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非也,我寻他,是因为他长了一张和彧儿一模一样的脸,就连音容笑貌都一般无二。”
伏晓山手握着折扇的白玉柄,停滞了半分,惊奇道:“竟有这样的事!”
片刻之后,伏晓山脸色却是一沉:“只是小熙儿,这不好听的我也仍要提上一番。剑灵没有魂魄元神,无法转世入轮回。此番奇遇,小心为上,切莫再伤了自己。”
沈晋熙摇头,牵出自己僵硬的微笑:“本就是心死之人,又谈什么小心为上。不过晓山,我触碰他时竟会再生出七情,这点令我更加意外。”
“如此一人势必要好好再查查,决不能让他再伤了你。好了,这个容我再查查。今日兔子的侄女设下擂台招亲,许是热闹的,我们一同去吧。”
沈晋熙一晃酒坛,坛中又溢满醇酒。痛饮几口,沈晋熙道:“热闹过的人,才知道什么是孤寂。晓山,我在一片死气中待太久了,我太了解那种深入骨髓的感觉了。你们的热闹总归不能让我的孤寂扰了去,还是捎带我一份祝福,与肃骋同去吧。”
“你看,又是这般!”伏晓山合扇,手腕一翻,不轻不重地敲在沈晋熙的心口之上:“既然你已决意,那我也不便多言。今日不过想请这繁华再多挽留你一次。小熙儿,可否给我这半分薄面?”
第47章
沐从言被封将军后,族人也自然跟着沾光。今日这比武擂台也是办的浩浩荡荡,热火朝天。
在伏晓山的拉扯之下,沈晋熙无可奈何,只得在一片热闹之中落座。
看着擂台之上一个倒下,又上一个。周围群众欢呼之声不绝于耳,沈晋熙心里仍是淡漠。
“晓山,我这六百年不曾问世,不知道如今妖界分几何势力?”
“你让我护好他们,护好妖界,我自是替你留了心的。如今悝儿掌权,这狐族自是春风得意。六百年前你与邪祟一战后,沐从言与季予安便日日守着你,盼你出关,再未曾管辖过族中事务。只是……”
“怎么了,你且说便是。”
“狐族强大,近百年更是出了几位八尾强者。除了棋又曲忱率领鲛人族隐退,其余族内皆是揣揣不安。我觉得今日这比武招亲,倒像是为了制衡狐族而设。我说小熙儿,你当初是料到了如今发生的一切,才让我与肃骋帮你看着这妖界吧。”
台下骤然爆发出排山倒海般的呼声,将二人的目光吸引了去。
“喔!!”
“是苦堂!”
“狐族第一强者苦堂竟也来招亲?这下别人是没有胜算了。”
“天呐,苦堂他居然冲破了九尾境界!”
“苦堂真是生的太好看了,就连公子在世也逊色半分!”
……
沈晋熙双眼微眯,发觉刚刚站擂台上的人越发熟悉。酒坛一磕,自己飞身上擂台。
“不,错了。今日并不是为制衡狐族而设。”
伏晓山捂脸。
果然,能够让他小熙儿如此冲动的,可能也只有那一位了吧。
“那是公子!”
“天呐,公子也上擂台了!”
“公子六百年闭关,如今这时竟莅临妖界!”
“今日得以见到苦堂和公子同台,此生无憾了!”
……
沈晋熙刚在擂台之上稳住脚跟,想着伸手拉过苦堂,就被人拦了去路。
暹罗兔族长隋林卑躬屈膝道:“今日是小女招亲之日,还请公子手下留情。”
“既然这规则之中并没有限制,那本座为何不能参与?难不成,还是本座配不上贵族吗。”
沈晋熙眸中危险之意渐甚,族长隋林也吓得闭了嘴。见众人皆陷入沉默,沈晋熙没再废话。拉着苦堂,二人齐齐消失在原地。
沈晋熙紧紧攥着苦堂的手腕,一路又将他带回了竹林木屋之中。
心中不忿之意已是滔天,沈晋熙濒临在失控的边缘。这才将苦堂施了定神咒,用神力锁在榻上。
沈晋熙放开苦堂,情绪在一瞬间消失的无影无踪。这才静下来开口道:“你今日为何会出现在擂台上。”
苦堂挣扎许久,眼见未果才认了命。答道:“原是我族族长命我在今日的比武擂台拔得头筹,以镇我狐族雄风,扬我狐族气焰。直到,今日我站上擂台才发现是招亲比武,两族合谋。”
沈晋熙的眼神缓和了下来,道:“不想你也有被骗的一日。”
