼了一声,“骗人,你这么厉害,分明就可以不追究他的,你就是不愿意帮他。”
这个时候被白笙夸厉害,容胥不知道该高兴好还是苦恼好,可不管怎么样,被心上人这样夸赞,没有人是会不高兴的。
他把白笙揽的更紧了些,捧着白笙的下颚,把气赳赳的小家伙转过来,温柔道:“不是我不愿意,而是他确实和这件事有关,他是好是坏,我们都不知道是不是?再说了,坏人最喜欢骗的就是你这样天真的小孩子,万一他是骗你的呢?”
这话说的冠冕堂皇,像是不偏不倚,全都是出于事实来考虑,其实里面不知夹了多少由占有欲作祟的私心。
“我不是小孩子,我是大人了!”
容胥亲了亲白笙柔软的发丝,顺着他哄,看起来好说话的很,却又绝口不提要不追究庞厉的事,“嗯,我的笙笙已经是大人了。”
白笙鼓了鼓腮帮子,被气的想咬人,磨了几下牙,才突然想起来一个被他忘了的教训,容胥吃软不吃硬,这样跟他讲道理,是永远都讲不赢他的。
白笙大眼睛一转,挪了挪屁股,转过身子面对着容胥,一头埋进他怀里,两只手紧紧抱着容胥的腰,软软的撒娇道:“容胥容胥,你帮帮我好不好,别为难他,我姐姐把魂牌都送给他了,他一定不会是坏人的……”
魂牌就是那个挂着穗子的果核,那东西灵的很,因里面有二姐的一抹魂魄,如果是被人偷走抢走的,魂牌里的魂魄一定早会被二姐收回去了,这个魂牌也自然就碎了。
如今这个果核还依旧完好,说明真的是姐姐送给他的,甚至现在都还念着他,不愿意把那抹魂魄收回去……
白笙再接再厉,拿脑袋蹭容胥的脖子,“容胥,求求你了,你最好了,好不好呀……”
容胥摸着扑进怀里小脑袋,垂眸看着白笙,忽然就笑了,笑里全是无可奈何的妥协,轻声问道:“那笙笙想怎么办?”
容胥控制欲很强,不喜欢有事游离在他的控制范围之外,因为白笙的原因,容胥不能杀庞厉,但他原本是想寻个错处将庞厉流放,赶到白笙看不到的地方去的。
可看着白笙这样对他撒娇,容胥发觉自己一点底线都不想要了,就只想着要哄他,想顺着他。
“就让他待在京城吧,这样的话,以后我姐姐就能很容易的来找到他了。”
既然已经答应白笙了,对于白笙的得寸进尺,容胥也没有什么意见,把白笙整个都揽在怀里,纵容道:“好。”
白笙终于顺了意,也再想不出什么烦恼,便立刻把所有的事都拋到了一边,又拿起筷子吃东西。
等他吃饱喝足,都快过了子时了,这时白笙才终于感觉到倦了,困了也撑了不睡,拉着容胥絮絮叨叨,最后实在撑不住了,就东倒西歪的栽着脑袋在滚容胥怀里犯困。
他迷迷糊糊的缩在容胥怀里,被抱回了床榻上,感觉到外杉被脱了下来,然后又被揽进了一个温柔的怀抱。
温热的帕子在嘴唇上轻轻挪动,在手心里轻轻擦拭着,白笙信任的摊开身子,露出自己软软的肚皮,什么都不用管的歪着脑袋瞌睡,却又一直没有放任自己沉睡过去。
白笙眼睛只是半阖着,低头下去还能看见一点缝,看着像是还醒着,呼吸却又很平稳,就是偷偷在他脸颊亲一口,他也一点儿动静也没有。
容胥揽着白笙放进被褥里,扯过被褥给他盖好,又仔仔细细的将被褥的边角都掖到身子底下去,没有立刻起身,而是略微低下了头,盯着床榻上的白笙瞧。
白笙的皮肤很白,皮肉下的骨骼小巧,每一寸弧度都生的匀称,浅浅阖上的桃花眼微微上翘,像是天生带着笑,又长又卷的眼睫小扇子一样投下两道阴影,掉过金豆子的眼眶还泛着薄红,像是晕上了一层薄薄的胭脂……
从骨到皮,没有哪一寸不是美的,白笙静静的躺在那儿,比出自各路名家手中的美人图都要美,看起来像是幅画不出的画卷……
也是容胥唯一一幅画不出的画卷。
因为天上地下只有这一个白笙,再没有第二个,即使是容胥,也一样画不出第二个……
看着白笙的睡姿瞧了好一会儿,容胥还是忍不住,勾起唇角无声的笑了一下。
白笙这样乖乖巧巧的躺被褥里,姿势睡的正正的,隔着被褥还能看出摆在两腿边上的手,像是很老实的模样,看起来乖的不得了。
只有容胥才知道,这个小家伙睡觉时有多闹腾。
滚来滚去还算是好的,尤其喜欢压在人身上,每到半夜里,毛绒绒的脑袋就拱到容胥颈窝里去了,呼出来的热气把两个人都要弄的热烘烘的。
容胥盯着白笙看了许久,卷起自己的衣袖,想为白笙拂一拂头发,却没想到刚伸手过去,床上的睡美人便睁开了眼睛。
白笙拽着容胥前襟的衣裳,眼睛还没全睁开,胳膊腿就藏在被褥里,悉悉索索的蜷缩到了一团,大眼睛困倦的眯着,里面依旧有些着惴惴的不安。
他一直不愿意再睡过去,因为害怕一醒来,容胥就又不见了。
半梦半醒的嗓音有些哑哑的,很软很轻,拖的长长的,一开口就听起来像是在撒娇,“陛下……”
“嗯?”容胥顺着白笙拉着他的手,俯身下去,轻声哄他,“我在呢,怎么了,困的眼睛都快睁不开了,怎么不睡?”
白笙身子虚,丹田经脉都很脆弱,储存不了混沌的灵力,即使是用丹药炼制过后的精粹灵力,吃了补进去的会很快消散。
没有灵力支撑,他的身子和普通人没什么大的区别,身体康健普通人像这样熬夜都会有损,何况是带着病的白笙,以往容胥都是卡着点按着他睡觉,作息都安排规规矩矩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