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辞卿按住他乱动的手，声音低低传来：“不是已经决定了？”
　　台下的比试已经开始，念到名字的弟子上了擂台，互通门派姓名与灵脉，拿出各自的武器迎战。
　　季汐无心看他们，低着头不说话，他今日本就精神不大好，林辞卿想把他搂过来抱在怀里，然而现在是在外头，只能克制下来。
　　“若是害怕，那就不去。”
　　季汐惊讶地抬头，林辞卿捏捏他的手，“不过是场试仙会，随时都可弃赛。”
　　他原本想着，季汐的灵脉与实力不可能藏一辈子，这一次是个顺势展露的好时机，但他一切尊重季汐的意愿。
　　擂台上比试的两人很快分出胜负，试仙会为的是各派之间友好交流，任何切磋点到为止，身为修仙之人，大多只会受一些轻伤。
　　季汐不答，连看了好几场后打了个哈欠，才做了决定：“如果到了中途，还能再弃赛吗？”
　　“可以。”
　　“那还是去吧，”季汐揉揉眼睛，“师尊，我想先回去了。”
　　现在已差不多快到正午了，他想回去补个午觉，下午若是闲着没事再来看一看。
　　林辞卿应道：“去吧。”
　　季汐便独自下了看台，顶着周围众多的视线，目不斜视地快步离开。
　　他走到云拂峰山下时，碰到了纪然。
　　纪然一看就是在等人，季汐经过他身旁放慢脚步，对方果然叫住了他。
　　“季师兄，你可知段师兄在何处？”
　　自从昨天段游说了那件事，季汐便对纪然感觉有些微妙，表情也不大自然：“不知，你不是天天和他在一起？”
　　见他这神色，纪然一愣，很快反应过来，试探道：“你知道了？”
　　他十分尴尬，心中情绪莫名。段游和他师弟的感情果真是好，连如此隐秘的事都说给他听。
　　“咳……”季汐感觉自己比他还尴尬，昔日重点怀疑的对象，竟然成了追求自己师兄的人……他忍不住问道：“你来这里，就是为了我师兄？”
　　他现在想来，纪然一开始上云拂峰，就在刻意地接近段游，而且他才来这里多久，莫不是对段游一见钟情？
　　纪然淡然一笑：“不全是。但……大部分是因他。”
　　这话像是他二人以前还相识的意思，季汐虽十分好奇，却也没有多问，只道：“师兄近来大概不想见你，你先等一段时间再说吧。”
　　季汐如此态度，纪然倒有些惊讶。他这次初上云拂峰，季汐从看见他的第一眼起，就对他抱有十分浓厚的敌意，现在他知道了自己对他师兄的某些意图，竟然更加友好了。
　　“好，多谢季师兄”纪然笑着应下，“可否再劳烦师兄为我带一句话？”
　　“你说。”
　　“那日段师兄走得太急，后来又不肯再见我……我还有些解释，想亲自说给他听。”
　　季汐点头，又打了个哈欠：“话可以带，至于师兄听不听，得看他自己的意思了。”
　　“那是自然。”
　　纪然再次道谢，季汐第一次仔细看他长相，倒也是个样貌出众，气质不凡的人。
　　他的五官偏柔和，唇部饱满眼型微园，却不显女气，季汐回忆起那时来门派中的纪凌，虽然和眼前的人长得几乎一模一样，除了身高比寻常女子略高一些，其余方面好像并没有什么异样。
　　季汐想象了一下纪然男扮女装的样子……就变成了纪凌，毫无违和感。
　　他一直盯着纪然看，纪然默默后退半步，喊了他一声：“季师兄？”
　　季汐回过神，不好意思地摸了摸鼻子，“那没什么事我就先走了。”
　　他今日下峰，还没回半山腰的院子里看过，现在回去一看，段游果然在院子里，正拿着一方帕子擦拭着长剑。
　　季汐今早让蓝雀给他带过口信，说自己和林辞卿一起去看试仙会去了，现在见他回来，段游停下动作：“这么快就回来了？”
　　“嗯，看了几场。”季汐走近，在他对面坐下，“师兄，我刚才在峰下……碰见了纪然。”
　　段游手中的长剑发出“嗡”地一声轻响，他面无表情：“哦。”
　　他明显还未曾释怀，但季汐刚才答应了纪然帮他带话，便硬着头皮道：“纪然说他可以解释，希望你能见他一面。”
　　解释什么？解释他那天为什么会有那样的反应？
　　“师弟，你先前不是很讨厌他吗，怎么现在……”段游收了剑，靠在椅背上长叹一声，“其实仔细想想，也就那么点事，都是大男人……可我就是不想见他，总觉得……。”