“公子,虽然知道这是两族合谋巩固政权,但我还是要娶了那暹罗兔族的人。毕竟我是狐族的人,望公子放我回去。”
沈晋熙柔和的眼神又瞬间狠戾起来:“彧儿啊,我原以为你只是在轮回因果中走了一遭,却不想转世一番这脑子竟也蠢了许多。”
“公子,若您今日将苦堂囚于此处的原因,是您将苦堂错认为前妖神,那还请您放过苦堂。”
沈晋熙走向床榻,伸出食指小心翼翼地触碰苦堂的手。
果不其然,一种无名之火从心底燃烧起来。沈晋熙心腔被愤怒填满,翻身跨坐在苦堂的腰上,又在苦堂的大腿处狠狠的捏上一把。
“我说了,若你负我,我定将你锁在身边。”
苦堂肤色本就白皙,被沈晋熙这么一动作,脸色泛起潮红。沈晋熙按着苦堂,一皱眉便吻了上去。
与六百年前的沈彧不同,这个吻是暴戾的,充斥着不情愿。
苦堂被神力束缚,动弹不得。只得任由沈晋熙吻着自己。渐渐的,苦堂脑中空白一片,竟开始应和着沈晋熙。
一吻悠长,直至唇角处渐有血腥味,沈晋熙才放开苦堂。
后又将头埋在苦堂脖颈处,一点一点落下细碎的吻。双手也顺势滑下,胡乱的扯开苦堂的衣裳。
半晌,沈晋熙才抬起头来,居高临下地看着苦堂,道:“双颊绯红,眼神迷离。彧儿,你这分明是情动的模样,你瞒不了我。”
沈晋熙脑子被狂躁主导,不知何时,手上的天谴再次浮现,神力生生被压制,沈晋熙只得跳下床榻,夺门而出。
苦堂刚才被吻的晕头转向,脑中一片空白。身上突然一轻,束缚自己的神力竟消失了。
苦堂缓缓坐起身,心中仍是悸动不已。约莫着须臾间理智才被拉了回来,边喘着粗气边审视着自己。
难道自己当真是情动了?
整理好衣裳,苦堂出门四顾,绕到了屋后这才发现沈晋熙又被火焰加身,烧的痛苦不堪。
“这难道是……云霄神火?”
沈晋熙疼的厉害,嘴上也渐难说出一句完整的话。
瞥见了苦堂,饶是废了好大一番力气,才断断续续喊道:“走啊!我……不要让你看到我……的这幅样子……走!”
苦堂双手握拳垂于身侧,心中却是沉沉。双脚仿佛被钉在了原地,走也不是,留也不是。
现如今公子被神火缠身,正是自己逃走的最佳时期,又无后顾之忧。
可是瞧着公子的样子却是难受之至,自己心里却压抑的出奇,饶是逃走了也问心有愧。
苦堂一咬牙,什么狐族,什么联姻,却也都没有公子重要。
苦堂原地坐了下来。妖力出,九尾现。苦堂布下结界,希望能让沈晋熙好受些。
沈晋熙虚弱道:“没用的……你快走啊!……这是我最后的骄傲……我最不想让你看见!”
苦堂凝眉,发现自身隐隐可以动用另一股力量。便屏息敛声,催动着这力量。
沈晋熙被神火傍身疼痛难忍,身上的骨头仿佛都被碾碎一般。
不知过去了多久,沈晋熙却感受到了一股属于自己的神力缓缓流入心田。
天谴所束,自己的神力更是使不出半分。可现下自己这神力在神火之下居然像一汪清泉一般滋养着他的心肺,疼痛也逐渐消失。
神火由盛至衰,沈晋熙手上的桎梏也渐渐消失。苦堂抱起已经昏迷不醒的沈晋熙,又走回屋内。
轻轻地将沈晋熙放在床上,见着沈晋熙身上焦黑惨破的衣裳,苦堂犹豫了。
难道自己真是动了情?
苦堂看着沈晋熙殷红的唇,慢慢低下头,轻轻吻了上去。
这一吻绵长,轻柔,却叫苦堂心跳加速,呼吸急促。
待沈晋熙悠悠转醒时,苦堂正襟危坐,中还举着书。沈晋熙瞧了他许久,才嗤笑道:“莫不是彧儿如今喜欢倒着看书?”
苦堂放下书册,神色顷刻间恢复正常,甚至隐隐有不爽之色。
“公子莫不是忘了,在下名攸,字苦堂。既然公子已经无碍,那苦堂也就先告辞了。日后若再见公子,还要烦请公子手下留情。”
说罢,苦堂逃命一般,飞速离开了竹屋。
沈晋熙见苦堂身影消失,才回过神来。细细推演一番,自己这神火之刑大抵是只剩下最后一次。
只要安然度过,彧儿的事情也自是来日方长,细水长流。
第48章
“苦堂是妖界一等一的高手,族长让苦堂与暹罗兔族联姻。如此一来,足以彰显狐族的诚意。本座说的对否?”
狐族族长笑着摆手,道:“公子说笑了!”
“拉拢沐大将军的属族,再喜结连理,让暹罗兔族为己所用,巩固狐族政权。族长,好计谋啊。”
“诶,公子此话差矣!那暹罗兔族懦弱胆小,担不起大任。臣呐,还从未将他们放在眼中。”
“既然能气定神闲地和盘托出,想必今日叫本座前来,便已是布下天罗地网等着本座吧。”
沈晋熙接着轻哼一声,道:“你不过是一只妖狐,即便身居族长之位,又有什么筹码能与本神抗争,当真不怕本座对你狐族下手吗?”
那狐族族长缓缓道:“前妖神沈彧于如今的妖界新君皆出自我族,又闻公子用情至深。臣拙见,公子是不会对我狐族下手的。”
沈晋熙眯了眯眼,道:“本座问,你凭什么与本神抗争?”
“那公子,可要看好了。”
只见狐族族长一挥手,沈晋熙周身便出现一个密密麻麻的网。那网发着紫光,像是凝聚着千百股鲜活的力量。
“你莫不是忘了,这妖界都是本座开辟。区区妖术,不过是本座玩剩下的罢了。”
“我自知公子神力高超,要破解这术易如反掌。只是这网都是我狐族生灵所凝结,现在都悉数掌握在公子手中了。臣相信,公子身为神明定是慈悲心肠,感怀苍生!”
沈晋熙道:“困住本座有什么用,本座不死,这妖界大权终究落不到你的头上。”
理了理身上的华服,沈晋熙轻舒一口气,道:“那本座便等着,看你能将本座困到几时。”
“只怕公子是等不起了。”狐族族长一挑眉,年轻的面容之上略浮起得意之色。
“臣见识浅薄,只是前些日子才听闻这最后一道神火凶险万分。若是度过了,便是仙者之缘。可若是挨不过,那便是劫呀。”
沈晋熙不置可否,又道:“本座的劫,你倒是比本座还清楚。”
那狐族族长卑躬道:“六百年前的今日,妖界新君上位,妖神大杀四方。臣,不敢不铭记于心啊。”
“只要公子以栖凰残剑作为信物,将这妖界全权交与狐族治理,那臣必将助公子平安渡过此劫!”
听了狐族族长的一番话,沈晋熙唤出栖凰。摩挲着残剑,沈晋熙沉吟良久,才道:“只可惜,族长算漏了一件事。”
狐族族长满眼笑意,作揖道:“哦,不知是何事?还请公子赐教!”
光芒一闪,沈晋熙不带一丝犹豫破除了周身的网。那网四分五裂,化作齑粉,千百生魂的嘶吼传入二人耳中。
“本座本就是无心之人,绝了七情,断了六欲。而如今是你狐族先背叛本座,不忠之人本座不杀,岂不是后患无穷?”
狐族族长脸上的得意洋洋瞬间消失的无影无踪,抬起利爪就要向沈晋熙杀去。
妖终究是妖,始终无法与神明相争。
狐族族长连沈晋熙的衣角都没碰到,就被洞穿了心脏,直挺挺地倒了下去。
沈晋熙眼神冰冷,缓缓拔出残剑栖凰道:“原来洞穿别人的心脏,是这等滋味。”
狐族族长已死,沈晋熙刚要离开这是非之地却又被拦了下来。
来者步履缓缓,拍手叫好道:“不愧是公子,手段之雷厉叫人不免心慌。”
沈晋熙蹙眉,回头望了眼身后狐族族长的尸体,神色瞬间变得难看。
“拦我者死。”沈晋熙动用神力,握着栖凰刚想上前杀了来者。不想桎梏再现,神力尽数被压制。
“公子这手中刚添了百千条生魂,还是不要乱动的好。 ”
沈晋熙这会没了神力傍身,形同凡人。那股子神气劲儿也都不见了,面容之上满是神火濯身的痛苦。
“是你,隋林……”沈晋熙攥着栖凰的指节泛白,额角青筋暴起,一字一顿道。
暹罗兔族长隋林直直地看着,嘴角勾起弧度,道:“在我拿到你手里的栖凰之前,我不会杀你。你若执意不交出来,”
隋林眯了眯眼,嘲讽道:“那也要看你能撑到几时。”
沈晋熙手间的桎梏一反以往,逐渐变得赤红。而身上的火焰渐成青色,愈演愈烈。
“你,是算好了……我渡不过,这劫吗……”
“我的小公子啊,你还以为你是当年叱咤妖界的神吗?六百年前你杀了七七四十九位神明,早就已经没有资格再主宰妖界这一方净土了。”
沈晋熙的筋骨被炽焰烤的作响,必往日更甚百倍的疼痛迫使他趴在地上。