　　季汐自己都没什么经验，更没办法替别人解忧，撑着头昏昏欲睡，段游絮絮叨叨说了一堆他之前与纪然的相处，两人做朋友时是多么地愉悦。
　　说白了他还是舍不得纪然这个朋友，又觉得十分纠结别扭，他好像隐隐约约猜到一些真相，却不敢面对。
　　段游嗓子都说干了，转头一看，季汐头一点一点地，正在打瞌睡。
　　“师弟！”段游很委屈，“我正在与你谈心，你竟然睡觉！”
　　季汐被惊醒，勉强打起精神：“我在听的，只是昨晚没睡好，实在太困了。”
　　段游一脸狐疑：“没睡好，你昨晚干什么去了？”
　　季汐和林辞卿天天睡在一起，孤男寡男同处一室，不能怪他多想。
　　“没干什么……”
　　“那你怎么没睡好？”
　　季汐含糊道：“想了一些事情。”
　　“什么事？”段游直起腰坐好，“说来听听？”
　　“……不关你的事。”
　　段游顿感受伤，愤愤道：“我什么事都说给你听，你却瞒着我？你还是不是我师弟？”
　　“……”
　　这种闺蜜之间的氛围感是什么回事？
　　季汐本闭口不提，被段游扰得不胜其烦，他一拳锤在石桌上，“砰”地一声段游立刻安静了下来。
　　他以为季汐生气了，季汐却轻声叹息，半晌后开口道：“你说像师尊那样的人，会愿意委身于下吗？”
　　段游：“？？？”
作者有话要说：　　脐橙就可以
——感谢爸爸们的雷和营养液——
感谢在2020-03-30 23:18:19~2020-03-31 23:43:01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投出地雷的小天使：白月哥哥、36045075、余小米 1个；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芜柒 26瓶；小白菜上班中 20瓶；酒临临、白月哥哥、五行缺瑞、默默 10瓶；就是她 8瓶；若影、Rabbit.、要一份可乐加炸鸡、猫七姑娘、春风一度、缘君、CpopQueen 5瓶；辜橘柒 4瓶；蟹黄包蟹黄堡、横戈马上行 3瓶；有个小画家他叫夏习清、苏沐涯 2瓶；KOmorebi、┊猫咪没有了魚、九世、、41120535 1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四十六章

　　这句话听起来似曾相识, 季汐以前也曾问过他类似的，他说的是：“你说师尊他，会有喜欢的人吗？”
　　段游当时就觉得，应该是不会有的, 毕竟那是师尊。
　　然后他就发现，师尊喜欢上了自己的小徒弟, 他的师弟变成了师娘。
　　现在季汐问出更加匪夷所思的问题, 他第一反应是觉得……算了，不敢想。
　　季汐没指望段游能回答，他单手撑着脸发呆, 瞌睡也没了。
　　整座庭院突然安静下来, 段游还有些不适应, 揉了揉脸：“这个……是你二人之间的私事，我不好多嘴。”
　　“我知道, ”季汐无精打采, “不是你非要我说的？”
　　段游暗道, 我也不知道你是这种心事。
　　季汐可不知道他心中所想，既然说出来了, 他就真把段游当成倾诉的对象。
　　当然, 他是不可能说出自己怀疑林辞卿不行。
　　“我经常会觉得，摸不透师尊的想法。”季汐换了个委婉的说辞，“有时候不方便直接问，又担心会错了意。”
　　他这话说得正中段游心坎，他现在对纪然, 可不就是这样的心情，“是啊，可你与师尊早已心意相通，即便是有些误会，说开了便好，而我……”
　　段游感觉自己近来叹的气，比以前一年的加起来还要多：“不管怎样，我已经失去了这个朋友。”
　　他说着又有些后悔了，那时要是直接装傻，还不会有现在这样的局面，反正等试仙会一过，纪然便回风阳派去了。
　　现在倒好，纪然还住在云拂峰山脚，他也是元婴期修士，若是运气不好，两人说不定还会在擂台上相见。
　　他觉得季汐纠结的事好解决，季汐却觉得他扭扭捏捏磨磨唧唧的，不像个主角：“你才认识他多久，就变生死之交了？你不喜欢他，和他直说便是，他还能把你吃了不成？”
　　段游一噎，反驳道：“这怎么能用时间来判断？再说了，我若是问他，他不承认怎么办，那多尴尬。”
　　季汐简直恨铁不成钢，“现在就不尴尬了？你不喜欢他，不愿见他听他的解释，又不想失去这个朋友，你真是……”
　　段游默默听着，他知道季汐说的在理，这事是他处理地不好。
　　“那要不……”段游语气略怂，小心翼翼看向季汐，“他要解释什么，师弟帮我去听一听？”
　　季汐没好气道：“那你帮我去问一问师尊？”
　　段游就算有一百个胆子，也不敢去问林辞卿那种问题，他当即愁眉苦脸：“师弟，你就帮我一次，至于师尊……我就算是敢去，你也定然不愿我这个外人去问的吧？”
　　季汐的确是随口一说，于是便道：“我可以替你听，可纪然愿不愿意说，就是另一回事了。”
　　纪然原意是要亲自向段游解释，这么几天了他也不用传信，明显是想见他一面，但段游不想去，季汐也懒得再说。
　　段游连忙点头：“他若是不肯，那就算了。”
　　季汐便答应下次见到纪然时，和他说这件事。
　　他看了看天色，起身整理着衣摆：“午觉时间都快过了……师兄，我先回去了。”
　　段游点头应下，在季汐临走前，又对他说道：“师娘，师尊其实是个心思非常直的人，你若觉得哪里不妥，直接问他便是。”
　　在他的印象中，林辞卿极少真正发怒，且他与季汐在一起之前，就毫无底线地宠着，想来也不会因为一些伴侣之间的小事而生气。
　　季汐若有所思地点点头，忽略他那一声“师娘”。
　　“我知道了，谢谢师兄。”
　　他回峰路上，一直想着段游最后说的那句话，有种茅塞顿开的感觉。
　　是啊，他与林辞卿又不是段游和纪然，他们是每晚都同床共枕的情侣，有什么不好问出口的。
　　若林辞卿因这事感到尴尬恼怒，由他来哄着便是了，总归自己不会嫌弃他。若这只是他的误解，那就更好了。
　　季汐做了决定，心情都变得畅快许多，回到峰顶后先回屋补了个觉。
　　他一直睡到下午，还未完全清醒时便感觉到身旁有人，迷迷糊糊摸过去：“师尊？”
　　林辞卿正拿着一本书坐在床头翻看，见季汐醒来，将书收好俯身靠近，捏了捏季汐的鼻尖：“这么久才醒，不如睡到明日早晨？”
　　季汐半睁着眼，一点一点挪到他怀中，打了个哈欠：“都怪你……我才没睡好。”
　　“为何怪我？”林辞卿不解，他昨晚并未做什么事，“是因试仙会？”
　　季汐脑子清醒了一大半，张了张口，即将问出来的话又变成了：“……对。”
　　“今日不是已经决定要去？”林辞卿对他，总是有无限的耐心，“莫怕，我不会责怪于你。”
　　临到头了，季汐却还是说不出口，只道：“去的。”
　　“你是我云拂峰的弟子，只管大胆去。”林辞卿不知季汐还有别的心事，亲昵地抱着他，“有任何事，随时都能与我说。”
　　季汐应下，闭着眼还想再眯一会儿，林辞卿却催促着他起身：“你看看现在是什么时辰，真要睡到明早不成？”
　　他从前就不许季汐睡懒觉，这一次只不过是看他因试仙会而精神不佳，回来后才没有叫醒他。
　　季汐不敢再赖着，乖乖起来端坐在床边，他发丝还有些散乱，林辞卿目光柔和下来，伸手轻柔为他整理好：“这几日修炼情况如何？”
　　“和以前一样，没什么问题。”季汐蹭蹭他的手心，突然想起自己刚醒时，林辞卿好像是在看一本书，“对了师尊，你刚才手里拿的是什么？”
　　现在功法阵法之类的书，都是刻在玉简中更方便取阅查看，纸张样式的……季汐只见过二长老送的那一本。
　　那封面，似乎也有些像。
　　林辞卿神色凝固一瞬，否认道：“没什么，一些阵法记录罢了。”
　　他上次对季汐说了慌，还说要将书还给二长老，现在只好接着圆，季汐却敏锐感到他态度的一丝微妙，“阵法吗？我与师兄近来也在研究，我也想看一看。”
　　听见季汐这样说，林辞卿抬眸看着他，季汐理直气壮地与他对视：“怎么了？”
　　林辞卿便从储物戒中拿出三枚玉简，递给季汐：“你要想学，就先将这些学了吧。”
　　季汐将灵识探入玉简一看，都是些十分基础的阵法，他阵法学得并不多，这些对他来说倒是合适。
　　可关键是，林辞卿多半没有说实话。
　　段游还说什么直接问他就好，结果呢，林辞卿心思哪里直了。
　　季汐也不怪林辞卿，但他实在憋不住，一定要弄清楚这件事心里才舒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